沈亭州朝电梯外看去。
许殉拉住他的手走出电梯,光明正大地站到了房东老太太身后。
沈亭州:……
堵在门口的人居然不是严寻,而是一个长了一双狐狸眼,笑容亲和的男人。
他几句话就把老太太哄高兴了,但看到她身后的沈亭州跟许殉,眼角又带了几分冷意。
“你们是谁?不会也是来找我们家小康的吧?”
不等沈亭州说话,电梯门打开,严寻走了出来。
看到严寻,狐狸眼嘴角拉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你还有脸来?”
严寻也冷冷地反唇相讥,“你不是一样?”
沈亭州:怎么又是混乱的三角恋?
电梯叮的又响了一下。
听到钢板门打开,严寻跟狐狸眼立刻同仇敌忾看过去。
沈亭州大惊,不会有第三个人吧?
第63章
电梯门打开, 走下来一个短款羽绒服,牛仔裤的男人。
看到走廊所有人都在盯着他,男人吓一跳, 迈出去的腿都收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楼层。
确定自己没走错,他才一脸古怪地走下电梯, 快步进了自己的家门。
沈亭州明显感觉严寻跟狐狸眼松了一口气, 似乎对什么人有所忌惮。
房东老太太审视着他俩,“你们都是来找小康的?”
狐狸眼笑眯眯冲老太太道:“姐姐, 我们是小康的朋友。”
房东老太太被这声姐姐叫得心花怒放, 但也没有到昏头的地步。
“你这个小伙子说话倒是蛮中听的,就是这双眼睛不好, 眼角细细的, 挑挑的,看着一肚子坏水哦, 人一点都不实诚。”
沈亭州感觉老太太跟小许那句“眯眯眼能是什么好人”不谋而合, 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承衍表情微僵。
这时严寻开口, “能麻烦你把房门打开吗?里面的人出多少房租, 我十倍。”
房东老太太怪嗔地看了他一眼,“一张口就是十倍, 吓都要吓死了, 以为我老太太没见过钞票得哦?”
“我跟你讲。”老太太突然转向沈亭州。
“你身旁这个小伙子, 长相虽然冷冰冰, 但看你的眼神不冰冰冷。“老太太指着心口说, “这样的人心里暖暖得很贴心哦。”
沈亭州被老太太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飞快看了一眼许殉。
果然如老太太说的,许殉面上没有太多情绪, 但那双望过来的眼睛却温和、专注。
沈亭州心口动了一下。
老太太指着严寻疯狂拉踩,“他就不一样了,长相冷冰冰,说话冷冰冰,心里肯定也冷冰冰的,这样的人不能深交,会吃大亏哦。”
江承衍噗嗤一笑,“您说得太对了,他就是一个印钞机,懂什么是爱?”
老太太扎江承衍一个回马枪,“你眼皮薄薄,嘴皮也薄薄,这是薄情寡义的面相哦。”
江承衍笑了笑,没对老太太这个薄情寡义的评价做任何反驳。
他讨乖地央求道:“我是真的担心小康,您快把门打开吧,他已经两天没出来了。”
老太太努了努嘴,俨然不理解一个正值青春的小伙子,为什么整天把自己闷在家里。
“这不好吧,虽然小康不爱运动,但我也不能随便拿钥匙开他的门,那我成什么人了?这传出去了,我老太太的房子还怎么出租?”
江承衍沉痛道:“您不知道他有抑郁症,搞不好就会……”
老太太一听,这还了得!
“你们这些小年轻,动不动这个症那个病,吓死个人吼。”老太太掏出手机,“我要跟派出所的小吴说一声,你懂得伐,这叫备案,有了派出所民警的记录,我进去不仅不犯法,还是做好人好事嘞,国家都要给我颁证证呢,我家里好多这样的证。”
江承衍催促,“那您快点打,人命关天。”
老太太眯着眼睛摁下拨号键,“这不是正在打嘛。”
老太太这个流程是没问题的,但沈亭州担心小康不想见他俩,尤其是严寻。
正想着要不要给小康打一个电话,手机突然震了一下。
沈亭州低头一看,居然是康棋乔发来的短信——
帮我跟房东说了一声对不起,茶几上放着一张银行卡,密码是859752,转交给房东……
沈亭州顿时一惊,隐约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大声对房东老太太说,“嬢嬢快开门,小康可能要想不开!”
老太太大惊失色,说了一句“造孽哦”,哆嗦着掏出钥匙。
严寻抢先一步,夺过钥匙打开房门,然后冲了进去。
江承衍第二个进去。
沈亭州扶着血压上升的老太太,跟着进了房间。
许殉缀在沈亭州身后,最后一个进入。
房门跟客厅的窗户都大开着,对冲的气流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康棋乔一条腿已经迈到了窗外,惊慌地看着冲进屋的人。
看到这幕,严寻厉声说,“下来!”
江承衍难得严肃,瞪向严寻,“你冲他喊什么!”
他转头对康棋乔,声音非常温柔,带着几分诱哄,“乔乔下来,有话我们好好说,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可一点都不好看,你这么爱美……”
寒风将康棋乔的围巾吹下一角,露出侧颈那片醒目的疤痕。
江承衍瞳仁收缩,上前的脚步跟着一顿。
康棋乔眼里一片水色,崩溃道:“你们别过来。”
江承衍举起双手,“我不过去,你别激动乔乔。”
受到刺激的老太太压根不听,快步走上前,恨铁不成钢——
“你给我下来!年纪轻轻的勒,有什么想不开的,你是这在造孽知道不,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地狱被人抽筋扒骨,进油锅上刀山的。”
康棋乔跨坐在窗户边沿,脖子上的围巾彻底吹走了,嘴唇不停发抖。
沈亭州摁住老太太,对情绪激动的康棋乔说,“你是不想看见他们吗?”
康棋乔没说话,眼眶盛满了泪水。
沈亭州继续说,“我让他们走行不行?”
康棋乔摇了一下头,绝望地说,“没用的,他们就是要我死。”
听到这话,严寻的心脏狠狠扯动了一下。
江承衍也焦躁地上前半步,“你怎么会这么想?”
康棋乔脸色苍白,“你们不用骗我了,我知道你们是怕我死了,没办法给黎漾移植肾脏。”
沈亭州震惊,骗人移植是犯法的!
江承衍忙说,“不移植了,重新给他找新的肾源,不用你的,快下来乔乔。”
康棋乔早已经不相信他们的话,开始交代自己的遗嘱。
“银行卡的密码,我给沈先生了,算是赔偿房东太太的损失。我查过资料,高空坠落肾脏不一定损坏,如果没有坏,你们就移到黎漾身上吧,算是我还欠他的。”
江承衍脸色骤变。
严寻压下翻涌的情绪,凝视着康棋乔的眼睛,轻声说,“没人要你的肾,下来。”
康棋乔含在眼眶的泪终于掉了下来。
他跟严寻认识这么久,对方很少用这样温柔的口气跟他说话,尤其是结婚之后,严寻更是冷漠。
看着这样的严寻,康棋乔问出了一直压在心里想问,却始终没问出来的话——
“你为什么那天晚上让江承衍把我带走?”
这个问题让严寻跟江承衍同时怔住。
江承衍挤出一个笑容,“他不知道的,那天他有事提前走了,但把司机留下来接你回去,你忘了吗?”
严寻没有说话,康棋乔凄惨的目光仿佛无声的长鞭,鞭挞在他身上。
那天他是走了,但又回来拿了一趟东西,然后看到江承衍把喝醉的康棋乔拖进房间。
他知道江承衍不喜欢康棋乔,觉得康棋乔愚蠢、轻浮、刻薄,那个时候严寻也是这样认为的。
所以只是看了一眼,他拿上东西就离开了房间,把自己法律上的伴侣扔下了。
当时每个人都觉得爱慕虚荣的康棋乔私生活很乱,但那天晚上过后,他就不怎么爱说话了。
康棋乔发着抖,“我一直后悔那天喝多了,我害怕你知道我跟别的男人发生关系,害怕你会生气,害怕你会觉得我不检点。”
“……原来你什么都知道,你把我丢下了。”
说到最后康棋乔已经泪流满面,他痛苦地捂住脸,身体在寒风里摇摇欲坠。
“这件事快把我折磨死了,你知道江承衍快把我折磨死了吗?”
江承衍不断拿这件事要挟他,逼他一次又一次出轨。
他每天都活在担惊受怕里,每天都对严寻心存愧疚,但结果对方根本不在意,康棋乔感觉自己就是一个笑话。
沈亭州想过严寻做过对不起康棋乔的事,所以对方不想见他,但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混蛋。
听着康棋乔被风吹得支离破碎的声音,沈亭州的心揪起来,莫名很难过。
被喜欢的人这么伤害,真的会很绝望。
许殉像是感受了沈亭州的情绪,抓住了他的手。
江承衍看着痛苦悲伤的康棋乔,血液凝固般感到难以呼吸,他张了张嘴,“乔乔……”
只发出这两个字,严寻怒不可遏一拳抡到他的面颊。
江承衍踉跄着后退两步,发怔地看着康棋乔。
好半天他讷讷开口,像是在为自己辩解,更像不愿意承认他跟康棋乔之间是这么的不堪,“你……对我是有身体反应的。”
话音刚落,严寻又给他了一拳。
严寻双目猩红,打人的是他,感到痛的也是他。
一开始江承衍没还手,直到嘴里尝到血腥味,就像一只伪装成食草动物的肉食者,终于撕下伪装开始反击。
“你以为你是什么好人?以前不在乎他,现在装什么在乎,我没见过比你更虚伪的人!”
严寻一言不发,齿间都咬出血了,他不防御,只出击,脸上很快挂了不少彩。
看着两个扭打在一起的人,饶是房东太太见多识广也都愣住了。
她扭头跟沈亭州比比划划,“他俩是一对,但他把他丢下了,让他把他带走了?”
沈亭州点头。
房东太太的声音一下子拔高,“造死孽了这两个人!”
满身正义的房东太太,抄起装饰用的藤条开始打他们俩。
“要不要脸,要不要脸!把老婆送出去,你是不是一个男人!你还敢睡别人的老婆,我打死你,我就说眼睛挑挑,嘴巴薄薄的人满肚子坏水,爱偷人。真是气死我老太婆了,小康遇见你俩倒八辈子血霉了!”
沈亭州不反对她打人,但是怕她把自己气着。
老年人血压飙升可不是闹着玩的!
沈亭州赶紧摁住老太太,“您别动手了,再气坏自己。”
他正劝着,一道急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
一个穿着过膝羊绒大衣,气质出众的青年走了进去。
看到是他,严寻跟江承衍停了手,就连康棋乔的身体也紧绷起来,不愿看见他似的,把脸别了过去。
青年身体似乎有病,急走了几步就剧烈咳起来。
他忍着咳意,对康棋乔说,“哥,你看我把谁找过来了。”
“乔乔。”一个老人走进来,看到康棋乔此刻坐在窗户上,嗓音发颤,“快进来,你这是要干什么。”
看到老人的模样,康棋乔一股酸意从喉咙冲上鼻头,“爷爷……”
房东老太太盯着进来的老人,“哎呦呦,好俊的老头子吼。”
从老太太突然裂起的嘴角,沈亭州能感受到她这句“俊”的含金量。
其实老人跟俊没有任何关系,面相憨厚朴实,想来年轻时应该是一个木讷、周正的人。
老太太捂着嘴笑,“老实好,老实人知道疼人,你们年纪还小,不懂。”
沈亭州:……
老人双腿发虚地朝康棋乔走过去,“快下来,你是想我这个糟老头给你送终?”
康棋乔说,“我在您的卡上存了好多钱,房子也盖成新的,您……”
老人双眸泪光闪烁,极力克制声音的哽咽,轻声说,“我给你炒了瓜子,都剥好放布口袋,你老也不来看我,瓜子都泛潮了。”
康棋乔再也绷不住,从窗户口下来,扑进老人怀里,“我也好想您。”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房东老太太哭成泪人,“老咯,见不得这样,我那小孙女也是一个坏东西,好久都不给我打电话了,奶奶都忘记了。”
沈亭州拍了拍老太太的肩,无声安慰她。
老太太转头看到一表人才的沈亭州,觉得跟自己的孙女挺配,忍不住打听,“小伙子多大了,家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
不等沈亭州回答,许殉握住沈亭州的手,看了一眼老太太。
老太太后退半步,“哎呦,凶得咧。”
沈亭州无奈,拽了拽许贞子的手,对方垂下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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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房东老太太,觉得康棋乔可怜,他爷爷长得俊,但死活不让他在这里住了。
“我得找人把窗户焊上钢条,省得你们一个两个来我这里跳楼,不像话吼。”
被“赶”出去的康棋乔,暂时到许殉家落脚。
他现在很没有安全感,要不是相依为命多年的爷爷过来了,康棋乔真的会跳下去,因为他觉得江承衍不会放过他。
老人坐了三四个小时的车,一路忐忑不安,如今终于见到心心念念的孙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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