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桓说完,心里还是挺忐忑的,生怕孟临殊觉得他是个变态——
虽然是有一点,但是他出发点绝对是好的,肯定没有打着半夜趁孟临殊睡着了偷偷拉拉他的小手,亲亲他的小脸这样的想法。
可孟临殊只是垂下眼睛,躺了回去说:“知道了,我先睡了。”
裘桓有些意外,下意识“啊?”了一声,问:“那我呢?”
孟临殊没说话,裘桓也不敢回自己的小床上躺着,却也不想这么大半夜的回自己那边独守空房,就像块望夫石似的站在孟临殊的床头。
他个子很高,就算是瘸了一条腿,可外面走廊上的灯光照进来,还是把他的影子映在墙上,就像是一棵歪歪扭扭的大树,可怜巴巴地在孟临殊背后盯着孟临殊。
孟临殊睫毛颤了颤,猛地坐起来:“你看着我干什么?”
裘桓被孟临殊吓了一跳,委屈道:“我可不可以不回去啊?我现在回去,明天老陈那孙子肯定笑话我大半夜被踹下床。”
孟临殊烦不胜烦地捏了捏眉心,躺下去裹着被子,半天,回答说:“随便。”
随便就是可以的意思!
裘桓简直欣喜若狂,要不是腿瘸着,真想直接蹦回自己床上。
他一瘸一拐地走回自己的床边,高高兴兴地躺下去,激动地在床上翻了半天,又坐起身来,对着孟临殊傻笑两声,小声说:“老婆晚安。”
裘桓是以为孟临殊已经睡着了,才敢这么放肆,就听到床上冷冷传来两个字:“傻逼。”
就算被孟临殊骂了,裘桓还是很高兴,这一晚睡得格外的熟,第二天陈崆来查房的时候,才醒了过来。
陈崆看到他居然还在这里,以为他是睡过了头,对着他抹脖子瞪眼,示意他赶快走。
裘桓却只一笑,起床之后还和孟临殊打了个招呼:“我先回我房间洗漱了。”
孟临殊没搭理他,可裘桓看着陈崆那副震惊的嘴脸,还是觉得心里极其舒爽。
只是等他洗漱完,对着镜子整理着装的时候,陈崆匆匆赶过来和他说:“孟临殊说要出院。你快去劝劝他吧。”
裘桓手一顿:“他可以出院了吗?”
陈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应该可以吧……之前检查结果,他除了失明之外身体没什么别的毛病,现在也看得到了,从理论上说,确实可以出院。”
裘桓沉默了一会儿,和陈崆说:“那就替他办手续,安排出院吧。”
陈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裘二,你说真的?他现在急着出院,不就是要和你撇清关系,到时候头也不回地走了,你怎么办?”
这话说得其实格外伤人,就好像裘桓和孟临殊之间的关系,就只剩了一起住院这么一点微薄的联系,一旦出院之后,两个人就是陌路人了。
裘桓第一反应就是想发怒,却又忍了下去,因为知道,陈崆不是那个意思,而且如果生气,倒像是他自己在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一样。
可裘桓大脑里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说什么来反驳,几乎是下意识地说:“我不会再强迫他做任何事了。”
这种话从裘桓嘴里说出来,格外没有说服力,陈崆刚想嘲笑他,却看裘桓坐在那里,虽然面上没什么大的表情,可情绪看来特别的颓废。
刚刚他还高高兴兴地洗漱,挑剔自己的穿着,想要待会儿去找孟临殊,可现在,就像是一个美梦被戳破的失败者,知道自己没有了做梦的权力。
陈崆就把要说的刻薄话咽了回去,安慰裘桓说:“你总归是救了他一命……就他那么好一个人,肯定不会直接和你划清界限。”
裘桓却只苦笑一声:“这件事不要提了。我不想让他觉得,我是在挟恩图报。”
陈崆也沉默下去,良久,幽幽道:“草,裘二,你他丨妈真是个情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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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临殊出院之后,裘桓也准备出院了。
他的腿伤只需要继续静养就行,住不住院其实没什么区别。只是裘桓怕裘老爷子担心,并没有打算回裘家,甚至没请护工,自己回了他之前替孟临殊准备的那间房子。
房子还和孟临殊搬走的时候一样,摆设全都没有变过,孟临殊住在这里的时候,一直都只把自己当做一个过客,几乎没有在这里面留下他存在过的痕迹。唯一被裘桓找到的,是一盆仙人掌,这是孟临殊在养死了整个空中花园的花花草草之后,自己默默从花鸟市场买回来的,因为他没再照顾,反倒活到了现在。
这仙人掌极为普通,属于是地摊上十元三盆的档次,如果仙人掌也能分出个美丑,那它无疑属于特别丑的那种。裘桓也不嫌弃,还让人给它换了个好点的花盆,就摆在自己的床边,每天一睁眼都能看到。
这么久没回来,仙人掌依旧欣欣向荣,尖刺挺拔,和裘桓走之前一模一样。
裘桓静静看了它一会儿,摸了摸花盆里的土,感觉已经很干燥了,就起身给它浇了水,又照着花匠留的指示,上了一点肥料,这才把它重新摆回了窗台上。
窗外城市依旧繁华,远处摩天大楼上,无数的LED屏幕霓光灿然,柏油马路上,车如流水,这是整座城市的正中心,凌驾于无数人之上,只要他愿意,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裘桓看着仙人掌,忽然觉得自己和这株仙人掌一样,孤孤单单,想要的那个人,永远都不会回来陪伴他了。
手机忽然响起来,裘桓扫了一眼,发现是陈崆打来的,就当做没听到,电话自动挂断,却又立刻重新响了起来。
裘桓有点心烦,到底接了起来,语气不善道:“有事?”
“有大事!”陈崆问,“裘二,你在不在家?”
裘桓冷淡道:“不在。”
陈崆听出他的语气,呵呵两声:“你要是不在,那就等着后悔吧!”
裘桓懒得理他,刚要把电话挂了,却听到大门处,有人输入密码之后,“咔哒”一声推开门,走了进来。
陈崆没他家密码,肯定不可能这么一声不响就进来。
裘桓猛地回过头去,以不符合他病人身份的敏捷,摇着轮椅冲了出去。
玄关处,孟临殊正弯腰打开鞋柜,听到声音,他直起身来,看向了裘桓:“有拖鞋吗?”
真的看到他站在那里,裘桓整个人都愣住了,只觉得自己还是在做梦,半天,终于反应过来:“有,你上次穿的那双还在,我去替你拿。”
孟临殊却问:“放在哪了?我自己拿吧。”
裘桓有点不好意思说,因为把所有和孟临殊有关的东西,都放在了自己卧室的一个角落里面,孟临殊大概看出来了什么,也没再坚持。
等裘桓摇着轮椅把他的拖鞋拿出来,孟临殊这才说:“陈先生和我说,你需要人照顾。”
裘桓没想到,陈崆说的大事居然是这个,一时之间只觉得,自己这个兄弟没白交。
但他嘴上还是扭扭捏捏:“我坐着轮椅,其实也能自理。”
可孟临殊说:“你救了我,既然你有需要,我就不该推辞。”
就像是有一盆冷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裘桓原本沸腾的心,忽然就冷却下去。
“如果你是为了这个才来的,那你可以回去了。老陈纯粹夸大其词,我真没那么虚弱。我不想你因为这点恩情,被逼来照顾我。临殊,我说过你不欠我的,这句话永远不会变。”
裘桓说完,慢慢地摇着轮椅转过身去,不想看到孟临殊离开的样子。
可良久,门也没被重新打开,反倒是孟临殊从他身边走过去,去家政间接了一喷壶水出来,看样子,居然是打算去阳台上浇花。
路过裘桓的时候,他稍稍一停顿,居高临下地扫了裘桓一眼,语气淡淡地讥讽道:“裘桓,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原来你这么矫情?”
第68章
“你他妈的能不能别笑了?!”
电话那头, 陈崆听到裘桓这么说,顿了一下,旋即笑得更大声了:“哈哈哈哈裘二, 我就说你跟个小姑娘似的, 人家孟临殊愿意来照顾你,你还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被骂了真是活该!”
裘桓说:“你给我闭嘴。”
陈崆不乐意了:“凭什么孟临殊能说你我不能?要不是我替你把他请来, 你现在还自己抱着枕头偷偷哭……”
裘桓烦不胜烦, 刚想骂他, 门却被敲响了,裘桓连忙清清嗓子:“进来。”
门外, 孟临殊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该吃药了。”
裘桓二话不说, 拿过药和水杯一饮而尽, 和孟临殊说:“谢谢,辛苦你了。”
孟临殊没理他,收回水杯,走了出去把门关上了。
等他走后,手机里面又爆发出一阵愉快的笑声:“裘总啊裘总, 真该让大家都看看,你这幅被孟临殊调教得三从四德的样子!”
裘桓被他说得脸上有点挂不住,可一想到孟临殊过来给自己递水送药,忍不住嘴角就翘了起来,语气里面也是压制不住的舒爽和欣喜,还要装作淡然从容地和陈崆说:“别在这儿胡说八道。”
陈崆说:“你还真别说, 我本来找他的时候, 没指望他会答应,就是看你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所以死马当活马医。没想到我一提,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要不怎么说患难见真情呢,裘二,人家孟临殊是真仗义啊,被你那么折腾还不计前嫌的。”
裘桓闻言,脸上的笑意更深,表情却又有点复杂地说:“是啊,他以前冷着脸,我总是不高兴,想要看他对我殷勤一点,多点笑脸。可现在他这么不计前嫌,我这心里,反倒总觉得对不起他。”
照顾病人是一件很繁琐的事情,尤其是裘桓这样不能够正常行动的人,而且裘桓还和一般病人不一样,他的耐力更强,当初刚做完手术,麻醉还没彻底代谢,就能硬撑着走到隔壁的病房,这种身体素质让他在遇到问题的时候,能够发挥出更多的潜力,可同样的,也会让他忽视肉丨体的痛苦,结果就是,伤口撕裂,病情加重。
陈崆把孟临殊找来,就是怕裘桓自己待在家里,把自己的身体真给彻底弄报废了,现在孟临殊在这里看着,裘桓就只能乖乖地卧床静养。
其实裘桓是不太适应孟临殊照顾他的,所以孟临殊来了之后,裘桓就立刻请了保姆和护工过来,一般的做饭这些家务都可以交给保姆,上厕所之类的也可以让护工扶着,孟临殊只需要坐在外面玩玩手机、浇浇花,到时间了进来监督着裘桓吃药,每天不能随便下床乱跑就行。
但这么把孟临殊捆在自己身边,裘桓还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他怕孟临殊待的无聊,给孟临殊弄了不少很冷门的电影过来,看孟临殊总是提着水壶看仙人掌,裘桓生怕孟临殊把这唯一一盆植物又给养死了,连忙让人把阳台上的花花草草给补满了,这次全都是渴水的植物,就算孟临殊一天三遍浇水,也不会被浇死。
每天孟临殊一起床,保姆就按照他的口味把饭做好了,吃过饭也不用他自己刷碗,去阳台浇浇花,逗逗鹦鹉就行,等下午,孟临殊一般会看一部电影,有时候还要吃点零食——
本来为了控制体型,孟临殊是没有吃零食这个习惯的,但是保姆做菜太好吃,小零食也都是自己做的,烤的小饼干、鱿鱼片之类的,孟临殊看着电影,有时候就是随手摸了一片,结果不知不觉就全都吃完了。
后面孟临殊上秤一称,发现自己居然胖了三斤。
那天之后,孟临殊就不吃零食了,早上裘桓被护工扶着活动的时候,看他面前放了一杯颜色特别狰狞的蔬果汁,孟临殊像是吃药似的,皱着眉头一口一口慢慢喝,喝两口停顿一下,居然坚持着把一杯都喝完了。
裘桓忍不住问:“就吃这个怎么行?让杨姨给你炒个蛋炒饭。”
孟临殊说:“不用。”
“你喝的什么东西。本来胃口就不好,喝了肯定吃不下饭啊。”
孟临殊一拍桌子站起来,什么话都没说,冷着脸就回房间了。裘桓看他生气了,问保姆:“杨姨,怎么做的这种东西?”
保姆小声说:“孟先生说……自己胖了一点,要减肥。”
减肥?
裘桓想想刚刚,孟临殊穿着一套纯棉的长袖长裤的睡衣,坐在那里时,袖口处露出一寸白玉似的手腕,腕骨微微凸起,看起来就凉浸浸的,让人忍不住就想要握在手里摩挲。
而且孟临殊虽然表情很不爽,可是看起来起色特别好,洁白的面颊上有了血色,透出了玫瑰一样漂亮的光晕,根本就看不出来到底哪里胖了,和以前比起来,更有那种莹润秀丽的美。
裘桓也不敢劝孟临殊,毕竟他一个做演员的,上镜确实有限制。
但是裘桓又很舍不得,自己好不容易给孟临殊养出来了一点肉,减下去也太可惜了,而且医生也说了,孟临殊之所以失明这么长时间,也和他不好好吃饭有关系,营养不够,身体就弱,需要好好补补。
裘桓让保姆给孟临殊准备了一大盘果切,拿冰块湃着,就放在沙发旁边。
等下午孟临殊午睡起来看电影的时候,本来也没打算吃水果,可是现在天气已经热起来了,这种凉凉的清甜的味道闻起来特别诱人。
孟临殊最近都养成了一日三餐正常吃饭的习惯,今天猛地回到以前那种饮食,确实不适应。
他拿叉子叉了一块蜜瓜,吃完之后又挑挑拣拣了一块芒果,半天忽然醒悟,把水果推到一边,想了想,站起身来,端着水果去了裘桓房间。
房间里,裘桓正衣襟大敞地躺在那里玩手机,听到声音,连忙手忙脚乱地把被子拽过来盖在身上,孟临殊把水果放在床头柜上,裘桓问:“给我的?”
“切都切了,别浪费。”孟临殊视线落在水果上面,比看裘桓的眼神看起来深情得多,有些费力地才转开了,“下次别让杨姨替我准备。”
裘桓见孟临殊看出自己的计谋了,劝他说:“反正你最近也不拍戏,想吃就吃嘛。而且你这样子也好看,又看不出来胖了。”
孟临殊说:“你懂什么。”
裘桓好脾气说:“不就是上镜胖十斤吗,我出钱找人,替你一帧一帧修图不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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