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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不是世外高人(GL百合)——Peking

时间:2024-04-26 19:51:16  作者:Peking
  ......
  入了秋,但刘头村的村民大多都还只穿着单衣。
  今日沈缜没有像往常一般待在院子里,她带了邵玄微推轮椅,四个护卫随侍左右,在村子里晃悠。
  这几天过去,村长已经知晓贵人不喜旁人打搅,应是也嘱咐了村民,所以除了草儿那一家厚脸皮外,其他人见了沈缜一行人都只是远远看着。
  沈缜便这样来到了村东张家。
  “主人,”邵玄微在后面道,“就是这里。”
  沈缜盯着还算不错的房子,若有所思。
  名称已经很好给出了分隔,“刘”头村,顾名思义,这村子里绝大多数人都姓刘,祖上连着血缘。而区别于他们的“张”家,经鸦雀的人查验,乃是张天印爷爷那一辈搬到此的。老人家来这儿时赤条条没啥家当,但胜在能下苦力,拼了半辈子也算组了个家,生了张天印他爹,张天印他爹又生了他兄弟三人并一个姊妹。
  但毕竟是“外来户”,拢共算下来才三代,家里还是贫得很,张天印大兄成亲是张家与杨头村一户人“以妹易妹”,对方妹妹嫁过来,张家女儿嫁过去,他二兄成亲时条件好上了一些,但彩礼一给又起了间屋子,家里就再度穷下去。
  等到这张天印成亲......
  沈缜轻笑一声。
  别说贫,黎家女郎甚至还让这房子翻了个新。
  可是有人啊,不见得珍惜。
  沈缜手指打了打轮椅扶手:“凌风,去叫门。”
  唤作凌风的男人拱手:“是。”
  他向前走去,但还没张口,那屋子里就出来了个老妇人,老妇人眼睛估计不怎么好,最开始愣了神,但定睛看清楚后大惊,哆哆嗦嗦起来,喊:“当家的,当家的!”
  还是下田的时间,张家其他人都在田里,张天印自那日出村后也还未归来,以至于张家现下只有年纪大了窝在家里的张叟张婆、怀了身孕的黎家女郎和几个孩子。
  闻得声音出来的不止张叟,三个小孩一溜烟也跑了出来。
  落在眼中的模糊小影子,让沈缜了然。
  这些怕是张天印两个兄长的孙子,不过没有分家,他们竟也住的开。
  沈缜瞧着凌风在前面交谈,悠然等着,过了须臾不见动静便也没了耐心,打了个手势示意邵玄微,随即她也就去了院里。
  然她来的时间很好,凌风刚让开,轮椅进了院子,她找的人就出了屋。
  沈缜眼眸微眯看过去。
  哪怕眯起眼睛,她其实仍然看不清,也没听清问句,直到邵玄微恭敬弯腰附在她耳边:“主人,黎女郎问,寻她为何。”
  沈缜:“答她。”
  “是。”
  邵玄微直起身:“我家郎君欲寻高公看相,奈何高公迟迟不归,便想先向黎女君讨教一番。”
  少妇蹙了蹙眉,抿唇:“我并未承袭父亲之能,怕是要让诸位扫兴了。”
  “无事。”邵玄微笑,“只是答些疑惑罢了。”
  她顿了顿,侧身比了个“请”的手势:“女君当不会拒绝吧?”
  “......”少妇唇抿得发白,最终还是快步走到两个老人旁说了些什么,然后向这边过来。
  一行人达成了目的就转身离去,等到出了院子离开了一小截路,身为武者耳更聪目更明的邵玄微听到方才那老妇人正在哭诉:“他们是不是要抢走兰娘做那小妾!”
  老叟声音也在哆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光天化日光天化日...”
  哟,这么穷还读过点书啊。
  邵玄微想。
  老妇又哭:“兰娘还怀着咱家的孙子!”
  ......话语随着风声慢慢听不到,邵玄微心底无奈又无言。但她余光瞥见跟在她旁边的女郎,容颜秀丽、皮肤白皙、身段窈窕,与这村中高壮、手大脚大的妇人们格格不入,倒...真的像话本子里被强掳豪夺的民间女。
  说起来,若主人真的是来强掳豪夺的少爷之流,这位黎女郎的容貌远不如手大脚大来得好,窈窕的身段只能给人看,碰上危机连跑都没办法跑得远。
  皮囊比不上力气,力气又比不上权贵。
  不过...邵玄微定了视线,无意一般扫过眼前轮椅上的人。
  主人来此,必定想到了一切。她外貌是男子模样,这般带走黎家女郎,张家人会怎么看?村里人会怎么看?必然都有所预料。
  可有所预料仍如此......
  是何意呢?
  要知道,村中的风言风语可厉害得很。
  高兰裳也想到了这一点。
  她脸色很白,跟着这位“贵人”一路往前,最开始还没碰见什么人,直到她们经过田地,数道目光投射过来,如针扎一般,扎得她心慌。
  隐隐的一阵哄闹声起,邵玄微瞟了眼,认出来是张家人,便道:“郎君,张家的男人们好像打算过来。”
  沈缜漫不经心:“凌风。”
  凌风垂首:“是。”
  他离队提息,三两下跃过去拦在了张家男人和其他村民面前,淡淡道:“诸位欲作何?”
  扛着锄头的人群气焰在黑衣男人这简单的问话中莫名熄了下去,你推我挤半晌,还是张天印大兄搓着手开口:“俺们弟媳......”
  凌风打断他:“我家郎君有事相问。”
  “是是,可这...”张天印大兄苍老的脸上堆满了犹疑,吞吐半天还是尴尬难开口。
  总不能直接说这有男人的女人跟着别的男人不像话吧?
  凌风木着脸又说了一遍:“我家郎君欲寻高公看相,奈何高公迟迟不归,故而有些疑问请教黎女君。诸位无正事,便莫扰。”
  他这一番话村民们听着就像听天书,好像晓得意思又好像不晓得。但刚才见识了这人几下“飞”过来的厉害,又这通身气度,越发不敢说话,只能见着张家媳妇跟着那贵人消失在前面路尽头。
  后面还在田里的人“呸”了一声,骂道:“张混子这玩意儿,媳妇有了还不着家,活该!”
  另一个人接:“要俺说她媳妇真给贵人收了也不错,看那气派,后半辈子有福咯。”
  “不是说张混子以后也好运?”
  “嘁。”最开始骂的人不以为然,“眼前的肉和以后的肉你吃哪个?还别说他那玩意儿就算有了运,就比得过贵人?”
  “也是......”有人喃喃,“欸俺家闺女也水灵哩——”
  “闭嘴吧刘墩儿!”一阵笑声,“人家张混子媳妇儿长啥样?你家黑妞长啥样?人可是地主家小姐!”
  声音在张家人回来后小了下去,长舌的几人你望我我望你咳了几声,埋头继续侍弄庄稼。
  张家媳妇的去处好像不再有人关心。
  而那边,沈缜一行人到了处无人的松林,护卫们识相站远,只剩邵玄微仍侍立在旁边。沈缜让她搬了一截粗树根过来,示意少妇坐下:“女郎既有身孕在身,一路行来想必劳累。不如坐一坐,咱们好详谈。”
  高兰裳瞥了眼那离男人轮椅最多三尺之远的树根,面色愈发难看。
  “......”邵玄微见着黎家女郎这神情,意识到了什么,俯身附耳:“主人,男女大防。”
  沈缜:“......”
  她眉宇间添上些无奈,开口:“女郎,我非虎狼之人。只是眼睛和耳朵都不好,若离得远了,怕是难以听清你说的话。”
  高兰裳不相信。
  村中不乏眼睛耳朵不好使的人,她婆婆公公便是,可这些老人一旦耳朵不好使了,说话就会不自觉大声,怎么会像这个人这般瞧不出半点端倪?
  可...她心下苦涩。
  不相信又如何?她人已经到这里来了,村里人看得都差不多了,在这儿扭捏,难道就能怎样?
  于是少妇抿唇又抿唇,还是捏着衣裙,小心翼翼在树根上坐了下来。
  沈缜眸底浮现了两分笑意。
  她的视线在眼前女子秀丽的容颜上转了一圈,才悠悠出声:“我知晓,关于你父亲的相面之术,你并不能给我答疑解惑。”
  高兰裳攥着裙子的手紧了紧。
  沈缜又道:“我亦知晓,你现在很惶恐,若我无那想法只想问你些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的妻子或属下来走一遭就好,而是——近乎是故意一般,让村里人知道我带走了你。”
  高兰裳脊背狠狠一颤。
  “黎女郎,”眼前清俊的男子唤她曾经的姓,笑容很是温和,“我虽非你此刻想得那般,不过倒是真的要问问你,愿意随我离开吗?”
  他停顿微瞬,眼神下移:“和你的孩子一起。”
 
 
第94章 三人成虎
  话是这样问, 但堂而皇之带着人在村民眼前晃了一圈,沈缜当然明白给这位黎家女郎造成的处境不太好。
  这件事她做得很不地道,若互换身份, 只怕这般行为很难不让她厌恶警惕。
  可现在她是上位者,只要道德水平别太高,总有一万种办法让心底那点愧疚消散。何况,当个半聋半瞎吃饭尝不出味道喝水觉不出冷热的人,实在是不怎么美好。所以沈缜很自然接上了她接下来想说的话——
  “女郎,或许你愿意听一听你的丈夫在离开的这些日子做了些什么。”
  时刻注意着二人动静的邵玄微接收到了沈缜的视线, 立马叙述:“郡城狎妓三夜、赌二夜,与元国两武者结交,不日将回索要盘缠, 动身前去元国。”
  随着女人平淡的话一字字出口, 高兰裳心尖好似被掐住揉搓,又痛又惶,面色更苍白了两分。
  但相比丈夫去不去元国, 她更在意另一件事情, “你——”
  少妇颤声:“...郎君,到底是什么人?”
  寻常贵人,无缘无故怎会查人行踪至如斯!
  “是什么人,若女郎随我走,日后自然知晓。”沈缜笑, “我想, 你的孩子不需要一个只会吸血的父亲, 也不需要一个拿她和她娘换取‘或许会有之富贵’的外祖父。”
  “当然, 平白无故的,我又今日之行事, 女郎断然不会信我。”
  沈缜很坦然:“有何问题,皆可相问。只是为了让女郎愿意再与我耗些日头,我便先问一句,女郎也怀疑当年你的母亲...”
  在少妇极度惊震的目光里,她慢慢补上后半句,“并非真的因病亡故吧?”
  “隐忍、再寄希冀于依靠夫家查清真相,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一条通天大道,女郎想如何选?”
  沈缜含笑:“我可以保证,绝不会影响到你的孩子。”
  ......松涛声阵阵。
  高兰裳眸光晦晦。
  对面人背后此刻风沙走地,然呼啸狂妄到他们三人这一方之地却好似被无形的屏障隔绝了开来,四目相对,对方应是注意到了她的视线,浅笑温言:“雕虫小技尔。”
  他抬手,一缕急促的风骤然刮来,吹乱高兰裳鬓边的发丝。
  快得好像她的错觉。
  但是心跳的震耳欲聋再也没办法让她继续装聋作哑,巨大的喜悦扑面而来,虽即刻被疑惑惶恐打消下去,但刻在心中的印痕并没有全然消散——
  天人。
  她遇见了天人!
  ......
  张家媳妇被暂住村中的贵人看上、马上就要打掉孩子做贵人第八房小妾的传言在刘头村中只用了不到半日就传了个遍,甚至还有往隔壁几个村子传的趋势。
  草儿听到这消息时,又惊又急,她不敢置信,狠狠揍了一顿大着嗓子说谣言的刘狗蛋,吼:“你胡说什么!”
  刘狗蛋捂着屁股,犹理直气壮:“俺做什么骗你!不信你就去问!俺爷奶都看见了!”
  草儿骂:“贵人只有一个媳妇!才不像那些男人!”
  “屁!”刘狗蛋挺直腰板,“俺听俺叔说了,有菊花姨娘、海棠姨娘、牡丹姨娘...反正好多好多姨娘!男人就是要三妻四妾!有了钱生个十个八个!”
  说到这里他恍然大悟,一下乐了,拖长声音“哦”了声,小眼睛眯得更小,上上下下打量草儿:“俺晓得了,你就是也想做姨娘,对不对!那天在贵人面前说你十二年底嫁人就是为了这!”
  刘狗蛋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的大秘密,而这秘密又好笑的不得了,他高呼一声:“快来看啊,嫁不出去的赔钱货想给贵人当姨娘咯!”
  从那边稀稀拉拉又跑过来几个男童,如得了什么稀奇玩意儿,围着草儿边跑圈边冲她做鬼脸:“哟哟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哟哟哟...”
  “呸!”
  草儿不稀得跟他们计较,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于是她啐了这些男童一口,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一溜烟儿向村东跑去——
  她要自己去问裳姊姊!
  村东现在聚着不少人。
  草儿娘也在其中,她愤愤嚼着嘴里的半颗野果子,正和另一个妇人大谈特谈,中心思想不外于张家媳妇长了副狐媚子样这就攀上高枝了、大着肚子还这么骚等等。
  “不能吧...”另一个妇人犹豫,“人家也是个小姐呢...”
  “怎么不至于?”草儿娘最见不得有人质疑她,声音都拔高了两分,“那——”
  她话到嘴边又想起些什么,小声下来,还张望了圈周边看没人注意她们,才道:“那能一样吗?你瞧瞧高老爷家,穿着布衣顶天了!人家贵人,连奴才都是绢衣,绢衣!”
  这倒是......
  妇人点点头。
  草儿娘得意了,做贼般再看了眼四周,蒲扇般的大手遮住嘴巴,附耳于妇人:“再说了,后娘!有了后娘就有后爹。那地主太太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跑过来的草儿远远望见了她娘,脚步一顿,迟疑了起来,因吃不饱不甚灵光的脑子艰难转了转,得出结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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