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还没死。”单泞脱口而出。
“丧门星，野种，怪物，滚开，去死吧……”
单泞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随着计算的词语越多，原本好不容易染上一丝笑容的脸又恢复成一成不变的淡漠。
司寒的脸色一变。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随着一声声重复，只感觉单泞干净的黑葡萄眼睛里多出了一些难以言明的混沌与疯狂。
“单泞，你冷静点。”
司寒被那股差一点就要浸透出来的情绪吓到，那一刻他脑子里没有想那么多，下意识伸手将喃喃自语的少年揽进怀里。
重复的声音停住了。
“冷静点，冷静点，泞泞乖。”
司寒拍着单泞的背安抚，一下一下，动作轻柔，在单泞看不见的地方，眉目间隐现着一股严肃的阴沉。
他没想到，从前的单泞竟然会经历这些。
他年纪还这么小，每天听的都是这些话。
这下司寒不得不承认，单泞的确有些问题。
哪里有人会像个木偶一样，每天盯着月亮发呆，没有特别的兴趣爱好，不会笑不会哭，甚至连什么开心高兴都不知道。
“我不问了，你也别想了。”
单泞埋头在司寒的怀抱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时间，直到司寒声音温柔，反复安慰了好几遍，才抬起头来。
“我没事。”
单泞没想过自己还会把那些事情记得那么清楚，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
应该忘记了才对。
司寒却松了一口气，刚刚单泞的那个状态，实在是让他胆寒。
他差点以为单泞要发疯了。
“是我的错，我不该问你那个问题，但我还是有疑惑需要你解决，单泞，你知道刚刚的那个感觉是高兴吗？”
“那是高兴吗？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胸口暖融融的很舒服。”
司寒接着提问：“那上次以为我要丢掉你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单泞回忆了一下。
“胸口闷闷的，有点难受。”
还好，并不是没有情感，只是因为没有人教导有些迟钝，不太懂得分辨自己的心情。
这种情况好好教得话还是可以回归正常人生活的。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只是不太方便融入社会，大多数人对于异于常人的人都是秉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但单泞这样，也会被当成脾气好，永远淡淡的，没什么能影响他。
司寒在心里思量了一下以后要带单泞做的事，教他怎么分辨那些情感，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管的太多。
对，他是喜欢单泞没错，他被单泞的皮相吸引了。
但是自己真的有必要为单泞做这么多吗？
其实如果只是钟情于皮相的话，有前车之鉴，只要自己勾勾手指头这个小笨蛋就会和自己上床，因为单泞并没有羞耻心。
司寒叹了口气，迎来了单泞疑惑地一眼。
于是他揉了揉单泞的头发。
“没事，我有了些打算，你不懂的那些感情……我以后会好好教你的。”
单泞没理解自己要学会些什么，只是点点头。
就在这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司寒和单泞之间有些让人融不进来的氛围。
“喂，寒哥，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小红毛突兀地出现在他们中间，司寒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突然出现吓人一跳。”
小红毛一脸一言难尽地表情：“我在这站很久了好吗？你们能不能先松一松？我要续时长。”
司寒这才松开单泞，有些尴尬地干咳几声。
“又续时长？小心回家做不完作业。”
而小红毛却眼神有些古怪的看了司寒和单泞：“你们……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什么那种关系，我是个成熟的大人，不玩你们小屁孩那一套。”
小红毛来精神了：“我们那一套？那你们是真的啊？仔细说说？”
司寒二话不说续好时长将网卡塞进小红毛手心里。“充好了，回去玩你的游戏吧。”
“说说也不行？抱那么紧谁看不出来？我又不会出去告密……”
小红毛接过网卡，嘟嘟囔囔地回去了。
司寒还紧张他会不会回去和小团体乱说，眼神往那里瞟了好几眼，确定小红毛一回去就沉浸入了游戏的海洋里，这才放心。
虽然时代进步了，开放了，还多了一群腐女高喊同性才是真爱，同性恋依旧不是什么能拿得出台面的东西。
镇子就这么大，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这种事，一次就够了。
……
晚上司寒帮着家里洗碗，一般没啥事的时候这件事都是他来做，陈小瑜也拗不过他。
只不过今天水池边上多了一个让司寒没办法的单泞。
单泞来司家就没碰过什么家务，只因为他平时看着呆呆的，又是客人，不好使唤。
当然司寒并不知道他不在家的时候他妈已经把人使唤了个遍。
今天单泞就铁了心要来抢司寒洗碗的饭碗。
挤在司寒身边学着他的动作带上橡胶手套在水池里拨弄。
“单泞，这里我来就可以了，你可以去客厅看看电视。”
“我可以，帮忙。”单泞固执地埋头做事。
司寒叹了口气，放手让单泞去做，眼见着单泞本笨手笨脚把碗洗好，甩了甩手乖巧站在他跟前，眼神晶亮晶亮地看着他。
不知为何，一道灵光从他脑中划过。
“单泞，你……”
“……”
他无奈地勾勾唇，抬手摸着小少年的头顶：“谢谢你，做得很好。”
话音一落，司寒便见着单泞好像被什么开关按中了似的，眼神晶亮，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个明显的弧度。
比早上在网吧里时候的那个笑容要深上很多。
司寒也忍不住跟着露出一点笑颜。
这还是单泞来到他面前露出的第一个……能够肉眼看出来的笑容，看得出来他现在心情也很愉悦。
“很开心吗？”
司寒忍不住问。
“开心吗？不知道。”单泞摸着胸口摇摇头：“但是这里很舒服，我喜欢，还想要。”
单泞还没能彻底理解，但是这样就不错了。
至于其他以后的，慢慢来吧。
第14章 去做志愿者吧
那天以后司寒和单泞之间多了些别人不太清楚的小习惯。
单泞最近特别喜欢听别人和他说谢谢，和司寒待在一起时总会抢着做一些事，做完之后就会用一种让人招架不住的眼神看着司寒。
每当这种时候司寒就会配合他的演出，十分自然的对他说声“谢谢，你很厉害。”
然后单泞就会露出另外一种让人招架不住的笑容。
比起最开始那种淡到看出来的笑容，单泞脸上的表情变化越来越明显了，好像一下子脱离了从前那种木呆呆的状态。
“诶，小寒啊，你有没有觉得泞泞最近和以前不一样了？”
陈小瑜在单泞去院子里搬东西的时候凑在司寒身边疑惑道。
司寒当然知道单泞最近的变化，也没瞒着他妈。
“表情变多了对吧？他最近喜欢给人帮忙，如果他想做什么交给他就可以了。”
陈小瑜一脸怪异：“怪事。”
她可没见过抢着给别人帮忙的小孩。
当然她家司寒不一样，情况不一样。
司寒笑了笑：“反正以后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就是了，不会怎么样的。”说完他想了想，在结尾补了一句：“记得说谢谢。”
陈小瑜觉得更奇怪了。
同样的事情还发生在了网咖里。
网咖里有点饮料售卖，司寒有时候还要兼顾一下给这群网瘾少年端茶倒水，有时候单泞就会帮忙。
小红毛点了一份炸鸡可乐，单泞屁颠颠的去送餐，在小红毛边上放下餐点之后就站在边上不动了。
小红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全是屏幕里的激烈枪战，完全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
等到屏幕上出现大大的“今晚吃鸡”几个字样之后，他才转过头。
看到背后灵一样站在边上盯着自己的单泞的时候，直接吓了一大跳。
“我擦，你站在这里干什么？！”
“……”
单泞没说话，眼睛缓慢地移向桌上的炸鸡可乐。
小红毛顺着目光看过去。
“哦哦，东西送到了是吧？你放着就可以走啦，不用一直站在这。”
单泞眨了眨眼。
小红毛：“……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知道听不到那句谢谢了，单泞有些失落的回到司寒身边。
司寒在帮老板算这个月的营业额，这会增加一些他这个月的薪资。看见单泞垂头耷脑的回来，明显的不是很开心，疑惑道：“怎么了？去这么久。”
单泞：“他没说谢谢。”
司寒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不是所有人都会说谢谢的，你不能总是期待别人会回应你。”
“而且客人点了餐送过去是很正常的服务，你不能因为这个索要客人的感谢，不如说本来这件事应该是我的工作，应该我谢谢你才对。”
单泞往司寒身上靠了靠。
“不是所有人都会说谢谢吗？”
“嗯，不是所有人都会想起来说谢谢，这个视情况而定。当然没说也不代表对方不感激你，你这几天应该也体验的差不多了吧？感受怎么样？”
司寒最近会频繁的向单泞提问，让单泞自己思考一些情绪上的感受。
因为他发现单泞其实很聪明，他的脑袋更像是很久不动锈蚀的齿轮，停止运转时就会看着天空发呆。
思考和时间对于单泞来说好像就是拿来浪费的一样。
“……”果然单泞低头沉思起来。
司寒很乐意看单泞思考，虽然并不指望能得到什么答案。
毕竟这些问题对现在的单泞来说可以称作是“刁难”。
过了好一会时间，他才得到了单泞的答案。
“好像……也不是每一次胸口都觉得很舒服，是我做的哪里不对吗？”
“没有哪里不对的，感情这种东西就是每一次都有不一样的体验，我和你说不清楚，得亲自去感受才行。”司寒在电脑上敲敲打打，突然想到什么，从文件夹的角落里翻出一张公告海报。
“对了，云水镇的敬老爱幼组织有偿招募志愿者，工资日结，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看看？”
他向单泞展示了一下海报上的内容，猛地反应过来单泞因为没有户口的原因并没有上过学，那他识字吗？
正在司寒有些忐忑地将目光投向单泞，思考要不要不动声色地将这件事揭过去的时候，单泞盯着海报有些疑惑的问道：
“孤儿院和养老院是什么地方？”
司寒愣了愣，解释道：“孤儿院就是收养被人遗弃没有父母的小孩的地方，而年纪大行动不便无人看护的老人就会去养老院，让人更好的照顾他们。”
没想到单泞还是识字的。
单泞点了点电脑屏幕上的“孤儿”两个字，淡淡道：“那我是这个吗？”
司寒僵住，不知道要怎么和单泞说。
可单泞没等司寒给他答案，自顾自点点头。
“我是啊……他们没有带走我，谁都没有带走我……”
声音里没有什么情绪，但司寒还是为他感到难过。
司寒突然想到，在捡到单泞的时候，他只知道单泞是个没有地方去的小流浪，并没有过多的询问过有关于他父母的事情，而且按照单泞的情况，他应该是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就离开父母四处漂泊。
最开始的时候单泞整个人表现的像个智力有问题的人，司寒一直以为是因为当初溺水没送他去医院……
溺水？
司寒终于想起来了，一直想问单泞有关于当初溺水的事情，因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断就忘记了。
这都过了好几天了才想起来。
他一拍脑门：“泞泞，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原来会游泳是吗？”
单泞偏过头，没懂话题怎么会变换的如此之快。
不过司寒问了，他还是如实回答。
“我会啊。”
“那你……”虽然刚刚他问了一个废话问题，但接下来想知道的才是重点，一个会游泳的人怎么会自己溺水呢？
“当初遇见你的时候，你是怎么溺水的？”
问出时，司寒下意识的有些忐忑，但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意外的是，单泞竟然犹豫了。
他的眉头短促皱了一下，目光有些虚浮地看向远处，然后像是在掩饰什么似的，语速极快的给了个回答。
“不小心掉下去的。”
这反应在单泞身上可以说是非常的少见，司寒从来没见过，
这……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你……”
“哎呀，又有人点单了，我去送一下。”
单泞却没有给他这个问出口的机会，找了个借口就溜走了。
这傻小子竟然也会找借口转移话题了？
看来这段时间进步真的很大。
司寒无奈，没想到单泞在这个话题上这么油盐不进，但是只是溺水的原因而已，这有什么好不告诉他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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