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我要怎么相信一个只会嘴上说说的家伙。”乐潺讥讽道。
“我只想让所有人都获得永恒的幸福和安宁。”泽普目光深沉,语气悠然,“战争只是暂时的。在我的权能下,人类必将形成统一的认识,不会再有矛盾分歧。蓝星可以迈向更加繁荣与强大的未来,甚至可以开拓银河系以外的疆土……”
乐潺毅然决然地掏出枪,瞄准他的眉心。
此刻他无比冷静。
“从这副躯体里滚出去,把我的褚辛还给我。”
“乐潺,你舍得开枪吗?”
熟悉的眼眸深情地凝视着他,唇齿间吐露出如同蛇嘶般的低语。
乐潺看清了泽普的真面目,不由得从心底里发出了一声冷笑。
褚辛从来不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他早已跨过生死,自然不会允许自己的性命成为他人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乐潺十分清楚,自己当然不舍得开枪,可是他与褚辛已经约定在先。
他怒斥道:“你有什么资格威胁我?别忘了站在你面前的是盖亚之壁的缔造者!你以为脱离了这副身躯,你的意识还有机会回到帝国吗?”
泽普微微一怔,可即便如此,他也依旧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
“你想引起回溯发动,我劝你最好收手,乐潺,你的存在已经成为锚点,不论回溯多少次,我都会找上褚辛。”
乐潺强撑住精神,神色自若地将手指扣在扳机上。
泽普迅速眨了下眼,无奈叹息道:“好吧……乐潺,既然你不相信我,那么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吧,去找李维,进行你的计划。”
“你先把褚辛还给我!”乐潺刻意加重了语气。
“抱歉,我现在不会还给你的。反正他和我意识相通,现在发生的一切他也能够理解。我想和你打个赌,我赌你不会执行李维那个计划。如果我赌输了,褚辛就是你的了。”
乐潺对泽普所说的“意识相通”产生怀疑,他隐约记得,褚辛也曾对他说过一样的话。
对了……褚辛还说过,他会和泽普进行博弈。
也就是说,褚辛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
乐潺的眼中又燃起了光,看向泽普的眼神不由得产生了些许变化。
明明是一模一样的脸,可是泽普带给他的感觉却充满了高高在上的意味。
这就是自诩人类意识领袖的存在么?
乐潺始终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在这样突然的情况下,了解到意识之海主控的想法。
寒风从海上吹来,他不由得颤抖了一下,脑袋里的杂念瞬间便消失了。
他现在应该牵制住泽普,给褚辛创造获胜的机会。
泽普叹了口气,摘下了自己的围巾,系到乐潺的脖子上。
“你想做什么?我会配合你行动。”
“当然是找我的队友汇合。”
乐潺刻意强调了“我的”。
泽普识趣地笑了笑。
装甲车内,乐潺几次扭头看向驾驶座上的泽普,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在他的要求下,泽普同意和他一起支援塞壬号,消灭那些从北部遗迹逃出的异兽余孽。
乐潺这会儿才知道,先前西园寺秋野已经为这事和泽普争执过一次。
塞壬号在没有艾尔夫指挥的情况下,前往C区南部海域和联邦军汇合了。
“你到底想对我说什么?该不会是没有看够这张脸吧?”泽普突然开口打破平静。
乐潺的心情有些复杂。
“你和褚辛……”
真的很像,根本分不清。他悲哀地这么想着。
“我们拥有相同的基因,但我不是他的复制体,我和他不太一样。”泽普解释道,“我的意识和权能全都来自于褚零,行为逻辑……或者说性格,大概也像褚零多一些吧。”
褚零……乐潺隐约觉得自己在哪儿听说过这个名字。
“褚辛和你说过的吧?他有一个弟弟。”泽普道。
乐潺不禁露出领悟的神色。他想起来了,褚辛的确提起过这个名字。
不知为何,当他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时,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张模糊的、令他感到怀念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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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意识相通
“你以前没见过我吗?我还以为我在联邦应该很有名。”
鸦雀无声的装甲车上,泽普忽然开口打破平静。
乐潺拨弄了一下胸前的围巾,摇了摇头,他不想看到泽普那得意自满的模样。
他确实听说过关于帝国宰相的一些传闻,但他从前不太在意,只是在听闻宰相是帝国皇帝的亚父时,曾短暂地在脑内勾画出了一位严肃古板的长者形象。
“好吧,重新介绍一下,我叫褚籍,这个名字是我的缔造者褚零为我取的,但现在已经没人这么叫我了,他们都叫我宰相泽普……话说回来,你刚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看出乐潺对自己的来历兴趣缺缺,泽普很快转移了话题。
乐潺下意识抓紧了扶手,心道这转折和你的车技一样生猛。
“我是想问你,先前褚辛阻止我前往赫淮斯托斯遗迹,是不是你搞的鬼?”
“嗯,的确是我。”泽普坦率地承认道,“我和你吵架只是觉得你太天真,赫淮斯托斯那种敌我不分的蠢货,迟早会自取灭亡,何必去维护它的存在?我甚至没想过破坏它。”
乐潺冷冰冰地瞥了一眼邻座的人,一时间不知道泽普说这话是出于坦诚,还是太过傲慢。
“如果不是李信介与阿泽尔的牺牲为盖亚之壁续上了能源,你也不用亲自下场来讨好我了。”
泽普发出了一声轻笑,“你是月神,守护盖亚的意志,这世上唯一能够与我比肩的存在,讨好你又有什么不对?或者应该换个友善的说法,是尊敬你。”
“到底有几次?你用褚辛的身份和我相处过几次!”
乐潺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突然感到窝火,大概是被欺骗的滋味不好受,但也许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显而易见,泽普对他相当了解,这不是他和这位人类意识领袖第一次见面交谈。
“其实你也分不清我和褚辛,对吧?”
“……”
乐潺一时缄默,他没想到意识之海的主控是这样没脸没皮的存在。
的确,眼下他在生自己的气,气得不得了。
他后悔没能在那个有极光的晚上好好地和褚辛表明心意,后悔没能多给他一些信心和鼓励,后悔没有说出挽留他的话语。
月神应该做出正确的选择,带领众人走得更远。可他现在只想要再见一次褚辛,这自私的念头本不该于此刻占据他的大脑。
看来泽普是真的很想在自己身上得到某些利益,是想看到自己心灰意冷,陷入绝望,转而认同意识之海的理念么?
乐潺望着窗外凋敝的树林,感到愁绪难消,没有注意到泽普把目光投向了他,眸光轻轻摇曳了一下。
“我也是为了人类延续,乐潺,是你帮助我走上了正确的道路,我们的立场没有什么不同,我不想与你为敌,也不想与人类为敌。”泽普道。
乐潺靠在椅背上,眼底涌起倦怠疲惫。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也是人类,有你瞧不上的很多缺点,怎么会入得了你这样的大人物的眼?”
车子颠簸了一下,乐潺打起精神,继续道:“但不管怎样,我愿意相信自己、相信我的同胞,我们会做出自己的选择,至于后果……也会自己承担。”
他收回视线,看向驾驶座的上的泽普。
“泽普,我们之间从来没有交流过,你既然觉得我们的立场一致,那你为什么不愿意相信人类呢?为什么不尝试和这颗星球上的居民沟通?帝国与联邦之间在无用的事情上浪费了太多太多的光阴……”
泽普陷入了沉默,似乎在认真思考乐潺所说的话。
“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因为你只想驯养一群听话的猴子罢了。”
泽普没有接话,乐潺知道自己不幸说中了事实。
“乐潺,你现在对我充满敌意,是因为你已经不记得,你自己早就绝望过了。”
泽普只说了这么一句让人费解的话,便陷入了沉默,神情看起来有些难过。
乐潺隐约听到了从自己内心深处生出的抵触的声音。
他并非毫无察觉,名为阿泽尔的少年在梦境里已经提示过他。
他过去的以记忆就像变质的蛋糕,充满了令人不快的气息。
如果不是因为绝望和懊悔,又为何要抛弃记忆呢?
“你也耗费了不少精力,先睡会儿吧,等到了汇合地点我会叫醒你的。如果路上遇见那些怪物,我会自行处理。”泽普道。
乐潺冷冷地扫视了一眼驾驶座上那张惹他不快的侧脸,“你难道不想趁机杀了我吗?我可不像你那样拥有不死之身。”
“不会,我说过了,我和褚辛意识互通。”泽普回答得干脆利落。
乐潺顿时清醒过来,追问道:“又来了,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泽普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没有接话。
他的异常沉默,充满了诡异的心虚,和一丝难以察觉的失落。
乐潺的提问石沉大海。
装甲车行驶在空无一人的乡野车道上,白雪皑皑的山丘从窗外飞驰而过。
泽普打开了广播,收听沿途发生的新闻消息。遇到火山造物破坏农庄,他便停下车,抄起枪帮助当地居民一起解决危机。
失去了赫淮斯托斯的庇护,这些异兽余孽的破坏力减弱了不少,但还是有不少城市和农村遭到了破坏。
C区宣布进入特殊状态,街巷上空空荡荡。
日落之前,导航系统终于搜索到了一处还在营业的加油站。
趁着装甲车加油的间隙,泽普将装甲车损坏的右侧后视镜修好了,并重新换上了更适合城市行进的轮胎。
乐潺坐在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落地窗前,喝着咖啡,看着泽普忙前忙后。
那熟悉的,让他感到心痛的背影,在夕阳下的描摹下犹如昨日浮光。
泽普的行事风格坚决果断,看起来好像有着挥霍不完的精力,和褚辛那深藏不露的性格截然不同,唯有偶尔陷入思考的模样,有几分似曾相识,让乐潺差点迷失其中。
乐潺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的意志。
重新确认过塞壬成员的所在地后,泽普挥手示意乐潺上车。
“秋野这家伙……咳,西园寺秋野还在生气,你想办法哄一下他。”
泽普扶着方向盘,一本正经地注视着前方道路,眉头紧锁。
乐潺将从便利店里买的面包递给他。
方才在加油站,泽普连一口水都没顾上喝。
“和他吵架的人又不是我。等会儿和他见了面,你自己解决吧。”
泽普大概是被乐潺这句话呛得不轻,连咳数声,撇了下头,示意乐潺把购物袋里的饮料递给他。
“拧开。”他下了个简短的指令。
这声音依旧是熟悉的声音,但却不是往日的语气。
“这就是你尊敬人的态度么?”
“好好……帮我拧一下。”驾驶座上的人咬牙切齿地说。
“要说请和谢谢。”乐潺不甘就此罢休。
泽普不情不愿地皱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你知道我在帝国是什么地位吧?”
“这里是联邦,宰相先生,收起你的专权。”
乐潺毫不在意地挥了下手,把拧开的饮料瓶递给泽普。
“怎么是抹茶味牛乳?就不能买甜牛奶吗?”
乐潺嫌弃地撇了下嘴,并未理会驾驶座上的人发出的抱怨。
“这里是联邦……”泽普阴阳怪气地模仿着乐潺的腔调,嘴角勾起隐秘的笑意。
的确,这里是联邦,是人类的故乡。
这里的阳光、空气、水分,甚至每一粒浮尘,都是天然的“营养剂”,是盖亚的慷慨馈赠,是人类抛却之后才懂得珍惜的存在。
在这里,他不是领袖,不是亚父,不是那个千百年来一沉不变的裁决机器。
他的理想在这里可以像芬芳的玫瑰一样绽放,而在他思想中埋下那颗种子的人,如今就坐在他的身边。
两千年前,他没能解开的疑惑,没有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如今可以尽数弥补。
“乐潺,很高兴见到你就在这里,不是我幻想出来的虚影。其实我想问你……”
乐潺的气愤无以加复,决定不再忍。
“别再用这张脸说这种话!干这种事!泽普!我忍你很久了!停车!”
装甲车发出一声尖锐的急刹声。
泽普紧张道:“别开门!你想吓死我吗?”
“谁能吓唬你啊?放我下去!”
“行了,我错了,抱歉。”
泽普低下头轻咳一声,感到呼吸中隐隐带着刺痛。
他皱了下眉,迅速掩饰自己的不适,抬起头正色道:“你别下去,这儿离目的地还有四十五公里,天黑之前你也走不到,现在C区城市交通瘫痪了。”
瞧见那诚恳的眼神,乐潺心里又一阵不是滋味。
他的心脏已经快要撑不住这样的酷刑了。
泽普重新启动装甲车,追逐着夕阳一路疾驰。
他看了一眼副驾驶座上的乐潺,突兀地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干笑。
又想发什么疯?乐潺心中怒起。
“两千年了,我只能承受你的愤怒,可你对褚辛是真温柔啊……这千万分之一的幸运,你只给了他一个人。”
泽普的声音里满是嘲讽,眼角却带着一抹晦暗和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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