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说了,那件外衣才大有来头,印着的还是xx农业基地,暖是暖,厚是厚,这几个大字直接把他的整体形象指向了“土”。
卫隽麓自己打量一番,也明白林攀这话是个什么意思,只不过他这么穿已经习惯了,他和他哥哥的关系也不是换件衣服就能转变的,而且他素来脸皮厚,当年能黏住对方,要是光考虑着装去,那他俩就不会有后面那段孽缘。
“我都穿习惯了,没事走吧。”卫隽麓顺道把电热毯关掉,推着比他高了几公分的男孩子走出去,“再说你麓哥我这张脸,穿什么都帅气!”
“.......”
“怎么,质疑我的魅力?”
“没有,”林攀认命了,把卫隽麓落在客厅柜台上的手机揣上塞进对方口袋里说,“快去快回吧,这么冷的天气。”
两个人顶着冷风出门,卫隽麓一接触到寒风就打冷颤,刚刚太过激动没在意,从暖融融的被窝爬出来一点儿犹豫的情绪都来不及有,现在冷风刀子一样往脸上割,这滋味别提有多酸爽。
不到十分钟的路程,卫隽麓一路废掉了好几张纸巾,幸好外衣袋子里面塞了一大团,不然他这形象都要保不住。
虽然不在乎穿着多么鲜亮,至少他得是精精神神,干干净净站在对方面前的。
两个房屋之间还有三四栋房子,之前卫隽麓刚来的时候,看上了江楠对面那一家,那房子有些老,补补修修能住,无奈他一个刚毕业的学生,没什么钱搞装修,才选了现下住的这一套,而他住的那一套却是这一圈儿最现代化最新的,房东强叔外出打工几年赶时髦,寻方便,把屋子弄得亮堂好看,自己却没有住上几天,又急匆匆把孤独的老爹也接去县城生活,一大家子过年才会回来一次,那时候卫隽麓也会回家过年,互不干涉,反而是便利的。
而经过这么多年的驻守,卫隽麓也明白,即使他住在对面,也是没办法见着人的。
即使林攀有时候说的隐晦,他也知道对方并不想要见到他。
多么简单的答案,不然他们怎么会,居然,十年来没有见过了呢?
农村的热闹是很明显的,谁家来了客人亲戚,都会有邻里奔走相告,最快几分钟,再慢也超不过一天。这几年卫隽麓滞后收到过两次那人回来的消息,而等他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方早早不在,也不知道下一次归来又是何时。
林攀说他哥忙,卫隽麓听着也理解,至少这么多年带来过他眼睛完全康复的消息,他这一颗心踏实不少。
此刻,林家二老的院子里面果然停了两辆轿车,一黑一银并排占据了大半个空间,只留一条院门直通房子大门的小径,林攀原本一直走在卫隽麓身边,此刻往前走了半步,指着其中一辆说:“那辆奥迪是我哥的。”
卫隽麓车扯扯嘴角:“那他混得挺不错啊。”
林攀扭头对着卫隽麓说:“是不错,但是他对你太不好。”
卫隽麓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可激烈的情绪让他想要咳嗽,他侧头轻轻咳了两声说:“都到门口了,还说你哥坏话。”
林攀不依不挠:“对你不好,是事实。”
卫隽麓摇摇头,浅笑着:“感情这种事情是你情我愿的,他不愿意,怎么能怪他。”
“可是.....”林攀又要说什么,卫隽麓却阻止了他,“好了,他是你亲哥,你还胳膊肘往外拐,小心被他听见。”
林攀负气道:“听到就听到!”
他才不怕呢!
卫隽麓不理小孩子脾气,大步往前走去,一步步逼近那个院门,他这么多年进出过数十次,那个家里的格局他摸得也很清楚。农村里人大多彼此熟悉,对于邻居进出自家房子也不像城市里那么慎重。第一次去的时候,卫隽麓还保持涵养待在客厅不动,硬是被林家奶奶拉进自己摆放吃食的房间,给他挑上几样当下新鲜与当地独有的,嘴里一个劝说他不要客气,一边又拜托着他对自己老头子的情况多在意一些。
淳朴的东西换取淳朴的关心,一切都很简单,卫隽麓面对这样的请求没法拒绝,更何况林奶奶那一句其中一样吃食他大孙子小时候最喜欢。说的时候老人眼睛里面流露出深深的疼爱,她习惯称呼大孙子小楠,不喊他的大名江楠,说起来有时候都忍不住眼泪。
她总是说是自己儿子的不孝才让江楠这孩子从小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他成熟得太早了,对于什么喜欢什么不喜欢都无所谓,累了疼了也不喊爸爸妈妈,一张永远平静的脸。后来出了意外,他与父母重新维系上关系,可两边也不热络,依旧形影单只的......
看着这个小院儿,卫隽麓总会想起老人家对他说的这些话,他很想告诉她这些他其实都知道,他其实很想给江楠陪伴和关爱,只是他告诉他他不需要。
十年前不需要,那么十年后呢?
卫隽麓的步子顿住了,那头院里大门口突然出现两个青年,一个穿着时尚,一身张扬跋扈的紫绿撞色系,配上一头在日光下熠熠发光的金发,卫隽麓的视力很好,可他几乎是在顷刻间屏住了呼吸,另一侧的,分明就是......
脚步仿佛被生生钉在原地,那边两人并没有朝这边看,听不到他们交谈了什么。江楠身着一身休闲西装被身边的那个张扬男生拉着手臂一起蹲在门口,吧嗒吧嗒的打火机开合声竟然清晰传过来,火苗燃起来,一根细白的东西放置在火焰上方,而江楠拖着那个男生的手往上抬了一抬,最接近火苗顶端的位置,那根东西就被点燃烧起来。
男孩眼睛乍然瞪大,随即又惊又喜地笑开来,他激动地几乎跳起来,而江楠就在他旁边跟着浅浅笑。
烧完一根男孩又点了一根,他要点第三根,江楠没收了他的打火机,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男孩子没什么争议,两个人就起身了。
再然后,一抬头,卫隽麓与那边人的目光对了个正着。
他们相隔着短短十米不到的距离,卫隽麓却突然感到刺骨的冷,脚底蔓延出一阵阵发寒,往上延伸,令他几乎都站不住。
林攀走回他身边,轻声问:“麓哥,你没事吧?”
卫隽麓捏捏口袋里的手指,虚汗糊湿了他的手掌,他却镇静着声线说:“没有,你说得对,我穿这身是有些不合适。”
脚底又冷又重,他迈不动步子,眼看着对面两人说了两句,那个张扬的男孩子穿过院门走出来,而江楠进了屋。
“呼......”卫隽麓意料之外松了一口气,在刚刚那个时刻,他生起前所未有的胆怯,他所以为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殆尽,他都以为自己今天是没办法进那个家的大门了,他所认为的不费吹灰之力的客套与人情统统也用不上了。
然而那个男孩先走了过来,只瞥他一眼,径直走到了林攀身边,侧方,传来两人交谈的话语。
那个男孩说:“弟弟你去干什么了?”
林攀说:“我去找我,麓哥。”
“麓哥?”男生脑袋歪了歪,视线落到卫隽麓身上,不加掩饰地打量,“你是他麓哥?”
卫隽麓看过去,隔着口罩点了点头。
“你看起来很冷啊,还有你不爱说话?”男生对他兴趣浓厚起来,居然走近到一个对于国人来说有些冒犯的距离。
卫隽麓下意识后退一步,有些晕晕乎乎的解释:“不是,我感冒了,你别离我太近。”
“哦!”男孩夸张地大声感叹,“难怪弟弟一下车就跑没影,原来是去探病了,哦对了对了,你是他们家哪边的亲戚,我没听江楠和我说过。”
“......”
卫隽麓无言,这自来熟的性格,比起他当年似乎不遑多让,可他得到江楠的厌恶,这个人却能轻易收获江楠的笑容。
难道......
一种可怕的猜测突然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抬眼重新审视面前这个男孩,与他长得一点儿也不像,一副慵懒的猫咪长相,眼尾上挑,睫毛很长,皮肤很白,对于普通人来说略显夸张的撞色系穿搭在他身上毫不违和,反而是很有魅力的,而且身材颀长......
所以,江楠其实一直喜欢的是这一款?
卫隽麓越看,越觉得与自己南辕北辙,内心被这种无意识的对比搞得醋劲儿很大,嫉妒都要从眼睛里面冒出来,恨不得一把抓住对方的领子质问你又是谁?
可他没有做,因为江楠去而复返,居然也是朝着这边走过来,他还是那身休闲的西装,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帅气,比起十年前整个人冷峻了许多,从面色上就看得出来。
他对着自己没有表情,这是卫隽麓既担忧又害怕的。
他也害怕江楠对他依旧厌恶,可总比对他没有了情绪得好。
听到江楠的脚步声,那个张扬的男孩转回身,招招手让江楠走过去,一边问:“唉,你弟弟喊他麓哥,他是你家什么亲戚,怎么没听你说过。”
江楠对上卫隽麓的眼神,淡淡回应:“我家没有这一号亲戚。”
“哦。”男孩没听出江楠话里的疏离,继续道:“”那你弟弟对他可真关心,一下车就去给他探病了。”
闻言,江楠不动声色扫过卫隽麓的装扮,卫隽麓一直追逐着他的眼睛,在对方对上他脚上那双卡通猫咪棉拖之后,敏感捕捉到一丝无语。
就这么一瞬即逝的表情,卫隽麓的心情就好了许多,脚底都开始回暖。
只要江楠对他还有一丝情绪波动,他就能把勇气抓住。
他上前两步,与江楠隔着两个身位的距离,停下来,声音柔和地问:“江楠,好久不见,我,能和你单独聊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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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你是谁?
不长的等待,卫隽麓如愿在十年过后,再以这样一个不敢奢望的距离与江楠互相对望。
“你是谁?”
然而,从江楠嘴里出来的居然是这样三个字。
你是谁?
卫隽麓借着口罩的掩饰兀自咬牙切齿了一会儿,可随即他又觉得这样的江楠比他想象的好接触多了。
要玩这套是吧?
还能怎么办?
奉陪到底呗!
“哦,真不好意思。”卫隽麓眼睛弯弯,笑得温柔又甜蜜,一双手从口袋掏出来,扯着口罩底端,拉到下巴底下,露出一张完整的脸庞。一层布料保温增添的潮热把他的鼻头与嘴唇都沾染上一丝血色的红,他礼貌后退半步,“高中老同学,卫隽麓,十年没见了,忘记了也很正常。”
卫隽麓选择自己把这句伤人的话给先说了,现在他身体不舒服,不想再经历一遍刚刚那种突如其来的恶寒。
不管是身体上的,还是心理上的。
“你想和我聊什么?”江楠神色都没变一下,把话题扭转回来。
卫隽麓左右环顾两圈,轻声咳了两下,还带着不好意思的不确定:“你确定要在这里说吗?”
“......”
江楠面色阴沉下来,顾自朝前迈开步子先走了。
卫隽麓把口罩重新戴好,跟着江楠的步子就要走,林攀拉住他:“麓哥....”
“没事,不会出人命的。”卫隽麓拨开林攀的手。
看着两人影子原来越小,走得越来越远,林攀目光久久注视着不松懈,张扬的男孩一把揽住林攀的脖子,他比林攀矮一点,和卫隽麓倒是差不过高,刚刚卫隽麓也是因着身高的原因,才没有把自己一直压抑下去。
这是个相当重要的原因,不可容忍!
男孩一副看戏的八卦嘴脸:“出人命都出来了,虽然说你哥是个危险的天蝎座,但是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林攀说:“不会,那是因为你没触及到我哥的底线。”
男孩更诧异了:“那刚刚那个谁,啊,你麓哥,他挑战你哥底线啊?”
“我也不清楚。”林攀抿了抿唇,许多事情的细节其实他也不那么清楚,再加上当时他年纪又太小,有些东西也不懂,而且他也不想和身边这位认识不久但又能在他哥身边占据三分位置的朋友方怀初说太多。
河边,长满杂草的银杏树后的一块空地上,江楠先一步抵达,面朝着空地外围一条进入枯水期的河流,安静站立着。卫隽麓腿没江楠长,身体素质暂时也没有江楠好,就连脚上的那双鞋都没江楠的方便。
这一路他们先是经过一片田垄,这里的机械化还在稳步推行中,改田修筑水渠的事宜安排在年后开春,万物复苏的时节,现在这一大片的田埂还是古老的那种小长细条,许多作物收割之后,村里居住的三三两两老人种不了那么多地便有好些荒废的,再加上要改田,更没必要做复垦。
所以好些秋收过后枯萎了的杂草蔓延其上,凌乱无序,阻止着相当于只穿了半双鞋子的卫隽麓。
卫隽麓走得颇为泄气,他想提议去他家交谈就好,只可惜,光是走着,他都快跟丢。
在他再一次鞋子被坑坑洼洼的泥块给拱得差点飞走过后,卫隽麓把鞋子脱了,拎着圆乎乎的猫猫头,甩一甩鞋子里钻进去的泥土和小石子,继续套上。
好一会儿,终于是到了目的地,他踩着空地还算平整的地面,望着河边那个衣裾翻飞的青年,他穿的西装材质并不是很硬实,河边风大,能很轻易摆弄他身上的那篇布料。
卫隽麓看着,缓缓走到江楠身侧,同他一起面对着干涸了大半的河流。
风呼呼吹着,两人都没有说话,呼啸就更加肆虐,刮得卫隽麓迎风落泪,他想了一下,声音有些发抖地说:“你只穿了这么一点不冷吗?”
“不冷。”
哦,卫隽麓心底默默回应他,所以这也算是报复他的一种方式吗?
“当时,在医院里面,你.....”
卫隽麓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江楠打断:“你时隔这么多年,就是想问我这个?”
卫隽麓心脏一紧,他想过很多他们俩重逢后的开场白,也许会像武侠小说里面说的那般相见一笑泯恩仇,又或者和当年一样被轰出病房门,勒令不准许他再来......
悲伤的、平常的,甚至还有他自己YY之下喜大普奔的,统统在这个时刻不应验。
他没想到,江楠会用这样迂回的方式来表达对他的不耐烦。
以前他也对他厌恶,但是会直接说,现在,到底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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