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声这周考试和丁雪薇在第一考场相遇,女孩子很是兴奋,一方面是因为进步,第一次考进了年级前三十;另一方面是因为能和江声在一起度过整一天。
结束考试已经到了六点半,周凯买了晚饭,直接提到第一考场来找他们,他们三人就坐在教室里面吃。丁雪薇一双星星眼,托着腮模仿她考试的场景,嗔怪江声影响了她的专注度,写着写着光顾着盯他写题的背影走神了。
“少说两句吧,”周凯怼她,“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丁雪薇对他做个鬼脸:“羡慕吗?羡慕就也考过来呗,不会吧,不会吧,不会有人连第一考场都考不到吧?”
“呵呵。”周凯说,“还是算了吧,再让我学一年都没法考这么高分。不过,我每周跟他一起坐五天,你就坐一天,有什么好炫耀的。”
“咳咳。”什么坐不坐、坐几天的,江声被饭呛了一下。
“我炫耀的是江声吗?你看清楚了,这可是第一考场!老娘也是有点实力的。”丁雪薇可算扬眉吐气了一回,三句话不离第一考场,逮着周凯洗脑。
“行行行,你等会儿出去就把这句话纹在脸上。”周凯嘲讽道。
“受不了了。”江声扑哧笑出了声,用一种调侃地神情看着丁雪薇,“女孩子注意形象。”
丁雪薇气得推了一把周凯:“都怪你,我精心维护这么久的形象全崩了。”
“那玩意儿你本来也没有。”周凯主打一个嘴欠。
吃完饭他们就各自回班上自习了,周末大家的心情都不错,刚考完试,一时半会儿不用再刷题,周凯问江声明天有什么安排。
江声想了想:“就补觉啊,半天够干什么?”
周凯本来想约他出去玩,但是话绕了几个弯到了嘴边又变成了:“那你下午能不能提前点来学校,我这周攒了几个题不懂,可以问问你。”
他装可怜道:“老师讲得我都听不懂,不如你讲得清楚。”
见江声不说话,他又持续发起攻势:“好不好嘛,请你吃晚饭。”
江声没多想:“行吧,但我懒得来学校了,你要不到我家来。”
“真的可以吗?不打扰吧?”
听他这么说,如果周凯有尾巴,这个时候恐怕已经急剧地摇起来了。
“别想多了,就是学校旁边一个单间,我高考前住这边。”
“你一个人住啊?”周凯问。
江声嗯了下。
“那我晚上送你回去,顺带认认路。”
他们并肩出了学校,高三同一时间放学,虽然时间晚,但校门附近人还是挺多的。
两人往住处方向走,忽然就听到一声极为高昂的“大外甥”。
江声还没来得及皱眉,男人高大的身影就迎面到了跟前,伴随而来的是一股相当浓郁的酒味。
周凯下意识往前站了半步挡住江声,他比江声高些,这个动作做起来有种对峙的意思。
“我可算,嗝,找着你了。”那人晃晃悠悠,流里流气的,又走近了点,目光只死死咬住江声,“你都不知道,不知道,我找了你多、多久。”
“你认识他?”周凯侧过头,低声问他。
江声眉头紧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不认识,我们走吧。”
两人正准备绕开他,醉汉伸手推了下江声的肩,他几乎是无视了夹在中间的周凯,直奔江声而来:“别走啊,你妈欠了我钱。人家说父债子偿,你这母债,怎么说也该你偿吧。”
“她欠了你钱你找她要去。”
那人下手不轻,江声躲开了第二下推搡,肩膀传来阵阵隐痛,无比厌恶地说:“我跟她已经没关系了。”
“什么话。”男人又打了个醉醺醺的嗝,散发出一股臭气,“她是你妈,还没关系?打断骨头连着筋,她赚了那么多,分币不往家里拿,全给你用了吧?”
“我没钱,你找我要也要不到。”
“我不管,反正她不还就你还。”男人耍无赖一般,堵在他们俩面前,发起酒疯叫嚷起来,“欠钱不还啦,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老赖欠钱不还钱啊。”
他本身就体格高大,手上的力量如铁钳,钳住江声的手臂,拖着不让他走,江声反手掐住他的手腕,用力挣脱了几下,可他像块狗皮膏药,压根甩不开。
周凯也搭上手,揽着江声往身后拉,示意对方松开:“他欠了你多少钱?”
江声听到这句话,神色一凛,立马转头看周凯,使眼色让他不要这么说,不必理会这种人,但周凯并没有注意到,反而扬声重复了一遍:“你先松开他,他欠了你多少钱?”
作者有话说:
小周:有话好好说,咱不差钱。
第七十七章 受伤
【你要给他还?】
男人一看有苗头,立即调转目标:“你是他同学?我告诉你吧,一千八百块,他欠了我一千八呢!要不是看在我是他亲舅舅的份上,我早找人弄他了。”
江声也是在这句“亲舅舅”后,电光火石一般想起了他的名字——江明峰。
“你先松开他。”周凯说。
“周凯!”江声叫了一声,又压低声音:“别搭理这种人。”
江声知道这完全是凭空捏造的讹诈,暂且不说有没有这么多,江明丽是否真的欠了他的钱还得打个问号,他们绝不能当这个冤大头。
对方将信将疑地松开江声,对周凯说:“什么意思,小同学,你要给他还?”
“行了,给我个收款码吧。”
周凯还以为有多少钱,两千块钱不到也犯得着这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这上蹿下跳,就算是乞丐也比他体面些吧。
江声按住了他的手机:“你不要给他转。”
江明峰一看江声的动作就急了,突然大步跨上前,重重地推了一下他的胸口:“一边去,别添乱。”
江声也没料到对方忽有此动作,可能是醉酒,那人下手没个轻重,江声失去重心,向后跌去,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周凯甚至都没来得及搀一下。
好在江声落地前拿手撑了一下地,才没有摔到其他部位,冬天外套厚,缓冲了一部分压力,但他整个手心磨在水泥地上,一阵火辣辣的剧痛后,举起来看已经是血肉模糊。
江声嘶了一声,周凯见状也收起了手机,蹲下来查看他的伤势。
“哎哎哎,你还没还钱呢。”江明峰连忙拉住周凯,到嘴的鸭子可不能飞了。
“钱?你这已经构成故意伤害了!”
周凯在看到江声的伤口的那一刻,霎那间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转身重重地甩了一下手,推开了这个高大的男人:“放开我,我要报警。”
江明峰跟没有骨头一样,软绵绵地退了退:“报警?报啊,爷爷打孙子,舅舅打外甥,债主打老赖,怎么,打不得了?还是你哪只眼睛看见是我把他搞成这样了的,分明是他自己摔的。”
“妈的,”江明峰眼见在体型上对愤怒的周凯并没有优势,翻了个白眼,啐了一口,先走为上,“跟他妈一样,都是靠男人吃饭的骚货。”
这句话说得无比清楚,就像一个铁块,“当啷”掷在地上,让两个人都无法假装无视它的存在。
“你……”
周凯气得欲追,江声摇摇头,用另一只手拉住他:“算了。”
周凯回过神来,手足无措站在一旁,他想找东西给江声受伤的那只手包扎,但那上面全是血,鲜红的肉翻出来,嵌着黑色的泥沙,他只能无助地说:“怎么办,怎么办?”
“伤到骨头了吗,还能动吗?”周凯急得声音都在哆嗦。
“没事,没伤到骨头。”江声平静地说道,最初剧烈的疼痛已经过去,现在余下的就是绵延无尽的灼烧感。
“去医院吧。”周凯拦下路边的出租车,报了一个私立医院的名字,“师傅开快点,我可以加钱。”
“放心,”江声拿了张抽纸按住出血最重的那个口子,那里不知道被什么锋利的东西划到了,他的袖口上也全是斑斑点点的血迹,“到医院应该就愈合了。”
江声直接就进了夜间急诊。
周凯似乎是报了个名字,立马就有三四个护士围了上来。
他先去拍了个ct,做完基础检查,一路流程都畅通无阻,他都这样了还不忘打趣:“这就是少爷的特权?”
周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私立医院,没那么多规矩。”
到了外伤科,护士给他把纸巾撕开,开始清创,她一边用棉花蘸双氧水擦拭着伤处,一边用镊子把异物取出,说道:“你这个要缝针啊。”
江声把头侧向一边,双氧水消毒的过程太蛰人了,他痛得直冒冷汗:“缝吧。”
周凯也没想到这么严重:“打麻药吗?”
“就几针,三四针吧,打什么麻药。”
护士把伤口处理好后就取出了器械,一气呵成。
“等下,”周凯盯着冒寒光的针线,不利索地阻止道,“真的、真的不能打麻药吗?”
护士在口罩下面叹了口气:“男孩子,坚强一点吧。”
“没事,不用打,缝吧。”
江声的声音还是很平静,只不过因为刚刚清创的疼痛折磨而变得沙哑:“你出去等吧,帮我买瓶水。”
他看出来了周凯不敢看,可能是对缝针有恐惧,恐怕小少爷从小到大都没遇上过这么严重的情况。
“不,”周凯咬牙道,“我要在里面陪着你。”
看周凯这怕得要死的样子,要不是手在操作台上摆着,氛围有点紧张,江声都想笑了:“去买喝的吧,我有点渴,等会儿回来我就能直接喝上了。”
“我……”周凯有点犹豫,“那好吧,你一个人可以吗?”
江声点点头。
等周凯离开,护士才重新开始操作。
钻心的疼痛穿透江声的身体,尖锐的触觉撕开他的肌肉神经,让他整个手臂连着骨头都痛到发麻,江声屏住呼吸,憋着一口气,咬住唇,愣是一声没吭。
一共三针,护士很熟练,尽可能让他少遭点罪,温和地鼓励他:“坚持一下,马上好了。”
痛感在打好结,敷上药以后都还没有消失,一直保留在左手拇指下方2厘米的位置,好像不断有人在拿针戳着伤口一样,密密麻麻的,比刚摔伤的时候还要痛无数倍。
江声就这么沉默地扛了下来,他坐在医院走廊冰凉的铁质长椅上,左手被缠了好几圈纱布,裹得像个粽子,脑海里回荡的还是江明峰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声音太大了,大到让他耳鸣。
是侮辱,还是诅咒。
第七十八章 偶遇
【痛不痛?】
闫续顺着走廊下楼,他如今对二中的校服有了一种天然的熟悉感,这个年纪的男孩子身材相似,他嘲笑自己怎么看谁都像江声。
直到越来越靠近,他的心才越提越高,大脑还没来得及想,就已经叫出来了:“江声?”
熟悉的声音唤了他一遍,看他没反应,焦急地又唤了一遍。
“声声?”
江声缓缓抬起头,强迫自己不再回忆刚刚摔倒前后的画面,他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闫续已经走到了他面前,紧皱着眉,弯下腰,目光落到绑满绷带的手上:“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样的。”
江声眼神怔怔的,仰头望向他,忽然鼻子一酸。
其实他今晚一直表现得很好,冷静、从容、坚强。
他一向表现得很好,从和闫续分开以后到刚刚结束缝针的时刻,他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这一秒,江声只觉得鼻尖的酸意漫开,眼眶发热,眨眨眼,泪水就夺眶而出。
“谁搞的?”闫续的手背感受到湿意,他声音一下就变了,半蹲下来,“跟我说。”
他把江声缠满绷带的手牵住,放到掌心,拇指轻轻地摸敷着厚厚药棉的那一处:“痛不痛?”
细密的疼痛变成了无穷的痒意,和这句话混合在一起,让江声的眼泪越来越多。
闫续感觉自己的心也碎成千百块,在他的伤口面前溃不成军。
“不哭,乖,不哭,跟我说。”
他指尖发颤,用指腹去抹江声的眼泪。
可江声只是看着他,双目通红,没说一句话。
他躲了下闫续抚上他脸颊的手,没躲开,只好偏过头去,用右手手背胡乱擦了一把眼睛,江声没让自己失控太久,很快就止住了泪,左手动了动,从闫续手里脱出来。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周凯拿了一袋子药走近,打断了两人。
看见是闫续,周凯应是认出来了,顿了顿说道:“额,不好意思,你们聊。”
“走吧。”江声干脆地站起身,声音苍白得不像是自己的,略过了闫续,开口唤道,“周凯。”
“哦,好。”
周凯本来把矿泉水一直抱在怀里暖着,连忙掏出来,为他拧开递过去,又把外套脱掉,披在江声背上,搂住他的肩,往外走。
江声没有再多看闫续一眼。
反倒是周凯回过头,冲他笑了笑,那是一个来自胜利者的宽容又感激的笑容。
闫续定在原地,就明白过来,他就算再处心积虑合理化自己的行为,又能瞒得过谁呢。
他的爱那么明显,连竞争者都骗不过,兜兜转转,原来只骗过了自己。
这不是你想要的吗,闫续。
闫续注视着前面两个人亲密般配的背影,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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