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鹿语重心长地交代巫因这个那个的场景,陆缘轻轻别过脸,有些不忍直视。
被拜托的那个人倒是一直很好脾气,“小鹿先生放心,陆缘交给我就好。”
本来也是他的徒弟,他一手养到大的,谁都不会比他更上心。
回程坐的头等舱,小鹿没做到的事巫因做到了。
陆缘觉得没必要,不是长途航行,又不需要在飞机上待太久,几个小时,只要有个位置坐其余都无所谓。
他自己没要求,架不住他身边一个两个的都想给他最好的,巫先生又不缺那一趟机票钱,头等舱的座位最舒服,适合陆缘睡觉。
巫因要了陆缘的身份证,直接先斩后奏,票买完了才推着陆缘的肩膀转身,“好了好了,时间还早,先去附近逛逛再去机场。”
陆缘默默地看了他一会儿,一声不吭背着包往前。
可见家里的事还是当师父的说了算,巫因完全能治陆缘。
小鹿没想到的事儿还多了去了,不止是座位问题,他把先生暂时托付给巫因,却怎么也不会料到巫因直接把人拐自家去了。
要陆缘跟巫因住一块他有些不自在,虽然从前他们也是一起住在藏宁山,可那是很久以前的事,而且巫因家里只有一张床。
巫因看出他那点轻微的抗拒,“不愿意跟我同处一个屋檐下?”
“没有。”
“那是在顾虑什么?”
陆缘捏着背包的带子,老实地说:“不想再让你去睡沙发。”
巫因语气里憋着笑,“既然这样,那一起睡好了,家里的床够大。”
“……”不可以。
即使他没说话,但表情精准地表达出了那个意思,巫因撇过脸笑出声来。
“不要想那么多,家里已经收拾出来另一间房了,我不睡沙发,你也用不着跟我一张床。”
见人有点无语的样子,他拉过了陆缘的胳膊,“走了,小徒儿,我们去宠物店接续续回家。”
第50章 小徒儿,只许州官放火?
陆缘被他拉着没挣扎,嘴上却抗议:“不要喊我小徒儿。”
“怎么了?这个称呼有什么问题?我可没有禁止你喊我师父,你却不让我喊你徒儿。”
陆缘走在后半步位置,他的目光从自己被拉住的胳膊往上移到面前那人的侧脸上,又很快撤开。
“不喜欢,你不要喊了。”
最开始的陆缘喜欢不喜欢都憋着,被巫因耐心教导纠正过来好不容易才把陆缘养成了会表达喜恶的性子。
诚然跟陆缘相认以后陆缘终于也会直白地对他说“不喜欢”了,这很值得庆祝,可巫因却不是任何事都能第一时间理解并接受。
“怎么又不喜欢了?本就是师徒,从前我这样喊你也不少。”
是啊,他们是师徒。
陆缘垂下眼,没有说为什么,只又强调了一遍:“不要再叫了。陆缘阿缘都可以,除了徒弟。”
巫因默了会儿,气没憋起来又自己泄下去,“只许州官放火……好好好,不喜欢就不叫。”
—
宠物店的店员对小柴犬的帅哥主人印象深刻,这回看见他身边还跟着另一个帅哥悄悄感叹这年头是不是好看的都只跟好看的做朋友。
“续续挺乖的,就是经常想主人。”
小狗在跟其他小伙伴玩,看见巫因就摇着尾巴窜了过来。
巫因蹲下身揉狗头,抓着它的爪子跟陆缘挥手,“还认得吗?我们一起来接你了。”
小柴的黑豆眼转向陆缘,对着他叫了好几声。
它总共也就见过陆缘两次,大概率是不认识,但它显然也对陆缘有好感。
陆缘摸了摸它的爪子,它已经不再是照片里那个秃毛小可怜,精神状态也好了很多。
看见续续他就会想起延延,想起那个被巫因亲手刻下名字的狗牌。
他低头向小柴犬笑,“续续,回家了。”
两人接上小柴一起回到巫因家里。
上回来这里还是被强行掳来,这回却是心甘情愿自己跟着走。
巫因没说假话,家里的确整理出来了新的卧室,四件套跟主卧的是同款不同色,所有洗漱用品都变成了双份。
回到家的小柴从笼子里放出来就奔着自己的窝跑过去,确认记号似的到处嗅。
陆缘坐在一旁看小狗撒欢,忽然问:“你喜欢狗吗?”
巫因接了两杯水拿过来,自然地在他身边坐下,“一般。”
“那为什么带了续续回家?”
“我当然也可以送去救助站,留下来是想着或许你会高兴。”巫因也看着小狗,笑道:“事实证明,你的确喜欢它。”
“那延延它……”
“你记起了延延?”
“嗯,一点点。”
“延延自然老去,算是无病无灾。只是那时候你不大能接受,延延刚走那段时间你就没笑过。”
那条狼犬是陆缘的小伙伴,是跟着他一起长大的家人,绝对不止是一条宠物那么简单。
延延陪着陆缘从小孩到少年又长大成人,可它的寿命只有十几年,总有老去的那一天。
那时候的陆缘已经长大,不会像小时候一样控制不住掉眼泪。
他把延延安葬了以后就闷闷不乐,总是握着那条项圈睹物思宠。
后来他跟巫因说:“我希望延延能陪我到永远。”
巫因摸着他的头,“阿缘,没有什么能陪你到永远,你要学会放下。”
陆缘抬起眼看着他,“师父,你也不会吗?”
那时候的巫因是怎么说的?他明明看清了小徒弟眼里的期盼和渴求,他却只能装作目盲,温声笑着回复:“世事无常,没有定数。”
他不一定能陪着陆缘到永远,没有办法践行诺言就不能轻易许出。
“延延走了以后你还说从今以后都不会再养宠物了,可你又很喜欢狗,只是放不下延延才不养下一个。”
小柴犬蹭到了陆缘面前,他俯身抱起哼哼唧唧的小狗,“宠物活得如果没有主人久,主人送走它的时候当然会伤心难过,花费精力去养护自然是想着能一直陪着自己。”
他摸着续续的头和背,叹息一声,“然而这世上又有谁能陪着谁到永恒?分别才是常态。”
不管是谁和谁,总有分开的那一日,或是生离或是死别,没有人能陪伴谁到永久。
巫因深深地注视着陆缘,听着他说这些含着消极意义的话,心上那条口子又被划了一道,淅淅沥沥地流着血。
“不。”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面前的人,“陆缘,我会陪你到永远。”
这一次,他不会再抛下陆缘,不会再留他一个人。
—
陆缘在巫因的房子里住了下来。
一对师徒一条狗,日子好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在藏宁山里的时候。
只是时代不同,环境不同,而陆缘也没有把过往都记起。
巫因不需要工作,他做的是个人生意,这范围和内容么,当然也不是普通人接触的东西。
这世上有钱人太多了,赚他们的钱说难是挺难,但某些特殊的方面赚起来又很简单,毕竟跟生命安全相比,一些钱又算的了什么。
有句话叫一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巫因接的单子用这个来形容毫不夸张。
师徒俩不愧是常年一起生活的,各种习惯高度相似。
这两人没一个有熬夜的坏毛病,每天早睡早起,一日三餐按时吃,远离绝大部分外卖和垃圾食品。
没有对电子产品的瘾,只是偶尔消磨一下时间。
人退休后的大爷大妈都刷短视频拍短视频了,他俩还搁这过“旧生活”。
自从陆缘在这里住下,他再也没碰过灶台没收拾过餐桌和厨房。
这回巫因终于能正大光明地赶他出去,告诉他:“你就不爱做饭洗碗,算了吧,我来。”
他话语间都是对陆缘的熟稔和偏疼,陆缘又不禁会想,从前的他们到底是什么样子。
陆缘是开路回去过市郊那里的,其他的巫因全部准备了双人份,可他自己总要拿些换洗衣服。
早上他们如果起的更早点会出门慢跑,一起逛街买下来的运动服也见了天日。
晚上也会出去散步遛狗,续续这小家伙每天精力过剩。
等鹿沙白第三天回到家,可悲地发现家里空空荡荡。
???
他那么大个先生呢?
鹿沙白一个电话扣过去,却被告知陆缘现在住到了巫因家里,短时间内大概都在。
果真是不闻旧人哭,小鹿难过,小鹿哭泣,但小鹿不得不接受事实。
第二卷:好像又能活了
第51章 半仙
悲惨的小鹿同学突然丢了个大的,虽然他伤心于陆缘被巫因拐走,但他也没催陆缘回去。
跟了陆缘百来年,更早以前的陆缘他不清楚,却多少都明白陆缘能跟谁建立更深的关系有多不容易。
所以鹿沙白口头上哭自己失宠,实际上却还是为陆缘感到欣慰。
再说,鹿沙白跟陆缘不一样,小鹿的世界里缤纷多彩,家里少一个陆缘不会让他感觉有多寂寞。
小鹿只能含泪送别老父亲,然后一猛子扎进互联网的快乐海洋里去。
陆缘这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偶尔他会因为某些场景想起类似的记忆。
七月的宁市很热,时不时会来上一场突如其来的雨,又很快就放晴。
鹿沙白嘴忙手乱地嗦着化的贼快的雪糕,一边含糊地说:“去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接了先生回家,一转眼都一年了。”
陆缘怔忪一瞬,笑开,“是啊,又是一年。”
鹿沙白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问:“那先生……现在你有没有觉得日子还能过下去?”
他始终记着去年接陆缘回家那一个晚上,陆缘在车上对他说再也不想醒的那些话。
别看陆缘对他挺温柔的,可陆缘对谁都是这样,都挺好,他自己的心事从不对人说,所以绝大部分人了解陆缘也只能了解一个表面。
这其中也包括鹿沙白,他其实根本不知道陆缘的过去是什么样子,发生过什么,又为什么觉得活着是煎熬。
为什么不想醒?当然是活着没有期待,生活只是一潭死水,就像陆缘那颗好像平镜一样的心。
鹿沙白问他现在有没有觉得好一点,陆缘握着一杯冷饮,安静了一会儿点了下头。
“小鹿,现如今我觉得,或许我还能再活活看。”
至少他的生活里忽然出现了一个巫因,跟他处在一块,会让陆缘时常觉得这么过下去也不错。
“陆缘。”
一抬眼,在炎热的盛夏天里穿着长袖长裤还一身清爽的巫先生向他们走来。
陆缘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
“一点小手段。”说着,巫因把视线落在了小徒弟手里那杯外壁冒着水珠的果茶上,“肠胃不好少喝冰的。”
鹿沙白心虚地探头,“怪我,我点单的时候没交代常温。”
主要这大热天的,人家卖的就是冰饮,正常人都不会喝常温吧。
巫因没说他什么,“下次注意。”
鹿沙白点头如捣蒜,“OKOK。”
陆缘身体是不好,肠胃也有点脆弱,但不至于一杯冰饮下去能出事,他心里有数。
“你不是出门办事去了吗?”
“解决了,要请我吃饭,我拒了。”巫因笑道:“回家没见你就出来找找,想问问你想吃些什么,等会儿去买菜。”
“我不挑,都可以。”陆缘又说:“那一起去吧。”
“好。”
两人一问一答的,对话内容充满了人间烟火气,比那两张仙人似的脸接地气多了。
鹿沙白不知怎么的就有点鼻酸,他想着,真好啊,先生总是照顾别人,现在也有人来疼他了。
都是有七情六欲的人,哪个真的完全不需要有人能知冷知热说说真心话?
“陆先生?”
迎面又走来两个高中生,一个校服领子歪歪扭扭扣子开着,一个身形板正走路挺拔,一个吊儿郎当一个规规矩矩,俩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人还偏就走在一起。
黄粱书包都懒得背,里面就没装几本书几张卷子,单手提着包带甩在肩上,换成一条窄黑的巷子再来一根烟能完美出演青春片里的不良学生。
他乐了,“还真是你啊,我说远远看着就很像。”
走他身边那个看起来很规矩的男生是章望,他朝陆缘打招呼,“陆先生。”
陆缘颔首,他记得黄粱和章望是同一个年级,高二升高三的暑假应该要补课,“周三,这个点你们怎么会在大街上?”
黄粱脸皮厚,嗐了一声,“这我们学校附近,我俩翘了课。”
他的性格陆缘倒是有所了解并不意外,又把目光转向好好学生章望。
黄粱生怕背锅,一把勾住章望的脖子解释:“你可别误会啊,咱望哥真人不露相,没我带他自己也翘。”
就是以前翘的少,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好,老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训斥几句就放过,不会告他家长那里去。
现在要告也没得告了,奶奶去世,他那有还不如没有的畜生爸现在在里头蹲。
之前黄粱还大言不惭说梦哥罩着好学生,后来他才发现自己纯属多余。
好家伙,人章望成绩好是真,可真说他是极度守规矩的书呆子还真冤枉,章望也翻墙打架,只是很低调,不会主动惹事罢了。
校园里的隐藏大佬竟在我身边。
陆缘没什么立场管黄粱和章望翘不翘课,只说:“你们还是学生,做事控制一点不要太出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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