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沙白顶着陈老爷的角色,眼睁睁看着叶乘这个大小姐被轿子抬去吴家那种吃人窝,他虽然看不惯叶乘,可也没想这家伙去跟老男人睡觉受折磨啊。
他看向自己的管家,用眼神询问这人还能不能救。
巫因抬手遮了下脸,低声道:“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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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家少了个大小姐没有半点变化。
大少爷的家书寄了回来,说自己在路上了,很快会回来。
那封信里字里行间都是对妻子有孕的欣喜,大少爷恳切地拜托爹娘仔细照看好他的妻儿等他归家。
少夫人肚子里怀的是陈家第一个孙辈,说不定就是个长孙,陈老爷跟陈夫人自然会对她好一点。
只是陈家家规森严,陈老爷不喜欢家里的女人出去抛头露面,连陈夫人都是在需要有她的场合才带出门,少夫人这个儿媳妇就更加像是禁足一样。
少夫人姓方,家境很一般,是大少爷执意娶进府里的。她原先是个农户的女儿,在山野间长大,嫁过来以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时间久了就觉得闷。
她虽没有用肚子的孩子拿乔的意思,却也希望公婆能看在孩子的面上多给她一点自由,也不要求太多,让她偶尔出门散散心就好。
公婆规矩多,丈夫不在家,小叔子是个男人不适合走的过近,大姑姐又是个对她看不上眼的骄纵大小姐说不来话,何况现在又已经被一笔买卖送到了吴家。
少夫人嫁进陈家以后竟然连个能说说体己话的人都没有,贴身伺候的丫鬟不能理解她,只会劝慰她说:“外头也没什么好的,留在家里才是享福呢,少夫人要是闲着无聊可以找些针线给大少爷和孩子缝些衣物。”
肚子里怀着孩子有了特权,少夫人提出想出门透口气,陈老爷虽然不喜欢却也同意了。
方氏怎么都想不到只是单纯想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而已,却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的麻烦。
天公不作美,她出门回程半途下了雨,幸而有好心人赠了一把伞。
惊喜的是这好心人还是同村,以前他们还一起放过牛,互相帮对方家里收过稻子。
他乡遇故知亦是大喜,少夫人便和人多聊了几句。
她哪里会知道,不过是在屋檐下共处了一会儿说了几句话,丫鬟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陈夫人,这什么也算不上的小事就成了公婆越发厌恶她的理由。
她什么也不知道,不清楚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公婆的心里一笔笔的记着,就等哪一日劈头盖脸一次性砸到她的身上。
那位同乡也在这城里做生意,只不过没有店面只摆摊。
为表谢意,她后来几次路过就会照顾一下对方生意,买的也不多,彼此相处也并无出格的举动。
半个月过去,被嫁到吴家的陈小姐连门都没有回过一次,陈老爷跟陈夫人只对年纪跟自己一般大的女婿客气地表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哪里不听话还劳烦吴老爷多多管教。
这之后,陈小姐的消息再没有传回陈家来。
而那位久未归家的大少爷好像又因为什么事耽搁了脚步,车马邮慢的时代里少夫人怀着身孕,迟迟没有等到丈夫回来分享喜悦。
少夫人方氏日思夜想,怀孕了的女人总是情绪不稳容易变得多愁善感,她每每自己一个人睡在床上就想着丈夫能在身边,这个家里也只有他一个人会对她好一点。
陈家的房子房顶高围墙又多,一座宅子被无数青灰色的墙分割成一块一块,入了夜人走在下面跟幽灵一样。
少夫人半夜惊悸而醒,忽然听见有人在拍自己的房门,砰砰砰的,一直不停。
她披上外衣摸黑下了床,点了一盏灯走到门边,“谁啊?”
陈家那酷爱流连花丛的二世祖二少爷浑身酒气靠在门上不停地拍打,口中念着:“嫂子,是我啊,给我开开门。”
大半夜的小叔子不在自己院子里反而摸到大嫂这儿来,少夫人哪里敢给他开门?
“有什么事吗?夜深了,等明天天亮再说吧。”
陈二少不肯,“嫂子快给我开门,我就跟你说几句话,你磨磨蹭蹭的干什么?我还能吃了你?”
少夫人很犹豫,要真是说几句话倒也没什么,再让小叔子在门口不停敲打房门整个陈家都得被闹醒。
她的手放在门栓上,小心翼翼地开了一条缝,闻到空气里飘过来的酒气瞬间就起了警惕心,“有什么话就说吧,这么晚了,二弟说完也早点回去休息。”
陈二少却嘿嘿笑了起来,一下子就从门缝里挤进去,整个人扑到了少夫人身上。
少夫人吓了一大跳,立刻反手推搡,“你干什么?你醉得神志不清了吗?看清楚我是你大嫂!”
陈老二不放手,使劲把人往桌面上压,手脚也不老实,一张嘴就可劲儿往少夫人脸上凑。
“知道,怎么不知道?我大哥娶了个漂亮女人嘛,你这把细腰我想了好久……躲什么?让我摸摸。”
少夫人一面躲着他的嘴,一面扇了陈老二一巴掌,“你疯了吗?我是你大哥的妻子,是你嫂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被扇了一巴掌的陈二少舔了下唇,冷笑着钳住了少夫人的双手,“装什么呢你?白天跟街上那男的有说有笑,指不定这肚子里的种就不是我大哥的,到了我跟前又装什么贞洁烈妇?”
少夫人气得面色铁青,“这种话你也能说得出口?我跟人清清白白,肚子里怀的是你们陈家的孩子,你怎么能空口污蔑我?”
“那男的是你同乡吧?谁知道你们之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怎么,我大哥不在家,你怀着孕都寂寞成这样,背地里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什么送伞什么买东西,我看就是暗度陈仓。”
“你!”
第57章 高墙之下
少夫人的第二个巴掌被陈老二拦下,后者把她按在桌前意图不轨。
“滚开,我是你大哥的人,你不能这么对我!”
任凭少夫人又踢又踹,陈老二死不放手。
“我大哥的人?怕是不止,既然已经有了第二个,再多我一个又如何?”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那火光孱弱幽微,迎面压下来的陈二少一张脸宛如一个阴暗的黑洞。
“嫂嫂,我会替我大哥好好疼你,别怕啊。”
在那张嘴压下去的前一刻,少夫人抓过桌子上装水果的瓷盘砸在了陈老二的头上。
这下彻底激怒了他,他直接扯开了少夫人的衣襟,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道:“臭婊子,都给外人睡了还装什么装?”
少夫人心都凉了半截,又气又急,张嘴狠狠地在陈老二手上咬了一口,趁着他吃痛松力的一瞬间踹了他一脚。
衣衫不整的少夫人跌跌撞撞地逃出房间,惊惶叫喊:“来人!救救我!”
半夜三更,沉睡的巨兽被惊醒。
漆黑的夜里接二连三燃起了灯,少夫人一边在巷子里跑,一边叫着救命。
她跑在陈家高深的院墙下,兜头压下的黑暗像一张大嘴把她吞没。
陈老爷跟陈夫人被惊动,带着管家和下人拦住了跑丢了鞋的儿媳妇,表情威严的陈老爷呵斥一声:“大半夜鬼叫些什么!”
少夫人哭倒在公婆面前,衣衫开着鬓发散乱,她眼里有泪光闪烁,却也有怒和恨,她手指着追过来的陈二少,“求爹娘做主,这个畜生侵害自己的大嫂!”
陈老二怵他爹妈,可这会儿跑又来不及,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他好色可也不蠢,张口就反驳说:“别听她瞎说,我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嫂子不敬?分明是这女人勾引在前,我喝醉了酒反应慢,一时没认清是谁。”
少夫人怒而瞪他,“你平日里什么品行陈家上下谁不知道?说我引诱你?我为什么要引诱你?我还怀着孩子,我孩子都不要了吗?”
陈老二反正一口咬定是她蓄意,“我是好色风流,可怎么也不至于强迫自家嫂子。倒是你,跟外面的男人勾勾搭搭暗送秋波,谁又知道你是不是一天没男人就受不了所以才跑来勾引我。”
“你怎么能凭空污我清白?是你半夜不睡带着酒气不知道怎么的闯进了我的院子,嘴里尽说些肮脏的话要我从你,我呸!”
“嫂子,这可就怪了,你的院子和房门不上锁?若没有你给我开门,我又怎么进得去?”
房门是少夫人犹豫后开了缝,可她哪里知道院门是怎么回事?到底是哪个丫鬟忘了锁还是别的什么,少夫人说不清。
“我怎知你怎么潜进来的?我已经怀有身孕,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跟自己的小叔子发生这样的关系?我根本没有引诱你的理由,是你色欲熏心,脑子被色胆蒙了才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
“那我也不清楚嫂子为什么这种时候要做出这样的事,说不定是肚子里的孩子来路不明,怕往后生下来露馅,勾了我来害你小产。”
“你颠倒是非黑白!我说了这孩子是陈家骨肉,我坦坦荡荡从不曾做出对不起陈家的事。你大哥在外奔波养家,你就是这样对待他夫人的吗?”
“陈家骨肉?你怎么证明是我大哥血脉?到底是陈家的孩子还是野种你自己心里清楚。”
“你这个不要脸的黑心畜生!”
“你才是不守妇道的贱人。”
陈老爷拍了下桌,“别吵了,还嫌不够丢人,要声张到外面去吗?”
少夫人气得发抖,“求爹娘做主,他污我名声意欲不轨,往日在外胡闹就罢了,今天能做出这样的事来改日还能更荒唐。”
陈老二也啪一下跪在地板上哭诉:“爹,娘,这女人自己水性杨花,我大哥不在家她就勾引外面的野男人,又向自己的小叔子下手,这种儿媳妇我们陈家可要不起啊!”
坐在上位的陈老爷跟陈夫人沉默不语,堂下的嫂子和小叔子互相指责,远远站着不敢动的丫鬟小厮个个低着头装耳聋,半夜三更的像一场荒唐的闹剧。
最终,陈老爷转头问了管家一句话:“鹏举还有多久回来?”
管家低头回应:“这个不一定,少说还得有个七八天。”
“把少夫人关进房间,从今往后别再放她出来。”陈老爷又冷冷地看向不中用的小儿子,“至于你,这个月都不许再从家里拿一分钱,再敢一天天的不着家我就打断你的腿。”
陈老二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我肯定收敛。”
少夫人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爹,他做出这种混账至极的事来,你就这样放过他?扣一个月的银子连让他长个教训都不够。不罚他反倒还关着我,这件事错不在我,凭什么要我挨罚?你的心怎能偏成这样?”
陈老爷懒得跟她多话,“来人,把少夫人带回去。”
力气大的两个粗使丫鬟低着头走过来把少夫人架起要带走。
少夫人挣扎着躲开,“我怀着你们陈家的孩子,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我?我要等鹏举回来。”
陈老爷突然重重地摔了下手边的杯子,茶碟底砸在桌面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
“当初鹏举执意娶你,我就断言像你这种女人定然不能安分守己,如今肚子里揣着孩子还往外跑去私会什么同乡,大庭广众之下还让他扶你,你是我们陈家儿媳,却把我们陈家的脸面往地上踩。”
少夫人先是惊心他们找人监视自己,又听他说那个扶着的举动觉得荒谬,“路滑一时走不稳,人家好心救我,若让我真摔下去怕是真要危及腹中孩子。那么多人看着,我们清清白白,为何到了你们眼中便是如此龌龊?”
“腹中孩子?你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陈家的还要两说。”
“爹,你也信这种污蔑之言?我自嫁到陈家哪里做过一件出格的事?我跟鹏举夫妻恩爱,我又怎么会背叛他?”
“巧言令色,小门小户出身到底不堪大用。”陈老爷摆摆手,斥厉道:“还不带下去!”
少夫人被强制带回了自己的房间,陈老二也夹着尾巴灰溜溜地告退。
管家把所有下人召集起来训话。
“今天晚上的事一个字都不许往外说,也不许私底下讨论,要让我知道你们之中谁泄露出去半点下半辈子也别过了,懂了吗?”
众人齐齐低头,“明白。”
第58章 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少夫人被关了起来,那天晚上她情绪过于激动,好像动了胎气。
她担心腹中胎儿拍着门叫人去请大夫,可陈夫人并没有请大夫,只让人把先前开的安胎药煎了端来给她喝,甚至连面也没有露过一次。
自从那天过后,陈家似乎又少了个人。
少夫人起初也会喊人放她出去,但外面的人都悄无声息不理会她,只会定时给她送三餐。
少夫人枯坐在房间里,两天以后房间里的蜡烛烧完了也没有人送来新的,入了夜一片漆黑。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得到这样的结果,不明白为什么做错事的是陈老二,受罚被关起来的却是她。
不明白为什么她偶尔出去喘口气会被视为抛头露面,会被断定为不安分。
不明白为什么她跟同乡清清白白,只是说了几句话光顾过几次生意就变成了她水性杨花背叛丈夫。
不明白为什么陈老二风流成性行事荒唐,他为了脱罪反咬一口的污蔑之词会被陈老爷跟陈夫人相信。
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陈家骨血那么轻而易举地就被怀疑成了是野种。
这陈家荒谬至极,是非不论,对错不分,黑白颠倒,陈老爷跟陈夫人一味偏袒那一滩根本扶不起来的烂泥。
当初丈夫执意娶她,她怕自己的存在惹丈夫跟父母之间隔阂更深,嫁进来以后一直安分守己,努力不让丈夫两边为难。
她以为陈家只是重规矩,安慰自己有钱人家都这样,却不料生活优渥光鲜亮丽的背后,这座宅子会化身为吃人的牢笼。
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少夫人捂着肚子坐在黑暗里,始终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难道就因为陈老二是陈家的人,再不争气也比她这个外来的儿媳妇值得信赖吗?
这院子里静悄悄的,让她想起了前不久夜里发疯砸东西的大姑姐,忽然意识到自从大姑姐被嫁去了吴家给那老头子当续弦,这个人好像就此在陈家消失了一般再没有人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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