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遍又一遍地轻喃着对不起,直到面前堆起了一个小土包,他才低头擦干净眼泪:“宝宝,等天下太平了,你回来找我们好不好?”
钱诚没有看到,在他说完这句话时,他头顶的一颗星星调皮地闪了闪,似是在回应他。
这一夜经历的太多了,钱诚身心俱疲,硬撑着回到房间后,就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再醒来已是翌日午时,司瑾也醒了,正躺在他身边望着他,他一侧头,二人的视线就相撞了。
“你怎么样?”
钱诚撑起身子,担忧地看着司瑾。
司瑾回给他一个安慰的笑:“没事了,就是浑身疼,跟散架了似的。”
他的声音依旧有气无力,钱诚在他额上轻轻落下一吻:“什么都别想了,养好身子,孩子会在合适的时机再次回来的。”
“下次你生吧。”司瑾动了动肩膀,往钱诚这边靠了靠,“太疼了,这才俩小时我就差点撑不住,要是真开骨缝十几个小时我还不得死一遭。”
“那就不要了,我们有老幺挺好。”钱诚重新躺回去,和司瑾头挨着头,突然想起什么四处看看,“老幺呢?”
钱诚关心完司瑾才想起钱元珩来,一直
“我让阿垚给送将军府去了,现在咱俩分身乏术,一个看不好容易出事。”
“嗯,有徐将军在,咱们也能放心。”
后顾之忧不在,钱诚放心了不少,脑子一清亮就想到了昨夜和皇帝的对话,他立刻把头和司瑾凑的更近,小声和他说着昨夜的事。
司瑾听完之后面色凝重:“皇帝的意思是他调查裕王的身份?”
钱诚点头,司瑾追问,“那如果调查属实,皇帝要怎么办,杀了他?”
“他没说,就告诉我保护好自己,一切有他。”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司瑾脸色很不好看,“我怕裕王不是人皮面具,找不到破绽。”
钱诚摇头:“我觉得他是,否则怎么瞒的过皇帝。”
“小时候一定是,但大了就不一定了,面相变化大也不稀奇。”
“你知道有个职业叫侧写师吗?就是那种看三岁的照片,分析骨相就能画出三十岁照片的大师,我觉得他应该认识这种人,然后从小到大,他一点点的变换着面具。”
细思极恐,钱诚把自己分析的毛骨悚然,他抱紧司瑾求安慰,司瑾却被他的话给弄沉默了,钱诚说的有道理,这古代,最不缺的就是手艺人。
“皇帝既然不让你插手,咱们就别招惹是非,先静观其变。”
决定收敛锋芒,俩人干脆闭门不出,对外就宣称他俩病了,没有透露司瑾小产的事,这下正好也是给他养身子的机会。
也不知是裕王老实了还是皇帝动手了,反正他们这一个月过的十分平静,要不是皇帝寿诞到了,他们还能继续窝下去。
皇帝的寿诞将至,京城暗流涌动,各方势力都开始搞小动作,钱诚作为唯二的儿子不仅要出席,而且还得准备一份高大上的寿礼,省的有人借题编排他。
但送什么才能显得有诚意,钱诚有点犹豫,天下都是皇帝的,他要啥没有,肯定送什么都不稀奇。
“皇室人啥都不缺,就缺爱。”
司瑾随口一句,却直接把钱诚堵塞的思路打通了,对啊,不一定非要什么贵重的,心意到了才最重要,所以他很快就想到了对策。
古代人都迷信,他干脆出宫去寺庙给皇帝请了道平安符,虽然这东西不能当场面礼送,但私下给皇帝,肯定能刷一波好感。
至于场面礼司瑾选了个百寿图,他倾尽毕生所识写了好些个寿字,当然,真写一百个不重样的,司瑾还没那本事,就滥竽充数地把一些不常见的写法多重复了几次,拼拼凑凑好歹也算够了一百个。
司瑾等钱诚回来就跟他炫耀,钱诚却立刻把他拉到一边:“这不行!”
司瑾疑惑:“为什么?”
“那皇帝都是数着天儿过日子的人了,咱给他送百寿图,那不是扎他心吗?咱们要是不知道还情有可原,但在知道的情况下,我真怕他多想,以为咱们是赤裸裸的嘲讽,盼他死的快。”
司瑾这才反应过来,后怕地磨了磨牙:“嘶……得亏你发现了,我把这茬忘了。”
“没事,补救还来得及。”
钱诚安慰他,拿起司瑾画的图样端详一会儿,灵光一现:“这样,也别写什么寿了,绣梅花,一朵巨大的梅花,然后梅花里面用小字填满,小字就写什么安康,平安,顺遂啥的。”
钱诚用手指在纸上勾勒着,怕司瑾看不懂还用笔给他画了个草图,嗯……是真草,走意识流的那种。
但司瑾却get了他的意思,当即坐下按照他的意思画出了一份图样,钱诚在旁边指点,添了点细节,这才把图样交给了王府里的绣工,说绣个屏风。
绣工们一听是寿礼,个个儿荣幸之至,绣的既精细又速度,等司瑾看到成品后着实被惊艳到了,那技艺可谓巧夺天工,一米开外看,完全分不清是画还是绣品。
一朵栩栩如生的梅花绽放在淡色的屏风上,延伸出的枝条繁多但不杂乱,远远打量起来无新意,可细瞧之下,原本该是枝条的地方却变成了一个个祝词,看得出送礼之人的心意。
备好寿礼,皇帝的寿诞也如约而至了,寿宴设在晚上,钱诚和司瑾就亲自去了趟将军府把钱元珩接回来,毕竟这是皇帝唯一的亲孙子,还得靠他讨巧卖乖笼络皇上的心。
等傍晚时分,一家三口登上马车,钱诚看到驾车的不是阿垚,四周也没有阿垚的身影,抓住车夫问道:“阿垚呢?他不跟着我们?”
“回王爷,阿垚小哥今日不在府中。”
,不在?钱诚皱眉,阿垚是他的贴身小厮,尤其是在这种场合,他就算有私事也不能离开,更何况阿垚压根没去找他请假。
“哎,那个侍卫。”
钱诚心下莫名有些不安,跳下车冲门口的侍卫招招手,侍卫小跑着来到他面前,“你知道阿垚什么时候离开的吗?”
“回王爷,小的看见阿垚小哥巳时左右离开的。”
“那他走时有什么异样吗?”
侍卫想了想,摇头:“没有,状态和平时差不多,还是哼着曲儿走的。”
“派两人去找找他。”钱诚低声吩咐,“在街上找不到就去他家找找,切记不要声张,父皇寿宴之际,别出什么乱子。”
侍卫领命退下,钱诚心事重重地上了马车,司瑾依稀听到了只言片语,心里也有些不安,这时候失联可不是好现象。
“阿垚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跟老管家交代啊!”钱诚烦躁地抓着头发,司瑾把他手拍下去:“别乱抓,一会儿头发乱了,或许阿垚真的有事,一会儿就回来了。”
“希望吧。”钱诚叹了口气,虽然这种可能性不大,但现在他想再多都没用,只期盼老天爷站在他们这边,别白白搭上一个好孩子。
马车晃晃悠悠来到了皇宫,皇帝寿宴,身份高些的朝臣都会受邀参加,所以钱诚他们到时,大殿里已经是灯火通明人头攒动了。
裕王一家倒是早早就到了,裕王一身黑金花纹的华服贵气无比,正端着酒杯全场晃悠呢。
他身边的裕王君曹云阳也是盛装出席,本就姣好的面容再轻施粉黛的确亮眼,但已洞察一切的钱诚怎么看都觉着这俩人貌合神离。
小混血儿静静地坐在位子上,背脊挺得笔直,小脸绷着,俨然一副小大人的模样。钱诚低头看看手里牵着的钱元珩,别说,这俩小辈放一起,规矩立见高下。
三人落座,钱元珩眼尖,一眼就瞅见了早已落座的徐将军,他兴奋地冲徐将军挥手,这个名义上的外公对他简直宠的没边,这几天住在将军府,在将军府的小辈里,他是最受宠的那个,就连嫡长孙都比不上他。
徐将军也看到了他们,先是冲钱元珩宠溺一笑,随后举起酒杯,对钱诚微微颔首。钱诚哪能让老丈人敬自己,连忙端起酒杯,举了举率先一饮而尽。
敬完徐将军,钱诚目光开始搜索另一位名义上的老丈人——户部尚书李大人。找到后他也是举起酒杯隔空敬一下,然后一饮而尽,毕竟都是老丈人,他不能厚此薄彼,不过主要是,这可是他麾下的两员大将,可不能怠慢了。
李大人对比徐将军,接收到钱诚敬酒,倒是显得诚惶诚恐,毕竟他儿子大婚夜跟人家私奔的确算不上光彩,虽然王爷大度不计较,但他总觉得对不住王爷,所以在保持中立的态度下,他偏向了几乎没有竞争能力的闲王。
敬完人,钱诚放下了酒杯,开始听钱元珩跟司瑾八卦在场大人们的家事,什么谁家和谁家联姻了啊,谁家后院起火给主家戴绿帽子啊,乃至谁家夫侍争宠干起来了,他知道个门儿清。
钱诚听到这不亚于今日头条的八卦,眼睛都冒着精光:“你都在哪儿听来的?”
钱元珩压低声音:“将军府的小小少爷,就是徐将军的小孙子,比我大两岁,他有个八卦情报小组,每天都能听到京城朝臣圈的最新消息,我跟他混熟了,天天有瓜吃。”
“那你有没有吃到裕王府的瓜?”
“裕王府……”钱元珩下意识扫了一眼对面的裕王空位,从瓜田里搜索关键词,不一会儿他就点头,“有,听说裕王不行。”
第48章 拆穿
钱诚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他飞快地低下头把钱元珩抱进怀里,略微侧过身挡住旁人得视线:“这话怎么传出来的?”
“情报小组里有在裕王府当差的小厮,听说这些年裕王和曹云阳几乎不行房事,他的夫侍们也从来没吃过避孕药,甚至曹云阳还暗中给他的两个侧室请过大夫,这些年却依旧无所出。”
钱元珩也意识到自己挖到了个有用的瓜,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芒,他把钱诚和司瑾的头搂在一起,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会不会裕王早就知道混血儿不是亲生的,为了保全颜面和地位,甚至是他授意的借种生子?”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钱诚倒吸一口凉气,他和司瑾对视一眼,也发现了司瑾眼中的震惊。
对啊,他们一直认为裕王被蒙在鼓里,是丞相府把他耍了,但从来没想过,有可能他们是共犯,甚至,裕王自己就是布局者之一。
他们好像发现了个惊天大秘密,钱诚有些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把钱元珩放开,他感觉这个事情越来越清晰了。
如果裕王和丞相府是合作关系,那曹云阳和他就是利益联姻,所以曹云阳和格雷斯的私情他懒得管,只是嫌弃他脏了不愿碰他。
后来与格雷斯私通生了小混血,丞相府乃至裕王怕他们的篡位计划露馅,正好裕王一脉没有继承人,就将错就错串通国师编了什么文曲星下凡的破借口。
曹云阳自觉有愧,自家儿子也是皇位候选人,就不阻止他一个个往家里领,但阳奉阴违也好,裕王坏事做尽遭报应了也罢,反正这些年他没有亲儿子。
这样一来就说得通了,他之前还纳闷,裕王那么多疑一个人,怎么会没怀疑过小混血的身世,甚至在自己拿青蛙和蝌蚪做类比时也没啥反应,原来这是心甘情愿戴的绿帽子啊。
“皇上驾到——”
太监尖声打断了钱诚的思绪,他立刻换上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面带微笑地看着自殿外被一众侍从簇拥着款款而来的皇帝。
皇帝身着一袭象征身份的明黄色龙袍,面上不怒自威,走路都带风,或许是端着架子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人不敢造次。
“臣等见过陛下,愿陛下龙体安康,福禄相伴,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待皇帝到上位站定,由丞相带头跪下开始喊贺词,钱诚三人也没参加过寿宴,手忙脚乱的跟着跪下,嘴里喊的都不一样,不过还好人多,把他们的声音完全盖了过去。
“无需多礼,自便吧。”皇帝声音不大,声压却十分强,钱诚坐在第一排,都能感受到空气里传播的声浪,让他莫名联想到了小时候上课,班主任的死亡威压。
皇上说自便,不代表真的想干嘛都行,下一环节就是送寿礼,但大臣送的礼都已经被礼部记下了,能在寿宴上当众出风头的,只有两位王爷。
因着长幼有序,率先献上寿礼的是裕王,他似乎对自己的礼物很有信心,扬着笑拍拍手让人把东西拿上来。
裕王呈上的是一枚精巧的玉佩,雕刻玉佩的石头是百年难得的宝石,听说是他手下的船队出海时偶然自深海处寻得的,花纹繁复却错落有致,还有什么延年益寿的功效,巴拉巴拉好处说了一大堆,给钱诚听的直撇嘴。
皇帝微微点头:“你有心了。”然后挥手让德公公把东西接过来,例行公事地看了一眼就拿下去了。
钱诚看到了裕王眼底闪过的一瞬间的怒意,见他朝自己看来,钱诚立马低下头不与他对视,论城府论演技,裕王甩他八百里开外,他可不敢硬刚。
随后就是闲王钱诚献礼,钱诚也拍拍手,几个侍卫模样的人把屏风抬了上来,巨大的梅花图案让皇帝眼前一亮。
钱诚知道投其所好了,强压住小得意站起来,冲皇帝拱手:“父皇,儿臣也无皇兄那般能耐可寻得奇珍异宝,便和阿瑾一同设计了这款屏风。
梅花,凌寒独自开,宁可抱香枝头死,不曾吹落北风中,我们月国定会像这梅花一般,在百花争艳时休养生息,在百花凋零时独树一帜。”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月国有统一天下的能力,当然,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主要的心思还是让皇帝睹物思人,看在他们和影帝,也就是君后沾亲带故……额,或者说是老乡的份上站队他们。
皇帝何等聪慧之人,怎能想不到钱诚那点小九九,他面上不动声色,实则心里已经暖呼呼的了,钱诚“算计”他是明晃晃的,而且哪怕是算计,他起码也花了心思。
想到前几日暗影搜集到的那些物证,桩桩件件仿佛都在嘲笑他这些年当局者迷的愚蠢,他微微叹了口气,他已命不久矣,何不把江山托付给最合适的人呢?
思绪百转千回间,德公公已经把屏风送到了他眼前,皇帝也瞧见了那树杈处的小巧思,勾了勾唇,也让抬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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