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收敛思绪,刚想喊开宴,就见抬着屏风的后排侍卫突然折返,手腕翻转手中便出现了一把闪着寒芒的短刀,朝着龙椅上的皇帝就刺了过去。
这一场刺杀来的毫无征兆,令在场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包括目标皇帝陛下,眼见短刀就要刺进皇帝的心脏,席下突然一道身影闪身上前,噗呲一声,那刺客便应声倒地。
“护驾!护驾!”
离皇帝不过半米之遥的德公公都吓傻了,反应过来立刻急切地大叫,殿上的人们才被惊醒,立刻慌乱起来,有喊护驾的,有慌乱逃窜的,徐将军等一众武将更是迅速集结,把皇帝围了起来。
钱诚坐第一排,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抱紧钱元珩,把司瑾揽在怀里,三人缩成一团自我保护。
待所有人被调动起来,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了刚刚上前救驾的人。
曹丞相???
钱诚一脑袋问号,虽然丞相就坐裕王旁边,但刺杀来的猝不及防,就连德公公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丞相倒是早有预料般冲了过去??
或许是心里对曹丞相有了怀疑,钱诚对细枝末节的事愈发关注,曹丞相虽是跟着皇帝出生入死的重臣,会武艺不稀奇,但他是丞相,是文官,殿前除武将与侍卫旁人不可携带刀剑,曹丞相手里那把软剑,很难不让人多想……
“何人如此大胆敢刺杀陛下?!”
曹丞相皱着眉头,把沾血的软剑收回腰间的鞘中,钱诚这才发现,他那剑鞘也是软的,就像腰带一样盘在腰上,不仔细看的确发现不了。
“这……这好像是闲王身边的小厮。”
有一个年轻些的武官脱口而出,等脑子追上嘴,想要及时止住已经晚了,钱诚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立刻朝着说话那人呛回去:
“你说话是不需要负责任的吗??”
钱诚很生气,他身边的小厮?他身边就一个阿垚,而且阿垚今天都没来……等等……
钱诚突然意识到什么,把钱元珩递给司瑾就朝着皇帝那里跑去,他心里有一个不好的预感。
都说女人的第六感是最准的,但钱诚的直觉一般也八九不离十,待他扒开人墙挤上前,下一秒就让他瞳孔骤缩:
地下躺着的那个人,怎么是阿垚?
曹丞相眼底闪过笑意,面上却一丝不苟,微蹙着眉:“闲王殿下,这可是您身边的人?”
“栽赃?”
钱诚冷笑一声站起来,看了眼地下那个和阿垚容貌一模一样的尸体,
“父皇,儿臣不多做解释,用贴身小厮搞刺杀,我是懒不是蠢。”
他的声音很冷,还带着对在场所有质疑他的人的嗤笑,仿佛在嘲讽他们连如此浅显的伎俩都看不透。
这种场面下没人再敢出声发表看法,要不是司瑾按着,钱元珩在底下都快蹦起来了。
徐将军看着钱诚不卑不亢的背影也面沉似水,道理大家都懂,可今日王爷身边的确没有阿垚的身影,而地下那人,身形相貌都十分相似,让人无法轻易做担保下定论。
“王爷说的有理。”曹丞相沉声附和,“是与不是,王爷把您身边的小厮叫来对峙一二,也好让众人莫要瞎猜。”
听到这里,钱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阿垚今日的失踪,哪怕不是丞相授意的,肯定也免不了他的推波助澜。
“阿垚今日失踪了。”
钱诚如实向皇帝汇报,心里就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既是丞相做的,必定斩草除根,阿垚恐怕活不成了。
他闭眼稳了稳心神,再睁眼时已是一片冰冷:“人证儿臣是带不来了,请父皇准儿臣检查尸体,儿臣必定给您一个答复。”
“准。”
皇帝抬手,钱诚深吸一口气,回头走到尸体面前蹲下,这八成又是人皮面具,至于裕王或丞相为何用如此蠢的方式栽赃他,定是认为没人知晓人皮面具。
既然不会有人想到人皮面具,人物当然是和他越亲近越好,这样才能一锤子把他捶死,让他连挣扎都不能。
不过这波他们在一层,钱诚却在大气层,他有半个上帝视角,他拨弄了一下那人的右耳,意料之中的没有看见那枚红痣,他心里就有数了。
他起身冲皇帝躬身作揖:“我家阿垚右耳后侧有一枚红痣,地下这人没有。”
“口说无凭,证人呢?”
这次没等曹丞相提出质疑,皇帝本人先开口了,若是没和钱诚坦诚之前,他或许还会对这场刺杀信上几分,可现在……
皇帝不着痕迹地瞟了眼自己曾视为左膀右臂的曹丞相,从前的万分信任,现在都变成了一把把利刃刺向了自己。
“儿臣怀疑是有人为他易了容,可再高明的易容术也架不住水清洗。”
钱诚特意加重了“水”这个字,他相信皇帝懂他的意思,这里虽然没有人皮面具,但江湖中易容术还是屡见不鲜的,所以他用了这个不算太明显的借口。
“来人,取一盆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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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父子
皇帝听到他的重音,立刻想到了他那日说的人皮面具,虽然他没亲眼见过,但他相信钱诚的判断。
不一会儿就有小太监端来了一盆水,钱诚没有立刻动手,而是让人把尸体抬到大殿正中央。
期间他打量了一眼曹丞相和殿下裕王的神情,不过让他有些失望的是,这两个狐狸,都没露出他所想的惊恐或慌乱之色。
“各位大人退开些,别让这脏东西弄脏了你们的朝服。”
钱诚接过水盆,话音落地就朝前泼了过去,而围在旁边的大人们都还没来得及退开,或多或少的都未能幸免,尤其曹丞相,整个官袍下摆都湿透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钱诚这是在公报私仇,但这时候了也没人敢看热闹,只是紧紧地盯着地上的尸体,人皮面具遇水则落,一盆水泼上去,钱诚蹲下身做做样子呼噜两把,一张质感超绝的人皮面具就脱落下来。
“啊!”
钱元珩十分配合地尖叫一声,然后一头扎进司瑾怀里,“他的脸掉了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好吓人!”
司瑾搂住他轻拍他的后背,似是在安抚,钱元珩肩膀一抖一抖,旁人都以为他被吓到了,实则是钱元珩在为自己的戏多而憋笑。
“满满不怕,父王和爹爹在呢。”
钱诚冲钱元珩那边轻声哄道,随后一秒变脸,拎着那张人皮面具转过身,面向皇帝,抖了抖:“父皇。”
钱诚眼里是不掩饰的得意,就像打了胜仗的大公鸡要向主人求表扬。
皇帝再次在他的身上看到了当初年轻时景霖的影子,很想夸夸他,但知道这不是场合,就依旧沉着脸冲德公公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把人皮面具拿上来。
钱诚没有让德公公动手,而是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亲自递给了皇帝,皇帝摸着那及其真实的触感,眼神扫过场下众人:
“这是何物?”
“儿臣不知。”钱诚不卑不亢。
“曹爱卿,你博览群书,可识得这是何物?”
被点名的曹丞相一僵,全场人的目光聚集到他身上,他只能扯扯嘴角,硬着头皮答道:“臣不知。”
“都不知道……”
皇帝意味深长地收回视线,一拍桌子,“不知道就去查!朕好好的一个生辰宴,被弄成什么样了!”
“是。”
曹丞相领命,坐回了自己的席位。
因着这场闹剧,也没人有兴致给皇帝过生日了,草草的走完了该有的流程,皇帝就说乏了,钱诚脸臭臭地招呼司瑾和钱元珩,说要送皇帝回寝宫。
皇帝没拒绝,大臣们也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毕竟闲王之前干过比这更放肆的事儿,皇帝陛下也依旧纵着他,更何况今天受了栽赃,找皇帝抱怨抱怨很正常。
钱诚临走前还特意看了眼脸色黑如锅底的裕王,说句真的,刚才泼刺客的时候,他真想一个转身把水泼裕王脸上,让他当场败露。
但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在前些年,皇帝一个劲儿的扶持裕王,朝中大臣一多半是他的,尤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站队他,这关系网盘踞复杂的,他不敢轻举妄动。
跟着皇帝回到寝宫,钱诚让司瑾抱着钱元珩在外间等,自己则是随皇帝进了内室。
钱诚从怀里摸出那个特意求来的平安符,献宝似的呈上:“父皇,这是我给您在寺庙求的平安符,刚刚在殿前,这东西上不了台面,只得私下给您。”
皇帝看着手心大的小荷包,心里感动极了,自从他做了皇帝,除了他那两个一年到头见不着面的皇兄,旁人送礼物都是给皇帝这个身份,只有钱诚,这份礼物是送给他本人的。
“谢谢。”
皇帝平生第一次和人道谢,声音很轻,但钱诚却感觉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儿子给爹送东西说什么谢啊。”
说完后,皇帝和钱诚都愣住了,钱诚懊恼自己怎么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那人家又不是亲爹,说这话很造次。
而皇帝却是眼眶一热,从没感受过的父慈子孝,却在这一刻被“陌生人”钱诚给感动到了。
“你和他,真的很像。”
皇帝眼中含着湿意,嘴角的笑却是幸福的,钱诚最怕美人落泪,哪怕这人是他名义上的爹,他也不忍心,伸出手给了他一个较绅士的拥抱,不过是一触即分。
“陛下,恕在下造次了。”
“叫父皇,你就是我的诚儿。”
“父皇。”
皇帝唇角扬起一抹笑,钱诚低头攥了攥拳:“父皇,今日之事,我怀疑……”
“是丞相。”皇帝拦了钱诚的话,给了他肯定的答复,他走到床头的暗格前,从里面取出厚厚一沓信件,
“丞相与英格的国王有私交,这些信件是在他的书房里搜集的,他早有谋反之心。”
“那裕王……”
钱诚小心试探,从前的皇帝对裕王可是父慈子孝,可今日,皇帝除了他献礼时看了他几眼,几乎没搭理过他,所以他怀疑是不是皇帝查到什么了。
果不其然,提到裕王时皇帝明显僵了一下,随后低头摩挲着钱诚送他的平安符,语气隐忍着颤抖:“璟儿……早已命丧狼口,现在这个不知何人。”
钱诚想问细节,但看到皇上那破碎的神情又歇了心思,管他为什么,皇帝看明白了就行。
房间内陷入了沉默,皇帝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什么,钱诚搓了搓手心里的冷汗,思量再三,还是提出了自己的打算:
“我想和您借暗卫一用。”
见皇帝看过来,他立刻挺直背脊竖起三根手指头:“我绝对不干坏事!”
皇帝被他的态度逗笑了,他勾勾唇:“你知道暗卫只忠于每一代皇帝吗?”
“知道啊。”
钱诚非常诚恳地点头,“所以我才跟您借嘛。”
“又揣着明白装糊涂。”皇帝笑得宠溺,“你当真听不出朕的言外之意?”
“听不出。”
钱诚虽那么说,但嘴角的笑已经出卖了他,他哪能真听不出,暗卫只忠于皇帝,如果把暗卫给他差遣了,那就说明皇帝认同他是继承人了。
皇帝看到他贼贼的笑,无奈又宠溺:“你也别跟朕打哑谜了,朕也明白的告诉你,你,是月国的下一任储君。”
“嘿嘿。”钱诚憨笑两声,仿佛早有预料,他臭屁地手一背,学着皇帝素来的语气,“暗影,速听本王吩咐。”
暗影没理他,他们暗卫除了皇帝喊,别人谁都不好使。
皇帝见钱诚气鼓鼓,感到好笑:“你啊,孩子心性,朕是真不放心把江山交给你。”
“那您就争取长寿一些,我不行,您培养满满得了。”
在殿外跟司瑾八卦大臣圈后院那点事儿的钱元珩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这天也没那么冷啊?
“父皇,既然您和我掏心窝子了,我也不瞒你,我呢,曾经卖了武林少盟主一个人情,所以我可以差遣武林人士。”
“武林人士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争。”
“我不让他们插手朝廷。”
钱诚凑近皇帝,低低地耳语了一通,说完后皇帝看他的眼神都变了,仿佛第一天认识他,眼神里带着从未有过的惊叹。
“当然,儿臣考虑的肯定不够周全,还请父皇配合儿臣演这一出戏,也求您保护好阿瑾和满满。”
“好,但明日你走后,朕无论做什么,你都不许现身。”皇帝目光深了,反复叮嘱,“切记。”
钱诚虽心里隐隐有些不安,但也没往别处想,和皇帝告辞后就出了他的寝宫,听着耳后划过一阵风,他勾起了唇角,有暗影在,那就是一个BUG啊!
司瑾在宫里一贯维持着少言少语温良懂事的人设,直到上了马车,他才问起了来龙去脉。
而目送钱诚离开的皇帝把殿外候着的德公公召了进来:“小德子,拟旨。”
“夜深了,您还是明日再拟吧。”
“等不了了。”
回到王府,钱元珩已经睡着了,司瑾把他抱回了清心居,而钱诚则是留在了前厅。
“找到阿垚了吗?”
钱诚声音有些颤抖,在看到刺客用的是阿垚的脸时,他就已经有了猜测,但他依旧保留着那一丝希望,万一阿垚聪明,只是躲起来了呢?
“找到了。”管家低下头,钱诚看到他的反应,眼里希冀的光逐渐熄灭,他强忍住眼眶的酸涩:“在哪儿?”
“送回他家了。”管家也是看着阿垚长大的,一想到他面目全非的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在哪儿找到的?”
“城郊的一处破草屋内,找到时早已没气儿了,脸……也被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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