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深自然而然地将右手揽在季昕予肩上,熟练地仿佛在一块儿时,随时都这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季昕予脑后凌乱的发丝,伸手压了压,那几绺沾满了发胶的碎发却总是重新翘起。
陆深也不恼火,低头朝向季昕予宠溺地笑了笑,继续揽着他往酒店里去。
“您好,陆先生。”
一进门,便有侍者过来打招呼:“温董与季总在会议厅。”
陆深微微点头,秘书史晨道:“先去休息室。”
侍者恭顺地示意一下方位,道:“好的,您的休息室在这边。”
陆深长腿一迈,往他示意的方向走去。
季昕予比陆深足足矮了一头,又因为长时间的绝食暴瘦,从头到脚都比陆深小了一号,被陆深揽在怀里,总是有种被挟持的错觉。
尤其是从门口到休息室的这段路上。
陆深本就腿长,步伐迈得极快,季昕予只能被他推着前进,不自觉地握紧他背后的西装布料才不至于掉队,时不时地还得小跑几步才能跟上。
这就是你没有对象的原因!季昕予一边努力跟进,一边在心里吐槽。
终于,他们停在一处暗红色调的木门前,中央挂着金色铭牌:陆深。
季昕予长呼一口气,现在这具身体的体能未免太差了点,区区百米距离,他竟然走得有些气喘。
侍者刷卡开门,把房卡递给史晨后便离开了。
“咔哒”一声,房门关上。
陆深一改方才温柔深情的样子,应声将季昕予推向沙发。
“啊!”季昕予先是被沙发上坐着的花衬衫陌生人吓了一跳,又猝不及防地被陆深推搡,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他对陆深突如其来的转变有点不适,刚一站定便转身费解地瞪着陆深。
而后者表现得更像首次纡尊降贵,亲自带宠物去修剪毛发的贵族。
他丝毫不在意“宠物”的感受,自顾自地往工作人员的怀里一扔,便什么都不管了。
“我说陆总,这么瘦弱的小可怜,怎么能粗鲁地推开呢?”
Stephen拉着季昕予的胳膊让他坐到自己旁边,夸张的语气吐槽道:
“啧,真是臭男人!爽完了就什么都不管,看把我们可怜的小下巴掐成什么样了!”
季昕予只觉得浑身恶寒,一半来自阴晴不定的陆深,一半来自阴阳怪气的Stephen。
陆深脸色阴了阴,旁边默不作声地史晨瞪了瞪Stephen,压低嗓子提醒:“Stephen!”
“好嘛好嘛,”Stephen这才正了正身子,用正常的语调和语气问,“有这么天生丽质的小家伙,还叫我来干嘛?”
见陆深的脸色缓和了一点,他又抢在对方开口前,点点自己的下巴,不怕死地加了句:“不会是为了遮‘作案痕迹’吧!”
“你最好现在就闭上你的臭嘴!”
史晨见陆深面色不善,率先上前几步,弯下腰抓起Stephen的衣领,恶狠狠地威胁道。
然而,Stephen并没有害怕的意思,稍稍正了正神色,轻声道:
“小晨晨,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粗鲁。”
“史晨。”陆深出声制止,史晨闻声便退回到陆深身侧。
Stephen正了正神色,不满道:“臭男人们,有什么工作赶紧说,我可是抛下了温氏主角才过来的!”
“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那个温少爷长得什么鬼样子,工作量大着呢!”
“咳咳。”史晨干咳两声,朝Stephen使了个眼色。
季昕予这才意识到,怪不得Stephen一点都不怕被史晨打,原来是配合着防止陆深生气。
陆深随手点了支烟,夹烟的手指点了点季昕予,缓缓说道:
“脸搞圆一点,还有头发,别跟刚从非洲战场运回来的骨头架子似的。”
季昕予听到他对自己精心打扮的评价,瞪圆了眼睛不满道:“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史晨替他老板解释道:
“季先生这个样子,会让别人对陆氏目前的运作情况产生误解。”
“而且,陆总最讨厌的生物,就是吉娃娃。”
第7章 立场
该死的史晨,不,该死的陆深!都该死!该挫骨扬灰!
季昕予坐在化妆台前,闭着眼睛任由Stephen在自己脸上抹抹画画,内心不断咒骂。
说他是难民尸体也就罢了,居然还骂他是狗!
待他成功复仇温家之后,《季昕予复仇笔记》的首要目标一定是他们两个!
长得好看也没用!
“真是漂亮的小朋友。”Stephen轻柔地理了理季昕予的头发,满意地感叹自己的作品。
闻言,季昕予缓缓睁眼,陆深和史晨也起身走了过来。
显然,季昕予从90斤到95斤的转变并不符合陆深的期望。
Stephen见他皱眉,摊摊手,率先解释:
“这毕竟是化妆术而不是魔术,下次可以带他来我的美容院,玻尿酸或许可以按照你的要求,把这个小可爱填充成发面馒头。”
“凭什么!”季昕予不满,叉着腰向陆深抗议。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一声轻蔑地嗤笑。
“时间差不多了。”史晨轻声提醒道。
Stephen整理好化妆箱,向着季昕予一个飞吻,说:“小可爱,哥哥要去拯救丑八怪咯,see you。”
说罢,离开了休息室。
作为与陆深共处时间最长的人,史晨深知他对温昕沅的用情至深,比之外面盛传的小道消息有过之而无不及。
对于敢冒犯温昕沅的人,无论轻重陆深从来都是杀伐果决。
这Stephen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每次都以他作调侃,生怕陆深不发火一样。
温小少爷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占个清爽娟秀,怎么也跟丑字扯不上关系。
史晨低声解释道:“陆总,Stephen他这人就这样……”
“出去。”陆深背过身,打断他未出口的话。
史晨看不透他的情绪,只能应声退了出去。
当陆深黑着脸慢慢逼近季昕予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害怕。
随着门锁合起的“哒啦”一声,季昕予也已经被陆深逼退到了墙角。
“我……”季昕予梗着脖子,强装镇定地想说什么,却轻易被陆深捉住了脸颊。
陆深高大的身躯将这窄小的墙角堵得严严实实,甚至连头顶渗出的灯光都遮了大半,目之所及只剩下他背着光的脸。
季昕予将后背紧紧贴在冰凉的墙上,在陆深的钳制中,像误入陷阱的小兽,挣扎着努力避开捕猎者嗜血的目光。
掩耳盗铃式的天真。
“看着我!”陆深不耐烦地低吼,左手将对方两只皮包骨的手腕扭到头顶,右手指尖随之用力,将那张苍白的小脸捏变了形。
别说刚下车时的温柔宠溺了,就连对Stephen的半分耐心都无影无踪。
刹那之间,季昕予便完全丧失了反抗能力,只能瞪着圆圆的眼睛,巴巴地仰望陆深那张看不真切的脸。
“你最好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小花招。”
背光之下,季昕予没来由地觉得自己被一道凌厉的目光射穿,自己盘算已久的心思在一瞬间全部摊开在陆深面前,迎接他不屑一顾的嘲笑。
还不都是因为你啊!
季昕予委屈巴巴地想,原来这就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感觉吗。
不过,这幅可怜兮兮的样子落到陆深眼中,不过是诡计多端的温家人,又使了一次蒙人的把戏罢了。
十几年前,温昕沅正是靠着这样一对水汪汪的泪眼迷惑了他,现在竟然故技重施,这家人是把他当白痴了吗!
“不要以为温家能保得了你,”陆深再次靠近,挺翘的鼻尖隔着几毫米距离停住,隐没在阴影中的鹰眼目光如炬,一字一顿地称呼他,“季、昕予。”
桎梏脸颊与手腕的枷锁同时松开,陆深又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样子,慢慢踱步到沙发一侧坐下,端起精致的红茶杯呷了一口。
季昕予稍稍活动几下僵硬的肩膀,两只手虽然恢复了供血,但手腕处赫然挂上了两条醒目的红痕,恰好在突起的腕骨下方,像极了小黄漫里的某些场景。
他皱着眉头狠狠眨了几下眼,把不合时宜地思想统统驱逐掉,然后转身对上化妆台的镜子。
怪不得,他脸颊两侧一直隐隐作痛,镜子里那两道暗红的指印比手腕更严重,隐约透着点点青紫色的淤伤。
这不合理啊,原文里陆深前期对温家非常包容,坊间一直流传陆家独子色迷心窍。为了讨好温昕沅,陆深连温氏背后耍手段抢生意都能一笑置之,转头就应邀过来参加温氏年会。
而面前这人却一反常态,言语间全是对温家的不屑一顾。
哪里是色迷心窍,分明清醒的很!
季昕予暗暗回头瞄了陆深一眼,又后知后觉地想:
也对,他更可能是提前看透了自己温家污点的身份,想要抢在喻安洲之前加入那个家。
“叩叩——”
史晨推门进来,看到季昕予脸上的红痕先是惊讶地倒吸口气,然后立马发挥强大的表情管理能力,低声提醒道:“陆总,温董派人来请您先去会议厅。”
陆深慢慢放下手中的红茶杯,利落地站起身来,面无表情地走到季昕予面前,胡乱压了压他额前与头顶的碎发。
季昕予不明所以,随着他的动作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只要你听话,”修长的手臂自他背后穿过,大手落在敏感的腰侧,用力往自己身侧一拉,就着季昕予侧头的姿势,陆深低头在他耳边呢喃:“我保证你能目睹温氏每个人的下场。”
季昕予敏感地蹭了蹭耳朵,意识到陆深话里的含义后,惊讶地抬头看他。
他怎么知道自己的立场!
陆深脸上难得出现了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再次将季昕予往怀里拉了一下,另一只手轻轻将他脸颊上被破坏的粉底抹平。
“你什么意思……”季昕予索性问出了声,奈何对方并不想回答,揽着他径直出了门。
这算是对他的拉拢吗,还是借他“间谍”的身份,直接向温家宣战?
他说“每个人的下场”,明明一直将温昕沅碰在手心的人,态度怎么会有如此大的逆转!
季昕予百思不得其解,原文剧情过半时,陆深才刚刚产生放弃追求温昕沅的想法,自己才刚经历开头,主角已经成长到如此境界了吗?
正想着,耳边突然响起清朗地喊声:“哥,陆深哥!”
季昕予抬头一看,迎面正小跑过来个样貌清秀的娃娃脸,穿一件刺绣衬衫与深灰色西装裤,柔软的发丝随着主人的步伐上下蹦跳。
应该就是温昕沅吧。
“哥,你身体不好,都好久没回家了。”温昕沅挽住季昕予外侧胳膊,亲昵地撒娇。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被走廊附近的人听清楚。
话音刚落,已经有好事的扭头瞥着他们窃窃私语了。
“陆总,昕予,最近好吗?”另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跟在温昕沅身后过来,说话更成熟客套了许多。
陆深微微点头示意了下,并不打算与这两个人交流,季昕予便也有样学样,微笑着点了点头。
“哥,我和爸妈都好担心你的身体啊,”温昕沅继续用那恰到好处的音量说,“幸好是住在陆深哥家,不然真怕你受欺负呢。”
“是怕我不受欺负吧……”本是腹诽,季昕予竟然呢喃着出了声。
好在温昕沅没有听清,反问:“什么?”
季昕予扯着僵硬的微笑面向他,轻轻摇了摇头。
多亏温昕沅地引导,周围窸窸窣窣地议论声愈演愈烈,季昕予不时能清楚地听到诸如“bao养”、“私生子”、“替身”等关键词。
“哎呀!哥你脸上怎么这么红啊……”温昕沅用指尖碰了碰季昕予脸上的淤痕,惊呼出声,“好像是淤伤哎!”
季昕予连忙低下头去遮掩,提高音量打断他的话:“我刚才说,有点头晕,好像是低血糖犯了。”
说罢,还装着腿软的样子,靠到陆深身上。
“哥,你手也……”温昕沅搀扶季昕予下坠的身体时,恰好发现了他手腕的伤痕。
喻安洲却用眼神制止了他的话,并道:“昕沅,先扶昕予到偏厅去休息一下吧。”
温昕沅只好住嘴,浅浅扶了季昕予一只胳膊,不情不愿地搀着他离开。
等到稍稍远离人群了,他便将季昕予的胳膊一甩,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活该!”
第8章 丑闻
酒店,偏厅。
说是偏厅,其实温昕沅带季昕予进去的,只是偏厅里头的小置物间而已。
进门后,温昕沅小心地将房门关严,转过身来面向季昕予,嫌弃似的往门边退了退,才开口道:
“安洲让我转告你,宴会开场后会过来找你。”
季昕予点点头,回忆着印象中原文描写原身的样子,恳切又卑微地问:
“安洲他……我是说……你们,还好吗?”
一丝不耐烦在温昕沅白净的脸上稍纵即逝,想到喻安洲的计划,温昕沅还是耐着性子回答:
“还行,不过温氏在宁市城建项目上投入的精力很大,如果不能成功中标,恐怕安洲这个负责人要遭殃的。”
季昕予尽职尽责地扮演一只小舔狗,昂着头急切道:“我今天发现了一些东西,一定会有用处的!”
“等等!”温昕沅突然凑近,扬了扬食指,说:“你抬头。”
季昕予听话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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