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陆深弄的?”温昕沅点了点自己的脸颊,不怀好意地问道。
季昕予从善如流,委屈地点了点头说:“刚才在休息室里,他说让我乖乖配合。”
强大的情感调度能力展现地淋漓尽致,几秒钟他便红了眼眶,与小时候原身被欺负时的样子应该如出一辙。
“其实,温氏建筑与陆氏建筑的实力相差并不显著,”温昕沅突然话锋一转,“宁市城建这样的项目对于两家公司来说难度并不算太大。”
季昕予不明就里地点点头,假装没有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在递交标书之后,评标环节中,除了价格、设计方案等硬性要求外,评标人与委员会同样将结合软实力进行评审。”
温昕沅意有所指,手指从季昕予脸侧迅速划过,“比如说,口碑。”
另一边,温昕沅带季昕予离开后,陆深便随喻安洲来到了这里。
此时,厅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应邀前来的政商名流。
他们穿着或华丽或清雅的礼服套装,推杯换盏间交换着虚假的情谊。
陆深与喻安洲刚一出现在门口,便有眼尖的“同僚”迎了过来,点头哈腰地重复着“年轻有为”、“一表人才”等烂俗的恭维话。
所谓上流社会,在资本操控的媒体口中,充满平等、开放、机遇,似乎从不排斥新鲜血液的加入,对所有人都心怀善良。
但只有靠近了才知道,再也没有什么是比名利场更封闭、更冷漠的了。
这些只配在门口徘徊的人,一边被上流阶层施舍的善意引诱,一边又在一次次越级失败中撞得头破血流。
他们热衷于各种商业聚会的门口,总能在第一时间接触到行业风云人物,即便连一个眼神都得不到,还是日日祈盼着能翻越那道壁垒的千万分之一可能。
“陆总、喻总,我是赛弗建材的付永生,一直没来得及感谢陆氏的提携……”
“陆总、喻总,我是运程物流的程国安,久仰大名!”
“我们林安广告也深得陆氏和温氏的扶持,实在是感激涕零啊!”
……
一句句奉承话说出来,从善如流地侍者立马上前向陆深和喻安洲奉上香槟。
面对那些伸到面前谄媚的香槟杯,陆深微微后撤半步,眼皮都不抬一下,绕过侍者直接往厅内走去。
“史晨,”陆深一边走,一边低声问道,“建筑公司跟赛弗有过合作?”
一直默默跟着的男人上前半步,回答:“上回郊区花园的工程上,有批水泥质量不合格,临时给了他们一单。”
“待会你去……”陆深停下脚步,半低着头小声在史晨耳边交代了几句。
而喻安洲则绅士地端过香槟,一一与门口几个人碰杯,待他们将酒饮尽便离开了。
同样不屑于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即使那也是他最初入职温氏时的样子。
喻安洲脱身后,快步跟上陆深,恰好碰到史晨转身离开,便随口问道:“怎么了,走的这么匆忙?”
“不放心,让他去看看。”陆深依旧没什么表情,但脸色显然比刚才要柔和了不少。
接着他未落下的话茬,从旁边走过来一个花白头发的男人,搭话道:“好久不见,陆深、安洲。”
作为陆氏集团总裁,他走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
方才见他脸色不佳,周围人便互相推让着,谁也不敢第一个去这位爷面前试探。
终于这会儿陆深脸色缓和了些,旁边又站了个脾气极好的喻安洲,踌躇许久的名流们便纷纷上前打起招呼。
首先过来这位是宁市创投集团的创始人,同时也是陆父生前最亲密的球友,宁坤。
他曾短暂任职过陆父的秘书,后来离职创业的启动资金,大半也是陆父投资的。
“宁叔。”陆深端了杯香槟,与宁坤的酒杯轻轻相碰,然后珉了一口。
喻安洲也跟着陆深的动作,敬了他一杯,寒暄了两句。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上前攀关系。
虽说坊间盛传陆深对温昕沅一往情深,但最近温昕沅与喻安洲一起频繁出席公共场合,且举止亲密从不避讳,两人的暧昧关系早就是公开的秘密了。
陆深即将回归“宁市第一王老五”的地位,聪明的上流父母们已经开始谋划了。
因此,不少人带了盛装出席的子女过来,排着队往陆深面前带,大有把年会变成相亲专场的意思。
“妈妈,走廊上不是听说他打人了吗,我不要去!”
离陆深不远处的长桌旁边,身穿水蓝色礼服长裙的女孩正努力反抗着自己母亲的拉扯。
也许是用力过猛,竟然没有压制住音量。
整个宴会场刹那间安静下来,媒体朋友们调试好角度的摄影机也反应极快地转向陆深的方位。
“闭嘴!”女孩母亲慌了神,赶忙呵斥道。
旁边表情阴沉的中年男人心虚地看了看陆深的方向,直接反手给了女儿一巴掌。
清脆地一声,女孩捂着脸,气急败坏地哭叫:“明明就是他把人打伤了!”
说罢,啜泣着跑离了现场。
“真是对不起,小女孩没见过世面,瞎说八道!”女孩母亲陪着笑脸,手忙脚乱地向着陆深的方向鞠了两躬,追了出去。
而女孩父亲则更加手足无措,本来想借着年轻的女儿攀上陆家的高枝,没想到直接把宁市第一大金主给得罪了。
生意场上现实的很,即便他们的公司不值得陆深花费精力对付,其他公司也会忌惮陆氏而与他们终止合作。
这下全完了。
“怎么会突然传出……”不知何处传来议论声,后半句话像是被人制止住了。
陆深脸上依然维持着一贯地面无表情,甚至悠然地呷了一口香槟。
刚才还排着队往陆深面前塞的男孩女孩们,纷纷被父母戒备地往身后扯了扯,好像生怕被陆深选中做人肉沙包似的。
气氛冷到了冰点,温氏一把手二把手都不在,谁也不愿冒险在陆深面前出头。
“请问陆深先生,对于刚才那位小姐说的‘打人’,您可以详细说明一下吗?”
不知哪里窜出个举着云台拍视频的男孩,不怕死地走到陆深面前,盯着屏幕里的人像问道。
“我女儿有抑郁症,都是胡说八道的!”女孩父亲作势要扑上来抢夺,被男孩灵活躲过。
他的镜头依然对准了陆深的脸,只是心虚地不敢正视他,追问:“这是直播,陆先生,请问‘打人’是否确有其事?”
“你觉得呢?”陆深依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甚至嘲弄地扬了下嘴角。
男孩拉了拉脸上的黑口罩,故意对着麦克风说道:“陆先生不正面回答,我与我的观众当然认为确有其事!”
“哦?那要是我否认,就是没有咯?”陆深眯着眼睛,毫不躲闪镜头。
无论是陆氏那群老古董还是温氏,陆深本就没有与他们虚与委蛇的打算,正面硬刚、速战速决更符合他睚眦必报的性格。
要是能借这次的负面新闻把身边那颗小炸弹送还温家就更好了!
男孩一时无言以对,而其他媒体也开始窃窃私语,闪光灯肆无忌惮地向陆深方向闪过,仿佛已经坐实了明天的头版头条。
在旁人看来,发言一贯简明扼要的陆深,突然这样顾左右而言他,摆明是默认了刚才那女孩的指控。
正当场面再次陷入僵局时,温昕沅突然进来,满脸疑惑地走近,轻声问喻安洲: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大家都盯着陆深哥?”
宴会厅太过安静,以至于温昕沅压到最低的音量,周围还是能清楚听到他的问话。
喻安洲没有回答,只是难为地摇摇头。
那男孩举着云台往后撤了撤,确保屏幕中同时出现陆深和温昕沅两个人。
“我的观众想问陆先生,”他再次开口,不知道因为激动还是恐惧,尾音不住地颤抖,“您是因为被温先生拒绝,所以把怒火转嫁到别人身上发泄,对吗?”
男孩的一句话,不只引得在场各位大惊失色,也成功让自己直播间人数飙升至千万级,更将陆深相关词条从热搜中部直接点燃,大大的“爆”字缀在排名前二,名为“陆深打人”、“陆深温昕沅”两个词条后面。
温昕沅呆滞几秒,然后不可置信地看着陆深,难为情地问:“陆深哥……是因为……我吗?”
喻安洲适时将温昕沅从陆深面前拉开,自己挡住他半个身子,说:“大家不要无端猜疑一些没有根据的东西!”
“陆先生,难道您连对温先生的感情也要否认吗?”前排传来其他记者尖利地质问声。
陆深依然不疾不徐地晃了晃香槟杯,将所剩不多的液体一饮而尽。
“是……”他昂首面向媒体所在的方向,才一开口打算全部承认,却被门口两声轻咳打断。
众人回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个瘦高男孩,穿了身价值不菲但过于宽大的西装,整张脸几乎都被黑色口罩遮盖,只余一双泛红的眸子。
“听说你们,到处说我被打了?!”
第9章 地位
“你……”陆深随众人一起转身,看到季昕予泛红的额头和眼睛时,眼底闪过一丝波澜。
他迅速掩盖过那片刻的惊讶,然后轻声一句“借过”,穿过并不算紧密的包围圈,走到季昕予身侧。
“怎么自己过来了?”陆深自然而然地将手臂环过对方后背,将人揽在怀中,旁若无人地低头凑到他耳边问道。
季昕予微微抬头看向他,便见着只有自己能看到的那张脸上,闪过一丝戏谑,一副要看他表演的样子。
还不等季昕予回应,一旁沉浸在“傻白甜”角色当中的温昕沅率先反应过来,随着全场调转的视线和镜头,他惊呼道:
“哥,你还很虚弱,需要好好休息!”
说罢,他便小跑着跟上陆深的脚步,直到季昕予被揽在怀中,温昕沅才带着一张“关心”的面具停在一边。
“哥?”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质疑,大家一致看向那个举着云台的男孩,显然他是在场最不会做情绪管理的一个,居然按捺不住问出了声。
除了被季父带回家那年,温家为了挽救温氏口碑,拉着他四处营销乐善好施、豁达大度的家风外,季昕予便几乎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
倒不是说温家有多保护他,只是曾经有狗仔拿季昕予在学校里与人争吵的照片向温家勒索,却一毛钱都没有得到,大家就都知道季昕予这人毫无价值了。
事实上,那个记者确实将季昕予的照片公开了,温家对此毫无反应,连水军控评都懒得安排。
从那以后的十几年里,大家便逐渐淡忘了这个半路杀出的“温家大公子”。
“这不是,刚才走廊上那个吗?”角落里的宾客窃窃私语,恰好落在温昕沅的耳朵里。
他内心不仅暗笑,面儿上还是作出威胁的模样,瞪了那几个女人一眼。
“这位先生,莫非您就是遭受陆深陆总殴打的主人公吗?”男孩举着云台稳稳地往前走,停在距离季昕予两米远的地方。
见陆深对男孩的行为并没有反应,其他几家媒体的摄影师也纷纷靠近了些,长枪短炮直挺挺地对着季昕予的脸。
季昕予的脸被口罩遮住大半,纤细的脖子上透出大片深粉色抓痕,而在浏海遮掩下的额头上,也能看出片片若隐若现的红痕来。
“先生,您不必畏惧任何人,公众会保护您的。”男孩诚恳地向季昕予说道,看来他对陆深打人的言论已经深信不疑。
季昕予苦恼状地挠挠头,又用手背使劲蹭了蹭胳膊,终于应声开口道:“其实……”
“好了,”陆深微微收紧臂弯,低沉又关切地声音打断他的话,“坐下再说,嗯?”
不是才刚变相向温家“宣战”吗,怎么又突然示好了?
季昕予感受着陆深搭在肩上的大手,透过西装布料传来若有似无的体温,心里十分纳闷。
原书中的陆深虽然暴戾、果决又占有欲极强,但向来爱憎分明、直来直去,直到剧情后期发现温昕沅联合温家陷害陆氏,才彻底与温家敌对起来。
他的立场向来黑白分明,从没有过这样反复横跳的时候。
见了鬼了!
“请问您是,温氏季总的大儿子,季昕予先生吗?”一名年龄稍长的记者趁机提问道。
温昕沅此时也已经跟到了季昕予身侧,率先答道:“当然是我哥了!”
“是那个私生子?”窸窸窣窣的私语声响了一阵,幸而是上流聚会,外围几个不入流的客人交谈几句也就住了嘴。
全场目光重新聚集在季昕予的脸上,原本就有些社恐的他,手足无措起来。方才进门时,他那股想为陆深摆脱丑闻的气势也消散了大半。
“怎么了?”陆深再次弯腰问询,在别人看不见的角度里,戏谑地盯着季昕予忸怩的表情。
他当然不介意与温家撕破脸,只是眼前这人特意拖着瘦弱的身子和满眼被欺负过的模样过来,让人不禁想将舞台让出来,拭目以待看他表演。
季昕予当然不会傻到以为陆深是真的关心自己,从门口到休息室那短短的距离,早让季昕予清楚地认识到,陆深只不过是想借无孔不入的媒体,给他自己扳回些口碑罢了。
至于休息室里的对话,聪明如他,大概早就意识到自己在温家毫无地位可言,根本没有防范的必要了吧。
此时季昕予的脸被陆深遮了大半,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快速运转,无数漫画、小说里的情节在脑袋里闪过,突然计上心头。
既然原身全书地位最低的设定已然坐实,那就只有想办法往巨人的肩膀上爬才行了!
狡黠的眼光一闪而过,季昕予突然往陆深相反的方向撤了撤,待到旁人能看到的角度时,那双泛红的眸子里已经写满了怯懦与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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