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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儿，伏彦明显愣怔。
刚才从封北阴的口中已经确认了孩子的身份，既然确定了是冥界神职之人，那自然只有一个结果......
如陆景苑、于河那种，伏彦或许还能用正常的眼神来看待，毕竟对他们来说，死亡并不意味着结束。
可是如今面对的却是一个刚刚降生不久，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的孩子，伏彦无法说出那句‘这是他的宿命’。
封北阴似是察觉到了伏彦的情绪，第一时间轻声安慰：“先别急，看看再说。”
伏彦只得点头。
男人又哄了妇人几句话，这才从妇人嗯嗯啊啊明显不舍的眼神中接过孩子，然后小心翼翼的递到苍澜面前。
他的动作轻柔，明显可以看出他对孩子的疼爱。
不过苍澜这人本就没什么情分，并未看孩子，只是摆手示意男人送到伏彦面前。
男人也没生气，再次抱着孩子送到伏彦的跟前。
伏彦垂眸看去，孩子小小的一个，鼻尖还带着刚出生的粟粒疹，红红的，都还没长开。
看到这样一个新生命，伏彦心头本就浮动的恻隐之心更是浓重。他直直的看了很久，直到封北阴强势的揽住了他的腰，他才仿若回神，抬头下意识朝封北阴看去。
封北阴无声的叹了口气，轻声开口：“这个孩子，是第六殿卞城王，毕元宾。如你所见，他的劫数就是眼前。贫苦的家庭，残疾的父亲，智力障碍的母亲，他所要经历的，就是在这个环境中挣扎，是跨越阶层还是深坠其中。”
伏彦张了张嘴，半晌后，才轻声开口：“可是他还这么小，谁也无法预料他的人生会是怎么样的......说不定他就是能改变一切........”
他的话还没说完，苍澜冷声打断。“他的人生轨迹确实是改变了他的家庭环境。”
身为人皇后人，不管是苍澜还是曾经的伏彦，都有看穿普通人命理的能力，所以苍澜才敢如此断言。
听到这话，伏彦微微一怔，下意识朝苍澜看了过去。
苍澜却并未理会他的眼神，继续道：“但因他的家庭原因，他从小备受歧视，吃尽了苦头，付出了常人难以相信的努力，才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梦想。”
没等伏彦流露赞叹，就听苍澜继续道：“但他妈早早去世，他自己也因为过度劳累英年早逝，而他父亲，先是送走了自己的妻子，又送走了孩子，最后承受不住打击，也跟着去了。”
苍澜将视线落在一无所知的男人身上，“他现在三十岁，还要再受将近三十年的苦难。”
伏彦怔住，苍澜短短的几句话，道尽了一个家庭的困苦与磨难。尽管很冷漠，可这就是千千万万普通人的人生......
苍澜对于伏彦的反应并不理会，继续道：“在我看来，与其让他吃苦受罪一辈子，不如让他早早回酆都。至于他的父母.......毕竟牺牲了自己的血亲，也算对神职之人历劫有所帮助，自有福报。虽然不大，但能改变他们如今的处境和既定的结局。”
伏彦静默了许久，摇头轻声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他的父母很爱这个孩子。尽管他们贫穷，残疾，但这个孩子依旧是他们的珍宝。不管什么样的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不管是你也好，还是我也好，谁都没有权利替他们做出任何的决定。”
闻言，苍澜的眉眼压低，冷冷的看着伏彦，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耐：“伏彦，时至今日，你还在坚持你那可笑的圣母原则！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方式，闷头吃苦下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最后的结果都是死！选择活下去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世上所有人都会死，既然都要死，那还活着干什么？大家都去死不就好了？”伏彦讥讽的看着苍澜：“身为人皇，你最该明白人活着的意义，现在你来告诉我活着没有意义，你觉得合适吗？”
苍澜有些恼怒：“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在说这个孩子！”
“众生即是我。这个孩子跟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至少现在的他，就是一个普通的孩子。即便你是人皇，也不能替他做出任何决定！”
苍澜气恼不已，猛地站起来，怒气冲冲的看着伏彦，“那你就等吧！等他几十年后自己去死！”说完，苍澜转身就走。
看着他离开，伏彦并未阻拦，收回目光，再次看向襁褓中的孩子，那种迟疑的游离感再次攀升，伏彦张了张嘴，轻声问封北阴：“你说.......我的做法对吗？”
封北阴握住他的手，声音轻轻的，却很坚定：“你没错。”
但封北阴的这句话并未安慰到伏彦，他又看了那个孩子好半晌，才闭了闭眼，轻声道：“把选择权交给他的父母吧......”
封北阴顿了顿，点头答应：“好。”
说完，伏彦深呼一口气，跟男人打了声招呼，抬脚也走了。
男人并未听到伏彦几人的对话，所以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伏彦走后，五局之人上前低声跟男人说着什么........
伏彦走出去后，就看到站在路边儿的苍澜正垂眸抽着烟。他依旧是那副帅气温柔男大的打扮，纯白色的T恤下一条浅色宽松牛仔裤，微长的刘海正好垂在他眉眼的位置，口鼻吐出的厌恶模糊了他的五官，莫名让人有种安静的感觉。
伏彦脚步顿了顿，上前两步，微微扬起了声音：“你不是要走吗？”
苍澜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淡漠，没有回答，再次垂下眉眼，并不理会他。
第111章 他死在你的手里
伏彦也不在意，抬脚走到苍澜跟前，直接伸出手，“给个火。”
苍澜顿了顿，懒得看他，准备别过身子，伏彦却自顾自的从他的掌心把打火机抠出来，然后微微侧头，点燃唇边的香烟。
“其实你真的很适合成为人皇。”伏彦目光虚无的看着远方，轻声道：“至少现在我跟你说，万恶之源没死，需要你杀了我才能真正的消灭他，你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动手！”
苍澜身子一滞，眉眼瞬间压低，死死的看着伏彦，用力咬了下烟蒂，“你什么意思？”
伏彦轻笑一声，摆摆手道：“没什么，我只是这么假设而已。”说着，他微微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苍澜，感叹似道：“说实话，我真的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跟你心平气和的站在一起抽烟。”
苍澜眉眼依旧没有缓和，并未理会伏彦的感叹，声音冷凝：“别说这种没有任何意义的假设！如果你不想死的话！”
伏彦没忍住轻笑出声，“说实话，我有时候真的感觉你好像对我是有点儿兄弟之情，但大多时候，我真觉得你恨不得我当场毙命。”
“到底是我感觉错了，还是你这个人真的特别的矛盾？”
苍澜并未回应伏彦的眼神，他依旧垂着眸，不为所动，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伏彦的话一样。
伏彦耸耸肩膀，也不在意，轻弹了一下烟灰，淡声道：“苍澜，事到如今，我只希望你能做个称职的人皇。”他微微侧头，看向苍澜，轻声道：“毕竟人皇一脉，只有你自己了。责任也只有你一个人才承担了。”
苍澜声音平静又漠然，“有没有说过，你真的很啰嗦且讨厌。”他同样转头， 朝伏彦看去，两人的视线不期然的对上，苍澜淡漠道：“不如我把龙像还给你，你来当这个人皇后人。”
伏彦一怔，显然没想到苍澜会这么说，他诧异的看着苍澜：“你在跟我开什么玩笑？”
苍澜嗤笑一声，收回目光，“你也知道我是在开玩笑？伏彦，收起你那多余的责任感，如今的你不该操心这些。”
“你该想的，只有如何活下去这一件事。”苍澜声音很是凉薄：“至少我不想几年之后就去参加你的葬礼。”
伏彦心头一窒，勉强笑了下，点头道：“确实，现在的我没有资格操心这些。不过几年之后的葬礼......应该不会。”
或许几年都过不去呢.......
伏彦在心里暗自自嘲，面上则是丝毫不显，他深呼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沉闷，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是抬头就看见苍澜那张脸，心里什么想法都没了，糟心的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从伏彦朝苍澜走过去的时候，封北阴就没有跟上来，远远的避着，并未去听他们二人的谈话，不然一定能从中听出不对劲。
可他就是没有听到......
见伏彦说完过来，封北阴这才迎了上去，见他脸色不好看，下意识问道：“怎么了？”
伏彦摇了摇头，懒得再去复述刚才跟苍澜糟心的对话，敷衍了一句：“没事儿，时间差不多了，回去看看吧。”
封北阴点点头，不过转身之极，还是朝苍澜的方向看了一眼。
苍澜似是也察觉到了封北阴的眼神，同样远远看了过来，视线触碰那一刹后，两人皆是厌烦的快速移开。
然而，还不等他们再次走进小院儿，就看见男人脚步虚浮，本就不稳的脚步更是踉跄，双眼发红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神色间是掩饰不住的仿徨和难过，还有无法抑制的痛苦。
他怎么都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内，竟然会得到这样的结果.......
他甚至都不敢去看自己怀里孩子安睡的脸，更不敢看他婆娘懵懂无知却充满爱意的眼睛。他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或者说，他根本做不出任何的选择。
五局之人跟他说的直白，想要得到更好的待遇，他想要给他婆娘治病，想要不再吃苦受罪，就要放弃这个孩子。
如果他不愿意放弃孩子，他的婆娘......孩子，仍会离他而去......
伏彦脚步一顿，并未立刻迎上去，而是远远的看着男人。
虽说大多没有真正的感同身受，但看着那么小的孩子，伏彦自己都于心不忍，更何况亲生父亲？让他亲自选择他所爱的孩子到底是苦累一生，还是早早死亡......
这无疑是一件非常残忍的事情。可是不管再如何残忍，选择摆在眼前，他无法视而不见。
因为视而不见的后果，就是选择孩子苦累一生。
其实虽然他从家里出来，选择来到了伏彦的前面，但实际上他的心里依旧没有任何的决定。他根本做不出决定。
伏彦并没有催他，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好半晌，男人通红着一双眼，张了张嘴，声音低不可闻：“我.......我无法放弃自己的孩子.......他或许会辛苦一生，可我.......还是想留下........”
他的话还没说完，苍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近前。他没有让男人说完，就淡声打断：“你老婆生病了。”
男人一怔，没有继续的话，诧异的看着苍澜。
苍澜并没有理会他的眼神，淡漠的继续道：“她的身体里长了一个病灶，如果现在干预治疗，她会安然无恙，但如果任其发展 ，明年这个时候，你就该给她下葬了。”
这话一出，男人的双眼瞪了更大，满满的不敢置信。
苍澜冷漠道：“这是她的宿命。你如果不信的话，可以现在就带她去检查，结果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但即便你检查出来了也没用，因为你没钱，你治不好她，她依旧会死。”
男人脚一软，差点儿摔在地上。
苍澜仿佛没看见他那副晴天霹雳的神色，继续道：“但是你现在还有一个选择。把你儿子交给我，你的妻子就会安然无恙。并且你们可以得到一笔钱，这笔钱足够你们夫妻毫无压力的过完这一生。如果你们还想要孩子，也是可以的。”
“就相当于，用你妻子的性命和你们夫妻后半辈子的平安来买你儿子。”苍澜直直的看着男人，那双平静幽深的双眸中带着不易察觉的压迫。
“这是一笔非常划算的买卖，我想你应该不傻。”
苍澜说完，就收回了视线。
而伏彦则是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深呼一口气，颇为无奈道：“苍澜，你这样不是在给他自己选择的权利，你是在加注筹码，逼他做出选择。”
苍澜却并不把伏彦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冷漠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吗？他的妻子确实生了病，如果不治，最多一年。可他如果选择把他儿子交出来，五局必然护他父亲后半辈子。”
伏彦顿了顿，眸中闪过不解之色：“我有些不明白，不管他如何选择，这人都是冥界之人，拖的也是冥界的进度，你为什么愿意插手帮忙这件事？”
苍澜眸色微沉，面上丝毫不显，“我不是在帮任何人，我之所以插手这件事只有一个原因。”他转向封北阴，眼神冷厉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让他早点儿滚。”
伏彦：.......
封北阴却并未生气，只是冷冷一笑，上前一把揽住伏彦的腰，“不劳苍澜主上费心，三千劫数一过，本君自然会回冥界，不过......”
“伏彦跟我一起走。”
这话一出，苍澜的脸色更难看。他眯着眼睛，眸中是毫不掩饰的冷光：“北阴帝君，我想我需要提醒你一下，伏彦，是人界人皇后人，即便他现在已经没有了龙脉，但也是我血脉至亲，他就算是死！也得死在人界！”
封北阴的脸色同样沉了下来，“他是人皇后人，但若不是因为这个人皇后人，他会到如今这个地步？人界也好，五局也好，甚至是你也好！你们谁曾真心待过他？现在来跟我说他是你血脉至亲，当初他差点儿死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怎么不说？”
说完，不等苍澜回话，封北阴又故意一副恍然的模样，“瞧我这记性，还真是不好。他不是差点儿死在你手里，他是在你手里死过一次。当初可是你亲自拧断的他的脖子。苍澜主上应该还记得吧........”
封北阴话音未落，苍澜的身子就像是离弦之箭一样，朝着封北阴飞射而去。
封北阴同样不甘示弱，抬脚应了上去，眨眼的功夫，两人就打了起来。
伏彦额角的青筋一个劲儿的跳。他强忍着回头去看的冲动，深深呼了一口气，理都懒得搭理他们两个人，而是看向男人，认真询问：“你做好决定了吗？”
男人陷入痛苦中很久，闻言，才茫然的抬头看着伏彦。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喉咙紧涩，根本发不出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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