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幸亏司命星君同青帝窃窃私语时,还有所收敛,并未叫上头二人察觉。
故而不多时,便动身前往边关,隐去了身形,化作清风拂过。
神行千里,不过是眨眼,黄沙漫天的边关就已显现在眼前。
一路而来,渡过各处城池,玄又不免感慨这大楚的版图之大,三千凡世之中,真真是是少有这般盛世当道,且常年稳定的国家。
边关的黄沙土地上积了雪,城楼边的树木几乎全被砍伐殆尽,做成了防守的弓箭。
那四帝子如今,自不受宠的四皇子长成个皇帝器重的镇北将军,被重新赐了个名,楚姓,名长安,字承德,意为承了上天的恩泽。
边关后头的城镇中,人家不足千户。
人烟不算稀少,商铺也是开了不少,似是专为镇守边关的将士而开设经营的。
城中的消息也还算流通,但友一凝在粗略的了解下,知晓的也只是一些表面消息,与燕京城中打听到的相差甚少。
唯一相差的,便只有这凡人四皇子,实际上并未皇宫中说的那般,受皇帝宠爱。
留他在边关镇守、赏赐万千,只是皇帝的忌惮。
少卿自入边关以来,早早的就编了个自燕京而来,找寻家中当了兵的少爷的幌子寻了家酒铺子,上了两壶清酒。
玄又摸了两把核桃和几碟糕点出来,同捧着酒壶的少卿凑在一处,极有闲心地观赏对面三人眉间染上的愁绪。
第53章 情债传言与远远望见
桌上几碟梅子糕香味萦绕在鼻尖,弦锦抬头同玄又对视一眼,忽地想起四帝子那已被更改的命簿。
‘七月十六,承德皇子自梨园中赎回一名女子,这女子年二八年华,家中留有老母,父亲早亡。’
只这样一想,弦锦便愈发觉得这四帝子如今渡的劫数,不仅仅似是生死劫,似乎还掺杂了些许情劫的苗头在其中。
念及至此,弦锦不由得捣了捣友一凝,低声问:“你消息灵通,想一想,这四帝子在上界,有无欠过哪家神君神女的情债?”
闻言,友一凝蹙起眉,半晌摆了摆手。
“你莫不是想多了,这四帝子下界历劫时也将将五万岁有余,即便他六弟已娶亲,可上界从未有传过这四帝子的流言,莫要说情债了,就是说他同哪家神君神女交好的传言,那也是从未有……”
“非也。”
以秋枫突然打断她,拍净指间的糖渍。
“我依稀记得那四帝子约莫在六千岁时,好似同洛水神女传出过一段情缘。”
“只是正巧撞上了五山山神娶亲,没掀起多大的水花,而后来又不了了之,故而上界记得人没有多少。”
弦锦侧头望去,又问:“这洛水神女现如今,又在何处?”
玄又一点点挑开桃仁苦涩的外衣,将手边攒了一把的核桃仁递给弦锦。
她自动忽略青帝早已等候多时的、渴望的目光,适时打断三人的对话,“莫想了,不是洛水神女,但我估摸着这事儿,应当同洛水地界脱不了干系。”
少卿白了她一眼,施施然道:“以秋枫记岔了,同洛水神女有流言的,是青元帝君。”
“不过那四帝子确实是与洛水有干系,但是,是与洛水神女座下的一株莲花有关。”
她眼疾手快地自玄又手里夺来几粒核桃仁,又道:
“说是昔年四帝子,于洛水神女座下修习疗愈之术,常年与那株莲花待在一处,受得四帝子点化,修得正道。”
听得此言,友一凝不禁咂舌。
上界受到仙家天神点化的花草树木乃至妖兽不在少数,但与点化其的仙家天神传出流言的,却是少之又少。
话音刚落,外头的战鼓声就已传入了耳中。
不过是落脚在边关的酒铺子不到半个时辰,外头就传来了战鼓声。
随后便是慌乱四处奔走的脚步声,隐隐约约间,还能闻见盔甲撞击在一起清脆的响声。
玄又忍不住拧眉,心道这边关怎会如此不平时,抬眼向门外望去,却见酒铺小二匆忙上前,颇为熟练地关上铺子大门。
酒铺的小二关上铺子的大门,落了两道门栓后才发现坐于右侧的几人,眉目染了忧愁的上前道,“几位大人将从燕京而来,怕是不大清楚这处。”
“这地儿的蛮族几乎每日都要冲锋,镇北将军恐有流箭伤到关中百姓,令我等只要听见战鼓声便寻个地处躲下,等再听见号角声后出来。”
说着,那小二冲几人歉意地笑笑,“如今这号角还未再响起,只得委屈几位大人在这小铺子里待上片刻了。”
少卿倒是熟悉凡间做派,当下便换了副口吻由衷感叹道:“镇北将军真真是位处处为我等素衣百姓着想的好将军。”
闻言,小二的脸上登时布满了骄傲,“大人所说当然,关中百姓可是无一人不称赞将军。”
但听此言,几人对视一眼,心下皆是有了个大概。
这凡人四皇子在此处,真真是得民心。
凡世有句俗谚,好似是甚么得民心者,得天下。
弦锦垂着眼,屈起的指节不自觉地叩响木桌。
冲锋只持续了一炷香时间,待到蛮族撤离后,竟又飘起了雪。
向那酒铺小二道了谢后,几人便一道出了门去,方一便四散开来,隐去身形后,再一道行至一高高隆起的沙丘之后。
玄又掐了个诀,幻化出一副大楚士兵的模样,闪身就已混进了军营。
见状,少卿眉头一皱,方欲说甚么,就见弦锦也跟着变了模样同她一道进了军营,也就只好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跟着进去。
落在三人身后的友一凝同以秋枫连从皇宫中摸出来的督军令都未能拿出来,抬眼就见三人的身影已渐行渐远,便也只好一道跟进去。
冲锋已过,可演武场内却仍旧留有一队士兵还在练武。
玄又隔着整个演武场,望见了立在高台上的凡人四皇子,心下登时生出了几分欣慰。
她扯了扯弦锦的衣袖,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瞧瞧,我就说他也是个带兵的料子。”
“我怎记得,你那时可是一日到晚都在说他文行武不就,”弦锦哼了一声,“夜里头睡觉还在抱怨说他天天问的都是甚么刁钻的问题。”
“你那是听错了,我分明说的是他文行武就。”
但听此言,立在二人身后的少卿大骇。
不曾想,不过就自青帝殿分别后,这二人竟有了专属自个的秘密,自她二人相识算起,这也才百日有余罢了。
依玄又那个破脾气和弦锦那甚么事儿都不想管的性子,怎就有自个儿秘密了?
念及至此,少卿真真是好奇的紧,却又在原地踟蹰。
正当她苦思冥想,想寻出个由头来好好盘问时,就见那高台上的凡人四皇子忽地就将目光直直的投向这处。
见此,青帝当即一手一个,拽着友一凝同以秋枫正欲离开。
在其转身迈步时,玄又扯住了她的衣领,险些破掉她施在身上的幻术。
“跑甚么?堂堂青帝也会有像做贼的一日么?”
“你在瞎说甚么?”
少卿面色一僵,拂开她扯着自个儿的手,“我同司命星君分明是想去其他地处瞧瞧有甚么不妥的地方,玄帝这话说的着实有些不妥。”
但见玄又唇角一扬,张口就要驳回去时。
弦锦索性掐诀除去了身上的幻术,翻手一变,捏出折扇就往玄又头上一敲。
在收获了玄又不耐的哼声后,弦锦这才开口道,“青帝所言极是,可我观青帝若是要去别去,还应当跑快些,那四帝子,约莫快要到了。”
第54章 老人家与再见四皇子
眼见弦锦舍了身上的幻术,少卿便也不再缩手缩脚,不过是一晃眼,就消失在了眼前。
弦锦面上含着笑意,目送少卿离去。
可方一侧目,就见玄又数着衣袍上的祥云,摆出一副不愿理人的模样。
见此,弦锦唯有长叹一气,摸出两块梅子糕递过去,这回的玄又总算是愿意分了点神给她。
玄又三两下将口中的梅子糕嚼碎咽下,“你莫不是早就晓得四帝子将我等认出来了?”
闻言,弦锦挥袖替她散去周身的幻术,露出熟悉的衣袍后才道,“你不也是么?”
话音刚落,身侧就传来了悉悉索索声。
抬头一瞧,正是方才还在高台上的四帝子。
可他不比将才的肃穆威严,到了眼前,瞧得清了,却是一副孩童气的模样,眼中聚了泪光。
到底还是长大了些,晓得了不能轻易落泪,只包在眼中不肯落下。
见此,弦锦倒有些欣慰。
玄又亦是有些欣慰,盼着他日后莫要再问些劳什子治国的问题。
如今在边关,还是多问些行军治兵的罢。
将将及冠的凡人四皇子嗫嚅片刻,不确信的问:“师尊?”
在这密不透风的军营中,能悄无声息摸进来的。
不是有天大本事的江湖中人和那些个术士,便只有他的师尊。
那四皇子是如此想的,可他师尊却不是这样想。
如今三千凡世中,虽常有仙家神族下界除妖,可这妖物却似除不尽似的,依旧留有许多。
而这小子还未将她们彻底认出,便敢独自一人前来,就不怕她们是妖物所化的么?
念及至此,玄又面上的神色有一瞬的难堪,却还是应了一声。
后抬手想如他儿时那般摸摸他的头,半道上惊觉高度不对,不着痕迹的改道,变为拍了拍他的肩,张了张口,方欲说甚么就被他打断。
“当真是师尊您老人家!”
四皇子眼中闪过惊喜,登时又变为了还在庙宇里的模样,一张口就叽叽喳喳个不停。
但听此言,玄又这回真真是面色难堪了。
想她昆仑墟的白虎主君,墨阳宫的玄帝也会被别人唤老人家的一天。
虽说已有三十万岁了,与她同龄的仙家天神孙子辈的都有了。
但,被唤成老人家还真是她神生里头一遭。
很快她面色便不难堪了,只因玄又闻见四皇子转而又朝弦锦道,“这位青阳氏的老人家,您见到了青阳氏的族长了么?”
弦锦方才还在暗笑玄又被唤成老人家,不成想,下一刻便轮到了自个儿。
她不用瞧都能晓得玄又正在偷笑。
弦锦捏着扇骨的手登时一紧,弯了弯唇角,“嗯。”
见甚么见,你同你那个天帝老子都得滚去太极正殿劳心劳累。
弦锦面上不显,内里却是波涛汹涌。
这天帝一脉,也就天后同柏叁叫人顺心些。
那四皇子还欲说甚么,就见弦锦离去的背影,只好不解的看向玄又。
“师尊,青阳氏老人家这是为何生气?”
玄又听他又在念叨老人家,连忙将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
“往后,你莫要再唤她老人家。”
“不唤老人家?”四皇子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地问:“那师尊,徒儿应当唤她甚么?”
唤甚么?
玄又此番倒是被难住了。
她倒是想叫四皇子唤她一声师娘,话到嘴边便被她咽了回去。
她自顾自沉思片刻,到底还是捡了个合适的称呼,“你往后见到了,便唤她一声主君罢。”
凡世里的条条框框,玄又还是晓得的。
凡世里,普天之下,唯有坐在最高处的才能称之为帝。
倘若叫四皇子唤弦锦一声帝君,是性命不保的死罪。
左右弦锦也不愿做这青阳帝君,不如就叫四皇子唤她一声主君罢了。
闻言,四皇子哦了一声,转而取出个令牌递给玄又,“师尊,这是督军令,您看是?”
“有心了。”
玄又急着去跟上弦锦,顺势就收下了令牌,轻描淡写之间,就成了大楚镇守边关万名将士的督军。
见她要走,四皇子急急叫住她,“师尊,我方才见您身边还有几人,您觉得徒儿应当安置一个甚么身份位子合适?”
“她们此番,有旁的事儿,你不必分神去管她们。”
玄又挥手,快步跟上弦锦。
远远望着玄又追着弦锦离去的背影,四皇子却依旧立在原处。
旁的事儿?
他这师尊此番再度出现,还有甚么旁的事儿?
四皇子微微眯眼,心下翻滚。
莫不是已经晓得宫里的那位已经出了乱子?
.
边关银月皎皎,清光兜头洒下,显得整处边关荒凉无比。
因着有四皇子带路走小道,路上并无旁人撞见。
直至入了主将营帐,边关的好些瞧起来是四皇子心腹的几位将领,这才晓得自燕京来了两位督军。
可往年来的督军只有一位,现下却是来了两位。
几位将领于四皇子如今,在燕京的地位难免有了猜疑。
而这些个猜疑,无非就是四皇子在皇帝心中的分量又少了许多、疑心又重了许多。
所以此番,才会连派两位督军前来。
督军,说的好听是监督军中将士的,说不好听点,就是来监视四皇子举动的。
督军到来的消息将将传下去,还未有一炷香的功夫。
主将营帐便迎来了骠骑将军,身后还跟了不少将领,直至再无人进入。
粗略望去,应当有十二人。
这十二人皆是四皇子的心腹,本是前来同四皇子商量如何对付从燕京而来的督军。
不成想,一进主将营帐便傻了眼。
只见四皇子候在二位督军身侧,手上端了茶盏,低垂着眼,瞧上去极为尊敬这二位督军。
此番情形倒是叫几位忧心忡忡的心腹将领摸不着头脑。
见是心腹的到来,四皇子却依旧立在玄又同弦锦的跟前。
可面上的神色却是变了,不复方才对二人的尊敬,似是又回到了高台上肃穆威严的样子。
“几位大人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29/42 首页 上一页 27 28 29 30 31 3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