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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近代现代)——瑜飒飒

时间:2024-05-08 14:04:42  作者:瑜飒飒
  林巍身体力行地宣告着什么叫做不讲理,他后悔了,他要违背约定,推翻之前说好的一切。
  秦冬阳实在挣不脱,只能听任林巍为所欲为,他有一瞬间的沉湎和痴迷,一瞬间的随波逐流,甚至还有渴望眷恋更多的想要,但也始终在与自己作战,在提醒自己——这不是爱情啊秦冬阳,这算什么呢?
  再强壮的人也受不住缺氧,林巍终于放开了秦冬阳,一边大口大口喘气一边不错眼珠地盯着人。
  因为呼吸不畅,秦冬阳的状态比他更糟,脸色白得吓人,身体勉强贴在门框上,不拼全力支撑会塌坍在地面上一般,但他仍旧分了神去摇头,“您糊涂了……刚做完手术,有情可原……”
  林巍恢复了不少,可他不太忍心继续逼迫可怜兮兮的秦冬阳,无奈地道,“我是糊涂。冬阳,我就不能糊涂糊涂吗?我就不能要个机会吗?”
  秦冬阳心弦一颤——机会……
  “我很想你。”林巍也勾了头,伸手捏住秦冬阳一只腕子,“才知道想,就晚了吗?冬阳,你陪了林哥这么多年,真要走吗?我……”
  从来不是擅长说软话的人,林巍卡住,好半天后才能继续示弱,“我都这样了,你真不管?”
  秦冬阳没见过这样的林巍,可怜的理智过分势单力薄,刚遭剿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缩进墙角,他竭力地调动着自己的斗志,“我管不了……有很多人管您……”
  林巍无言望他。
  这已经是林巍最不要脸的请求了。
  小时候他想林北得的善待,期待水隽影的拥抱和呵护,没学会说。
  后来疯狂地追求沈浩澄,但那是明明白白地宣布热热烈烈地追求,高调至极,并无委屈。沈浩澄不同意时他扯着脖子挺着胸地跟着追着,态度强硬得天经地义,等到沈浩澄软化了就是自然而然地水到渠成,从未低三下四。
  不会温声细语地说话,不会赖皮赖脸地哄人。
  那是秦大沛对肖非艳才会有的态度,林巍总觉得是招数,乐滋滋地瞧着看着,受不了,常拿大脚板子使劲儿踹哥们的屁股,嫌弃他怂。
  如今换成自己百般讨好,实在太艰难些,他觉得自己已经用了最大力气。
  秦冬阳却没投降。
  无力,无策,无奈,无话可说。
  秦冬阳受不住林巍的注视,于这瞬间攒了些劲,努力挤出了卫生间门。
  林巍被刮到般,胸膛一缩身体一弓,脸孔向下,眉峰皱起。
  秦冬阳慌慌地回头看,知道自己碰疼了他,几乎要蹿回来,身子全然转了却又堪堪停下,“对不起!对不起……林哥,我知道您可怜我,所以在意,但我现在不想这样了,咱们好好说……你得先养伤,养伤要紧……”
  林巍更加皱眉,似真受不住疼,“什么叫做可怜?可怜有什么不好?你可怜可怜我,我很需要可怜。”
  秦冬阳被说怔了,“什……么?”
  “我需要可怜。”林巍非常迅速地说,“没人可怜我,没人给。你肯吗?”
  秦冬阳下意识摇头,“您……”
  林巍抢话,“我不可怜吗?没人帮没人疼,受了伤也没人陪。你真的喜欢过我吗?就当可怜可怜我行不行?”
  秦冬阳懵了,呆呆望他。
  “别忙着走!”林巍孤注一掷,“再待一会儿!”
 
 
第139章 明于瞬息
  秦冬阳无法决然而去。
  那不是他。
  但也没有全线溃败,连番的变故令这位年轻人开始鄙弃自己的恋爱脑,强韧了许多。
  站到一个合适的距离,秦冬阳态度诚恳地说,“林律,咱们别僵着了……”
  林巍蓦然欣喜。
  “也别折回去。”秦冬阳接着说,“您总是我前辈,总是我林哥,我总尊敬您,敬佩您,咱们好好合……作,好好相处……嗯,都做自己。”
  林巍目不转睛地看着秦冬阳,看他认认真真地说“别折回去”,看他口齿艰难但却态度坚决地说“合作”,心又沉进冰河里去。
  人的改变原来可以如此迅猛,不过呼吸之间,熟悉的一切就已陌生。
  时光在林巍的眼前急掠,后退,刷刷地折回过去的某个节点,那里有个神情茫然的秦冬阳,瞪着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询问“怎么做才能是我自己啊”,他糊涂,他痛苦,他不顾一切地说“要我”。
  此刻的秦冬阳是谁?
  这个说“都做自己”的是谁?
  幻像么?
  怎么做才是林巍?
  不能想了。
  林巍也不能看面前的人,他垂下眼,极度自嘲地点点头,“是。”
  报应从来不爽,他深刻伤害过秦冬阳,自然也该在对方身上品味疼痛,而更可耻的是,自己已经弄丢过一个沈浩澄,还是没长记性,还以为挽留有用。
  过来探望探望能说明什么呢?
  沈浩澄也来过。
  感情是块嫩豆腐,摔在地上就恢复不了当初的形状,他却总在摔落之后惋惜心痛。
  看来林北得水隽影沈浩澄的选择都没有错,他真的不值得被爱。
  “回去吧!”从烈火焚烧的冲动里冷静下来,同时觉得寒意浓重,生怕泄露体腔深处的脆弱,林巍沉着声说,“最近不怎么太平,早点儿走。路上警醒些,打电话让大沛迎迎你。”
  回归到“林哥”的本分上去,冰层缓缓爬上林巍的心膜,形成坚固而又桎梏的硬壳,在最隐匿的地方冻着人,他强忍着难捱的冷痛,暗想自己早该习惯一无所有,秦冬阳不是填补,既不愿意,就需放手。
  秦冬阳瞄到林巍脸色发白,嘴唇翕动,“您……”
  “我没大事,”林巍稍微提了语速,“很快就能回律所。放心!”
  秦冬阳放不了心,可他在林巍面前讷惯了,一时没别的说,挪了几下脚步都没挪动距离,努力找到正当话题,“林书记的案子……”
  大晚上的,来病房里谈公事似乎不太好,秦冬阳说了一半意识到,又停下了。
  “案子怎么了?”林巍却问。
  秦冬阳小孩子般摇了摇头,“没怎么,就想问问会不会耽误您别的工作……毕竟……还得养伤。”
  “不都是你在处理吗?”林巍仍看着他,无所谓地,同时鼓励地说,“耽误什么?也不疑难,好好锻炼。”
  明明白白地失手伤人,真不疑难。
  也不简单。
  翌日,有位自称“H市民情俗事观察员”的自媒体号长篇大论地发了一篇网络图文,其拍摄角度刁钻,用词偏颇激烈,不遗余力地将林英描绘成了倚老卖老罔顾法治法规的自私鬼和暴躁婆,极尽谴责讥讽之能事,不但将老太太单纯不过的爱宠之情上升到极端动物保护主义上去,甚至展开了一段人权与狗权的高低轻重之论。
  城市养宠,本是各持看法的事,哪个阵营都不缺少拥趸,这个自媒体号甚懂经营之道,粉丝众多,图文仅仅贴了半日便如硝磺过量的引信,噼里啪啦火星四溅地点着了浏览者的情绪。
  秦冬阳没有大时段浏览网页的习惯,视力退化严重的林英更加没有,两个人都不知道情,都没警惕防范,半点儿都没料到这天午后会有几个情绪激亢的好事者跑到新阳小区来堵林英的家门。
  秦冬阳闻讯赶到的时候事态已经白热化了,林英毫无心理准备地开了房门,立刻就被那些年富力强的声音和气势汹汹的指责批判砸懵了,根本就没反击之力,只是傻站着承受。
  即便如此,过来的人仍旧声振寰宇不依不饶。
  楼里楼外的邻居们听到动静后凑过来瞧,有了解内情的人看不过去,替林英反嘴,两方人马各不相让,很快闹到群情激愤的地步。
  秦冬阳心急如焚地分推人群往林英身边挤的时候小区保安和分管民警已经开始维持秩序了。
  “一把年纪,满怀恶意,说得过去吗?被你弄伤的男性也是别人的儿子,上有老下有小,不比狗金贵啊?”一个三十几岁的壮男大声地喊。
  同林英住对门的小媳妇立刻就怼回去,“你凭什么给定性成“恶意”?编外法官啊?上有老下有小怎么了?就能为所欲为?既然也有爹妈父母,还不知道什么叫和和气气互相尊重?”
  ……
  不只两个人吵,在场的人都扯着喉咙嚷,你一言我一语,争前恐后分毫不让。
  和秦冬阳聊过天的老头激动得不行,脸红脖子粗地扯着嗓门怒斥,险些就打人了。
  小小的楼梯间乱成了高压锅里的稠粥,分说的,劝解的,各色各样的人类声带同时段高强度地振动混合,威力极大。
  林英始终都在惊人的嘈杂中怔愣着,她根本就没从失去豆子的痛苦中复原,紧接着遭遇到如此激烈纷杂的场面,完全不知怎么应对,昏昏然中竟然升起一种错觉,好像还是小姑娘时,有些素不相识的人突然跑来抓逮她教书育人没做坏事的父亲,家被抄砸,顷刻之间,岁月静好的生活大头冲下地跌进了地狱……
  过分的惊恐紧张终于击倒了古稀之年的老人,几天没有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的林英突然向后栽倒。
  秦冬阳大急,不顾一切地扑过去,“林书记!”
  见此情形,耐心劝导的分管民警也严厉了,陡然提高了声线呵斥闹事者,“还吵!还吵!堵到民宅门口来喧哗叫嚷,这种行为本身就是一种侵犯!真闹出什么不良后果,人人都有责任!快点儿让开,救命要紧。”
  话都说这份儿上了,仍有心地阴暗的家伙不服气地哼哼,“这就开始扣帽子了!也没人动手,啥就责任?再说都能打伤小伙子的老太太,这么脆弱呢?别是装的……”
  秦冬阳气疯了,他紧紧抱住晕过去的林英,满含怒意地盯住说话都人,声音冰冷地回敬,“言语攻击也是不法伤害,和动手伤人一样性质恶劣。我劝你赶紧让开,耽误了林书记的救治你能承担得了吗?谁都不用急着做判官,这件事情,我们保证追究到底。”
  那个人的身形远比秦冬阳魁梧,脸型也甚崎岖,五官排布得局促别扭,看样子绝对不会害怕一个文弱内敛的年轻人,然而不知怎么,被秦冬阳寒芒闪闪的眼神震慑到了似的,竟然下意识地朝旁边闪了闪。
  总算有了通道,秦冬阳和民警保安们顾不上太多,连忙将不省人事的林英抬到楼下,急匆匆地送进社区医院去抢救。
  好在林英虽然年纪大,却懂一些保健养生的知识,并没什么严重的基础疾病。
  “低血糖。”社区医生也非常熟悉林英的身体状况,一番仔细检查后胸有成竹地说,“挂点儿营养液,保持呼吸通畅心情平静就好了,犯不着往大医院折腾。”
  眼见病床上的林英已经睁开了眼,苍白的脸逐渐恢复了些生机和血色,秦冬阳放下了心,暂时搁置的愤怒又升起来——这么多思维敏捷口齿锋利的人骑到脸上来难为一个老婆婆,实在太过分了。凭借自以为是的正义来行欺凌之事?中华传统美德呢?法律平等赋予每位公民的生存权如此容易被践踏吗?人众而勇法不敢责?
  将林英托付给几位老邻居照顾,秦冬阳转身出了社区医院的门,直接找到物业办公楼去,攥住那位曾经配合自己调取监控视频的工作人员的双手恳求地说,“麻烦您帮我找找刚才在场的几位年轻邻居,有人拍摄了现场照片,我瞥见了。拜托您,否则就只有那些家伙带过来的摄影师在网上肆意颠倒黑白的份儿。”
  老哥没等物业经理的吩咐,毫不迟疑地点头,“行!我这就打听去。咄咄逼人,非得闹出人命来才甘休吗?”
  秦冬阳咬咬牙没吭声。
  一桩为了维护视若亲人的小狗儿导致的错手伤害,何至引起如此大的波澜?这世界每分每秒都在发生争端龃龉,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自媒体号,再想博眼球搅混水,怎么就关注到林英和豆子了?林巍曾经教过他事出反常必有妖,该往最不利的方向去想。
  他沉着脸琢磨了半天,于那“半天”里丢掉了始终不曾丢掉的单纯天真,也丢掉了工作三年都没改得的对他人的期待和指望,头一次无比认真无比凝重地思考起问题来。
  成长总在转瞬。
  当那位下岗再就业的热心老哥领着两个摄录了现场状况的年轻人回到物业办公室来的时候,他们见到的是冷静且又专业的青年律师秦冬阳。
  不再愤慨,不再怒形于色。
  秦冬阳很有礼貌地和两位年轻人握手致意,“非常感谢你们的配合。”
  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气度风范,像极了工作中的林巍。
 
 
第140章 袒纵溺宠
  常在峰累得反应都变慢了,明知道吴局正在心疼不已地骂自己,却没办法同以往那样嬉皮笑脸地利利索索地对嘴,勉强维持个笑,僵得没情没感,木得神态怪异。
  吴局看清他的模样,懒得骂了,转身叫人,“冯智学,开车把他送回去睡觉。”
  冯智学痛快地应,拖着常在峰就往外走,上了警队的车才想起问,“常队回哪儿?”
  他就没见这人回过家,找不着门。
  常在峰也才想起来什么似的,眼皮长长地摸裤袋里的手机,说话时的声音拉得像失真了的老磁带,“野哥,在哪儿呢?”
  林天野一听就知道这人缺狠了觉,心疼得不行,反问,“你在哪儿呢?”
  “局里……”常在峰已经把眼闭上,“智学送我……唔,我去哪儿?”
  “让他等着。”林天野就说,“我去接你。”
  “嗯……”常在峰手一耷,倦得没有挂断通话,只交代了冯智学半句句,“等着……”
  话未说完人就睡了过去,冯智学问他等谁都没听见。
  工作太多,谁都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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