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这饭端上桌的时候,白妈哭笑不得地望着厨房,对黎昌说:
“这小任,动作也太利索了,我在旁边瞧着啊,简直是比饭馆里的还要专业!”
黎昌全程只做了他力所能及的择菜,对这事根本没概念。
他只知道任克明确实挺会做饭的。
然而等后边儿菜上全的时候,黎昌瞪着满满一桌子,傻眼了。
一二三四……七个菜!
不是,任克明也没进厨房多久吧!怎么这么快!
“哎哟,好好好!”白妈说,说完转过头来嗔怪地看着黎昌:“小昌,你也学着点,多大人了,以后怎么照顾自己?”
白妈就这点,爱唠叨孩子。
黎昌小时候不爱听,现在听着是怎么听都听不够。
“知道了,白妈。”他跟撒娇似的说:“我会做啊,但这今天不有人做了吗,我就不多此一举了呗。”
这话说完,在对面站着解围裙的任克明动作顿了一下,旋即轻笑一声,很低很低。
但这声笑还是被黎昌给捕捉到了。
他一个眼刀甩过去,任克明就那样站着对上他的眼睛,没有丝毫躲闪。
眼底那笑一点儿藏不住。
白色衬衫因为厨房的忙碌生出几分褶皱,挽起的袖口略微有些松动,闲闲垂着。
他看着黎昌,锋利的五官上笑得痞痞的,用无声的唇语说:
“好——咸——啊。”
黎昌:……
他就知道任克明会翻那天早上那顿盐分超标的早饭的旧账。
幼稚。
嘁了一声,没再理对面那人。
一顿饭吃得黎昌心满意足,任克明的手艺确实和外边儿饭店里的有得一拼。
中餐厨艺这么好,天天却尽爱吃些恶心人的白人饭。
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不过不管任克明那些菜做得再美味,黎昌这天中午动筷子动得最多的,还得是自己碗里这碗加蛋的腊肠炒饭。
白妈的手艺这么多年真是没有变化,黎昌吃着吃着眼泪珠子就掉下来了。
白妈见状就去给他扯卫生纸擦眼泪:
“哎哟,怎么回事,怎么又掉猫尿了。”
黎昌听见这句话彻底放下碗哭开了。
“妈……”他哽咽着叫。
白妈停顿一下,拍拍他的小脑袋,柔声说:
“哭吧哭吧,妈在这儿呢。”
…
吃过午饭后白妈和黎昌俩唠了会儿嗑,任克明坐到一旁的木桌前用笔电处理工作。
白妈说:“我真没想到你会去做电视明星。”
黎昌说:“我也没想到。”
他看了看任克明,说:“有很多事我都没想到。”
任克明这时从电脑后抬起眸和他对视一眼。
他戴着之前那副银丝边眼镜,目光静静的,似乎是在等待黎昌继续说下去。
黎昌却先移开视线,垂下眸勾了勾唇。
“没想到也很好。”他说:“我喜欢意外。”
白妈不是很懂他突然说这句话做什么,只拍拍腿,忽然问:“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黎昌一滞,他倒还没和任克明商量过这件事。
他当然是想待得越久越好,可任克明那边似乎正是忙碌关头。
“还没定。”黎昌看向任克明说:“可能明天。”
任克明取下眼镜,合了下眸,以示赞同。
白妈却说:“这么快?在妈这儿住两天吧,玩两天再走。”
“三楼是空出来的,平常没人住,但是设施都全,”她说,“你们住正好。”
黎昌没料到白妈的话,一时有些懵:“这……”
任克明却先替他答了:“好。”
黎昌当即抬头看他,只见他依旧是那双静静的眼,朝自己微微笑了下:“那就多玩两天再走。”
白妈于是立马就喜气洋洋起身要去收拾三楼的房间,念叨着要给他们换新的四件套。
走一半吧,忽然又停下来转过身说:“……一张双人床,可以吧?”
这个问意味深长。
黎昌登时就杵在原地,任克明走上前拍了下他的腰才回神。
黎昌回神后就听任克明缓缓对白妈说:“可以,谢谢您。”
小脸唰一下涨红完了。
等到白妈上楼去,他对任克明说:“应该说不可以的。”
任克明说:“不可以也只有一张床。”
黎昌说:“……还可以打地铺。”
任克明侧眸看他一眼:“谁打?”
楼道的声控灯这时熄灭了,黎昌漂亮的脸蛋藏在微弱的光里,刚哭过没多久的眼睛还在波动着水光。
“……我打。”他咬牙说。
哪敢让您这个大少爷打啊。
任克明盯了他几秒,俯身啃了口他的唇。
“还是不了,”他声音轻得像一缕烟,俯在黎昌耳侧:“真有在地上的癖好,我们……回家再试。”
黎昌:……
这人脑子里每天就这点儿事了吧!
他顶着酡红的脸颊给了任克明一手拐子,脚步声踏特大地上楼了。
进三楼的时候,白妈正在卧室里换四件套。
黎昌饭不会做,四件套还是会换的。
于是他十分自信地从白妈手里接过四件套,趴床上塞了许久,然而好几分钟过去,不是这个角没塞到位,就是那个角的棉絮又跑了。
这点事都干不成,黎昌差点要被自己恼死了。
这时候任克明把他从床上捞了起来,说:“我来吧。”
黎昌尴尬地扣扣大腿,一脸丢人地退到后面。
他看着大总裁掏出自己刚才塞得一塌糊涂的被褥,重新清清楚楚地往里换着。
那双穿着黑色西裤的长腿一只跪在床上,一只撑在地上,大腿紧紧绷起,露出肌肉的形状,褶皱的线条也清晰可见。
黎昌看着看着就走上前了。
回头望了眼白妈,确定对方注意力没在这边后小手一伸,就在任克明的屁股上啪一声拍了一下。
手感特好。
就是声音好像有点大了。
……不,是特别大。
这一声啪回响在整个房间里,简直如雷贯耳。
任克明回头看他,他也一动不动地把任克明看着。
按理说平常这时候他都会选择逃避任克明的视线,但是今天却没有。
因为今天他如果要逃避任克明,那就得转头。
一转头,那对上的可就是白妈的视线了。
……声音那么大,白妈肯定听见了。
然而逃避并不是办法。
“黎昌啊。”白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叫的全名。
常做小孩的都知道,父母突然叫你全名了,一般来说,没什么好事。
黎昌机械地转头,对上白妈的视线,佯装淡定:“……怎么了,妈?”
白妈一时没说话,目光在他和任克明的身上来回转动。
半晌后语重心长:
“你……要懂得节制。”
第34章
这话给黎昌尴尬得, 当场就想打个地洞钻进去了。
好在白妈也就说了这么一句就没再多言,而是又坐在了三楼的沙发上,拍拍椅子叫他俩也坐下拉家常。
事实上任克明和黎昌全程都说不到什么,光听白妈去说了。
也许是人年纪大了吧, 平日里都是一个人住着, 陪伴说话的人少。
于是这俩人呢也就没有丝毫不耐地听着, 不时跟白妈搭搭话。
一开始白妈就讲讲福利院倒闭这些年里她做了什么, 又或者是问问黎昌做了些什么。
黎昌就把十八岁时的经历一五一十说了。
他说:“就是在一家餐馆端盘子,偶尔洗洗盘子。”
白妈:“待了多久?”
黎昌说:“一年左右吧。”
白妈打趣:“一年左右还没学会做菜呢?”
黎昌说:“这不是厨师不给偷师吗。”
其实倒也不是厨师不给偷师, 是他本来就对做菜这事没多少兴趣。
在餐馆的那一年,他还挺努力的呢。
说来好像从十八岁穿过来的那天, 他本来应该去餐馆领“最佳员工”的奖状的。
整个餐馆八个员工, 一年只评一位, 黎昌当时可倍儿有面了,得知消息后都笑得合不拢嘴了好久, 谁知道奖状没领成,人倒是穿越了。
白妈拍着他的手叹了声气说:“辛苦哟。”
她这话是由心而发的。
当初从福利院出来的孩子, 说实话,都挺辛苦。
倒闭得突然, 虽然除黎昌以外基本上都有了归宿, 但至今只有几个和她还有联系, 剩余的大部分都了无踪迹了。
像黎昌这样如今还过得很好的,也是在少数。
白妈也看得出来,黎昌如今的日子,获得任克明的帮助肯定不少。
不过黎昌的剧她之前也一集不落地在追。
她虽然不懂演戏这方面的具体事情, 却还是能看出来,这孩子的演技真的很好。
不是科班出身, 没念过大学,但却有这样的能力,白妈知道,他一定在外人无法看见的地方付出了很多血泪。
确实是这样,但那是二十八岁的黎昌。
如今的黎昌还没有经历过这些。
他只以为白妈是在说自己打的那份餐馆工很辛苦,于是说:“还好,没办法,不多辛苦点就得饿肚子了。”
白妈噗嗤一笑:“现在是饿不着你的肚子了。”
黎昌撇了下嘴:“现在在剧组才是天天饿肚子。”
以前打工至少还能三餐沾点油水,现在进到剧组里,三餐都吃菜叶。
还不如回餐馆上班呢。
说完俩人就笑开了,任克明在旁边剥着橘子,也垂眸笑了下。
如果一直都聊这些的话,黎昌倒还是觉得挺不想结束对话的,可白妈当然不可能只聊这些。
家长最喜欢聊孩子的什么?
必然是童年糗事啊!
任克明给白妈和黎昌分了橘子,白妈接过时忽然说:“小任啊,你刚刚看见我们黎昌哭鼻子了吧。”
任克明收回的手一顿,笑着点头:“看见了。”
黎昌还没反应过来白妈要说什么,就听她继续。
“你可别笑话他,其实他不爱哭鼻子的。”
她说:“那时候我们福利院为了让孩子们别天天哭,每个周都有个小比赛,叫流猫尿大赛,那周哭得最少的孩子就得冠军,嗨哟,我记得每次都是黎昌拿第一。”
黎昌本来想让白妈别说了,可听见说的是这事,阻止到一半就停下了。
对,他从小就是不怎么哭,不像任克明,奔三的人了,每天眼睛里那点儿水还管不住。
还大总裁呢,小屁孩都比不过。
好好见识见识吧!
黎昌特耀武扬威地把任克明看着,任克明倒也不说话,他看他,那他也就那么看回去。
就像一点儿不知道黎昌在得意什么一样。
“不过呢,”白妈这时话锋一转,“有一周他倒是没能拿第一了。”
黎昌面色忽滞,似乎在尝试回忆白妈说的那一周是哪一周。
白妈却等不了他想,兀自说开:“那一次,他是和有一个小孩起了矛盾,也不能说是矛盾吧……他从小爱吃鸡蛋,你知道吧?”
任克明颔首:“知道。”
只是不知道从小就爱吃。
毕竟照黎昌之前的话来看,他像是长大后不够吃才爱上的。
黎昌听完这句话后才像突然想起什么,忙说:“妈,您……”
白妈可不给他这个阻止自己的机会,直接说:“其实现在的小孩都不怎么爱吃鸡蛋,当时有一个孩子吧,早餐老是留一颗蛋。前几次还好,黎昌帮他吃了,后几次黎昌也吃不下了,就急哭了。”
“急哭了?”任克明问。
“是啊,他怕浪费嘛!你说他哭了就哭了吧,关键是小孩都是成片哭的,他一哭,不爱吃鸡蛋的那孩子也哭了,你说这事!最后就变成了黎昌和那孩子抱着头哭。
“明明自个儿这边还哭得稀里哗啦的,他居然还去亲那小孩的脸,边哭边亲着安慰别人……”
黎昌听到这儿,心里突然一惊,想,完了。
他往任克明那边看去,只见对方似乎没有什么反应,只是一双眼睛黑黝黝的,仿佛突然变得深不见底。
“……边哭边亲?”他问。
白妈:“是啊,好玩儿吧?”
黎昌看看白妈,又看看任克明:……
完了完了完了。
任克明这疯子,又得吃味儿。
果然,从这段话结束后,任克明就开始一言不发。
白妈倒是没察觉出来什么,这时窗外已经天黑,进入傍晚了,她于是起身下楼。
黎昌胆战心惊地站起来,把她送出三楼的门,本来还想扶着她下楼的,但被拒绝了。
“不用,我这楼都走了多少年了,摔不着。”白妈说。
黎昌表面说好嘞,实则心底暗自崩溃:
您摔不着,我可太摔着了。
他目送白妈的背影消失,然后楼道恢复一片漆黑,站在黑暗中磨磨蹭蹭许久,才挪动步子往房间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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