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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将万字平戎策(古代架空)——森木666

时间:2024-05-11 21:13:27  作者:森木666
  云时卿强忍后背的伤痛撑起身,正待下床时,那钟声竟戛然而止。
  禅房内漆黑无光,整座寺庙复归宁静。
  柳柒轻轻拉开房门,一线雪光悄然钻入屋内,捎来了些许亮色。
  他拢紧外袍蹒跚走出禅房,借着四周皓白的雪光查探了一遭,然而雪地里除了几行动物脚印之外再无任何痕迹。
  寒风刺骨,细雪纷纷,天地悉凛冽。
  柳柒转身,见云时卿也已来到门口,便说道:“许是夜风太大,阴差阳错敲响了庙里的钟。”
  云时卿静默不语,折回床上重新趴下。
  “砰——砰——砰——”
  正这时,庙里又响起了一阵闷沉的鼓声,两人俱是一怔,旋即冲出禅房寻找声源。
  然而与方才的钟声一样,这鼓声也颇为空幽,似在庙东,又仿佛在庙西,飘忽不定,难以捉摸。
  云时卿神色冷凝:“佛门重地,莫非还能闹鬼不成?”
  柳柒笑道:“云相也信鬼神之说?”
  云时卿道:“我自然不信,即使真有鬼,见了我云时卿也得灰飞烟灭。”
  鼓声响了十数下之后便停止了,偌大的寺庙内再次变得萧条森冷。
  恍然间,柳柒大抵是想到了什么,问道:“眼下可是三更天?”
  “四周漆黑,又无更夫报点,我如何……”话音未落,云时卿回头看向禅房门口的楹联——
  暮鼓晨钟三更响,敲醒红尘客。
  经声佛号五更鸣,诵渡孽海人。
  见他哑口无言,柳柒又笑了一声:“云相说暮鼓晨钟不会在三更响,此刻动静之大,的确敲醒了你我这样的红尘客。”
  云时卿面色有些挂不住,淡淡说道:“早些歇息罢,一会儿还有诵经声传来,够你受的。”
  这庙里的暮鼓晨钟颇为古怪,只不过眼下黑灯瞎火的,两人又都负了伤,行动不便无从查探,只得回房养精蓄锐。
  诚如云时卿所言,五更天时果真有诵经声传来。有了先前的经验,两人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只是这次的诵经声念得颇久,约莫两刻之后方才停止。
  如此折腾一通,柳柒和云时卿都没了睡意,也不知是谁的肚子起了个头,“咕噜咕噜”几声叫唤,饥饿之意不言而喻。
  两人饿了将近一天,这会儿谁也没奚落谁,直到破晓来临,柳柒适才出声打破了宁静:“你该上药了。”
  云时卿将头发撩至一侧,而后解衣趴在床头,后背肌肉遒劲勃发,颇有力量。
  柳柒盘膝坐在他身侧,眉心不自然地拧作一团。
  ——昨夜那股熟悉的燥热感再度袭来,丹田里隐约有一股内息在游窜,极不安生。
  临近月中,昆山玉碎蛊开始躁动,无需酒香便可诱发蛊毒。
  柳柒合了合眼,而后揭开云时卿伤口处的布料,止一宿,那箭伤就已有愈合的趋势,他将药粉敷撒下去,随即又撕了一块中单布料做包扎。
  这时,云时卿忽然回头:“你手为何这般烫?”
  柳柒微怔,下意识收手,面不改色地说道:“烫么?”
  云时卿不禁揶揄他:“早知你身体这么暖,昨晚就该离你近些,我也不至于挨了半宿的冻。”
  柳柒不露声色地替他包扎妥善,继而着手处理自己的箭伤。
  云时卿一边穿衣一边说道:“我去寺庙后山走走,看看能否寻些果腹的东西。”
  眼下天光已大亮,待他离去后,柳柒迅速为自己换药,旋即寻了根木棍作拐,杵着出了门。
  这座寺庙名唤梦台寺,于周武皇执政期修建,距今已有三百余年。几经朝代更迭,大雄宝殿及其余四殿的门槛均被磨矮了一截,足见曾经其香火之鼎盛。
  现如今各殿镀金的菩萨像和佛像均已落漆,蛛网尘埃遍布,难见佛门之森严。
  柳柒忍着腿伤分别在每间佛堂拜了三拜,至文殊殿时,竟意外发现菩萨像后面有一堵可移动的石墙,半开半合,寒意肆虐。
  他犹疑片刻,转而拄着木棍走将过去,只轻轻一推,那石门便彻底打开了,门后俨然是一间幽窄的耳房,明明四周并无门窗,可寒风却止不住往里面灌来。
  柳柒左右搜寻良久,总算查出了一点门道,临近西北方的角落里有一块地砖与周围的大相径庭,无论是颜色还是大小,均不一样。
  而地砖的中心则贯穿有一根巨大的铁索,只可窥见锈迹斑斑的一端,不知其延向何处也。
  这座寺庙透着古怪,柳柒不敢轻易过去,他用木棍敲了敲那块地砖,只听“咚、咚”几声闷响,可断定地砖下面是个空处。
  确认不会有危险后柳柒方才靠近,他拽住那根铁索用力一拉,饶是卯足了力气也难以撼动分毫。
  “柳柒?”忽然,文殊殿外传来了一声呼唤,柳柒提高嗓音应道:“我在这里。”
  云时卿疾步赶来,问道:“你在此处做甚?”
  柳柒指着地砖说道:“下面可能有密室,只是这铁索太过古怪,纵使我用了七八成力也拉不动它。”
  云时卿后背有伤,不便用力,没有去尝试拉动铁索,而是说道:“出去罢,我寻了果腹之物,吃饱再来探究。”
  他所说的果腹之物是一只毛羽鲜亮的锦鸡,被一剑割喉之后软绵绵地躺在雪地里。
  柳柒蹙了蹙眉,不待他开口,便听云时卿蔑然道:“大人定是想说‘佛门重地不可杀生’对吧?可你我就快饿死在佛门里了,若诸天神佛知晓,还能阻止我杀生不成?”
  柳柒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生生将那句“你伤口可有裂开”压回舌下。
  云时卿没去揣测他的心思,兀自将锦鸡处理干净,随后取来一捆木柴,用他的剑和柳柒的刀擦出几点火星将其引燃。
  烤鸡耗时颇久,两人空着肚子静坐在火堆旁,气氛莫名沉寂。
  好半晌后,云时卿问道:“你为何要信佛?”
  柳柒道:“没有信,只是崇敬罢了。”
  云时卿轻笑一声,又问:“天下寺庙千千万,为何有的山门外长阶千步,而有的则一马平川?”
  柳柒往火堆里添了几截干柴,耐心解释着:“佛有长阶三千,凡人之所求亦有三千,所求越多,长阶越无尽。更何况佛家讲究的是心诚则灵,若能一拜一叩步入山门,定能得偿所愿。”
  云时卿嗤道:“红尘痴儿罢了。如若三千长阶真需要一拜一叩地度过,恐怕不等瞧见菩萨就已归西。”
  柳柒自知和他说不通,索性不予理睬了。
  待饱腹后,柳柒又去了文殊殿后方的耳房,云时卿随他同往,不禁疑惑道:“我们何时下山?”
  柳柒在耳房内来回走动,心不在焉地答道:“先等等。”
  “等什么?”
  “等三更来临。”
  云时卿不解:“你打算三更半夜摸黑下山?”
  柳柒道:“禅房那副楹联原为‘暮鼓晨钟惊醒世间名利客,经声佛号唤回苦海梦迷人。’起初我与云相一样,误以为是庙里的师父写错了楹联,直到三更的钟鼓和五更的诵经声传来,方知其意不假。”
  云时卿仔细回想了一通,旋即将目光落在那块地砖上,眸色逐渐变得深沉。
  见他已有眉目,柳柒又道:“钟鼓声和诵经声都非常虚渺,全然不似人力所为,若我没猜错,那声音十有八.九是从这下面传来的。”
  云时卿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莫非大人认为这根铁索连着下山的通道?”
  柳柒点了点头。
  云时卿略一沉吟,旋即又问:“难不成三更的钟鼓声是通道开启的信号,而五更的佛号则意味着通道关闭?”
  柳柒微微一笑:“既已敲醒红尘客,自当诵送出孽海。”
  所谓的下山密道也只是两人的猜测,且他们现在都负伤在身,倘若下山后遭遇穆歧精兵的伏击,反而有害无利,倒不如在庙里静候三更的来临。
  雪天的白昼极短,两人围坐在禅房内的火堆旁,其间鲜少搭话。至暮色时,柳柒翻出一本残缺不全的佛经仔细翻阅,云时卿则百无聊赖地用炭火在墙壁上作画,有山有水,有花也有人。
  直到一阵钟声敲响,他二人当即往文殊殿赶去,待靠近之后才发现,所谓的钟声不过是从耳房内传来的狰狞铁索响动,一阵阵回荡在文殊殿内,宛如空幽飘浮的晨钟。
  劲风绞烈,吹得铁索哗啦啦地响,不多时便止歇。
  半盏茶后,那块地砖忽然开始震动,“砰——砰——砰”,一声接一声,仿佛鼓鸣。
  少顷,地砖徐徐上升,一个铁质的辘轳赫然出现,露在地砖外的那截铁索自辘轳中央绕穿而过,尾端悬吊着一座可载人的木制风梯。
  云时卿和柳柒对视一眼,笑道:“大人好智慧,此处果真有秘道。”
  柳柒问道:“云相可敢一往?”
  云时卿大步迈步进入风梯内:“暮鼓晨钟已经将红尘客敲醒,此刻便是走出孽海之际,云某岂会犹豫?”
  柳柒淡淡一笑,也随之入内。
  这座风梯四面各围有两根栅栏,以防摔落,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遮挡物。云时卿左顾右盼,也不知碰到了哪处机关,风梯竟剧烈震动起来。
  柳柒左脚受力牵扯了伤口,整个人重心不稳,猝不及防地往后倒去。
  “大人站稳些,莫要摔了。”云时卿及时托住他的腰,这般叮嘱着。
  风梯震动之后缓缓下降,呼啸凛冽的夜风顿时从四面八方扑进来。
  柳柒呼吸一滞,丹田内的气息猝然变得紊乱不可控。
  寒意愈来愈烈,可他的身体却燥热难当,气血悉数涌至脑海,令他短暂地失了神。
  待清醒时,柳柒的双臂已然挂在了云时卿的肩上。
  【作者有话说】
  跨年啦~祝大家元旦快乐!新年吃好睡好喝好,身体健康,财源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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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如遇贵人助
  “喀哒——喀哒——喀哒——”
  铁索早已锈迹斑斑,辘轳滚动时发出油尽灯枯般的声响。风梯下行极慢,在浓稠的雪雾之中悠悠穿梭,仿佛稍有不慎便会坠落。
  柳柒微一抬头,对上了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他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了云时卿,跌跌撞撞退避至风梯一角,风梯不堪两人的折腾,竟左摇右晃起来。
  柳柒扶住栅栏稳了稳身形,体内那股燥热悄然消失。
  待风梯停止晃动后,云时卿朝他走去:“你怎么了?”
  甫然靠近,柳柒的心跳再度变得急热躁动,浑身筋骨如有蚁噬,酥麻疼痛,难辨愉苦。
  “别过来,”夜风鸣啸,几乎要将他的声音淹没,“离我远点。”
  云时卿微怔,旋即后退了两步。
  邛崃山四野皆白,狂风中夹着雪絮,寒意刺骨。
  铁索上锈迹丛生,致使风梯下降的速度大大减缓。两人各占风梯一角,谁也没有搭理谁,他们的衣袂与乌发俱被夜风撩散,颇为凌乱,却难掩芝兰玉树的风姿。
  良久,风梯在一处高空的铁台上停止,铁台边缘有一道石梯,石阶上早已布满青苔,尽显岁月斑驳。
  沿石阶而下可至涓涓溪流处,溪岸积雪厚约几尺,可溪涧里却冒着缕缕白烟,溪水涓涓、清冽如许,足见是从山中某汪温泉里泄流而出。
  云时卿站在铁台上目眺四方,须臾后说道:“此处应当是和尚们取水的地方,我们需继续往下。”
  柳柒两鬓染有风雪,渐渐凝出一层薄霜。他本就生得白,此刻被寒气一冻,面上愈发失了血色,竟无端显出几分病态来。
  他点点头,算是应和了云时卿的话。云时卿重新进入风梯,将卡扣用力拆开,风梯再度沿着铁索“喀哒喀哒”滑溜下去。
  夜越深,寒意越重,他二人吃了许久的冷风和雪絮,几乎将快冻得神智不清了,鬓发与衣袍均被雪沫浸湿,发硬发冷,全然已无御寒之效。
  云时卿看向蹲在另一角的柳柒,颤着齿关说道:“大人,你过来给我抱一抱,咱们互相取些暖,可别还没下山便冻死在半途了。”
  柳柒的睫羽已被薄霜染白,他抬起眼皮,哑声开口:“我体内的蛊虫不太安分,靠近你时颇为难受。”
  云时卿似是愣住:“不是还有两三天吗?”
  柳柒合了合眼,没再接话。
  他既不愿,云时卿也不强求,只能咬紧牙关硬生生干熬着。
  风梯中途又停了两次,直至四更适才抵达山麓。
  山麓零星坐落着几户人家,但由于此刻天没亮,各家各户皆关门插锁,整个村落寂静如斯。
  柳柒和云时卿浑身冻得僵硬,若非还能呼吸,恐已与冰尸无异。
  他二人蹒跚着走进村庄,很快便引起了村头一只黄狗的注意,吠叫倏起。
  紧接着,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犬吠相传,此起彼伏,宁静的村庄顿时变得喧沸。
  有几户人家陆续亮起了灯烛,各家男人相继披着狼皮大袄走将出来,见篱笆外悠悠路过两名面色青紫、鬓发凌乱、浑身僵硬的青年,立时睡意全无,其中一人手里的灯具竟“当啷”落了地,骇得上下牙直打架 。
  ——荒山野村,三五更天,两只艳鬼飘荡在雪地之中,俨然是来索命的!
  云时卿僵着身子缓缓转身,对村民们拱手揖礼,嗓音颤抖得不成调:“列位可否行个方……”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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