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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将万字平戎策(古代架空)——森木666

时间:2024-05-11 21:13:27  作者:森木666
  沉允聪赶来时交易已经结束,他拉着柳柒的手走出布行,小声说道:“这家布行价格不低,老板鲜少让价,你花了多少钱?”不待柳柒开口,他又道,“我已与杜兄谈妥,他答应将库存的所有蜀锦以成本价卖与你,你快些将他们家的货退回去。”
  柳柒犹豫道:“可是……”
  “别可是了,听我的。”说罢,沉允聪命人将货物倾数退回。
  柳柒见状,当即阻止道:“行商讲究的便是诚信二字,交易既已达成,就不可轻易反悔。而且我着急前往纳藏国,早些备好货物,以免耽搁了行程。”
  “何时出发?”
  “至多不过两日。”
  沉允聪诧异:“这么急?”
  柳柒点头:“讨生计的事,自然越快越好。”
  他暗暗打量沉允聪,见对方蹙着眉,似是在思索什么,不由问道,“公子可是有话要同我讲?”
  沉允聪一怔,旋即摇头。
  柳柒微微一笑,待货物装载妥善便向他请辞:“在下还要去别家走一走,就不叨扰公子了。”
  沉允聪忽然握住他的手,郑重地说道:“再过几日邛崃山会有一场暴雪,于行路颇为不利,你且等风雪停了再去纳藏国,届时我会陪你同往。”
  邛崃山自北向南隔断了大邺与纳藏国,山上常年积雪,冬、春两季之气候变幻莫测,唯有熟悉天象与常年生活在雪域的人才能预测一二。
  柳柒睫羽轻颤,柔声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沉允聪被他看得耳根发热,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也是方才过来时听人说的,总之你先留在这里,过些时日再去也不迟。”
  柳柒静默几息,旋即反握住他的手,嗓音温如暖玉:“好,我听你的。但是我从未去过纳藏,对那边的城镇极为陌生,若公子方便,可否替我寻一份舆图?”
  沉允聪盯着彼此交握的手,茶色的瞳仁里盈满了欢喜,面颊倏然一红:“我、我马上给你弄!”
  待他离去后,柳柒当即命人将布匹运回客栈,不经意抬眼时,竟在对面茶楼里瞧见了一道玄色的身影。
  真是阴魂不散。柳柒如此腹诽。
  云时卿放下茶盏朝他走来,嘴里不禁打趣道:“你若再骗下去,沉公子的魂儿就要散成一片一片的了。”
  柳柒一改方才的温柔,淡声说道:“你怎知我在骗他,而不是假戏真做?”
  云时卿笑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柳柒默不作声地往前走去,下一瞬,有个物什从侧方忽闪而来,他立即闪身躲避,待回头看去,适才发现是个衣衫破旧的道士被人从茶肆里扔了出来。
  那道士哼哼唧唧爬起来,一边抖掉衣襟的土灰一边骂道:“大难临头还不知警觉,贫道好心赐你破解之符,你竟说贫道在行骗!”
  熟悉的语气,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脸。
  柳柒只看了一眼便离开了,那道士眼尖得很,顾不得与茶肆老板争执,当即颠颠儿地追上来:“郎君好久不见,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你!”
  柳柒无奈叹息:“好久不见,道长依旧改不掉逢人便说不吉利话的毛病。”
  小道士反驳道:“郎君此言差矣,贫道身负济世重任,若是命途顺遂之人,何须贫道来化解?贫道所救,皆为苦难。”
  云时卿蹙眉:“你这道士,口气真不小。”
  小道士转过脸将他上下一瞧,瘪瘪嘴,摇摇头。柳柒见状,心头一动:“道长可曾用膳?”
  小道士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直冒光:“还没。”
  柳柒指向前方的一家酒楼:“道长和……”目光落在云时卿身上,改口道,“道长和兄长若不嫌弃,随我同去罢。”
  小二殷勤地引他三人入了雅间,柳柒本打算替小道士叫一份素斋,却被小道士阻止了:“贫道不忌荤腥,有酒最好!”
  等候之际,小道士颇有眼力色地替他二人各斟一碗热茶,柳柒接过茶,说道:“道长神机妙算,于八字一道应当颇有造诣。”
  小道士得意地扬了扬眉:“摸骨可算命,八字窥终生。”
  柳柒又道:“我有个亲戚,他此前一直托我替他找位道行高深的大师测一测运程,不知道长可否一乩?”
  小道士敲了敲茶碗:“郎君请说。”
  柳柒以指沾茶,在桌面上写下一行小字。
  云时卿垂眸瞧去,茶水写就的正是他的八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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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欲染芙蓉露
  小道士双肘撑桌,伸长了脖子去瞧那行茶水字,一双淡眉时拧时舒,嘴角也动辄不停,五官异常灵动。
  柳柒仔细端详道士的神情,问道:“道长可能预测一二?”
  云时卿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清茶。
  他并不指望这个小道士能说出什么吉祥话来,更何况此人是柳柒寻来的,多半要说出几句令他不爽利的方才罢休。
  小道士从牙缝里吸进一口气,煞有其事地说道:“玄武当权格,一气顺生,得财、得官、得权,又逢库相助,贵不可言。”
  云时卿闻言看向柳柒,不禁失笑:“我兄弟说道长从不说吉利的话,怎么乩了一副好八字?”
  小道士哼了一声:“贫道虽不擅长看面相,但算的八字却精准无比,纯阳吕祖一脉名动天下,贫道岂能毁了祖师的名声!”
  柳柒有意挑他话里的刺:“我每次见道长给人算命,均是看的面相,且道长上回也是看了我的面相后适才告诫‘凤凰垂翼,出明入暗’,怎么道长眼下又言不擅长看面相了?”
  小道士一时语塞,却仍在极力解释:“贫道看面相时准时不准,比不得算八字来得精确。北玄武,南朱雀。壬癸水属北,为玄武当权,持势也。郎君这位亲戚八字主贵,不可估量啊。”
  话毕,小道士又忽然拧紧了眉,柳柒瞧出来还有戏,便问道:“道长为何蹙眉,莫非有什么不妥?”
  云时卿冷哼:“你倒是巴不得你那位亲戚不妥。”
  小道士说道:“此八字虽贵,却也有过崎岖。曾遇凶年刑冲,无贵人帮扶,大凶。”
  柳柒眸光翕动,似是想到了什么。
  小道士见他情绪晦暗,以为是在担心亲戚,遂劝慰道:“郎君莫要担忧,陈年旧事并不影响亲友之运,此刑冲反倒是一种契机,谓之否极泰来。若为女子,足可母仪天下;若为男子,必能封狼居胥——不知郎君这位亲戚是男是女?”
  柳柒展颜一笑:“当然是位女子。”
  云时卿一口热茶入喉,又被这句“女子”生生呛咳出来。
  小道士立马起身替他拍背顺气,嘴里还不忘关切几句。
  云时卿拂开小道士的手臂,转而说道:“我也有位亲戚想测八字,道长能否行个方便?”
  小道士一扬拂尘,正襟危坐:“可以一乩。”
  云时卿沾上茶水,用指腹在桌面写下一行字,柳柒不用看也知晓这是他的八字。
  小道士垂眼一观,半晌后笑呵呵说道:“这位亲戚的八字无功无过,一生顺遂,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云时卿问道:“只是这样?”
  小道士察觉到自己又被质疑了,顿时提高嗓门辩驳:“贫道扶乩从未出过错!”
  柳柒笑道:“道长所言极是,此八字者的确儿女双全,夫妻和睦。”
  他与妹妹柳师妍为龙凤双胎,两人八字只差之毫厘,小道士乩出来的正是柳师妍的命程。
  适逢小二送来酒菜,扶乩之事就此揭过。
  用过晚膳,小道士恳求跟随在柳柒左右,可跑腿,可算命,只为混口酒肉吃。
  柳柒尚不知这道士的真实身份、是否为人所利用而刻意接近他,于是言自己不日将出发前往纳藏国行商,不便带他同行,遂拒之。小道士转头又找上云时卿,云时卿不似柳柒那般耐心,说了句“别跟着我”便拂袖而去。
  是夜,皇城司七名禁卫快马抵达雅州,柳逢和夕妃慈也夜行潜入了转运司。
  各路转运司的衙署构造因风水之故略有不同,但主官务公之正堂必定建在贪狼、天医、延年等九星吉位,而本朝三品以上之衙署正堂均设在贪狼位。柳逢和夕妃慈避开巡卫后就顺利地摸进了转运司正堂。
  正堂内幽暗森寂,两人借着窗外微薄的月色小心行事,在一众书库上仔细翻找。
  “咱俩已经把书库翻了个底朝天,仍不见你家大人需要的东西,奴家的手指都快被这些旧书染臭了。”夕妃慈拨开书桌的笔砚抬腿一坐,双臂环抱,语带抱怨。
  柳逢打开书柜里的一套古书,仔细抖了几下适才放回原位:“去内宅瞧瞧。”
  内宅是沉捷日常起居之处,建在正堂后方,与私人府宅有别,可用以招待从京中而来的官吏,平素不会有闲杂人等来此,就连家眷也鲜少光顾。
  他二人踩着夜风沿屋脊奔往内宅,四下里漆黑一片,唯有耳房里可见一豆灯影,显然是值夜的小厮候在此处。
  内宅的值守不算森严,柳逢和夕妃慈跳上房梁,不费吹灰之力便潜进了沉捷的寝室,屋内鼾声如雷,足以掩盖掉二人猫脚似的动静。
  未免搜查时惊醒沉捷,柳逢决定封住他的穴位,可正当柳逢缓步靠近床头时,酣睡之人忽然睁开了眼,惊呼道:“你是谁?!”
  柳逢一顿,不待他有所反应,沉捷就猛地推开他往外跑去,嘴里不住呼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来人呐——”
  他二人均穿有夜行衣,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可夕妃慈却起了杀心,欲杀其灭口,当即从腰间拔出一把软剑刺了过去,却被柳逢及时拦住:“他是朝廷命官,不可伤他性命!”
  沉捷匆忙去拔门闩,夕妃慈回头,当即扔出一枚暗器打中了他肘部的穴位适才阻止他逃掉。
  “你真是烦人!”夕妃慈踹开柳逢,再次刺向沉捷,沉捷身穿白色中单,在暗夜之中颇为惹眼。
  他连滚带爬在屋内逃窜,嘴里大喊大叫,早已将为官者的风度抛诸脑后。
  院中灯烛顷刻燃亮,一群侍卫持刀涌来。
  柳逢不愿惹麻烦,扣住夕妃慈的手臂往窗棂跑去:“别管他了,先撤。”
  夕妃慈冷笑一声跳窗离去,柳逢紧随其后,施展轻功与她一道离开了转运司内宅。
  直至回到柳柒落脚的客栈,夕妃慈才悠悠开口:“很遗憾没找到柳相需要的□□和税册。但是奴家有个疑问——那位转运使大人会武功吗?”
  云时卿揶揄道:“并非人人都是柳丞相,舞文弄墨,刀法卓然。”
  柳柒目光冷冷地扫过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问题,也值得你如此阴阳怪气?”
  夕妃慈没理会他二人的斗嘴,说道:“方才在转运司内宅,沉捷能从酣睡中察觉到柳逢的靠近,可见其警惕之高,后又频频从我剑下逃生,看似毫无章法地乱躲,可若不是个中高手,哪能轻易活命。”
  柳逢立在一旁默然不语,云时卿微蹙着眉,语气略带迟疑:“如此说来,你二人所见的这位转运使极有可能是个防刺杀的替死鬼。但是朝廷一没明着下旨查办沉捷,二来沉捷也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知道你们今晚要去衙署找麻烦,可他为何如此警惕,连夜宿也要找个替身?”
  “或许不是替身。”柳柒淡淡开口,“云相还记得几年前进入雅州的五千纳藏精锐吗?”
  云时卿看向他:“你怀疑沉捷不是沉捷,而是由纳藏人伪装?”
  柳柒不置可否:“至少沉允聪是纳藏人。”
  云时卿目露质疑之色:“你是如何得知?”
  柳柒正色道:“传闻纳藏国王室乃日神之子,其瞳如琥珀,谓之太阳。昨日我在玄鹤楼与沉允聪饮酒,本想从他口里套一些雅州暴.乱的消息,却无意中发现他喝醉之后双瞳呈琥珀色。而他也多次向我提及纳藏,甚至预测到几日后邛崃山会有暴风雪降临。”
  “而且……”微顿片刻,柳柒又道,“纳藏王室的人自出生时就会在后背纹上一枚太阳刺青,那日在玄鹤楼,我本想趁沉允聪喝醉之后解开他的衣物一探究竟,没成想云相会突然出现,让我不得不收手。”
  云时卿哂笑:“如此说来倒是云某之过了,扰乱大人施展美人计,云某罪无可恕。”
  柳柒无视他的刻薄话,又道:“我打算借沉允聪之名会一会那位转运使,若他与我所了解的沉捷有出入——”
  “那么纳藏就单方面破坏了两国和平,届时大邺必将出兵与之交战。”云时卿风轻云淡地截断他的话,“但是纳藏国为何要这么做?与大邺为敌,他们可占不到半分便宜。”
  北有强敌大夏,南有大理虎视眈眈,纳藏唯有与大邺联手方可保一方平安。
  柳柒叹息道:“此事疑点重重,有待查证,切莫妄下定论。”
  翌日正午,云时卿前往成都知府冉年的私宅拜会,柳柒则受沉允聪之邀去了他的别院。
  别院内山环水旋,风景绮丽,后花园里还有一面人工开凿的湖泊,湖心筑一座亭宇,雕花涂浆、翠屏珠帘,甚是雅致。
  沉允聪握住柳柒的手,引他踏上石桥行往湖心亭:“我特命小厨备了一桌江南小菜,也不知是否合你的口味。”
  柳柒忍住抽回手的冲动温声说道:“有劳公子费心了。”
  二月的天气尚未回暖,湖心亭内依旧有炉火取暖。待他二人入座后,侍女们当即将美酒佳肴一一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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