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子文上下一打量,满脸嘲讽:“谁告诉你我有的?”
李雁瞬间有了不祥的预感:“不会是……?”他比了个飞跃的动作。
“自然是这样。”蒋子文一拉缰绳,银马瞬间拔地腾空而起,在底下两马一人伸长脖子注视中,缓缓踏在云中。守城的卫兵就像没看到似的。
李雁看了小灰驴一眼,弹了它一个脑瓜崩:“看什么看,你又不会飞。”
收到小灰驴白眼一枚。
李雁秒懂它的意思:“你是要我带你飞进去?”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估量了一番城头高度。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就怕飞到一半,气血两亏,啪嗒一声叫人从半空打下来,砸成饼饼,抠都抠不下来。
“飞是飞不进去了。”李雁叹气。看到上面伸出来的一个脑袋,眼睛一亮。
不过我可以拿个绳子把你吊进去。
小灰驴立刻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它就被五花大绑,四蹄篡天,被挂到了上方垂下的一根绳子上。
李雁对着上面高呼:“小二哥,麻烦了!”
上面人也不含糊,立刻收拢了力气,把小灰驴给吊了上去。
邓通和枣红马也这样送了上去。
最后,李雁一打扇子,双手一背,踏着城门壁,轻点三步,立刻就到了最顶上,看着“小二哥”带着两个兵士,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这小二哥是李雁的邻居,吃城主的饭,在这儿守城门。以前在一起喝酒时吹牛,若是从丹碧门走,就算过了城门,也能把人弄进去。
原来是这样的弄法。
李雁肉疼,在袖子里掏半天,里面还有些碎了的小金块。
就在他想掰得更碎,抬眼见到一边立着看好戏的蒋子文。
他立刻笑脸迎上去:“蒋大人~~”
蒋子文一听他如此谄媚的语调,都不用读心,就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
蒋子文放下抱着的手,对着他也露出一个明媚无比的笑。
李雁心一突,一句不好还未脱口而出,头发一送,四散开去。
猝不及防,恰似数月前的那个晚夜。
微风阵阵,青丝之间,蒋子文的眼睛带着天空晚霞的碧紫色,比陈年旧酿还要醉人。
李雁别过头,将面前那一缕头发掖到耳朵后面。
蒋子文将他的发带递给小二哥:“今日走的匆忙,没带银子,这东西值个几十两,若是不介意,就换个酒吧。”
小二哥看了李雁一眼,信手接过:“那就多谢了!”
放马从城门上下来,却不是往城东走,眼看着走上了贯穿上阳城南北的平阳大道,李雁只得抓抓头,夹紧马腹,快走两步,一把拽住蒋子文的缰绳:“错了错了。”他指了指东面:“应该是那边。”
“我劝你最好带他去小侯爷那。”蒋子文用眼神示意那个跟麻袋似的躺在枣红马背上的邓通。
李雁心说,你这时候知道关心我师叔祖了?那你刚才一路磨蹭个什么劲!
蒋子文一马当先,驾着马飞奔起来。李雁也翻身上马,跟在他后面。
这一路,就算是飞驰而过,也得要些时候,李雁的嘴巴闲不住,看着蒋子文面无表情,就开始欠。
“天正教的规矩,发带是定情信物。”李雁又开始胡说八道,“你拿了我的发带,自然是预备以后要给我做小情人的。”
蒋子文这样的小情人……李雁想着他掏心窝子的爪子,打了一个寒颤,算了算了,妲己美则美矣,真打起来可是要人命的。
“本座怎么不知道天正教有这个规矩?”
你不知道自然是正常,这规矩我刚定的。李雁眨眨眼,毫不心虚。
他斜着眼睛嗔道:“我原以为,蒋教主倾心于我,没想到是我会错了意,是我不配。”
晚霞下,一切错觉都信以为真。
原以为蒋子文又要冷哼一声。
半晌却没听到蒋子文的声音。
只有晚风中传来热热闹闹的鼓点声。
被马蹄声掩盖得结结实实。
后头任李雁怎么叭叭,蒋子文硬是不开口。
他手一抬,李雁生怕又是一把飞镖扔过来,头一缩,干脆闭了嘴。
上阳城府。
往日里,这会儿该是谢客的时间,侯府的门怎么也该是半开着,车水马龙才是,今日大门紧闭,门口连个洒扫的人都没有,路面一层浮土,修仙之处什么时候这么不讲究了?
有些不对。
李雁救人心切,顾不上这许多,上前直敲门。
是方管家。
“方管家最近……”是得了什么好事儿,亲自守着门不放了?
李雁话还没说完,方管家一眼撞上蒋子文,立刻把二人让了进去。
蒋子文指挥着府里的众人,不一会儿,所有人有条不紊做鸟兽散。
李雁看着躺在床上的邓通,一阵恍惚。
这似乎……太顺利了些?
一会儿,侯府的大管家出来请膳,蒋子文干脆拒绝,他还有要事,今日就不在侯府留宿了。
李雁有些惋惜,侯府的佳肴味道还挺不错,有几道菜,让人记忆深刻。
蒋子文冷哼一声:瞧这一副没出息的样!
两道菜而已,下次你阉了进宫,我顿顿赏你二十道!
李雁感受到一阵危险,立刻扬起了最大的笑脸,伸出小手拽了拽蒋子文的衣袖:“蒋大人,咱们去哪呀?”
“自然是去你三重天的分舵。”蒋子文说。
李雁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总不能是为了省两个房钱吧。蒋教主城主府都不稀罕住呢。
两人把马匹往城主府一丢,便从上阳城主府里出来。
平阳大道上挂起了红灯笼。
路上行人神色匆匆,着急往最近的坊市里赶。
李雁叹气,又到宵禁时分了,今日眼看是回不去了,也不知道,小金那兔崽子在家,是不是快把家门给掀了。
蒋子文抬脚去了添乐坊。
又来了揽月楼。
李雁已经琢磨过味来了,这揽月楼和蒋子文关系匪浅。
这酒楼的位置可得提前几天来定,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蒋子文一来,就是二楼的雅座,最好的位置,楼下的一切尽收眼底,不但正对着戏台能看到绝色舞姬的翩然,还能瞧见底下宾客的反应。
不过今天倒是没什么人跳舞,台上一个书桌子,后面坐着个老头,拍着醒堂木,正在说书。
“以后我要有什么事儿便上这儿来找您?”李雁试探着问。
蒋子文为自己倒了一杯酒,李雁这是在打探他的行踪。
他讨厌这种自作聪明揣摩上意的人。
不过李雁这股子傻劲倒是不叫人讨厌。
“你找不到我。”蒋子文说,“以后就给小侯爷递个话吧。”
李雁:果然你和小侯爷关系匪浅!
幸好当时没在小侯爷面前说你坏话,这一枕头风一吹,我还能有活路么?
他急忙岔开话题:“今日那说书人,说什么这么起劲?这难得见不着美人,还能有这么多人。”
“说的是前代的故事。”蒋子文说。
李雁托着下巴:“蒋教主也喜欢看这些东西?”
正巧上菜了,李雁也没能听到他的回答。
蒋子文倒了一杯酒,推到他的面前:“只是知道。”
他不喜欢看,可关于前朝的事,师傅们天天教着,要以史为鉴的。
前朝在九重天之上,建起了太平城,北方又造了建章宫坐镇紫薇之位,太平城被攻破的那天,先代末帝反缚双手,开门投降。先代太子杀了儿子,一把火烧了建章宫,投入火中,和无数金银珠宝一同化为灰烬。
今朝便在建章宫的遗址上,重新建了座宫殿,便是如今的熙合宫。
“我一直很奇怪。”李雁感叹,“你说,把这宫殿建在废墟上,就不怕有鬼来找?”
“不镇住这些怨气,压得那些冤魂永世不得翻身,九重天上的诸位大人们怎么会心安?”
“这想法倒是奇特。”听得出来是个狠人。李雁嗤笑:“人活着都没能怎么样,死了还怕这些怨气?”
“正是不怕。所以才要做给别人看。”蒋子文说,“这多少人现在都还在为前朝叫屈,不做给众人看,怎能让人忌惮?”
“我知道,先代的末帝没过多久就莫名其妙死在内监中,好多人说他是被毒死的。”李雁点点头,天正教的师傅们偶尔作经书也会讲一讲,对于末帝颇为不齿,于是附和他的话,“想必就是被当今的人灭了口。”
蒋子文不置可否。
皇家的秘辛多了去了,他怎么可能一一知道。
不过外界既然如此说,想必也是有一定根源的,也不算完全捕风捉影。
那说书人已经说到太子妃和太孙妃被俘的事。
太子妃是豪族,流水的皇帝铁打的世家。那年头,皇帝死了,皇后都择人改嫁,何况她一个太子妃。
人家不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去死,于是便把人接回家。
听说太子妃有骨气得很,原本是打算投河而死的,没想到这次居然带着自己儿媳妇回了娘家。
人家世家当然不肯。
太子妃便以死相逼,最终胳膊拧不过大腿,太孙妃被赶到了外面,她没有良好的家世,很快就死了。
“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说书人神秘地说,“太孙妃怀孕了,太子妃为了留下最后的骨血,才以死相逼。”
蒋子文以为,李雁会喜欢这一段,等着他发出嘿嘿嘿的表情。
李雁只是皱着眉头,一口喝下了面前的酒。
“只可惜,其余人等,谁也不可能满足太子妃的愿望。”说书人说,“这么一个骨血,放在外面就是祸患!不如早早铲除!”所以太孙妃死的格外凄惨。
“这故事怎么样?”蒋子文问。
李雁叹了口气:“编的再好又有什么用?这太孙妃终究是死了。”
蒋子文稳稳夹了一筷子菜:“说的不错,终究是死了,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些故事,都听腻了。”李雁说,“我倒是想知道,前朝有什么故事,是外人所不知道的?”
以往邓通总是能找出些秘辛说着给他玩。
这人看来,知道的比邓通还要多?
“不能为外人道的事多了去了。”蒋子文说,“既然不能为外人道,那知道的人,定然要付出些代价。”
李雁立刻摆手:“那我还是不要知道得好。”
“晚了。”
李雁哭丧着脸:“这可是蒋大人自己要说的,我可没求您说!”
蒋子文看他的表情,嗤笑一声,这人总在想把他打死和饶他一命之间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他倒也不隐瞒。
他深处高位,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
现在红莲教没了,他得找双方便的手,李雁就很不错,正好,他这次也把随侯珠给找回来了,那就顺便给他说说吧。
——相传,这世上有两件稀世珍宝。
一件叫随侯珠,一件叫和氏璧。
九重天最初的主人,将这两件宝贝合二为一,命人雕出一枚可以千秋万代的玉玺。
于是能工巧匠便和氏璧雕成了九条盘龙,可以拼在一起,中间合抱那颗珠子,这就是世上象征最高权力的玉玺。从此,珠玉一词,便也成了这最高权力的代名词。
“这些东西,我都知道。”李雁翻着白眼,“蒋大人倒是说些别人不知道的啊。”
就比方说,那随侯珠怎么拆出来了?
“那自然是,玉玺丢了。”蒋子文淡淡地说。
【作者有话说】
搞事业:第一章 ,试个水,我看看咋用~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呀~
第40章 小金的身世
月黑风高, 今日不知怎么。邻居家的狗都不叫了。
一更的打更声已经想过好久,想必今晚是没人回来了。
小金抱着手中的剑。
他师父这次是彻底失踪了。他在城外找了好几天,始终没见到他师傅人影。
去城主府打听, 那姓方的管家把人赶出来,恶毒地说:“你师傅,我看是死在外头了。”
小金抹着脸上的土,在心里咒骂:我看是你靠山回不来了!小侯爷不在城中, 我师傅可是侯爷的座上宾, 你绝不敢这个态度!
这些日子,不光李雁没回来, 小侯爷也不见了。
对于他们这些小民, 山高皇帝远,小侯爷不见了, 迟早会有新的小侯爷, 日子还得照常过。
风声从他们头皮刮过,一声紧过一声。
别人看不出来, 小金却是从偶然回来的叔叔伯伯们的脸上, 看出了些端倪。
修仙本是逆天而为, 九死一生乃是常态, 既然入了此道, 自然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小金不甘心。
他不信,他师傅就这么死了。
他翻出了他师傅搁在梁上、枕头芯里、院子石凳底下的私房钱,对外发布了一分悬赏令。
大概是赏钱太低了, 一连一个多月, 大多数人只是看看, 走过去, 都没人来揭这个榜。
直到有一天, 来了个身着红色斗篷的面具人,骑着银色的高马,对着院门边的告示,注视了良久。
那人伸出手:“本座把你师傅带回来。”
小金呆呆的,像是被下了降头,不知怎么,就把手中的钱袋子递给了他。
等人影子都不见了,他才一拍大腿,直懊悔刚才怎么就这么,把银子呆呆交出去了呢。
万一这人就是个骗子,骗了他所有的钱,他还上哪找银子去救他师傅?
顶上突然传来窸窣声,他抱起剑,冲到了院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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