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伊心神一凝,拍开奥尔的手,离开房间下了楼。
从未有过的凝重气氛充斥着室内,猎熊人夏佐被拧断脖子,绑上重物,沉在了不冻湖湖底。
结论很简单。
“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比夏佐还强壮的杀人犯。”不知是谁说了出来。
居伊的担忧达到了顶点,他隐约觉得杀人犯就是纳桑,可纳桑之所以从未被抓捕,是因为行事隐秘,从不搞出大动静。
现在庄园里都死了两个人了,这不像纳桑的风格。
萨雷克医生初步估计夏佐和老乔治的死亡时间很接近。
“假设是同一个凶手所为……”警员翻看笔记本,喃喃自语,“不冻湖和老乔治的死亡地点又有一定距离,一来一回要花很多时间……”
见警员在确认不在场证明,奥尔补充道:“杀人和抛尸未必是同一时间。 4日发现老乔治尸体之后,森林里一直有人在搜查,凶手很难完成抛尸的行为。所以一系列的动作都是在1日晚到4日白天之间完成的。”
警员点点头,又叹了口气:“而且如果是两起不相关的案件,那侦查范围就更大了,现在就两个警察,我得去趟总署,请求增援了。”
警员走之前,居伊又喊住他,问他老乔治的“巨款”调查的怎么样了?
“我问过他的妻子了,她也不清楚这件事,但她说老乔治自从10月31日从主宅回家,就变得神神叨叨。”
警员对居伊说完,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男管家。
男管家手持笔记本走过来,对众人说:“警察先生让我调查31日老乔治在主宅里的工作,是去接……”
话没说完,大门啪的一下打开了,仆人冲屋里大喊:“老爷回来了!”
管家仆人闻声出动,门外,两架马车同时停下,上面下来三个男人。
一个年轻男人率先进门,朝杜兰堂兄妹走来,不容置疑道:“上车。”
“哥哥。”朱利安说道,他本就收拾好行李准备走了,但是……他转头看了眼居伊,“我和我朋友道个别。”
“这么急?”莉安娜很是疑惑,哪有一进屋就催人走的。
“已经打过招呼了,”男人道,“丹格森家惹上麻烦了,我们先走。”
加布里耶尔在雷伊的陪伴下走了进来。
家主回来了,人们让出道,他走进人群中央。
奥尔迎上前,问:“城里发生什么事了,您为什么要去警署?”
老父亲看到大半年未见的混小子,一连串教训的话语习惯性涌了上来,又通通憋了回去,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布罗意署长说城里发生了一起恶性杀人案,死者身上有我和他的往来信件,让我协助调查。”
他一口气说完喘了下,继续说:“我过去一看,信确实是我写的,死者是巴尔克罗贝尔。”
“天呐!”“这怎么可能?”“那那个人是谁?”
屋子里的人同时发出惊呼和疑问。
声音太嘈杂,加布里耶尔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他们安静,继续道:“凶手已经逃跑了,根据刀伤判断凶手是个左撇子,现在全城都在搜捕犯人。”
奥尔愣在当场。
“马琪在哪里?”加布里耶尔抬眼看向奥尔。
“和……罗贝尔先生在暖房里喝茶。”奥尔如实回答,后又吩咐仆人:“去找他们。”
人群外,居伊听到了奥尔的话,脊背一阵发凉,他刚才看到暖房里分明没人!
加布里耶尔和雷伊对视一眼,同时面露惊恐,“你说的是巴尔克罗贝尔?”
奥尔沉着脸回答:“一个自称宝石商人巴尔克罗贝尔,并且有您给他的邀请函的……左撇子男人。”
说完又转头问男管家:“你刚才要说什么?”
男管家嘴唇打着颤:“老乔治10月31日的工作,是进城接罗贝尔先生……”
警员拨开人群,挤到加布里耶尔面前,在他困惑的目光中,和奥尔对视一眼,道:“难道是老乔治去接罗贝尔,察觉到了什么,要挟凶手却被反杀了?”
奥尔沉思片刻,点头道:“时间也对的上。”
奥尔的父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警员,听着哑迷般的对话,面面相觑。
警员刚想跟他们解释,就听仆人大喊:“夫人不见了!罗、罗贝尔先生也不见了!”
另一位仆人进门报告:“马夫说他们骑着马去镇上了。”
奥尔想起玛奇尔德昨夜的话——庄园里来了杀人犯,目标是她……和居伊!
他扫视一圈,看到居伊还在,但是面色煞白,松了口气的同时,心情复杂了起来。
加布里耶尔显示出了家主的镇定,转头吩咐雷伊:“去搜,叫他们武装起来,那家伙身上有武器。”
丹格森庄园不仅有卫兵,家仆和农夫也是庄园主的武装力量。
兄长又在催促自己赶紧上车,朱利安回头看了一眼居伊,焦急地说:“居伊,要不要跟我们走?这里太危险了,跟我们走吧?”
这下连莉安娜都劝起居伊了,但居伊只是攥紧了拳头低着头,似乎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话。
“知道危险还不快走!”朱利安的兄长怒斥。
朱利安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最终还是转身钻进了马车。
大厅里,家仆和卫兵进进出出,有的往兵器库跑,有的往外跑去通知村镇上的居民。
奥尔心思在父亲的话上,余光见到居伊往外走了,刚想去喊他回来,却被加布里耶尔叫住。
“你让他去吧,那孩子……”他欲言又止,坐到沙发上,问:“是叫居伊勒鲁吧。”
见奥尔点了点头,他朝门口甩甩手,说:“哎,让他去吧。”
吊人胃口的语气让奥尔烦躁,他拧紧眉心发问:“那是您的女人吧?她现在有可能落入杀人犯手中了,您还这么悠闲?”
“我不是让人去找了吗?”加布里耶尔怒瞪小儿子,“你哪儿都不许去,给我老老实实待在家里。”
奥尔的视线穿过敞开的大门,落在风雪中形单影只的背影上,心尖上像被刺了一下。
他压下心中不适,收回目光,转身上了楼。
杜兰堂兄妹前脚走,居伊后脚也跑了出去。
他跑到马厩,想问马夫要一匹马。马夫见是他,面露难色道:“少爷不许我给您马。”
“我们这儿的马呀,性子烈,您不熟悉不好驾驭,少爷也是为您好。”
马夫刷着马毛絮絮叨叨,没听到回应便抬起头,身旁早已没人了。
风雪交加的日子里,护城河上的冰又厚了几分。
居伊脸蛋被风吹得通红,出门太着急了,他穿得有些单薄,手抓着吊桥的栏杆一步一步逆风前行。
他一整天都被案子分了心,忘记已经有几个小时没见过母亲了。
正当他的心被焦急和悔恨占据时,身后响起马蹄声,他回头的同时,马儿吐着热气停在了他的身侧。
第64章 不用原谅我
马背上的人侧弯下腰,向居伊伸出手,斗篷的下摆随风而飘,兜帽的帽檐下是担忧焦急的目光。
居伊仰头看向来人,只见那人漂亮的双唇一张一合,像是说了什么,吐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形成雾气,飘散而去。
人声在风中虚虚实实,居伊没听清,迟疑着问:“你怎么来了?”
昨夜奥尔的态度,让居伊觉得这个男人已经指望不上了,他不会帮自己去救玛奇尔德。现在出现在这里,居伊猜不透他的意图,只求他别在这个时候阻拦自己。
等不及奥尔的答复,居伊扭头继续往前走。
奥尔表情略显不耐,他翻身下马,不由分说给居伊披上斗篷,手上给系带打着结,嘴上讥讽道:“你不会打算走着去找人吧?你知道庄园有多大吗?”
“因为你不让我骑马。”居伊不假思索道。
奥尔手上动作顿了下,打完结又伸手拽住居伊的胳膊,加大音量说:“上去。”
居伊终于明白他要干什么了,一手拽住缰绳,一脚踩住马镫,挥开奥尔伸过来想托住他的手,稳稳坐上了马背。
奥尔撇了撇嘴,也翻身上马,在居伊身后幽幽道:“我没有原谅你,但我有义务保护丹格森的人。”
居伊听他这么说,知道他是在回答“你怎么来了”这个问题。他不阻拦自己,还愿意配合,居伊内心是感恩的,便回答道:“不用原谅我,谢谢你。”
以前看到居伊和朱利安客套来客套去,奥尔心中很不是滋味,如今这态度用在自己身上,善辩的他竟连说一句“不用谢”的从容都没有。
陌生的情绪在奥尔心中滋长,他胸口起伏了一下,将从房间里拿出来的绿宝石火枪佩在居伊的后腰上。
居伊感受到屁股上抵着个硬物,皱着眉扭头看了一眼,发现是奥尔在给他装备武器,又面无表情地回过头继续驾马。
奥尔正专注地给他装备火枪,抬眼瞥见居伊眼中的嫌恶,忽而心脏一紧。他意识到居伊在怀疑他,心里明明有些恼怒,却不知怎的只敢小声咕哝:“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居伊凝视前方,语气里透着些许不耐。
奥尔蹙了下眉,抓过居伊手中缰绳,重新获取马匹控制权,道:“仆人说他们去了镇上。”
居伊摇头:“镇上会被人认出,不可能是那里。”
奥尔知道居伊所言非虚,人人都认识玛奇尔德,假巴尔克前些天和奥尔参观庄园,也有人见过他。如果进了村镇,肯定会被人认出。
奥尔扫视周围,除了村镇,能去的还有森林,可即便是猎户,也不敢在这种风雪天进入山林,外人贸然闯入,几乎是有去无回的。
如果不在森林,他们还能去哪?
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奥尔扯着缰绳调转方向,马靴轻夹马肚,马儿嘶鸣着快速奔跑起来。
靠近废旧城堡时,奥尔发现自己猜对了,两匹丹格森的马儿迎面跑来,马背上没有人,显然是被人遗弃在此,自己往回赶了。
远处,城堡的吊桥缓缓收起,两人赶到时,已无法通过。
透过坍塌的城墙,可以看到忽明忽暗的灯光——里面有人。
奥尔停下马自己先下来,想去扶居伊时,居伊已经下来了,一路小跑滑进了壕沟。
奥尔顾不上别的,赶紧跟着滑下去,而此刻居伊已跑到对面准备往上爬了。
壕沟本是护城河,如今虽已干涸,可现下飘着大雪,多少有些泥泞。
居伊几次滑下来,奥尔赶到他身边,蹲下身,示意他踩在自己肩膀上爬上壕沟,居伊从善如流地踩上奥尔的肩膀,爬上了壕沟。
等居伊上去后,奥尔后退几步,冲刺起跳一气呵成,双手攀住壕沟的上沿,一个翻身爬了上去。
他拍了拍手,站直身子,看到居伊站在他身前。
“这是我们的事,”居伊的双手手掌抵在奥尔的胸膛,声音在风中回旋,“与你无关。”
曾经贪恋不已的清亮嗓音,随着风钻入耳朵时,奥尔却只觉恍惚,他胸膛受力,忘记做出防御动作,仰着头被推下了壕沟。
仰卧在沟渠里,望着飘雪的天空,脑海中不停回放着居伊决绝的眼神,很久很久都回不过味来。
雪花飘进眼里,浓密的睫毛翕动,怒意在冷眸中迅速凝聚。
泥泞中,魁梧的身躯缓缓起身,伸出双手重新攀住壕沟上沿,双臂发力支撑起身体,翻了上去。
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伤情反复,左手又开始颤抖了,他握了握拳,松开,手没事,可震颤好像传到了全身。
奥尔克制着颤抖环视四周,不见居伊人影,他跨过残垣断壁,避开堆积的砖石,进入了城堡内部。
时光在此停止了流动,目光所至,一切都与儿时相同。
一扇扇木门被战火和岁月侵蚀得残破不堪,堪堪挂在门框上,如同晚秋的树叶随时可能掉落。
幽暗的走廊里,冷风飕飕地从外墙缺口吹进来,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伴随着踢踏、踢踏的脚步声,听得人脊背发凉。
这里是自己儿时玩捉迷藏的地方,前些天想带居伊进来,他还那么畏惧,现在为了“我们”,竟奋不顾身地冲进这种地方。
奥尔停下脚步,按了按太阳穴,试图缓解酸胀的大脑。
脚步声还在回响……
侧耳倾听,还未分辨出方向,一双男人的手出现在奥尔的脖颈上。
作者有话说:
入v申请通过了,耶
下一章开始入v了,恳请继续支持(噗通跪倒)
第65章 火刑
尽管风雪天视野不佳,尖顶塔楼窗户里飘出来的一缕黑烟,依然没逃过居伊的眼睛。
甩开奥尔后,他一路狂奔爬上楼梯,站上了残存的城墙。
城墙的外墙大面积缺损,一个趔趄就会坠下高楼,只能尽量从中间走,还要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的裂缝。
顶着凛冽的风,他通过了城墙,来到尖顶下方的房间,隔着铁门就听到了抽泣声,推开门看到的画面更是让他血气上涌。
墙脚堆了一圈稻草,正熊熊燃烧,房间中央立着一根木桩,木桩被柴垛包围,燃烧的稻草四处迸射着火星子,柴垛上已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木桩上,是双手反剪捆绑着的玛奇尔德,她被蒙着眼睛,听到声响抬起垂着的脑袋。
“是我。”居伊冲进屋内,一脚踢散燃烧着的柴薪,走到母亲身旁。
听出是儿子,玛奇尔德激动地摇晃起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快走,你快走!”
居伊拿掉她眼睛上的布条时,瞥见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慌忙移开视线,弯下腰,解绳索的双手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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