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朱利安忽然说起他那虚构的老家,他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他看了眼玛奇尔德,她和巴尔克相谈甚欢,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他又看向奥尔,奥尔离朱利安那么近,却像没听到似的,低头专注地切着盘子里的肉。
居伊搞不懂怎么回事,玛奇尔德回来后奥尔就怪怪的,但还是帮他救场了,现在怎么就像看不到自己一样。
“这不合规矩!”
还是巴尔克插了话,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一边和玛奇尔德聊天,一边竖起耳朵听朱利安说话的。
“您自己就是客人,怎么能顺带拐走主人家的客人呢?真正的绅士,应该郑重地邀请客人,而不是顺便一提。”
没想到巴尔克的论战延续到了晚餐,朱利安自是不甘示弱:“庄园里有凶恶的杀人犯,还有不知所云的疯子,我担心朋友的安危有问题吗?”
玛奇尔德听明白怎么回事了,打圆场道:“居伊也是奥尔的朋友,在这里过得很愉快,就留在这里吧。对吧,奥尔?”
奥尔终于抬起头,虽然对着居伊的方向,居伊却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焦点。
奥尔平静道:“勒鲁有自己的想法,无论走还是留,我都尊重。”
居伊心里一空,脑子微微发涨,轻声答道:“我老家没人,回去也没用,还是留在这里吧。”
这倒不是谎言,他老家确实没人,不是死了就是和他一起逃亡了。
直到晚餐结束,奥尔也没给过居伊任何眼神。
居伊心知玛奇尔德住在四楼,奥尔应该不会让自己上去陪他,各回各房是最合规矩的做法,可心里的失落感又是怎么回事?
前几天晚上还会有人提出去酒廊喝一杯,今天没有人有这兴致了,晚餐后各自散去。
“咚。”
就寝前,居伊听到一声轻微的敲门声,一听就知道是玛奇尔德的风格,他急忙去开门。
“妈、夫人,您怎么了?”
“快跟我来。”
玛奇尔德说完就转身离开,她脸上的惊恐让居伊心脏骤然一紧,急匆匆跟上她。
主卧的书桌上躺着一封信,玛奇尔德让居伊打开看。
『亲爱的玛琪,
时隔多年,我终于见到了我们的孩子。
尽管他小心翼翼掩藏着异瞳,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因为他那么特别,像你一样特别。他是光芒,无法遮挡。
既然他已经出现在我眼前,那么很快,我们一家三口将会团聚。
地狱里,我们不再分离。
爱你的纳桑德拉杜』
即将发生的全家团聚没有带来本该有的喜悦,房间里弥漫的是收到杀人预告时的绝望。
居伊放下信纸,转身看玛奇尔德,她已经快没力气支撑身体了,居伊勉强自己露出笑容。
“您不是说庄园里安保严格,至少在这里,我们是安全的,不是吗?”
都怪自己不好,在酒馆里暴露了异瞳,潜伏在科茨蒙城里的纳桑还是知道了他在国立大学。
可是只要在庄园里度过冬天,等明年开春立即起身离开这个国家,就不会被他追踪到了。而玛奇尔德可以一直留在这里,接受丹格森的保护。
玛奇尔德听了儿子的安慰,完全没有放下心来,她指了指邮戳让居伊看。
“这是……?”居伊不知道这个邮局是哪里的。
“丹格森庄园里的镇子,他已经来到庄园了,这封信是昨天在镇上的邮局投递的。”
危险已悄然而至,但居伊只愣神了片刻便回过神来。现在,轮到他保护母亲了。
结合这几天庄园里发生的杀人案,他忽然想到了一点:“纳桑擅长伪装,他的手法都是一样的,杀掉一个人,再扮成那个人。”
玛奇尔德止住哭泣道:“你的意思是……他会扮成老乔治?”
居伊摇了摇头:“老乔治的死已众所周知,再扮他就太可疑了。”
“那会是谁?”玛奇尔德喃喃自语,“一个死了却‘活着’的人……太可怕了!”
“先别乱了阵脚。”居伊尽量让自己显得镇定:“庄园里的人和事我们俩都不熟悉,也无法发动大家,告诉奥尔吧,他不会坐视不管的。”
忽又想到晚餐时的奥尔,有些不确定地改口道:“至少,也该告诉警察。”
“我担心的是,纳桑根本没认出你,你都那么低调了,他怎么说你像光芒。他故意那样说是想动摇我们,让我们露出破绽。所以是不是要告诉别人,我很犹豫……”
玛奇尔德连连叹气。
“而且,纳桑扮成警察接近我们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我根本不知道谁是原来的人,谁又被掉包了,没有人是可以相信的。”
居伊低头思量,想起奥尔在问询时提到的“切磋舞技”,面露赧颜道:“奥尔是可靠的,他知道只有我和他知道的事情。”
“只有你和他知道的事?”玛奇尔德本以为奥尔说他们关系好,只是客套,不想是真的,她困惑道:“你和他才认识没几天,关系已经这么好了?”
“呃……”居伊卡了壳,他含糊其辞地告诉母亲,他和奥尔早就认识。
可他们的关系真的很好吗?
如果是昨天,哪怕是今天上午,他都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是的”,但现在他没有底气。
当下最重要的问题也不是他们的关系好不好,而是无论好不好母子俩都得依靠奥尔。
这些日子的相处让居伊对奥尔有了更多的了解,他觉得自己能给出比较公正的评价。
“奥尔可靠又勇敢,也会为别人考虑,对、对我、也还不错。我们还是告诉他实情吧。”
玛奇尔德困惑看向儿子,“你和加布说的完全相反,加布说奥尔秉性顽劣,一点不可靠,什么事都没法和他商量。”
“不是这样的,那只是奥尔的表象,真正的他人很好的!”居伊着急地说,抽出腰后的火枪,“您看,这是他昨天送我的火枪,他让我随身带着保护自己。”
眼前忽然出现一把枪,玛奇尔德吓一跳,缓过神来就发现它造价不菲,她眼中的疑惑更深了。
“加布说奥尔是个很斤斤计较的人,连家人都休想碰他的东西,没想到他竟会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怎么会!”居伊辩驳,“奥尔很慷慨,也很宽容。”
居伊向来乖巧听话,现在竟为了捍卫别人而反驳自己,玛奇尔德有些被唬住了,“是吗……”
她看着居伊睡袍下安着珍珠扣子的丝绸睡衣,和自己身上的款式相似,显然也是丹格森家给他置办的,她轻声说:“看来他待你不错。我考虑考虑,明天再说吧。”
居伊点头,坚定道:“不管怎样,我有了枪就能保护您了!”
玛奇尔德捏了捏他的脸,“傻孩子,我在乎的是自己吗?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活下去。”
“不,是我们。”居伊看向窗外,吊桥已经收起,他露出一个安心的笑,“今天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想办法。”
至少天亮之前,这栋宅子是安全的。
他拉开房门准备离开,玛奇尔德跟过来从后面抱住他,“宝贝,我不能没有你……”
居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也是,我爱您。”
他迈出房门,走廊里一片漆黑,他刚才应该拿一盏油灯的,现在只能摸着墙往记忆中楼梯的方向走。
才踏出几步,他就在墙边碰到了障碍物,下一瞬间,他被捂住嘴,拖进一个房间。
房门关上的同时,奥尔的声音响起:“宝贝,我不能没有你?我爱您?”带着嘲讽的语气,温热的吐息喷在居伊脸上。
作者有话说:
由于春节前后三次元比较忙,2月无法稳定更新了,3月忙完了恢复正常更新。
提前祝宝子们春节快乐!
第61章 背叛与谎言
奥尔抓住居伊后脑勺的头发迫使他抬头,一只手紧紧箍住他瘦削的腰背,力气大得宽厚的手掌几乎陷进他的身体,居伊喘不过气来,大口呼吸仍是缺氧。
目光触及奥尔眼中的残酷,他下意识瑟缩了一下,胃里的绞痛感再度袭来。
他意识到奥尔误会了什么,被抓着头发仰着头,说话时嗓子里有压迫感:“奥尔,你听我……”
“听你继续骗我?”奥尔用力扯了一下他的头发,打断了他本就艰难的话语。
“不是,”居伊挤出破碎的音节,“我们、我们不是……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是……”居伊又犹豫了,“我是夫人老同事的孩子,我是格、格亚……”
“格拉纳亚!你连国名都说不清!”
奥尔越发狠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我再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格拉纳亚没有歌剧院!”
“两个骗子!偷情偷到我家里来了!”
善意的谎言竟造成了恶劣的结果,居伊哀求般解释:“我们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我们没有恶意,奥尔,你相信我!”
奥尔当然没有相信他的话,但见他吃痛地“嘶”了一声,本能般松开了抓头发的手,揉捏起细嫩的后颈,自问自答道:“‘我们’?是啊,从来都是你们,不是我们。”
“我问你心里的人是谁,你不直接回答,而说你心里没别人,我还傻乎乎以为你心里的人是我,”他低下头在喉结上轻轻啃咬,声音泛着苦楚,“其实我才是别人。”
“不是的!”居伊急得大喊,嗓音却因奥尔的啃噬而打着颤,“不是的,奥尔!”
“不许叫我的名字!”奥尔喝止道,“每当你要控制我的时候,就会叫我名字,你知道怎么让我心软,不许你再叫我的名字!”
居伊被他吓得抽了口气,又听他说:“还有那天,你故意让我躲进衣柜,是想让我看到你有多珍惜那件蓝丝绒礼服,让我以为你对我是真心的。”
奥尔愤怒控诉,说着话把人往卧室里带,居伊踉踉跄跄撞在床沿,被床脚绊了一下,坐了下来。
“说什么不要随意的关系,我还以为你想让我珍惜你。我真的珍惜你了,你还是不满意。”
“今天我才知道你为什么总对我不满意,总给我脸色看了,原来都是你的缓兵之计!全是骗局!”
奥尔把人推倒在松软的被褥上,居伊试图起身,刚要抬头,脖颈就被单手掐住,又钉在了褥子上。
“你不是很在意自己有没有用吗,我现在让你知道你的用处究竟是什么,从此往后,你休想再从我这里博取怜惜!”
墙面上,油灯的光亮将人影放得无比巨大。
两只大手挥动几下,昏暗中只听得丝绸破裂的可怖声响,随之而来的是珍珠扣子掉落的滴滴答答声。
影子伏低,又缓缓抬了起来。
“求你了,别欺负我……”
居伊眼里泛起水光,摇着头,单手可持的火枪,他却用双手握住,还像拿不稳似的颤颤巍巍。
奥尔垂眼看到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腹部,坐起身俯视他。
“我教过你怎么上膛吧。”
说着轻松拿开居伊攥紧握把的双手,夺过火枪,走到柜子前,从子弹袋中取出子弹,上了膛。
居伊趁他离去坐起身,还没站起来就见他提着上好膛的枪,朝自己走来,惊悸地蜷缩起身子。
“这把枪是小时候我妈给我的,叫我用它保护心爱的人。我把它送给你,是希望它保护你。”
奥尔这么说着,半蹲到居伊面前,摊开他的掌心,将握把放入,又握拢他的手掌。
“既然你觉得我欺负你了,”奥尔握住枪管,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额头,“那就用它保护你自己。”
居伊眼泪止不住了,“我们是撒谎了,但我们是迫不得已的,我们真的没办法!等以后有机会了,我一定告诉你真相。”
“别再说‘我们’,也别等以后,我问你要的是忠贞和诚实,你给我的却是背叛和谎言,今天我不会停下,除非你开枪。”
“奥尔……别这样,奥尔。”
奥尔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轻启双唇,又用大拇指撬开他的牙冠,按住他的舌头,怒道:“不许叫我名字!”
居伊张着嘴,却不能言语,柔软水红的舌头本能地想要抗拒无情的入侵者,可惜抵抗太过弱小,无法扭转颓势。
眼角因恐惧和不适溢出生理性泪水,视线迷蒙中,他听到奥尔冷酷又悲凉的声音……
“开枪自保,或臣服于我。”
这个夜晚发生的一切击溃了居伊的意志,让他有一瞬间想要不管不顾说出一切,最终,他还是放下了枪,别过头,任由奥尔予取予求。
一开始,奥尔以为他是恨居伊的。
可后来却像干渴者向甘露朝圣,他在狂喜中梦呓:“你太棒了……”
居伊本以为有过那次稀里糊涂的经验,他可以承受下来,可他刚收到纳桑的恐吓信,又因不存在的罪名被这样对待,奥尔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他无法抑制地大哭起来。
“小声点,你不想她听到吧?”奥尔耸了耸怀中人,嬉皮笑脸道:“怎么那么爱哭?你哭起来真的很好看,让人停不下来。”
居伊被他晃了几下更是瘫软无力,奥尔的话让他想起几天前在贫民窟前的遭遇,那些糟糕的男人说他哭相好看,能卖个好价。
他耷拉着脑袋伏在奥尔肩头泣不成声,“你为什么那么坏,你和那些人一样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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