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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小子，指不定心里憋着什么坏呢。
刘黎坐在副驾驶，一上车就低头抱胸，开始酝酿情绪、整理思路，生怕自己等会儿发挥不好。
张怀博住在城区，小县城占地面积不大，从村里开车过去只需要不到十分钟。
在刘叔伪装私人律师的电话打完后，他们就陷入了无止境的互相指责中。
何春华的眼泪都快流干了，一边嘶吼一边疯狂打砸自己手边的东西。
他们尝试再给刚才的号码打回去，但无论他们反复拨打多少次，对方都无人接听。
张怀博心力交瘁，只后悔自己昨天晚上没有及时拦住何春华。
不过，就当时的情况而言，他也是拦不住的。更何况，他本身也对此抱有一点点的期待。
如果老爹老娘真的因为老大的儿子是个同性恋，对他厌弃，甚至把他扫地出门，那他们家的儿子是不是就会接替他的位置，成为继承两个老人遗产的首要继承人？
当房门被敲响时，张怀博已经抽了将近一盒的烟了。两个孩子被锁在卧室，此刻还在不停的大哭，听得人更加厌烦。
“妈的，谁啊？”
他低声咒骂一声，以为是前来警告他们家别吵的邻居，于是看也没看猫眼，粗暴地把门推开。
但他的愤怒只维持了不到一秒，等看清门口的来人，脸上的表情立刻转变为了错愕和惊慌。
“大…大嫂？”他结结巴巴道，“你怎么来了？”
刘黎站在门口，挡在她男人和她儿子身前，气势汹汹，像护犊子的斗鸡。她的身高在男人中不占优势，但此刻看起来却格外高大。
“不欢迎？”她挑眉，故意提高音量，“只允许你们家上门闹事，不允许我们家来吗？”
在客厅听到动静的何春华立刻跑出来，跟见到救星似的，一把推开张怀博，紧紧拉住刘黎的双手。
“姐！姐、我知道错了，我昨天就是一时糊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她双手不停地发抖，眼中也满是恳切和哀求。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刘黎愣住了。她的一腔怒气好像打在了一坨湿软的棉花上，她眨眨眼，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何春华的声音不小，在空荡荡的楼道里传播很远。张怀博担心被邻居家看笑话，忙丢掉烟，把门外的几人请进屋来。
张怀锦不知道他这个弟弟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进屋后就一直保持着警戒的状态，担心出现什么变故。
现在的画面有些滑稽。
原本是来找麻烦的张灵江一家坐在沙发上，而身为主人的张怀博夫妻二人却拘谨地站在一旁，像是犯了错在等待家长审判的孩子。
不过按以前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的观点看来，这个说法倒也没错。
刘黎现在懵了。现在的情况跟她来之前设想的完全不一样。
何春华这个女人的态度变得也太快了吧？
张灵江拍拍刘黎的手，递给她一个眼神，示意她放心，然后转头对他们道：“已经有人给你们打过电话了吧？”
他努力把自己带入那种狗仗人势的小弟角色，摆出一副背后有人，有恃无恐的架势。
何春华闻言浑身一抖，看向张灵江的眼神更加畏惧。
“二婶，你要查我呢，就应该查的彻底一点。看看现在的局面，闹得你我两家都不好看，我也很困扰。”张灵江靠在沙发上，脸上是自己能做出的、最欠揍的表情。
“关于我取向的问题，您想说就随意吧。说实话，这里我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你说的再多，对我的生活都没有一点影响。
一般大家都讲究家丑不可外扬，但毕竟是您先说了我家的私事，作为回应，我们家也可以对外说您的私事儿。”
看着张灵江脸上若有若无的微笑，何春华只觉得浑身发凉。
“二婶以前做过的事，我这个做侄子的在这儿也不好直说，您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他语气平缓，好像只是在和她唠家常一般：“法院那边的审批需要等流程，大概需要一周左右。到时候传票会直接送到家里的，您不用太操心。”
何春华滚动干涩的喉咙，吞了一口唾沫，口舌发苦。
“我觉得——”她咧开嘴，露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容，“我觉得，都是一家人嘛……何必闹到法院呢？咱们…私下调解，私下调解不行吗？”
刘黎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是一家人了？昨晚不挺横吗，现在怎么怂了？”
何春华强撑着微笑，嘴唇上下嗡动，却没有吐出一个字。
“好了，二婶，瞧把您吓得，”张灵江突然笑了笑，安慰道，“大家都是亲戚，有些事做的太绝，对大家都不太好。”
“我认为您应该想清楚，法律除了保护受害者权益外，还有一部分是为了保护您这样的人存在的。”
他声音温和，说出来的话却充满了恐吓意味。
“您应该也知道了，我男朋友身份特殊。如果您真的到处乱讲话，被他家里那边的人知道了……他们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也不是很清楚。”
“如果您真的遭遇了意外——”
张灵江语意未尽，露出一个遗憾的表情。
何春华直接被吓哭了。
她忙翻出自己的手机，当着张灵江的面，把里面存着的截图和照片统统删了个干净，连回收站里的也一并清理掉了。
“我真的没有备份！全都删没了，没有了，我真的没有了！”她连哭带喊，“我错了，灵江！你就原谅二婶这一次，二婶以后再也不敢了！”
刘黎跟张灵江对视一眼，然后转头问她：“不到处乱说了？”
何春华猛摇头。
“还觉得恶心吗？”
她忙否认：“不恶心，不恶心。”
屋子里的烟味一直很浓，但直到现在，张灵江才真正觉得自己被呛得喘不上气。
孩子还在哭泣，嗓音都已经嘶哑。也不知道生在这样的家庭，对他们而言是何种悲哀。
张灵江率先起身。“回家吧。”
说完，他步履匆匆地打开房门，走到楼道里去了。
刘黎紧随其后。
张怀博跟在后面，再张怀锦即将出门时拉住自家大哥，哀求道：“大哥……这事儿可以私了吗？”
张怀锦终于停下脚步，转头看向逐渐变得陌生的弟弟。
“……这件事的决定权在灵江，我插不上手的。”他摇摇头，然后掰开张怀博的手，转身向自己的家人走去了。
第157章 【哔——】和【哔——】
张灵江回程的票订在正月初三。
好巧不巧，今年的正月初三正好是情人节。
出门的时候，奶奶站在门口送他，满脸不舍。
张灵江拉着行李，转头跟她笑着道别。
虽然看起来只有奶奶在送他，但张灵江知道，爷爷其实也站在门口，只不过躲在了一个自认为很隐蔽的角落，殊不知地上的影子已经暴露了一切。
在回程的高铁上，张灵江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他感受到了一种离家的轻松感，这是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
说不清原因，讲不明感受。
心绪如同一团乱麻，他想起何春华的事，顿时又觉得头疼起来。
他是一个很怕麻烦的人，所以自从那天从张怀博家回来之后，他就决定这件事到此为止了。
且不说打官司是一件很消耗时间和精力的事情，那个诉讼申请本身能不能通过审批还是一个未知数。
再者，他最初的目的只是为了阻止何春华把这件事到处传播，影响家里老人在村子里的正常生活。
他和尹瑜联合起来的一通吓唬，把何春华家吓得够呛，看样子应该不会再有下一步动作。
这样就足够了。
呼出胸口的闷气，张灵江低头看了看尹瑜又冒出新消息的头像，笑了笑。
好在，这乱七八糟的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才是他即将迎来的未来。
尹瑜大概是下午五六点钟到的家。
跟来时不同的是，他的行李箱里被许玉澜塞了很多东西，都是一些给张灵江的吃的和礼物。尹瑜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拎着猫包，费力地踏入家门。
房子门窗紧闭，拉着窗帘，闻起来有一种长时间没住人的潮气。
明明才四五天没回来而已，尹瑜却感觉自己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回到这个熟悉的地方了。
他打开门窗透气，第一时间先把张冬冬这个活祖宗安顿好，然后才有空慰问自己饥肠辘辘的肠胃。
【我到家了】尹瑜啃着一颗有些发蔫的苹果，拍了一张家里的照片，发给张灵江，【你大概什么时候到，我去接你】
张灵江难得的没有在高铁上睡觉，回消息回的很快：【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吧 快了】
【吃饭没？】尹瑜问。
【没 不过我妈给我带了干粮 路上饿了能垫补垫补】
【那我等会儿再给你做点，回来吃口热乎的】尹瑜把苹果叼在嘴里，双手打字道，【想吃点啥？】
张灵江想了片刻：【西兰花吧 你那天炒的挺好吃的】
【OK】尹瑜回道，【还有呢，只吃素啊】
【减肥、减肥】张灵江道，【在家那段都是大鱼大肉的 回来赶紧减一点】
【是吗？】尹瑜嘴里长时间叼着苹果，口水就快流出来了，忙把它拿下来，单手打字，【那等你回来我看看胖了没有[狗头]】
张灵江无奈：【大哥 这才几天 怎么可能那么快变胖啊 我是人又不是气球】
【哈哈哈哈哈哈，】尹瑜笑起来，【那倒也是。】
冰箱里没有西兰花，为了赶得上接张灵江，尹瑜连苹果都没来得及啃完就出门买菜了。
其实刚才聊天的时候，两人都难免有些别扭。
其原因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张灵江的那句让尹瑜失眠了好几晚的话。
之前隔着网络还有一些麻烦事，让他们暂时淡忘了这句话的存在。但现在，两人马上就要面对面，并且也到了张灵江口中“下次回来”的那个期限。
所以，他指的是今天吗？还是指其他的什么时候？
尹瑜特别想问张灵江这个问题，却又死活问不出口，最后不顾形象地拎着袋子，在人来人往的菜市场里抱头抓狂，被路过的大爷大妈行注目礼。
同时，张灵江也在高铁上捂着脑袋，脸红得吓人。
所以说他当时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啊！
他想了想自己那时候说出来的话，仅仅是短短的八个字，就令他绝望地闭上眼睛，只想自己一头撞在墙上，一命呜呼算了。
现在光是想想都觉得要命，所以自己当时到底是怎么说出口的啊！！
尹瑜这边，回家路上，他停在路边一家24H自助成人用品店旁，看了许久。接着，他眼一闭、心一横，闷头冲了进去。
跟做贼似的，他的心完全就是在狂跳。
虽然自己没有实际买过，但流程中所必备的东西他早在无眠的夜晚已经不知道做过了多少次了解。匆匆挑选完自己需要的东西后，他低着头走出店铺。
尹瑜恨不得立马就飞回家。走在大街上，他总有一种大家都在注视他的错觉。
即使是正常的目光交汇，他也能从对方的眼神中读出：看！就是这个人刚才买了【哔——】和【哔——】！
简直是要疯了！！
大约晚上六点多钟，张灵江乘坐的高铁到站。
一走出出站口，张灵江寻望一圈，没有看到尹瑜的身影，正低头掏出手机想给他发个消息，却被人猛地从身后拦腰抱住。
他先是一惊，随后反手抓住那人的手臂，嘲笑道：“老套路了。你能不能有点创新？”
“哈哈哈，”尹瑜被识破后笑了两声，在松手前顺势捏了捏张灵江的肚子，“嗯？不胖啊，我都没摸到肉。”
张灵江急得把他的手抓过来，摁在自己肚子上：“这不都是肉吗？你摸，你再摸摸。”
尹瑜表情严肃，假装正儿八经地摸了两把，然后趁其不备，在他侧腰上猛挠两把，接着转头拎起箱子就跑。
张灵江平生最受不了痒，几乎浑身都是痒痒肉。当弱点被攻击后，他当即痒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去捂自己的腰，却没想到尹瑜趁他这个防卫空档，拿起他的箱子就跑。
他一边喊尹瑜的名字一边追，跑到一半，喊到一半，他突然没有缘由地大笑起来。
尹瑜听到身后传来的笑声，也不跑了，凑过来问他笑什么。
张灵江笑得说不出话，只是伸出胳膊揽住尹瑜的脖子，然后顺手没轻没重地在他脸上掐了两把，把后者疼得吱哇乱叫。
第158章 沉默，震耳欲聋
尹瑜捂着自己被掐红的脸，弯腰从张灵江的魔爪下逃离。他跑远两步，接着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他，生怕他再冲过来攻击自己。
张灵江被他的表情逗笑了：“你干嘛？”
尹瑜心有余悸地捂着自己的脸，眼神委屈道：“你说呢？”
“哈哈哈哈哈，”张灵江乐不可支，忙哄人道，“逗你玩的，错了、错了。再也不闹你了，行不行？”
听到张灵江这般承诺，尹瑜才放下心来，走回他身边。
“所以你刚才乐什么呢？”
张灵江眨眨眼：“不知道。可能单纯看见你心情好。”
“哦——原来是这样吗？”尹瑜拖着长音，脸上的笑压也压不住。如果他要长着尾巴，现在肯定都快甩成螺旋桨飞起来了。
张灵江一看这小子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多半是：“啊，他好爱我”、“我就知道”这类的臭屁心理。
但说实话，他并不介意尹瑜这样想。相反，他非常乐得尹瑜能意识到他在自己心里的重要地位。
尹瑜帮他拉着行李箱，两人一路走出车站，穿过广场，朝着马路边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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