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偏向西南方,将人的影子拉长。墙上的时钟滴答响,渐渐地与叶尚声的心跳相共鸣。
以往的各种猜测在脑海横冲直撞。
一副金贵,细皮嫩肉,待人彬彬有礼。被轻薄的娇娇公子哥,暴脾气。
所有的词汇几乎和现在叶尚声脑海里出现的人都沾不着边,但又让人觉得莫名契合。
那人彻底出现在视野内,一张脸俊美倨傲,恰到好处的笑中和了五官的凌厉,身段笔直颀长,搭配普通的衬衫长裤,显得干净帅气,独独手上的银质手表增加了贵族感。
叶尚声不愿相信内心的想法,执拗地问:“宵行云,你来我家干嘛?”
语气算不上特别友好。
只是叶怀义早就迎了上去:“来来来,乖孙,我徒弟!可憋坏了,终于可以说了。”
“什么意思?”
叶怀义刚要说,宵行云及时打住:“师父,我给你带了枣糕。”
整个下午如梦似幻。叶尚声坐在高脚塑料凳上,看着师徒二人一本正经下棋,才肯相信这俩人关系是真的。
叶尚声托着腮帮子,眼神在二人身上来回流转,一没留神就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他怎么会是娇娇公子哥呢?”
完了!
叶尚声匆忙捂住嘴,仓皇地和宵行云移来的视线对上,尴尬得直笑。
本以为这事就这样过去了。
大概五点多,叶怀义问宵行云要不要留下吃饭。换在平时宵行云都不吃,麻烦二老一阵张罗他心里过不去。奈何今天情况特殊:“行,师父。”
于是叶怀义兴兴地去菜园子帮廖兰英采菜,顺道搭把手。
屋里瞬间只剩叶尚声和宵行云二人。
“咳......”叶尚声巴不得给自己一嘴巴子。他羞赧咳嗽,“那个,我......我先回房间。”
跑得比兔子还快,宵行云眼底含笑,眼疾手快握住他手腕。
少年没长几俩肉,手骨有些硌人。
宵行云步步逼近,叶尚声步步后退,直到身子抵在墙上没有了退路。
“娇娇公子哥是什么称呼?”
叶尚声不敢直视宵行云,偏着脸低着头:“......我瞎说的。”
“我在你心目中这形象啊?”宵行云要笑不笑,搞得叶尚声心里发毛。
太近了,受不了,感觉心脏要爆炸了。
“误会同桌,都是误会。”
完了叶尚声又不服,咬牙咕哝道“你一声不吭成了我爷爷的徒儿我都没说啥......”
敢情爷爷刚刚说给人打电话是给宵行云打:“不是说今天不上课吗?怎么还来?”
宵行云放开人的手腕,偏开些距离。叶尚声如释重负地喘口气,抬手捂着到处乱撞的小心脏。
下一秒,宵行云装作一副开玩笑的模样:“我冲着你来的。”
叶尚声:?!!
--------------------
为了更好区分过去和现在,晚些会把过度到回忆内容的段落点个点,多空两行。
第10章
叶尚声无头苍蝇似地跑进房间,没注意,小腿撞到了木椅子腿儿上。
“嘶!”
宵行云神色一慌三步并作两步过去将人扶起:“没事吧。”
叶尚声倒想说没事,但是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可能有事。”
宵行云把人扶在床沿坐着,慢慢把裤腿卷起来。温热的指腹掠过皮肤,酥酥麻麻,叶尚声起了鸡皮疙瘩。
小腿很快就肿起来,淤青一大块。宵行云眉头蹙起。他不笑的时候好像有点凶。
叶尚声居高临下盯着宵行云的长睫,他的睫毛往上翘的幅度不大,每扇动一下就如同一片羽毛落在心田。好吧,还是笑起来好看。
叶尚声看得入神,差点上手去抚宵行云的眉心。
“药油在哪?”
叶尚声心不在焉道:“最下面的抽屉。”
宵行云伸长手拉开,里面赫然是一堆跌打损伤的药,还有各种止血消毒的。他的手明显顿了顿,而后从林立的药物中抽出一瓶。
默不出声,眉心却蹙得更紧。金灿灿的药油发出刺鼻的味道,宵行云倒一点在掌心,搓匀搓热。
他的手指很长,能够包住叶尚声的脚腕。另一只手,力道慢慢加重:“疼不疼?”
还好,跟被一群人打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叶尚声如实道:“缓过来就不疼了。”
宵行云:......
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俩人在房间呆了一会,宵行云出去帮爷爷奶奶做饭。叶尚声仰躺在床上,突然有种做团宠的感觉。不过他怎么觉得宵行云的洁癖没那么严重了?
这玩意还能改良的吗原来?
等饭菜做好,宵行云扶着一瘸一拐的叶尚声出来。
“瓜娃子,这么不小心嘞。”
叶尚声笑笑应付过去。
他吃了一口芹菜,“味道不一样的阿奶?”
“那是小宵做的。”
就一口一个小宵了?
“噢。”叶尚声淡淡道,这人原来会做菜。
还挺好的吃的。
宵行云瞄他一眼,继续吃饭。
分别时叶尚声一蹦一跳出来送他,宵行云虚扶着。
“你不喜欢吃芹菜吗?”
“啊?喜欢啊,怎么这么问?”
宵行云垂下头,眸色暗淡三分,脸上就差直接标明:噢,原来是我做的不好吃。
叶尚声瞬间明白他想的,急着否认:“不是你想的那样,很好吃,你做得很好吃,我也很喜欢,我只是......只是......”
太激动没站稳,叶尚声往身旁失衡跌落,宵行云及时把人抱住。
叶尚声缓缓仰起头,视线刚好落在宵行云的下巴,就着这个姿势他余光瞥到那人的喉结轻轻滚动一遭,接着声音暖苏道:“只是什么?”
很轻很痒,全部灌进叶尚声耳里,又不是过于亲密的举动,亦不是浪漫情话,可他就是觉得肾上激素在飙升,冲击着他的血管,脸烫烫的。
“我......我没想到你会做饭......”
宵行云忍不住笑出声,非常短促,但还是被怀里的人捕捉到了:“你笑什么?”
“没。”
笑你可爱。
“宵行云,你发现自己有一个特别招人打的特点没有?”
宵行云把人扶正,借手臂让他搀扶着:“你说。”
“喜欢吊人胃口。”
说完就生气地一瘸一蹦朝家门口去。头一次见这人炸毛,宵行云盯着那倔强的背影,眼里的笑变得更柔,像跌进了棉花田里:“明天我来接你上学。”
话落便推着车往塘滩走去。
察觉身后人走了,叶尚声又挨着墙面调了个头。他视力常年5.2。
宵行云走出巷子后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表情不见得多开心,许是察觉到目光,他转身看到了叶尚声。挥挥手,示意人回去。
家还是原来的家,但身体却豁出个口,空落落的。宵行云不过才来三个多小时,他就产生了戒断反应。
双手枕在后脑勺,望着悬挂的蚊帐。
窗户笃笃响,叶尚声斜眼睨着。天色已黑,有只飞蛾在拼命撞击玻璃。
疯了。
但宵行云为何拜爷爷为师?叶尚声又不懂了。
他是奔着宵行云去的。那宵行云呢?总不能真像今下午开玩笑说的,冲着他来的吧?
他宁愿相信沙漠会下雪。
——
清晨叶尚声的腿好许多,起码能走。他想着发信息让宵行云不要来,银铃声在身后响起。
“来那么早?”
宵行云的目光落在他握着车把的手上:“说好了送你。”
叶尚声怂归怂,制造感情升温的机会他是一个不放过。
“好嘞。”他乖乖松手坐上宵行云的后座,手搭在宵行云的腰上。小小挣扎一番,但总体比第一次顺手得多。
“宵行云,你微信号多少?每次发短信好像不太方便。”
“回去写给你。”
路过早餐铺子,宵行云买了豆浆油条递给后座的人吃。
自从和宵行云一起上下学后,叶尚声每顿早餐都没落下过。
“你别老给我花钱啊,”纵然只是早餐,日积月累也是不小的一笔账。
“我没法还了。”
“没让你还钱。”宵行云重新起步,“但如果你想还的话,可以先欠我一个人情。”
这算哪门子的还。叶尚声纳闷,他搞不清宵行云的想法。反正也经常搞不清,就懒得犟道:“你说怎么着就怎么着吧。”
到学校,同学们都有些躁动。
第一节是凌梅的课,她提前五分钟就来了,宣布开学模拟考的成绩。
毫无疑问,宵行云排在第一,叶尚声也在前排。其实他考试的时候不见得会多少,但下笔的时候却像触发了某种开关,学过的知识从记忆深处释放。那是年少的自己在帮他。加之自己查漏补缺了一段时间,因此进步了不少。
念完成绩,凌梅继续宣布下则通知:“学校领导要求按成绩分班。成绩就用这次模拟考的。我们一共十一个班,按年级排名顺序前35名组成一班以此类推。今天放学前要搞定,提前通知大家。”
成绩条陆续发下来,叶尚声盯着手里的长条,最后一栏年级排名上清晰写道:34。
“咱们班还是不错的,一班的有五名,宵行云,陈安,徐莹,赵暖暖,叶尚声。”
叶尚声激动得抓住宵行云的手臂:“分班了!”
竟然会分班?印象里好像从没发生过这档子事。
他说得激动,宵行云看见他眼里亮起的鲜活劲。他明白这对叶尚声来说意味着什么:“恭喜你。”
叶尚声大气不敢出,望着那张成绩单,如同得了一块稀世珍宝,微微发颤的五指越收越紧。
一大堆的书,晚上搬的时候却不觉累。直到放学坐上自行车后座,才觉疲惫,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整日兴奋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又搬了几轮书,现在风一吹,铃儿一响泛起了困。
宵行云后背被人紧紧贴着,温热均匀的气息透过校服喷洒在后背。他放慢车速,怕人摔了,也怕惊醒了人。
半路,叶尚声陡然全身一激灵。
“宵行云。”他语气骤地严肃。
“嗯?醒了?”
“宵行云,附近有没有寺庙?”声音不太稳,在发颤。不知是不是夜间风冷的缘故。
车子渐渐停下,宵行云斜着身子往后瞧后座的人。
他一边头发压得稍扁,另一边的头发卷卷的,毛茸茸的,让人想摸一把。应该是没睡醒的缘故,还懵着。
宵行云对市里也不熟,拿出手机搜:“第二商业街有一个,要去吗?”
叶尚声反应慢半拍点头。
“那抱紧。”宵行云嗓音沉沉的。
“噢。”叶尚声把头重新埋下去,到了喊我。
距离有些远,需要坐八|九站的公交。宵行云就近找了一家门店放车,叶尚声帮忙锁车。
公交站站着各色行人,闪烁着红色车灯的902路公交缓缓拉开车门。橘红色的晚霞铺满天际,宵行云拍了拍眯睡的人,“起来了,车到了。”
位置都被占满了,前前后后的人群都在往中央推挤。宵行云一只手握着拉环,另一只撑着塑料扶椅,给叶尚声撑起一片落脚的地方。
奈何如此二人还是被推搡着揉在了一处。
大概还有几分钟,俩人才得以坐下。后排的位置晃动比较明显,叶尚声也不管,任凭脑袋一下一下咚咚地撞着窗户。
“还困不困?困再睡会。”
叶尚声正对着空气发愣。正值晚高峰,车况不太好。窗外红白车灯交错成网,像一场盛大的灯会。
半晌,叶尚声摇头:“不睡了。”
车上放着房产广告,有些无聊。宵行云从书包拿出有线耳机,耳机里放着歌,是袁娅维的《旅行中忘记》。
耳朵里音律婉转,叶尚声把脑袋转回来,似乎在思忖着二者的匹配度:“你喜欢听温柔的歌?”
“还好,平时不怎么听。”
“噢,这样啊。”正当叶尚声想把脑袋重新转回去继续磕窗的时候,宵行云问:“你喜欢哪种类型的歌?”
嗯——
这个问题可把叶尚声难住了。以前自己是没有听歌这个闲情雅致,后来为了学业和舅舅的公司到处奔波也没时间。一直到了美国才空点,听得稍微多了。但具体哪种类型听得多,他还真一下子没想出来。
“轻快点的?也许。不过很多都是英文歌。”
回答完这个问题,车子刚好到站。
相对第一商业街的都市繁华,第二商业街没有那么多高楼大厦,更多的是小吃摊子集聚。沿着反方向走是公交站,再往前,又进入一片旧城区。
路旁有许多卖花的,红白紫一片,还有卖香火的,因为再往前就是寺庙。
二人在公交站下车,叶尚声用自己刚发的伙食费买了一束紫色的小雏菊。
一路上有祈祷的,有算命的,香火气隔着远远就能闻到。
“你要去吗?”叶尚声问,寺庙里摩肩接踵,他怕宵行云不适应:“要不在这等我?”
宵行云也在挑花,闻言道:“没关系,我和你一起去。”
志愿者在门口引路,叶尚声跟随着人流在等待。
上香的人双手合十向佛祖祷告着自己的困苦,以求佛祖保佑,病痛灾难褪去,前程事业似锦。
轮到叶尚声,他说:“愿佛祖保佑,爷爷奶奶身体健康。如果非要发生些什么,请全撒在我身上吧。”
8/41 首页 上一页 6 7 8 9 10 1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