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抽回手,显然少年也有所防备,双手撑在身前,没有呆呆地失重趴在地上。
“那你就记住,你的想不想,只能由我决定。”言欲睨着他,“昨天答应给你的奖励还作数,但我耐心有限。”
言欲留下了一个透明的玻璃盒,一剂血液在光下色泽耀眼。
裴松凛还没回应,那双军靴已经走出视线。
等人彻底离开时,他才捡起低声的玻璃盒,取出血液。
……药剂瓶身似乎做了特殊处理,有一层厚重的木质香,把血中信息素的味道覆着。
言欲就那么不愿意面对自己是Omega的事实么?
岸边的浴袍一拢,裴松凛仰头喝下那管血液,再上岸时,已经变回人腿。
他回过身时,慢慢用指肚揩了一下唇角,看着残存在指肚上的淡淡血色,少年琥珀色的眸子眯起一小点弧度。
在见言欲前,他在家用系统的安排下擦干了身体换好衣服,换上了海瑞斯的校服。
言上将的时间观念素来准确,说好是明天,就不会提前见他。
裴松凛坐在客厅的沙发里,指尖沿着沙发的靠背轻轻摩挲,第一次平静下来观察眼前的场景……布局跟当年他的家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处处都透着言欲浓烈的个人风格。
“你怎么会在这里。”清淡的男音从身后传来,裴松凛回头,看到的是一身闲服的宋副官。
无论是时间、着装还是宋副官的表情,看起来都是一副主人的口吻。
一个副官,跟言欲一起住,还先反问他为什么在这里?
“上将找我。”他平静地回答,不显山不露水地看着宋副官。
言欲住宅的系统跟宋副官的终端相连,确认了地下室的加密系统没有被强行破解的痕迹,宋副官点点头:“言上将还有三个小时就睡醒了,你再等等吧。”
连言欲的作息时间都知道得那么准确。
裴松凛没什么表情:“好。”
客厅很快安静下来,裴松凛走到身后的院子里,借着朦胧的恒星光看着院子里的一草一木。
言欲醒的时候已经是早上七点了,杨医生说Omega腺体的彻底分化会在两到三天内完成,后续会有将近小半个月的身体不适,能忍,但会很不舒服。
他洗漱好下楼,觉得头晕有些晕,嗓音沙哑:“P07……”
刚开口就看到候在楼梯口的少年,言欲的大脑一下清明,蹙眉:“什么时候上来的。”
裴松凛轻轻地笑:“不久以前。”
言欲刚在思考他这个不久是指多长,就看到偏厅里准备好的早饭。
热热的冒着香气,连牛奶都温好了。
他说不出什么滋味,但还是下意识嘲讽:“早说你是来应聘当家政的,我就不花那么多心思把你送去海瑞斯了。”
裴松凛随他走到桌前,嗓音温淡:“现在也转职也行啊。”
言欲掀起眼皮:“你对自己的定位倒是很精准。”
后者坦然接受:“需要我去喊宋副官起来吗?”
刚拿起银叉的手微顿,言欲的视线敛出暗色,不冷不热:“随你。”
但裴松凛却没有动身,只是随性地坐到桌子的另一端,轻拉出椅子:“算了,没摸清副官的脾气,惹他不高兴就不好了。”
言欲垂着眸,享用早点的姿态优雅慵淡:“敢惹我,不敢惹他?”
裴松凛端着温牛奶的杯子:“原来言上将一直都觉得,我为您效力是在惹您?”
“有些事,没分寸显得愚蠢,太有分寸让人生厌,”言欲看着他,“你觉得你是哪一种?”
裴松凛只是笑没说话,在他吃完面前这点餐食,才开口:“上将,您昨天晚上问的那个问题……是因为你确实需要我的,是吗?”
他要确认一件事不需要太多直接证据,模棱两可的态度足够。
言欲用餐巾纸轻拭唇角,淡然开口:“是。找了几个Alpha的信息素都不太契合,只有你的能派上用场。”
裴松凛眸色深了两度。
他以为自己在分化时的表现,足以让言欲知道找其他人只能是白费力气。
结果还是试了其他人么?
“既然我是‘只有’,那是不是就代表我的价值又提高了?”
言欲淡淡看了他一眼,这人装乖比谁都认真,顺杆爬也利索。
“所以?”
“所以,”裴松凛托着下巴轻轻偏头,笑吟吟,“上将您能答应我……”
话音未落,门铃响起。
言欲看了眼终端上的时间还有通讯,抬指给P07下达命令,在寝卧的宋副官推门而出。
裴交 醣 團 隊 獨 珈 為 您 蒸 礼松凛的方向正好面对着门,看着宋副官一脸自然地从楼上下来,礼貌地朝他们颔首打过招呼,拉开了门。
门外的是秦佐。
男人一身利落的军装,身形修长挺拔,处处透着Alpha专属的气场。
就连视线相接的时候,也尽是同类互斥的警惕。
裴松凛思绪里的那根弦忽然扭紧,压抑在内心许久的占有欲和掠夺欲一时彭升,猝然悬到了一个他自己都没预料到的高度。
随后,言欲就发现他的眼神里多了三分阴郁。
他嗓音低沉:“上将您能答应我,至少不向其他Alpha求助么?”
第22章 022
◎“言上将,你怕疼么?”◎
秦佐僵硬地站在门口,还没意识到面前发生了什么,言欲已经抬手让宋副官带他上楼。
他在书房里等了一会儿,言欲才推门而入。
门开的时候,秦博士紧绷着一张脸,直到确认那少年没跟上来,才猛地松了一口气。
“我草,我刚进门还以为光天白日活见鬼了。”秦佐仿佛被吓坏了,一点看不出身为研究院科研人员的沉稳。
毕竟秦佐贵为世家少爷,向来只有他瞪别人的份,突然被人瞪还真是很不习惯。
言欲轻飘飘地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杨医生刚到,我让他带言林去做身体检查,待会宋副官会把报告拿上来。”
言欲垂眸走到书桌之后,刚想拉开椅子时眼前却一虚。
秦佐昨天就知道他分化的事情,迅速扶了他一下:“我说你怎么分化期还活蹦乱跳的,你注射了三倍量的抑制剂?”
抑制剂的作用是在特殊时期延阻滞降低生理激素,减缓劣性本能带来的负面影响,但一旦滥用,对身体自然会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
秦佐生气:“你疯了是吧?外面那么多人想弄死你你坚毅不倒,结果因为一个分化要把自己搞残是么?”
“没事,”言欲闭了闭眼,“缓一下就好。”
秦佐皱眉看着他的脸色,直到他真的缓过血色才松手:“你啊,还是把医生的话听进去一点吧。”
秦佐有点郁闷,当初在庆功宴上,他跟言欲聊过些十分有损功德的话,还记得说过什么“逢七有灾,冲七有难”,甚至聊到什么“拐个强壮A、漂亮O回床上”。
……他以为那只是句玩笑。
“你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秦佐问,“就算是为了找Alpha,这些年那么多人靠近你,你一个看不上眼,结果到头来还是……”
言欲淡声打断:“他是幻想种。”
秦佐语顿:“幻想种?什么分支?”
“人鱼种。”
“你之前突然问我人鱼会不会二次分化……就是因为他?”秦佐骇然,不知道是先该问人鱼为什么会分化,还是言欲从哪抓一条珍稀物种在身边,“他的信息素跟你契合度多少?”
秦佐难以置信:“人体实验的事情还没解决,你突然二次分化,然后还给我整了个跟那个人长得那么像的幻想种……”
言欲懒得听他絮絮叨叨,用终端切入星网。
海瑞斯爆炸事件作为热门新闻刷在首页。
[都几天了,还没回应,这是默认问题出在姓言的身上了吧?]
[这种有损名誉的事情换谁都不敢拖延吧?海瑞斯要么真出事了,要么就是被人施压了。]
[我就直说了,言欲真是祸种,灾星,诅咒。]
……诅咒。
言欲凝着这两个字。
这句话像是他的伴生标签,从有意识起就跟随着他……只不过这几年站得高了,没人敢随便对他指指点点。
结果还是甩不掉的附骨之疽么。
“别看了。”秦佐一手压下他的终端。
作为上将,言欲自然是能澄清,但而如果这件事真的跟猜测一样,那么要不要声明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爱怎么说怎么说,”言欲散漫地靠在椅子上,“舆论再汹涌,只要我还安稳地坐在这个位置上,他们就知道孰是孰非了。”
看着他这幅无所谓的样子,秦佐无奈:“很多事要不是你老不愿意澄清,也不至于风评那么差。”
言欲轻飘飘地抬了一眼:“澄清了我就能延年益寿么?”
秦佐了然,转移话题:“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身体的事情……”
敲门声及时响起,秦佐听出门外的是谁,转身主动开门。
刚迎出一张笑脸,没对上宋副官,却先看向他身后的裴松凛。
Alpha的交锋从来都不局限在言语上,光是视线对接足够火花四溅……更何况秦佐还说不明白这个小孩为什么对自己那么有敌意。
从刚刚言欲的话里来看,少年充其量只是个解决契合度的棋子,万万算不上裴少将的替身,这位应该也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他哪来的占有欲。
宋副官偏了偏头:“秦先生,能让一下吗?”
秦佐立刻回过身,温柔又轻声细语:“挡到你了,抱歉,快进来。”
宋副官轻轻颔首,他是来把杨医生临时配置出来的特殊抑制剂,还有体检报告的各项数据交给言欲的。
虽然身体已经分化成Omega,但言欲显然在心理上没有接受,接过抑制剂的第一个动作是放到桌子的暗格里,然后去接那份资料。
秦佐注意力在宋副官上,唯有裴松凛将他的小动作看进了眼底。
……能让医生临时配出来的抑制剂,应该是急用,怎么到手反而藏起来了。
就那么害羞?
言欲没有在意他的目光,而是专注跟秦佐交谈。
他是军校出来的学生,所以在数据报告上自然不会是专家,人鱼体检的报告还得交由秦佐分析数字。
秦佐过目了几项数据,简单地跟裴松凛问了几个问题,得出来的结论仍是很含糊。
“加个通讯吧,需要什么随时都能问。”言欲看出了秦佐的为难,毕竟面前这位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条能因为血液就变成人形态的人鱼,秦博士也不能简单地问两句就有结果。
裴松凛进门看到秦佐跟宋副官的相处模式之后,就猜到自己误会了什么,此时对秦佐的戒备已经回落不少。
加上这是言欲的命令,他自然不能违抗。
抬手打开终端,刚要将通讯隔空投送时,指尖却微微一顿。
通讯列表里,除了“严家父母”,还赫然存着两个联系人——珀尔、言欲。
上次的请求,原来言上将还记得啊。
“怎么了?”秦佐看他不动,以为是这Alpha又不高兴,“我的申请已经发过去了。”
裴松凛这才敛回注意力,点了通过。
手上的资料很有研究的价值,秦佐一刻也不想久留:“我先回研究院了,晚点联系你。”
宋副官随了言欲的命令下楼送人,书房里很快就只剩下两个人。
言欲仍在翻阅桌面上的数据,似乎在跟资料库作比对,神情很认真。
他没什么表情:“没什么事可以回去了,不想回去在宅子里随便逛逛也可以。”
裴松凛嗯了一声,却没动:“言上将,你怕疼么?”
言欲莫名其妙地抬起头,两只眼睛都写满了“你在说什么鬼话”。
裴松凛指尖伸到桌面,在自己记着的地方轻轻一触,先进的办公台上便露出了一个透明的空出,临时抑制剂就在里面。
他很轻地敲了下桌面,低低徐徐地笑:“杨医生说,这个需要及时注射……你打算拖到什么时候呢?”
言欲蹙眉看着他的指节,不愉:“轮不到你管。”
“可是里面是我的信息素,我的血液,”裴松凛伸出手,手臂上有一个细小的针孔,“你看,伤口还新鲜着。”
在星际时代,这些伤口只要半个小时就能无影无踪,也不知道这人卖什么惨。
想到他一贯得寸进尺的表现,言欲懒得跟他争辩,干脆转移话题:“这几天如果没事,住一楼。”
“言上将是终于觉得……孤独了吗?”裴松凛细长的指尖落入暗格取出抑制剂,朝他伸出手心:“陪你可以,先把针打了。”
……这幅“想吃糖可以,先把药喝了”的样子是什么意思。
言欲想说放下我自己来,可迎上少年的眸光又觉得这人不会善罢甘休。
他现在要自己注射,指不定这人待会又想出什么事赖着不走,言欲不耐烦地伸出手:“打了就滚。”
看着言上将这幅十分不高兴却又没什么办法的样子,裴松凛压着笑意,指尖轻触他手臂的血管,规矩得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像在确定位置。
言欲觉得痒,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
细针刺入皮肤,裴松凛很轻地将抑制剂推了进去。
Alpha的信息素稀释在血液之中,像是粼粼的冷泉沁在了血骨之中,徐徐缓缓地揉灭了这几日燎得骨头炙痛的躁动,身体每个角落,说不清压不住的痉挛与阵痛被舒缓放弛,那种切身的被安抚的感觉一寸不漏地贴合在血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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