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朝眠失望插嘴:“哦,还是纸上谈兵啊。”
任剑忍无可忍,终于喝道:“姜朝眠你什么意思!你这是不信任蓬莱书院吗?!”
姜朝眠平静地说:“我只是觉得,与其等着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更稳妥。”
任剑想反驳,姜朝眠又补充道:“哦对了,我来之前就通知过青禾仙君了。按理说,算算时间援军很快就该到了。不过这位仙君一直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要来得晚了……还是就不来了呢?”
“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们枯等半天,白白把自己耗死了。”
人群重新开始骚动不安起来。
对啊,虽说他们背后有蓬莱书院撑腰,但这里的人毕竟谁都不是书院的直系弟子。如果他们真有什么好歹,书院会为了他们赴汤蹈火吗?
万一援军没来,难道大家真就束手等死吗?
唯有任剑还在愤愤地维护心中的神圣殿堂:“不可能!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书院这么做一定有他们的考虑!而且,我等也不是贪生怕死之辈,就算真到了生死关头,我大不了灵力自爆,和那个邪恶的法阵同归于尽,也要让他们什么都得不到!大家说是吧?”
姜朝眠面露嫌弃:“那你离我远点,到时候别爆我脸上了。”
他身后的白发少年用力点头,一脸不能更赞同的表情
活的都够脏了,碎了当然更恶心。
任剑:“…………”
更可恨的是,周围人听完对方这种冷酷无耻的言论,竟然当真跟着向后退开少许,默契地在任剑身边留出一圈空地。
仿佛怕他下一秒就要原地炸成碎肉渣渣。
谁不贪生,我们才不想死。
见连师弟师妹都用那种一言难尽的眼神望着他,任剑终于满腹怨气地咽回了剩下的话。
“那姜小仙君,照你说,我们现在该如何自救?”有人客气地出声问道。
虽然不怎么看得清脸,但他们中有不少人刚才听到姜朝眠的名字,都想起了这是谁。
是那个从一开始就我行我素,一点也不把青禾仙君放在眼里的年轻人。据说在试炼大会中一掌打趴了梁渠幻影,但也有人说他其实废物得很。
现在看来,好像人家真有两把刷子,狂得有理有节。
有两把刷子的姜朝眠闻言却呆了呆,茫然道:“啊?我也不知道啊?”
那人:“……”
姜朝眠温吞地说:“我就是想大伙儿一起想办法,总比等死强。你们刚才都听任仙君说了,我什么都不会,灵力也不强。依我看……我们请任仙君帮忙就很好,他懂得多。”
任剑:“……”你妈的,这是个什么人。
……
地洞中仍旧昏朦朦一片,但已经不像先前那么死气沉沉,稍稍恢复了精力的人们坐起来,开始热烈地讨论起逃生事宜——没法不热烈,毕竟都死到临头了。
至少看起来比刚才多了几分希望。
姜朝眠躺够了,也决定照先前说的,往里走看看。这个地牢纵深很长,说不定里面还有什么契机。
本来还有几个年轻弟子也想自告奋勇和他们一起,没想到,被姜朝眠身边的白发少年冷着脸拒绝了。
那少年倒是没说什么凶神恶煞的话,但几人都莫名感觉到一股森森寒意。
好像如果硬要加入,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伏商这会儿扶着姜朝眠,沿着山壁走得很慢。
端木华走在他们前头,羞愧地对姜朝眠说:“不过任剑这回说得没错,我实在是太废物了。你不知道……我挂上去那个阵都没反应,后来换了人……一下就好了。”
“你别被他PUA了,当个受害者还要那么出彩干嘛?越厉害就越受迫害。”姜朝眠说。
他现在精神很不好,走两步就得停下来,靠着伏商歇一会儿。
肩膀上的伤口一直没办法处理,如果不能尽快出去,迟早得死于感染休克……唔,再怎么修仙,这个世界肯定也有细菌的吧?
端木华没听懂:“什么皮鱼诶……”
“就是欺负你,霸凌你,骗你。”姜朝眠气喘吁吁,“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人要充分发挥自己的优势,扬长避短嘛。”
比如你的优势,就是赚钱。
端木华还想说什么,伏商看了他一眼,漠然道:“别说话了。”
没看到他的奴仆累了吗。
端木华一抖,讷讷地闭上了嘴。
他们走到了地牢的尽头。
伏商和端木华仔细检查了一遍,没发现哪里有漏洞可以供他们逃到外面。
岩壁上倒是有一些一两指宽的缝隙,那种隐隐约约的幽光就是从这里漏进来的。
姜朝眠把眼睛贴上去,透过孔隙看到了一些零星的景象。
外面看起来空旷许多,但仍然不见一点天光,应当还在山腹中。
小块的空地之后是一面极高的山壁,在孔隙中看不到顶。
光芒就是从山壁后面透出来的,是那种带着荧光的蓝色,有点像他以前在网上看到的平潭“蓝眼泪”,十分梦幻,还挺好看。
“那边就是灵脉,法阵在山壁背后。”端木华轻声说。
姜朝眠唔了一声,看到空地上大概有十数人走来走去,不知是不是在巡逻。他们身上都佩着刀剑和弩弓之类的武器,但粗略一看,灵力应当都很普通。
普通到姜朝眠也能判断出来的程度,不可能比他更好。
甚至还有一些好像完全就是普通人,几乎感受不到身上的灵力波动。
姜朝眠如今更是高度怀疑,这里头就有之前失踪的城民。
这些人为什么会甘愿冒着得罪蓬莱书院的风险,做这种看上去对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
不过看到这种配置的守卫,姜朝眠至少能肯定一件事:假如让所有被关押的仙门弟子都恢复灵力,只凭这些人肯定打不过他们。
不知道该说这幕后之人太过托大,还是夸他懂得兵行险招,以弱胜强?
“还是要想办法让大家恢复灵力,打出去,”姜朝眠喃喃自语。
虫子一时半会儿弄不下来,这地洞的岩壁也的确是他之前见过那种阻隔灵力的黑玉。在受困状态下,彻底恢复各人灵力就是痴心妄想。
说来说去,好像只有填阵的刹那时机了。
“先回去休息吧……明天再说。”
姜朝眠实在熬不住了,一时间感觉自己就连呼出的气息都能当天然气,烧热一大锅水。
说完这句话后,他整个人猛地摇晃了一下,差点仰面朝天摔下去。
端木华情急之下想上前拉他一把,结果人还没碰到,眼前蓦地一花,一双手把他推到旁边。
再看时,姜兄已经被白发少年打横抱了起来。
轻松得好似抱了一床软被。
端木华瞠目结舌:“小、小伏公子,需、需不需要我帮忙?”
“不用,我力气大,”伏商对答如流,健步如飞。
端木华:“……”
知道你力气大,他这不是看这个姿势……怕姜兄等会儿尴尬嘛?
事实证明,端木华想多了。
姜朝眠不仅一点没觉得尴尬,甚至还自动自发地抬起手臂圈住伏商的脖颈,把脸贴上去,让自己窝得更舒服了一点。
天可怜见,他现在烧得神魂颠倒,头重脚轻,哪还管得着画面尴不尴尬、成不成体统?
就算是来了头猪崽子驼他,他也能将就骑上去。
“乾坤袋……你带了吗?是不是也被他们收走了啊?”姜朝眠昏昏沉沉地嘟囔,滚烫的吐息全喷在伏商脖子里。
伏商走得很稳,“没有,放客栈了。”
再说,谁能从他手里拿走东西?
姜朝眠松了口气,又可惜道:“要是袋子在就好了,还能吃颗药……呜痛死了……”
伏商从来没有听到过傻子人类用这种语气说话。
委委屈屈,黏糊糊的,像讨要安慰的幼兽。
他不自觉地模仿起幼时母亲的语调:“等会儿,就不痛了。”
就这样,伏商大剌剌抱着粘在自己身上的青年回去了。
不过他太厌烦其他人类的气味,并没有回到刚才人群扎堆的地方,而是选了个新的空地,重新当作他们的驻扎地。
有人见这三人去了许久都没回来,担心出了什么事,还派了两个代表来寻。
谁知道两名年轻弟子神经紧张地寻摸了一路,最后发现,小姜仙君已经在别的地方睡着了。
至于这个别的地方,是那名白发少年的大腿。
年轻弟子哪见过这种世面,也没看见一丈外的端木华拼命对他们使眼色,纵然脑子一片空白,还傻乎乎地迈着机械的脚步,想着要上前问话。
还没走两步呢,就被白发少年看过来的眼神吓得呆在原地。
好像在森林中被凶猛的妖兽盯上了,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好有个正常的端木华。
他连忙起身跑过去,把两人带到旁边,小声将方才他们探察的结果说明了一番。
“姜兄受了伤需要休息,你们就别过去打扰他了,”端木华最后说。
两名弟子从善如流地猛点头,“不去了不去了,确实没必要。”
等走出去老远了,两人的脖颈子里还沁着冷汗。
回头偷偷看一眼,只见那白发少年一脸杀气腾腾把小姜仙君圈在自己身前,像动物划下领地,宣示主权一般。
就连那个和他们同行的端木华,都战战兢兢的,不敢靠对方太近。
怪事,明明是个普通人,但总觉得好吓人啊。
……
一开始,姜朝眠睡得并不安稳。
他烧得人都迷糊了,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穿越到修仙界的事,恍惚中仍以为他还住在那间狭小的出租屋里。
垫在身下的床铺不知为何变得硬邦邦的,不仅崎岖不平,还不停往外散发着热力,让他好像大夏天被人埋进了电热毯里。
姜朝眠头晕眼花,嗓子冒烟,烦躁地拱来拱去,怎么躺都觉得不舒服。
谁!?到底是哪个疯子给他铺了个电热毯?
哦不对,他向来都是一个人,应该没有谁会在这时候跑来照顾他,难不成疯子竟是他自己?
姜朝眠闭着眼睛伸出手一阵乱摸,想把床边的开关摸出来,好关掉电热毯。
谁知开关的影子没摸到,身下的毯子突然自己动了起来,不但把他裹得更紧,还、还爬到他手臂上,把他的手也缠住了!
……救命啊!电热毯成精了!
姜朝眠惊恐万状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刚想挤出两句呼救,就听耳边响起一个有点不耐烦的声音——
“别闹。”
凉意兜头而下,姜朝眠瞬间冻成一块冰雕,终于感觉不到热了。
他瑟瑟发抖地想,啊,如果不是他烧坏了脑子,那这肯定就是闹鬼了。
姜朝眠也不敢睁眼了,就这么僵硬地挺着,像块木板。
坚持了没多一会儿,身上的温度好像在渐渐褪去,痛感也减轻了许多,他居然就这么浑浑噩噩睡了过去。
地牢中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但都传不进罩着隔音结界的这个角落。
伏商皱着眉头看了眼怀里的人类,总算消停下来了。
他凑近仔细瞧了瞧姜朝眠的衣襟,那只备受他嫌弃的虫子依旧埋头扎在胸前,一动不动,把自己伪装成一件无害的死物。
只有两端染上的血迹暴露了它的险恶嘴脸。
伏商越看越觉得碍眼,冷哼一声,并起两指对准这玩意儿轻轻一戳。
海量的妖力在瞬息之间涌入摄灵螟的躯壳,它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外壳下的整只虫体就被冲刷成一片齑粉,死得悄无声息。
伏商的力道掌握得刚刚好,保留了完整的墨玉色虫壳,这样从外表看起来,这只摄灵螟仍在原处发挥作用。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强忍下把它整个拔出来捏碎的冲动。
太显眼了,万一有人问起来很难解释。
伏商把毫无知觉的人类往上搂了搂,捉住他的手继续给他输送妖力。
梁渠磅礴可怕的妖力此刻重新化为涓涓细流,绵延不绝地汇入青年的灵脉,奔向他的伤口处,一点一点修补着破碎的血肉。
这种拆东补西式的疗伤方法对施术者的消耗极大,如果不是情况紧急,通常很少有人会愿意这么做。
伏商不但随随便便就做了,看上去还有点乐在其中。
人类平时的体温要远低于他的兽身,所以过去人类抱他,都显得冰冰凉凉的。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人类可以这么软,这么热,抱起来这么舒服。
伏商一只手输着妖力,另一只手腾出空来,好奇地把人上上下下揉捏了个遍。
脖子,又白又细,他一只手就能握住大半,脉息在他的掌心里跳动得很乖巧。
胳膊很瘦,没太多肉,感觉随便捏一下就会折断。
腰肢则是个神奇的地方,纤细,且软乎乎的,和自己的完全不一样,伏商没忍住多摸了两把。
再往下……嗯?原来腰还不是最软的地方啊。
伏商饶有兴趣地停在人类身上肉最多、最软的地方,充分感受着那充盈软弹的手感,捏来捏去,如同发现了新玩具的猫咪。
直到昏睡中的人类不堪其扰,发出愠恼的哼哼声,他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
果然,本尊的仆人,每一寸都是按照本尊的喜好生长的。
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脆弱了。
好像随便碰一下就会碎。
伏商的目光凝在姜朝眠肩膀上的伤处,黑眸深处隐隐翻起不太稳定的妖异金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愈发地不像人类。
很讨厌……
不。
最讨厌别人碰他的东西。
伏商摸了摸姜朝眠的头发,其中有几十根的末端亮起微微白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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