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去……”我收了攀膊,心情郁闷,也不管东方既什么反应了,直接转身进了殿里,直奔书房。
东方既跟了进来,在我对面坐下,片刻后,道:“江流,你就这么不听师尊的话吗?”
“不是弟子不听话……”我有些委屈,“是弟子实在不想见到那蛇妖,您不知道,我都怀疑他说不定每天都在这寒影峰里的暗处观察着我,只要我离开您身边时间长一点儿,他立马找上来纠缠。”
“我不想看到他。”
东方既不作声,倒了杯凉茶喝了足足一炷香,而后道:“你不是想知道自己用这把剑能不能杀得了他?若他来找你,不正好可以试一试?”
“杀不了的,”我说,“他道行很高,我杀了他两次都没成功,弟子想还是潜心修行,待时机成熟那天再一次得手。”
东方既放下茶杯,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忽然一语不发起身走了。
这是生气了,气我胆小不成器。
我赶忙起身追上:“师尊您别生气,我,我……”
“你到底有多不想见到那蛇妖?他做了什么,你非要杀他不可?既已杀了两次,还不够么?”
东方既陡然回转身,抛过来一连串逼问。
我意外于他突然的转变,有些无措于应对:“他,他纠缠弟子……”
“他纠缠你,但你已经杀过他两次,这还不够吗?”
他虽然日常是冷着张脸不好接近的样子,但我知道他其实善良又心软,是个会为了弟子委屈自己的人,因此也并不很害怕他。
但此刻他一边问,一边脚步朝我逼近,不知怎么的,突然就有一种很强的压迫感。
我下意识地朝后退:“可弟子杀过他两次之后,他还是会来纠缠啊……”
“既然说他是纠缠,又为何收下他送的剑?”东方既又逼近几步,“妖和人不同,他们大多心思简单,你收下他的剑,说不定他以为你愿意和他做朋友了。”
“弟子就是有意让他误以为弟子想和他做朋友,这样他才会放松警惕……这叫兵不厌诈。”
又退了一步后,我的背已经挨着墙壁,再退不了了。
我认为我的解释已经很充分了,可东方既怒气并没有消下去,深邃的眼眸幽暗地看着我,道:“你就非要杀他不可?”
“我为什么不能杀他?”除了把他杀了我还能怎么做?割他小鸡操作太难了,而且他肯定会报复我的。
他有两个,可我只有一个啊。
“他对你做了什么你一定要杀他?”东方既道,“你若说得出来,今晚就不用去山顶了。”
“弟子不想说……”我低下头。
东方既捏了个诀,道:“心疼你要爬山,为师将你传送过去。”
“我不去!”
我登时就要跑,却被东方既一把抓住手腕拖回来。
“师尊不要!”我大抵是胆大包天了,竟然抓住东方既捏起法诀的手,把他手攥成了一只拳头。
东方既:“……”
“你以为我没有别的办法?我大可把你带到山顶丢下,布下结界让你在那儿待够一个时辰。”东方既冷冰冰道。
“师尊……”我不懂他今晚为什么会有这般表现,像是我触了他的逆鳞。
“我说……”
我深吸一口气,这一瞬间,喉咙是干涩的,把这没有和任何人说过的事,坦白了出来。
原以为事情过去这么一段时间,我已经不会再为这件事流泪,可是当我开口讲出来的时候,无论怎么忍耐,眼泪还是跟着下来了。
那个我原本以为是梦境的夜晚也再一次浮现在我的脑海,以及后来他的每一次纠缠。
“弟子根本就不认识他……”一直不说还好,一旦开了口,好像就找到了一个宣泄口,控制不住地倾诉,“他非说我和他成亲了,几番猥、亵之后,就……事后还一直出现在我面前纠缠……”
“每看见他一次,我就痛苦一次……师尊,我不能想杀他吗?”眼前因为泪水而蒙上了一层雾,因此我可以直望着东方既,这个第一次听见我讲述这件事的人的眼睛。
东方既态度终于软和了下来,伸手擦我脸上的眼泪:“可是你已杀过他两次……那还要怎么才能解你心头之恨?”
“杀他多少次都解不了。”我道,“如果所有的错事都可以事后弥补,那岂不是人人都可以肆意犯错?”
东方既伸手拥我入怀,大手抚摸着我的后背。
“所以师尊……”我埋在他胸口处,“可不可以不要让弟子离开您身边?只有在您身边待着的时候,蛇妖才不会来找弟子。”
东方既没有立刻回答,沉默好一阵后,他忽而道:“其实……有一些修仙之人,会找妖修一起双修,妖修道行,体内的灵力往往都比修仙之人要高,你有没有想过,那蛇妖道行高深,你若与他双修,将来修为大涨,杀他自然指日可待……”
我骤然僵住,缓缓从他怀里抬头,看向他的脸。
他神情是少见的不自然,似乎是知道自己说了些不大合适的话,眼神闪烁。
“那天过后,”我放缓了声音,“我流了好几天血。”
东方既眼里现出心疼和懊悔。
我抓住他手臂要离开他的怀抱,他却抱得更紧了:“江流,江流……”
“放开我!!”我骤然怒道,哭着,发泄着,“让他来找我吧,他爱把我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师尊您满意了吗?!”
东方既终于松开了我。
我哭着跑出了摘月殿,一路跑回了在寒影峰的卧房,扑在床上大哭。
哭了没一会儿,我就敏锐地感觉房里多了人出来,以为可能是东方既来哄我,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一个黑不溜秋戴着面具的人影,鬼鬼祟祟站在窗户边上,两手垂着,也不说话,像个鬼一样。
“你他妈的给老子滚!!!”
剑没在身边,我也懒得多费力气尝试其他杀他的办法,随手抓起一个枕头就砸了过去,正好砸在他头上。
很神奇的是,他头一次的,我说让他滚,他就真的滚了,一句废话也没多说。
怕东方既来找我,我干脆离开了房间,专门挑小路往寒影峰后去,找了个偏僻的地方坐下好好一顿哭。
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忽然一个温和的声音道:“江流?”
第三十五章 雄黄酒炖煮蛇肉,想必很香
仇若要回天恒书院了,回时马车里多了个人。
马车从玄月宗山脚下驶离已有一大段距离,我对仇若道:“谢谢仇院长带我出来,前面把我放下就行了。”
仇若眼神温柔地看我:“江小兄弟看起来心情不佳,若是出来散心,不妨走得远些,想不想去我天恒书院玩一段时间呢?”
“不会太打扰吗?”
“不会。”仇若一笑,“仇某与江小兄弟一见如故,若你肯去天恒书院小住些时日,仇某将不胜欣喜。”
我下山来什么也没带,因为本来我的大多数东西都是玄月宗给的,基本上可以说没什么自己真正的私人物品,最重要的是,也没有钱。
所以仇若的提议实则救我于困境。
“那就谢谢仇院长。”
-
仇若的马车贴了一种可加速的符纸,半日不到就抵达了天恒书院。
他原本要安排我住上次来时东方既住的那个雅致小院,但是我拒绝了,说住上次的小房间就挺好。
“或者你看看这间?”
仇若又把我领到另一个院子里的一个房间门口,面积比不上东方既住的那间,但是窗外对着延绵群山,那一方木窗像画般好看,窗边还有一排盆景,正开着紫的粉的花,室内布置也颇有妙趣,有个博古架,上面摆着许多有趣的玩意儿。
“谢谢仇院长,我喜欢这个房间!”郁闷的心情终于有些好转。
“你喜欢便好,这是我的荣幸。”仇若道,“赶了半天路,想必饿了,用饭去罢?”
-
午饭很丰盛,好几道菜都很合我胃口,在寒影峰做了好些天的饭,忽然一天不用做饭了倒也挺轻松的。
吃完饭我要洗碗,仇若不让我洗:“碗自有仆役洗,江小兄弟去午个觉?缓缓这一路的疲惫。”
确实也是有些犯困,我便听他的回房睡觉去了。
这房间的布置我十分喜欢,窗开着,有清醒的空气和凉爽山风,虽不像摘月殿因法宝和东方既的法阵加持而自带冷气,但是仇若为我准备了冰盆,也是凉快的。
舒舒服服睡了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西斜。
院子里这会儿没人,我见角落里有扫帚,闲着也是闲着,便打扫起院里掉落的落叶和花瓣来。
“江小兄弟,你醒了?睡得好吗?”
我住的房间是厢房,而仇若,正从这院子的正房推门出来。
原来他安排给我住的房间就在他的卧房旁边,感觉受到了很高规格的接待,我更不好意思了,朝他行一礼:“睡得很好,谢谢仇院长款待。”
“怎么干起活来了?”仇若过来拿走了我手里的扫帚放到一边,道,“有人来找你,在前厅等。”
“是我师尊吗?”我问。
仇若摇摇头。
-
是臧临。
来叫我回去的。
“我不回去,我干嘛要回去?”
“江流,你一声不吭跑这么远的地方来,怎么忍心让师尊他老人家担心你?”
臧临晓之以情,但他不晓得我已经没有情了。
“他不会担心我的。”我说。
“怎么这样说?”臧临一脸真诚,“你今早走了之后,他早饭和午饭都没吃。”
我:“师兄,整个寒影峰只有我没辟谷,你们本来就都是不吃东西的。”
臧临:“……”
我:“而且有没有可能,因为做饭的人跑了,所以他才没吃?”
臧临:“………………”
我:“师兄劳烦你转告一声,我不配他老人家亲自教导,已决定还俗,不回玄月宗了。”
臧临深吸一口气,坐在座位上久久不曾有任何动作与表情,犹如一块凝重的木头。
告别了臧临,我从前厅侧门离开,刚出去就看见仇若在外头等我,他一见我就露出那种有些不好意思但很温和的笑容。
“江小兄弟,今夜山下有灯会,我们下山玩儿去?”
-
天恒书院山脚下是凌洲城,在这个世界里算比较有名的繁华城市。
穿进这个世界这么久,我好像还没去什么地方玩过,一听仇若说下山逛灯会,就来了兴趣。
仇若十分贴心,考虑到修仙之人的打扮会引人注目,特意给我找了一身寻常衣裳,一件水绿的圆领袍,穿上还挺好看的。
仇若自己则还在圆领袍外边还披了件外衫,比我略显得成熟一些,两个人像家境富裕的公子,进城逛去了。
凌洲城的灯会很热闹,样式繁多的灯笼挂满了主街,各色小摊临街摆着,卖字画卖泥人卖胭脂水粉熟食果子,应有尽有,我简直是看花了眼。
仇若不愧是门派大佬,出手阔绰,但凡我盯着一个东西看超过三秒,他立马就去付钱买下来。
街才逛到一半,我手里东西已经拿不下了。
“不不不,仇院长,我没想要那个东西,我只是看一下好奇它是什么而已,您别去买!”
仇若不大情愿地停下了冲向某个摊子的步伐,向我解释道:“那是人马转轮,江小兄弟小时候没玩过?”
我摇摇头。
仇若看看我怀里,忽然像是明白了什么,从袖子里掏出钱袋塞我手里,然后把我怀里的东西都接了过去,道:“喜欢什么接着买,好不容易下山一次,须得尽兴不是?”
我简直哭笑不得,道:“仇院长,无功不受禄,已经花了您很多钱了,我,我……”
我是个穷鬼没法还债,穷鬼还和他的有钱师尊闹掰了,也没法让他师尊帮忙还债。
不想仇若却面带赧色回我:“不,你愿意花仇某的钱,仇某……会很开心。”
这是啥情况?虽然仇若人很好,但是怎么觉得哪里怪怪的?
仇若像是害羞,抱着东西快步朝前走了。
我感觉他有些不好意思,也不去追他,只跟在他后头慢慢逛,一开始还是有些不想花他的钱,可是逛着逛着又看见很多喜欢的东西,以前专注读书,几乎没有过玩具,这会儿一买起来就真是忍不住,于是又买了一大堆。
大不了留在天恒书院洗盘子还债好了。
这些杖头傀儡磨喝乐小花篮糖鱼什么的都太可爱了!
可爱的事物自带治愈人心的力量,一时间昨晚和东方既吵那一架的郁闷心情又被吹散了不少。
“得好好谢谢仇院长……”我自言自语道。
“他有什么好谢的?”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忽然道。
我抬头,就看见一身白衣的东方既站在我身前,拦住我的去路。
而他出挑的个头和出尘的生人勿近的气质都引来街上男男女女回头看他,看了他就顺带看我,一时间我也掉进了众人目光的聚焦中。
瞬间就烦躁了。
“这是我的私事,和东方宗主有什么关系?”我也学他那冷冰冰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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