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九了然,含笑道:“应当,应当!”
两人作势饮酒,实则一滴未饮,只是演给窥伺她们的人瞧。待放下酒盏后,两人前后扶额,迷迷糊糊地嘟囔了两句,便“晕”倒在了甲板之上。
花九心中有气的,如此美景,竟是被这几个坏人给破坏了。霍桐儿也是有气的,这些人只敢挑她们这些姑娘家下手,实在是可恨。
也不知他们在船舱里面有没有设其他埋伏,最好的法子不是冲进去,而是等他们放松警惕走出来。不过是五个人,那便等都出来了,再一并收拾。
“爹!得手了!”青年激动地搓搓手,第一个跳出来。
“二弟,别过去!这药性似乎发作得快了点,再等会儿!”壮年拉住青年,“小心有诈。”
老头子才不怕两个小姑娘,笑道:“怕啥?从头到尾,就只是两个小丫头,刚好你们两个还没媳妇,一人一个,正好!”
“拿了钱就走吧。”
“爹,娘说的对。”
另外的老妇跟丫头小声劝慰,毕竟是两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自家的什么玩意,她们也是清楚的。
老头子才不管那么多:“又忘了谁是当家的么?”他亮了亮自己的拳头,狠狠盯着丫头,“你算是走运了,不然真得给你卖了,才有钱给你两个哥哥找媳妇。”
丫头听见这话,哪里还敢说话。
老妇急忙抱住丫头,害怕地躲到了一旁。
老头子看甲板上的两人一动不动,想来必定是十拿九稳,便对两个儿子道:“看中哪个,自己选。”
喵……
玳瑁虚弱地看着那两个男人靠近主人,急得艰难出声。
珍珠与花好月圆也挣扎着爬起来,想冲上前来保护主人,可是它们实在是吐得伤了,才走了两步,便踉跄扑倒在地,只能无力地汪了两声。
两个儿子激动地搓着手,刚刚凑近,两人的鼻梁同时捱了一拳,痛得两人捂着鼻梁惨呼一声,鲜血便从指缝里面流了出来。
“你们!”老头子大惊,没想到这两姑娘竟是有武功的。
老妇与丫头最先认错,当即跪地叩首:“贵人就饶他们一回吧。”
“饶了他们,再给他们一次机会,欺负其他无辜的姑娘么?”花九正色反问,觉察壮年想溜,一把提溜住他的领子,便将他扯倒在地,狠狠地一脚踏在了他的鼻梁之上。
鼻梁尽碎,他发出了一阵野猪一样的惨叫声。
看见兄长如此,青年赶紧拔腿就跑,哪知腿弯子突然一软,竟是被霍桐儿的筷子击中,当即跪倒在地上。他以为霍桐儿当是比花九温柔些,哪知另一只筷子瞬间穿透他的足底,将他钉在了甲板之上,痛的他跟着惨呼大叫起来。
血腥味浓烈地扑面而来。
老头子赶紧跪地求饶,一下比一下叩得响:“女侠饶命!饶命!”话音刚落,这老头子的脖子却被一道银光抹过,一命呜呼。
花九与霍桐儿惊然看向这第六人——此人白衣猎猎,约莫四十出头,腰上悬着一个酒葫芦,手中提着一柄青锋剑,缓缓转过身来。
柳眉如刀,双眸如炬,那逼人的英气扑面而来,让人不敢直视。
花九唇瓣翕动,眼底忽然多了泪花,哽咽唤出:“阿、阿娘!”
霍桐儿震惊无比,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白衣女子已飞起一脚,将那老头子的尸首给踢下了海去。
看见此情此景,两个儿子更是哭得呼爹喊娘。
老妇想上前,青锋剑已拦在了她的面前。
“你都忘了?”
花楚的声音有几分独特的沙哑,似是一把的残忍的小刀,揭开了老妇那些不堪回想的过去。
老妇颤抖着别过脸去,哭泣着抱紧了女儿。她哪是自愿嫁给这个老头子的,还不是被爹爹卖给这个老船夫,没想到多年忍受,险些连自己的闺女都要重蹈覆辙。
“有其父必有其子,既然父亲是禽兽,儿子也是禽兽,人间留不得,就去阎王爷那边报道吧。”花楚说得轻巧,剑光一闪而过,竟是同时割破了两人的喉咙,一人送了一脚,将两人的尸首都踢下了海。
“死了夫君,你要发大财的。”花楚擦拭干净青锋剑后,将剑收回背上的剑鞘,便给老妇手心里塞了一锭金子,这可是她们这一辈子都赚不得的大钱。
老妇直接愣在了原处,女儿更是哭得六神无主。
“收拾干净这里,平安到了大陵再给你们一锭,那边可都是好日子。”花楚说完,对着两人眨了下左眼,再看向花九时,脸色铁青,只勾了勾小指。
花九像只听话的小狗儿,刚跑过来,准备张臂紧紧抱一抱母亲,却被花楚点中穴道,呆在了原处。
“好好说话!”
“阿娘,我是真的好想你!”
“得!得!得!少来这些!”
“阿娘……”
花九的眼泪簌簌地落,沙哑地道:“不要再走了,好不好?”
花楚神情微滞,她最受不得花九这般,看向霍桐儿:“小媳妇过来。”
“我?”霍桐儿又惊又喜。
“不是你是谁啊?”花楚往边上走了两步,让开空隙,“想办法给我哄好了,不哭了,再说。”
霍桐儿哪想到花楚竟是个这样的性子,忍笑走到花九身边,一边擦花九脸色的眼泪,一边道:“慕言,不哭了,不哭了啊。”
花九原本是不想哭的,可霍桐儿的声音太过温柔,她心头酸涩得厉害,听见这两句后,眼泪像是不受控制一样,哗啦啦地往下落。
这下是霍桐儿手足无措了:“慕言,别、别这样。”
“我不是难过,我是太高兴了,呜呜。”花九发誓,她真的不想哭的,但是终于看见了活生生的阿娘,她忍不住呀。
花楚扶额,她就怕看见这样的景象,若不是非现身不可,她决计不会出现在这“小哭包”的面前。
是的,肆意阁的人都道小九九像个小太阳,随时笑眯眯的,只有她知道这小丫头一旦哭起来,那眼泪啊,根本哄都哄不住。
头疼,是真的头疼。
第五十三章 一别江湖
那对妇人得了金子便有了下半生的依傍, 平日里少不得受那几个男人的气,本来痛失丈夫与儿子,也当哭一哭, 可她边收拾边思忖时, 竟觉多了几分解脱,到了大陵是个全新的开始, 似乎还有些不错。瞧见女儿依旧哭唧唧的模样,她反倒是宽慰起女儿来了。
半个时辰后, 霍桐儿终是把花九安慰好了。这也是第一次, 霍桐儿发现心上人原来是一只小哭包,原本就觉着慕言清秀动人, 经过这一夜, 更觉她多了几分可爱。
这边甲板也收拾干净了, 妇人重新把桌子收整好,也重新弄了壶酒来, 恭敬地请三人继续饮酒。
花楚斜眼看了看妇人, 笑问道:“看来是想通了。”
妇人急道:“多谢恩公。”
“那就安心开船, 说不定靠岸时候, 我心情大好,再给你们一锭金子。”花楚眯眼允诺。
妇人大喜,连连点头, 拉着女儿退回了舱去。
花楚转眸看向花九,话却是说给霍桐儿听的:“你也瞧见了,我养的闺女有时烦得很,现下后悔还来得及。”
花九大惊, 嘟囔道:“阿娘!”
霍桐儿笑道:“我只觉她可爱得紧,岂会后悔?”
花楚略惊, 细细打量眼前的小媳妇,不得不说,她养的小九九还真的走运,挑的这个媳妇真是一等一的好姑娘。
霍桐儿继续道:“这些日子找不到阿娘你,慕言一直挂着心,如今阿娘来了正好,到了大陵,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的过日子。”
花九趁机抓住花楚的衣角:“对!阿娘你不许到处跑了!”
“小九九,胆儿肥了呀,还管起老娘的事来了?”花楚挑眉,只一个眼神,就让花九骇然松了手指,规规矩矩地坐好。
霍桐儿只听花大娘说过花楚的那些传奇,却不像花九从小就见过花楚杀伐果断的模样,是以并不怕花楚:“慕言是真的很担心你。”
“我知道。”花楚淡声应话,刚想给自己斟酒,花九已抢先提了酒壶,给她斟满。花楚目光复杂,只看了花九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在了霍桐儿身上:“你们在大燕寻了我一路,我若再不现身,你们不消停,我这耳根也烧得不消停,如何逍遥江湖?”
霍桐儿大惊,她竟然都知道。
花楚清了清嗓子:“先说明,我可没有一直跟着,你们两个做什么,我都没看见。”她不说还好,一说霍桐儿与花九都红了脸,竟是想到一起去了。
花九臊得厉害,可那些情不自禁的事,她如何解释呢?
霍桐儿也羞于启齿,只道这一路跟花九确实恣意了些。
花楚瞧这两个小丫头不好意思的模样,忍不住打趣道:“怎的,还不好意思了?”
花九轻咳,霍桐儿也轻咳,两人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花楚大笑之后,拍了拍花九的肩头:“终是长大了,也该有你自己的人生了,别总想着我。”
花九认真道:“你是我的阿娘,我想你也是人之常情啊。”
“我若说,我不是呢?”花楚这话说得淡然,花九的神情微变,眸光迅速黯淡了下去。
霍桐儿悄然握住花九的手,紧了紧。
花九颤声问道:“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楚举杯饮了一口,目光悠远地望了一眼天上的月亮,最后落在了花九脸上:“年少时,我有过一个心上人,可惜,相见恨晚,她那时候已经有了你。分别数月后,我故地重游,却见她一门三十七口人,除了你,无一生还。”
花九震惊当地,翕动的唇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
花楚的语气淡淡的,仿佛那些事不过是江湖传闻,与她毫无关系:“我只是一时心软,便将你带回了肆意阁,想着应当给你找个爹爹,便在路上再抓了一个御兽师回来。只是没想到,这御兽师啊在肆意阁待久了,胆子也肥了,胆敢觊觎我,那我也只有给他一个教训,只是出手不知轻重,一不小心,他就死了。”
“我……我爹娘到底是谁?”花九一瞬不瞬地看着花楚,喉头仿佛压了千斤的铅块,又沉又疼。
花楚倒也不瞒她,徐徐道:“闻浪山庄少庄主与少庄主夫人。”
闻浪山庄是大魏江湖上出了名的邪魔外道,祖上是通过挖掘古墓发家,是以满门精通分金定穴之术。传闻,闻浪山庄收藏了不少古墓上等珍品,所以不少江湖人都眼馋那些宝贝,若不是庄中机关精巧,早就被那些贪财之人破庄抢走了。
“我心悦她的时候,她已经是少庄主夫人了。”花楚倒不隐瞒,她喜欢那个女人,只因为那个女人妩媚得惊心动魄,世间少有,只一眼,便让十八岁的她为了她叛出百剑山庄。
名门正派,最重声名。
她只要不是百剑山庄的五小姐,便可以随心所欲,想爱谁便爱谁,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遵循什么正道规矩,也不必担心什么正邪不两立。
“谁杀的他们?”花九短暂的沉默之后,哽咽问道。
花楚给自己斟了一壶酒,嘴角微扬,笑意却冷得似寒霜:“我创立肆意阁后,广招天下死士,只一年便找到那伙武功不俗、道貌岸然的江湖前辈。”她仰头便饮,就像是那一年,她领着死士屠杀那群人后,痛饮的那壶酒,“最后,血债血偿,天经地义。”
上一代人的仇,就该终止在上一代人手里。
花楚淡笑着,给花九斟了一杯:“仇,我帮你报了,你,我也养大了。你若想还恩,你就敬我一杯,你我便两清了。”
养育之恩,岂是一杯酒就能两清的?
花九低头看着那杯酒,久久不能言。
花楚就知道她是这种性子,不过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敬不敬是花九的事,反正她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花九要报答她什么。因为,她养她,只为了弥补自己的缺憾——花九的阿娘,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花九万幸生得更像少庄主,否则,这十几年来,花楚总对着这相似的面孔,指不定要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念来。
花楚见她一动不动,索性自己举杯轻轻地撞了一下花九的杯盏:“我当两清了。”她正待饮下,花九却抢先按住了她的手。
花九摇头道:“即使如此,你也是我的阿娘!”她眼眶发红,泪光闪烁,这一瞬,即便她只有三分像当年的她,也足以让花楚动容。
“我们已经是一家人了!哪怕你不是我的生母,可是……是你亲手把我养大,我也当好好孝敬你!”花九热烈地说着,眼泪很快便涌了出来。
花楚别过脸去,用余光给霍桐儿递了个眼色,仿佛在说“快哄”。
霍桐儿扶住花九的身子,小声劝道:“慕言,冷静。”
“妙娘,你也是赞同我的,对不对?”花九紧紧盯着霍桐儿的眼睛,乞求她的认同。
霍桐儿自然认同她,生恩是娘亲,养恩同样也是娘亲,只是霍桐儿多想了一层——既是心上人的女儿,自然有几分相像,慕言年岁渐长,只怕神韵之间会有当年她娘的影子,对花楚而言,只是“折磨”罢了。
爱而不得,世间最难过的事莫过于此。
“大娘常说,阿娘是个潇洒的人,既然今日都说明白了。”霍桐儿略微一顿,温柔地给花九擦了擦眼角的眼泪,“阿娘喜欢逍遥江湖,我们若是强留她在我们身边,对她也是一种桎梏不是?”
花九张了张口,竟是无话反驳。
花楚给霍桐儿投来一个赞许的眼神,顺着霍桐儿的话道:“小九九,你瞧瞧你媳妇,多懂事。”
花九只是舍不得,她再次揪住花楚的衣角,她知道一旦分别,只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阿娘了:“那、那阿娘以后会来大陵看我们么?”
花楚蹙眉,她的性子一旦放手,自然是绝不回头的。经年相处,即便没有那些不该有的情愫,可母女情深总是不假的,否则她也不会不放心花九,悄悄地跑来大燕跟了一程。自由惯的人,一旦有了羁绊,说不害怕,那都是假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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