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正绞尽脑汁的想回程路上的话题,结果温泽念纤指一点路边长椅:“坐会儿,吃完再走。”
完蛋,孟宁心里咯噔一下。
这要是温泽念小口小口咬,吃完这一支估计得三五分钟。
这要是温泽念一点点抿,吃完这一支估计得十分钟。
这意味着她还得多找十分钟的话题!
她跟着温泽念往路边走去。两人在长椅坐下,孟宁眼尾悄悄瞟过去。
完蛋,真的完蛋了。
温泽念在一点点抿!
她想了想:“其实吧我还有个笑话……”
“孟宁。”
温泽念这样叫了她一声。
“嗯?”
温泽念没说什么,只是把捏着的绿色心情从右手换到了左手,然后右手轻轻的,覆在了孟宁的后颈上。
孟宁一下子就跟封印了一般,不说话也不动了。
想起她做义工的时候,对那些猫就是,后颈的那块皮肤好像是猫的命门,一拎就老实了。
而温泽念曾在两人欢爱时喃喃唤她:“My kitten。”
不过此时温泽念覆在她后颈的手掌不带一丝情欲意味。掌纹贴着她微凸的脊椎,指尖轻轻搭在一旁,没有摩挲。
温泽念的手掌在说:就这样待会儿。
于是她没再说话了。她坐得靠前一点,双手掌根撑着座椅边沿。温泽念坐得靠后一点,更接近椅背。所以从两人的位置来看,温泽念是瞧不见她表情的。
她轻轻的,把扬了一路的嘴角放下来一点。
觉得安全以后,又放下来一点。
直到笑意完全在她脸上消失了,她的肩头好似变得轻松了那么一点。不用说话的感觉很好,不用笑的感觉也很好,她运动鞋的鞋跟轻磨了下地面,夜风拂着她的眼底,有一点干燥,又有一点痒。
她看着一条马路之隔的交通标识灯,绿了又红,红了又绿。
她跟着那些倒数,数温泽念轻轻浅浅的呼吸。
直到温泽念的手从她后颈移开,叫她:“走吧,回去了。”
******
温泽念回市区的时间并不多,孟宁每天大把的时间跟流浪猫打交道。
祁晓正常上她的班,轮休的时候就去看孟宁。孟宁问过她:“Gwyneth留在国内是有很多工作要做么?”她想了想:“是的吧,反正她每天的确挺忙的。”
这天祁晓轮休前,温泽念找到她,递给她一个纸袋。
祁晓低头看了眼,哇毛绒绒手铐!好刺激!这是她能看的么!
哦不好意思看错了,是毛绒绒猫玩具。
下面还有几盒进口驱虫药,孟宁提过一嘴,说不好买,温泽念为什么连这都知道?
温泽念说:“就说是你买的。”
温泽念这个人,真的很奇怪。给孟宁买内衣裤,她一点不介意承认。可是给猫买玩具买药,她又不承认。
简而言之,让孟宁不好意思的事她特起劲的承认。让孟宁心酸的事,她不承认。
祁晓又破防了。
其实每每面对着穿正装制服的温泽念她还是很怵的,毕竟这是她的上上上上上司。宫斗剧谁没看过,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谁不懂,万一惹人家不高兴把她给开了怎么办!
但她没忍住:“那个。”
温泽念眼神示意她往下说。
“我本来以为,上次在流浪猫机构看到那一幕后,你会让孟宁出去住了。”祁晓说:“你知道的吧,你不发话,孟宁肯定不会主动搬出去的。”
孟宁很累。
这一点祁晓和温泽念都心知肚明。
温泽念顿了一下,没接话,转身便走。
祁晓的心里凉了半截。完蛋了啊!她果然惹到温泽念了!现在写检讨还来不来得及!
她只是觉得,温泽念和孟宁的关系现在卡进了一条死胡同里,无论要往回退,还是往前走,其实孟宁搬出来,都是第一步。
没想到温泽念走了两步,又转回来了。
“其实在看到那一幕之前,我是打算让孟宁搬出去的。”温泽念先是看着她的鞋尖,在她开始担心自己是不是仪容仪表没整理好的时候,温泽念的视线又一点点往上抬。
“但是看到那一幕后,我有一点点担心。”
温泽念还是很克制的,说着“一点点”:“我担心孟宁搬出去后就发现,不用面对过去真的轻松多了。我担心她发现,面对任何一个其他人,都比面对我要好。”
祁晓转身就跑。
妈呀!她也顾不得什么职场礼仪了!她破大防了!
温泽念的语气,还是和每次说“一点点”那个词时那般克制。可温泽念的眼神在说,她不是有一点点担心,而是有一点点怕。
或者,不只有一点点怕。
第59章
温泽念就这样偶尔回市区, 偶尔和孟宁见一面。
两人谁也没提孟宁要搬走的事。
直到祁晓的生日——准确的说也不是祁晓的生日,是祁晓为了凑轮休,把自己的生日庆祝提前, 在一个挺便宜的小酒吧攒了堆伙伴, 就是她这段时间玩剧本杀认识的那些, 另外也邀请了宋宵和孟宁。
她本来担心孟宁不去,劝人的说辞都准备好了:“万水千山总是情,少喝一杯都不行!宁可胃上烂个洞,不叫感情裂条缝!孟宁你到底当不当我是你姐们儿?”
其实上次看到那一幕后,她去找孟宁的次数都少些了, 就怕孟宁在她面前装得累。
但她是真把孟宁当朋友, 便想着趁生日聚一聚。不然孟宁天天一个人闷家里,对心情也不好。
没想到她的说辞一点没用上, 孟宁很爽快的答应了:“好啊。”
祁晓的生日局开始后, 孟宁挺久没出现。
祁晓有点担心, 怕孟宁爽约,刚准备给孟宁打电话时,孟宁到了,跟她道歉:“不好意思,下午有只猫一直吐,时间就耽误了。”
“嗨,来了就好!”祁晓让孟宁跟宋宵坐在一处。
有人起哄:“祁晓, 你还有这么漂亮的朋友呢!”
的确,孟宁不化妆,穿着挺简单的淡灰T恤和牛仔裤, 黑长直发简单清爽的绾在脑后。坐在卡座上很安静,五官有点偏冷调, 可她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当你看向她的时候,她会主动冲你笑一笑。
好像挺好接近似的。
有个男生一冲动就上去要微信了。
孟宁先是抿唇笑了下,然后一本正经说:“你最好离我远点,我们五行相克。”
“啊?”
“真的,我们家信佛,也懂风水,祖传的手艺。你今晚跟我这么多说了几句话,回去打游戏准得输。”
祁晓远远听着,扑哧一声笑。
孟宁又来了,以前每次拒绝人时的说辞她倒还没忘。孟宁还给祁晓分析过,谁打游戏能总赢啊?一输就得想起她说的这句话来,觉得她简直说准了。
孟宁这么一说,顿时让祁晓有点感慨,好像以前的孟宁回来了一点。
是以前的孟宁好呢?还是现在的孟宁好呢?还是都不算太好呢?
她也说不清,就挤过去揽着孟宁的肩:“喝酒喝酒。”
酒是好东西,当你不知该怎么说的时候,就喝酒,一切尽在不言中。
不过她也不敢让孟宁多喝,她和温泽念一样注意到,孟宁自从呛过几口海水后,尽管一切检查都没问题,嗓子总带着一点哑,像某种不可解析的后遗症。
其实祁晓跟这群伙伴也没认识多久,只不过大家一个赛一个的E,为了互相增进了解,又开始玩真心话大冒险。
祁晓本想跟孟宁说,你不想参加就不参加。毕竟她跟孟宁大大咧咧一点可以,因为她知道底线在哪,可这群不怎么熟的人,如果问到什么敏感问题就不好了。
可她又觉得这么特殊对待不太好,怕孟宁多想。
唉,难怪孟宁在面对她和温泽念的时候,总会比较累呢。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太好办。
可孟宁手气绝了。
玩了一整晚,就没怎么抽中过她。倒是玩真心话时她贡献了不少绝杀题,玩大冒险时也没少出馊主意。
一个女孩跟祁晓说:“你这朋友看起来挺文静,想不到还挺活泼的。”
“哈哈。”祁晓说:“哈哈哈。”
孟宁笑得很多,尤其在有人被问题逼得红了耳尖、然后扭扭捏捏讲出来的时候,有时候连祁晓都觉得,孟宁是不是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挺开心的。
离那片曾经湮没过她的黑海,挺远的。
祁晓有点感慨,就总选真心话,选了又不答,就喝酒。
她往洗手间跑了好几趟,有次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撞见孟宁。
孟宁冲她笑笑。祁晓带着那么点醉意,凑近孟宁的耳边喊:“你今晚开心么?”
这酒吧不那么高端,射灯一滞一滞,音响也是,偶尔呲的一声尖锐刮过人耳朵。
孟宁笑着凑到她耳边:“谢谢你今晚叫我出来。”
其实孟宁要是回答她“开心”,她肯定觉得孟宁不开心。
可孟宁对她说“谢谢”,她就有一点觉得,她今晚叫孟宁出来是叫对了的。
人生嘛不就那么回事,总钻在过去的牛角尖里干嘛呢,浑浑噩噩往前走,一辈子不也就那么过去了。
她有点想叫孟宁:别鬼扯什么信佛和风水的那一套了,加一些微信,认识一些新朋友。
也许大家多吃两顿饭,多喝两顿酒,就发现其实还挺能相处得来的。再多吃两顿饭,多喝两顿酒,就发现其实还挺适合互相陪伴的。
再然后呢,就不想那么多的往前走。走了很久后回头看,哦,原来过去已被远远抛在脑后了。
她有一点纠结,因为抛下过去这件事,她自己做不到。
可孟宁的牛角尖,又比她还要痛多了、难多了,孟宁就算被逼着,也该去做到的。
就在祁晓纠结来纠结去的时候,孟宁已经扬扬唇走进洗手间里去了。
祁晓怀着千回百转的心思走回座位,不一会儿,孟宁也回来了,还和先前一样,继续玩,继续笑。
然后有那么一瞬间,孟宁本来正笑着起哄让一个女孩快回答真心话,然后忽然她的肩膀凝了下,笑容滞在脸上。
很快,就那么一晃而过的事。
祁晓马上就明白了:孟宁兜里的手机震了。
而且打电话的人,一定是温泽念。
孟宁没掏出手机,只是站起来往外走去。祁晓身旁的一个女孩搡搡祁晓:“你朋友是不是肾不好啊?怎么老跑厕所,她不是刚刚才去过么?”
“你老盯着人家去不去厕所干嘛?”
女孩笑笑:“美女嘛,人人都关注。”
******
孟宁没去洗手间,她一个人走到酒吧外,才把手机掏出来:“喂。”
春夜的风顺着微启的唇爬进人的喉咙,电话那端顿了顿,才传来一道压低的女声:“喂。”
风搔着喉管痒了痒,两人却同时沉默了两秒钟。
酒吧前有一棵樱花树,南方没有雪,可风一拂,花瓣雪一般的落下来。酒吧的吵嚷被一道铁门突如其来隔绝在身后,静谧来得倏然,像让人撞进一个紧密的拥抱,拥抱的双臂护住你的耳朵,把什么都阻挡在外。
你的难过还没来得及追上你。你的纠结也还没来得及追上你。
孟宁就在这好似突然偷来的安宁里,静静听了两秒钟温泽念的呼吸。
然后说:“我跟祁晓在一块呢。”
温泽念说:“我知道。”
她为什么知道?是知道祁晓今天调休?还是知道孟宁除了祁晓没别的朋友?
孟宁说:“我不知道你今天来市区,祁晓找了堆人提前庆祝她生日,我就来了。”
温泽念在那端笑了,不是真的笑,只是一种调侃:“你接下来是不是要说,金丝雀没有独守空闺罪该万死,这就回来伺候金主大人?”
孟宁跟着扬唇:“我是差不多该回来了。”
温泽念顿了顿,却道:“多玩会儿吧。”
孟宁暂且没说话,听她的理由。
她说:“我今晚有点工作,屋里安静点,也好。”
这话挺扯的。
房子那么大,就算她和孟宁共处一室,也是各在各的房间,决计谈不上谁打扰谁。
孟宁也许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说,但顺从的答应:“好的。”
温泽念又说:“晚一点等我忙完,过来接你。”
孟宁也许下意识想拒绝,但忖了下又答应:“好的。”
温泽念挂了电话。
她让孟宁多待一会儿是因为,孟宁在跟她说第一句话的时候,声音里残存一点从身后酒吧里带出来的笑意,是真实的。
让她想起那天在流浪猫机构看到孟宁和义工同事坐在一起,慢慢抿着一根快融化的绿色心情,任优柔的风拂过她鬓边的碎发。
温泽念很多时候想把孟宁牢牢抓在手里。
有些时候又想,让孟宁歇一歇。
让孟宁少面对她一点,也好。
******
孟宁站在酒吧外,先把定位地址给温泽念发过去,让温泽念到了就发信息告诉她一声,她便出来。
然后才回到自己位置,祁晓看她一眼,也没多问。
孟宁今晚手气好,可祁晓手气是真不好,老被抽中,老喝酒。喝到后来她醉醺醺的絮叨:“不行了,我得出去买辣条。”
不太熟悉的新伙伴问:“你什么?”
祁晓打了个酒嗝,眼睛瞪得圆圆的:“我买辣条!”
怎么了,有人喝醉了乱给前女友打电话,还不许她吃包辣条啊?
她喝醉了就想吃辣条,因为那个人,从来都不是她的前女友哈哈。
别人打着电话泪眼婆娑,她嚼着辣条泪眼婆娑——辣的。无所谓,反正殊途同归,都是泪眼婆娑。
孟宁说:“行不行啊你,我陪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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