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梁显扬却打趣反问,“郡主就是这么不愿在下相陪吗?”
“也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来王桓那一套的...”谢蓁蓁是瞪了他一眼,又斥道,“他那一套也就对知行管用...”
谢蓁蓁话未说完,门口忽然传来两声敲门,二人顿时停下交谈,警惕地对视一眼后,梁显扬才起身走到门后,对外冷声问道:“何人?”
敲门之人没有立刻回答,片刻之后门外才传来一把温柔女声,问道:“请问...谢...梁夫人可在府上?”
谢蓁蓁这时也已走到门后,她狐疑地将门打开缝隙,却只是往外觑了一眼,便立刻将门大开。
一直在外等候的女子似乎也是一直紧张,她双手紧紧攥着帕子看着地面,一见门开,抬头之际是顿染惊喜。
女子骤然上前抓住谢蓁蓁双手,喜极而泣地说道:“真的是你...蓁蓁真的是你啊...”
作者有话说:
第三部 分的前面,会有很多,很多,很多,伏笔。
(因为存稿结束,就不一定会经常上来更新作话啦
(评论还是会看的
(加油~
第一百三十章
◎纵巾帼英雄,难道柔情◎
中原主分四境, 总以上淋江下淮河为分界,二脉流域间,为江中地方, 怡都处于瑄遥山脉之东侧。
淋江以北,统称为江上之地, 却俗之主以瑄遥之东为江上,瑄遥之西称燕西。
又淮河以南, 央江以东为江下地方,央江以西全为南境。
淮南之地以丘陵为主, 却南境高山雨林四布, 当中以珈灵山脉自西向东贯穿整个南境地段,南境主城为山中雄城湟川, 自伯荆山至湟川, 一路山水交程, 长路坎坷。
一年多前在伯荆山与谢宁分道扬镳后,谢蓁蓁一人马不停蹄赶往南境,沿央江上游而行, 一路上风尘仆仆风餐露宿, 竟是将行程足足缩短了一半, 未过月便到了南境之地。
与谢宁在伯荆山分别时谢宁交代她的一番话, 虽然她并非能够完全清楚当中缘由, 但谢宁当时语气沉重,她心中自知此事非同小可。
一路上纵是翻山越岭, 困难重重,甚至几次三番险些坠落山崖, 或是冲走流域, 险象迭生, 却始终咬牙而过,不敢停歇。
却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便是如此一程艰险交杂,竟是让她短暂地将丧父之痛放下。
只是当她终于到了南境而停歇下来,那夜刚好十五。
她本无意抬头,却那夜月光不饶人,缠缠绵绵地追随在她眼前。
她无奈下扫了那圆月一眼,才蓦然回首,月圆月缺过去,早已数不清已过多少回。
谢蓁蓁那晚借着月色,垂头之际凝视着自己双手时,才发现自己掌上竟是早已长满茧子。
她无由想起,年少时每逢自己与王程郊外游猎归家时,自己手掌也是被马鞭缰绳勒得尽是老茧而不自知。
后来每每与简氏外出,简氏牵着她的手时,总会不经意地用指腹轻轻摩挲在她掌心茧子上。
又嗔其堂堂王府大家闺秀,人家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倒好,是五谷不分,却还是落得手上满是茧子,若让旁人知道,也不知该得怎样嘲笑。
那时的谢蓁蓁总是对其母如此话语不屑一顾,她始终认为,女子为何不能如男子般在天地间驰骋,在山水间长游,总要拘泥于凡尘俗世,鸡皮蒜毛。
而至今日,她终是可以一个人,甚比世间多少男子,一人御马持鞭,驰骋长游。
可当她终得一处落脚时,仰天望月,却才发现,所谓天地山水,若父母不再,竟是再无心安之处。
天地之间何以为家,纵是巾帼英雄,不过是沧海一粟。
所谓往事如烟,曾经谢蓁蓁只道万般皆是世间男女的爱恨嗔痴,只道嗤之以鼻。
只是今日才明白,原来往事如烟,竟是自己再看从前,一切皆如戏簿折子,不尽陌生。
如此哀伤一直延续到那年年关。
那晚她一人牵马,恍恍惚惚从境沿行至湟川城外,在城中空荡茶摊中托腮思人。
蓦然回首,北府世子正一身光明磊落站在自己身后,早已许久。
谢蓁蓁那晚惊喜之际,差点脱口而出便想问梁显扬为何此处,话到嘴边之际,却又想到,若他同问此话,自己又该如何作答。
二人之后便是对如此问题缄口不言,反倒是多了一层相安无事之好。
谢蓁蓁只问他一句:“京城中监视着北府的人不少,你是如何瞒天过海的?”
梁显扬一如温和,笑笑而道:“二公子可以卢演身份瞒天过海,用的是所谓蛮子妖术,既是蛮子,这等妖术自然是要比旁人用得更得心应手了。”
谢蓁蓁迟疑看了他两眼,刚提脚要继续前行,却顿时又回头怀疑问道:“既然如此,这些年中你本可以回柔化...还是说...你当中是已经回去过了?”
梁显扬双手皆停在身后,一手执刀,一手扣在其手腕上,垂头笑笑,回道:“没有,一直在京中,郡主所见的梁显扬,从来都是在下本人”
二人入城之后过了几日,虽二人从未言及各自到此处所知为何,梁显扬却忽然提出,若不知会在此处停留多久,常住客栈也并非长久之策,不如租住一屋舍而住得安心。
谢蓁蓁细想也云此为正道,不久后二人便在一巷后寻得一小院子。
只是房主见二人衣着打扮并非南境之人,予以警惕便多问两句。
谢蓁蓁本并非能言善道之人,一时被问便心虚不已。
反倒是一旁的梁显扬却只是淡然笑笑,对着房主温和说道:“在下与拙荆是四海行商,之前一直留于淮南,拙荆曾言未有涉足南境,行路途中又多有闻得南境山清水秀,人杰地灵,便适逢秋爽之际至此地,一见才知坊间传闻果然不假,在下便想着,既然夫人欢喜,那不如便在此处小住日子,也当见识体验了。”
“拙荆”二字一出,谢蓁蓁是顿时愣住。
她本能之下本想甩手就打在梁显扬身上,却此时如此情形,她也只能敛下心中微怒,再转头看向梁显扬时,却见此人正面不改色地对着房主头头是道。
而房主是见其仪表堂堂斯文有礼,举止不凡温文尔雅更是对他所言深信不疑,又从其言中知二人如此伉俪情深,对其更加是再有热情。
二人很快便是相谈甚欢,却只有谢蓁蓁一人,从头至尾脸色铁青,笑意干瘪。
以梁夫人之名在湟川生活,一开始也是不得适应,却久而久之的,走在路上听得有人呼叫梁夫人,她都忍不住回头。
一年过去不过白驹过隙,却也渐渐熟悉了如此陌生地方。
此间一二次收到从京中或淮南来信,了解当中是在发生如此翻天覆地变化,更是得知自己弟弟正深陷此生死局,而自己如今却只是鞭长莫及。
有时她坐在院中为其担心顾虑时,也有想过当时谢宁让她立刻远走他乡,是否便是从那时起,就知道之后会有这些事情发生。
谢蓁蓁如钻牛角,在家中是坐立难安。
又有一日,一向不相信神佛一说的谢蓁蓁,竟是一人跑去到伽灵山山上塔寺,去为谢宁祈福。
再之后终于收到谢宁报得平安,她一直高悬数月的心才得以放下。
那晚梁显扬是做了几味小菜,甚至还捎得酒来,笑说道:“郡主这几个月来,人渐消瘦却不得知啊...”
谢蓁蓁看着梁显扬一如既往的温润笑意,她自是陪以莞尔。
只是心中却是想起了过去一年中,多少次她无意看到梁显扬在外面角落处。与至此行商的柔化人鬼祟交谈的情景。
只是梁显扬不说,她也自知没有必要去问。
既然早知是各怀鬼胎,又何必相互戳穿。
直到今夜,又是一年至末除夕之夜,谢蓁蓁开门所见此人时,是大吃一惊。
她在此一年间,并非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一日能在此再次相见,却又想到南境之大,人又是如何微小,再加上京中传来如此这些消息,此人若说相见,还不如不见。
当年李清茹远嫁南境时,谢蓁蓁年方十七。
李清茹比她年长二岁,早些年间谢蓁蓁从战场上随父返回怡都住下后,因皆为世家儿女,在宫中多有见面,又二人年纪相仿,一来二往也是时常有一同玩耍。
谢蓁蓁从年少其便随父从军,早已是养成了刚强性格。
而李清茹是长久居于深闺,家上又是百年世家,从小/便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性子更加温和有礼。
二人性格虽大相径庭,但落落大方的李清茹,却是对凡事鲁莽冲动的谢蓁蓁是一味包容,而谢蓁蓁对李清茹也同样是万般信任。
后来李清辞死讯传回京中,京中同岁之人无一不为之感到悲痛惋惜,谢蓁蓁为之哀伤痛哭时,反而是李清茹在一旁温声安慰。
再之后没多久,李清茹便被其父远嫁南境。
谢蓁蓁还记得,李清茹出嫁那日,二人在李府门前紧握双手,谢蓁蓁强忍着泪水,李清茹却始终浅笑相慰。
李清茹离开后前几年,二人仍有书信来往,却后来各有各成长,便渐渐遗落。
至谢蓁蓁初到南境,亦有想过会不会能见其一面。
只是后来安定下来不久,便收到了京中李匪樵死讯,信中虽说李匪樵意外跌落而亡,却接连前后,谢蓁蓁不难得知中间因果大概。
如此一来,更加是不知若是相见,自己又该如何相劝。
如今陋巷门前再见,李清茹衣着虽素净,却不难看出其做工华贵。
二人相视许久,谢蓁蓁才知道颤颤地唤了一声:“清茹长姐...”
李清茹定眼看着谢蓁蓁,到眼前蒙了一层泪花,却始终带笑,忍不住两步上前双手落在谢蓁蓁肩上,一直轻轻拍着到手臂,又上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才破涕为笑地道:“真的是你啊蓁蓁...”
谢蓁蓁连连点头,越是觉得鼻子发酸,就在眼泪快要落下前,她连忙扣下李清茹的手,也笑了笑,侧身后伸手往里示意,边扶着李清茹往里走,边说道:“长姐进屋再说...”
二人到堂内坐下后,谢蓁蓁便立刻替其斟茶。
李清茹却四顾观看着房屋,至谢蓁蓁双手将茶奉上,李清茹才看着她笑道:“那日在街上远远见到你,还以为是这些日子忆及京中之事多了,才会出现幻觉,却没想还真的是你。”
谢蓁蓁本想回话,却这时梁显扬刚好从后厨拿来茶果走进屋中,她只好讪然垂头。
直到梁显扬将其放在桌面后,又对李清茹礼貌颔首问好后,便识相退出。
谢蓁蓁见其远去,才松了口气般抬头。
李清茹见其如此模样,又觑了梁显扬背影一眼,便伸手抚了抚她后背,才温柔笑着说道:“坊间听闻便都是喊你做梁夫人了,看来我们当年年纪轻轻便巾帼不让须眉的绮绒郡主,也终是觅得如意郎君,要洗手作羹汤了...”
“姐姐你就别听外头人瞎说了...”谢蓁蓁没好气地耸了耸肩离开了李清茹的掌下,捏来一块点心送进嘴里,边嚼边压低声音说,“姐姐你是不认得他了吗?”
李清茹见谢蓁蓁眼中有异光,也不再玩笑,顺了顺裙摆,又若有深意地说道:“姐姐不过玩笑,可是你自己的心思,可是自己才最清楚。”
谢蓁蓁此时是盯着梁显扬背影远去,才咽了咽口水,心中长叹半道,才又回头看向李清茹问道:“长姐如今夫家对你可好?”
李清茹见谢蓁蓁无意再谈此事,也不再勉强,点点头,笑着说:“自然是好的,虽说当年是素未谋面便嫁了过来,但终是得上天眷怜,如今夫家吴姓,做的是官道上的盐商,也算是衣食不缺,对我也算温厚,当年父亲...”
提及李匪樵,李清茹脸上笑意也是略有凝固。
她扯了扯眼皮,才回头看着谢蓁蓁,问道:“我父亲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嗯,听说了...”谢蓁蓁点点头,却是难耐心虚,双手捧着茶杯送到嘴前,却没有喝下一口,更加时没有再多话。
李清茹先往外看了一眼,才将脸凑到谢蓁蓁跟前,紧紧盯着她双眼,低声说道:“蓁蓁,我知道你千辛万苦至南境来所谓何事...”
谢蓁蓁一听,心中骤然一顿,她紧张地看向李清茹。
李清茹却垂头浅笑,又轻轻拍了拍谢蓁蓁手背,然后从怀中取出一块小令牌放到桌面,说道:“纵是你曾经所说,巾帼未必稍逊须眉,我能做的不多...若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拿着这令牌到我府上寻我便是...”
谢蓁蓁五味杂陈地看着桌面令牌,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伸手拿取,却又忽然抓住李清茹手腕,殷切地说:“长姐...你是无需与我冒着险的...江中李氏...江中李氏...”
“蓁蓁,你是江允谢氏之后,而我身上流的,何曾不也是江中之血,”李清茹眸上一闪而过的阴暗,却马上莞尔,沉声说道,“只是蓁蓁,不管你对这位世子殿下是怎样感情都好,尽管他对你的感情,我能看出不假,但是他始终是柔化的世子,柔化苍狼,是不会一辈子在京城的。”
见谢蓁蓁脸色蓦地转凉,李清茹也知她心中并非未曾想过此些,甚至是早已为之顾虑焦灼,她便又摸了摸谢蓁蓁的头,说道:“但仍是还有一句,并非乱世无情,是无情,才是乱世。”
李清茹与谢蓁蓁说出这些话时,声音是压至最低,此时正在书房中挑灯夜读的梁显扬自然是不能听取分毫,但他眉间却是不见得能舒展。
他手上按着的书卷之中,正夹着一张信纸,信纸上所示非中土字迹。
他神色清冷地看完纸上内容后,用二指将信纸夹起,送到台上烛灯火苗上。
直到火苗将近至他指间,他才面无表情地将手移开,又从怀中取出一小铜盉。
铜盉打开,里面安然放着一串狼牙串链。
作者有话说:
清茹长姐也终于登场了。
(周日周日,会有好事
(我加油,你也加油
第一百三十一章
◎京中鬼见鬼,汶州乐其乐◎
嘉荣二十年, 正月初七,怡都,天晴, 小雪。
婆萝山东南边半山处,拨开丛生树林, 是有一块空地。
空地上残垣败瓦,槁木死灰, 依稀能看出曾经是一山中园林,却不知何时被人把火焚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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