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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碎长宁(古代架空)——圣人皆孩之

时间:2024-05-18 08:37:16  作者:圣人皆孩之
  “你要做什么!”他干涩地吼了一声。
  可墨旗一个眼神,两旁的侍卫便上前按住想要起身的他。
  他死死盯着那幅画,目光随着那纸上的枯枝落进炭中,被火星吞没进焰舌里。
  “不要烧我的画!不准烧!”他冲着墨旗喊,几个字全好似拼了全身的气力。
  墨旗微微颔首,好像礼数周全,不紧不慢地回答:“属下只是奉殿下的命令行事。”
  是顾长宁...
  顾长宁不信他,说什么「到此为止」,连带着他送的东西也不要了。
  他心如刀绞,可被侍卫按住,连想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无助地喊几声,眼睁睁看着明火渐起,将画上的雪一点点卷入其中。
  火光又映着他眼底的雪尽数融化,划过脸庞,浸染衣襟。
  站在炉边的墨旗并不理会他的嘶吼,将那些竹纸一并倒了进去,火星扑腾着升起来,散进空中。
  “不要...”楚晏的声音带了哭腔,从怒吼变成了卑微地乞求。
  顾长宁不是不知道他花了多少心思在画上,也不是不知道这时隔三年的画代表了什么,可他还是将这些付之一炬。
  这好比将他的心用剪子绞了个稀碎。
  他哭得有些难看,好几次差点喘不上气来。
  帐中再有动静时,是墨岩出来传话。
  跟墨旗的大方磊落不同,墨岩的心虚几乎写在了脸上。
  “殿下说,您要跪直了,若是倒下一次,就杀一个使团之人。”墨岩轻声道。
  楚晏苦笑一声,抬手乏乏地抹开泪痕,跪直身子。
  夜已经深了,外头的侍卫并不多,墨旗也已经回了自己帐中。
  天上开始零零碎碎地飘雪。
  墨岩见此,把火炉朝楚晏的位置搬近了些。
  那炉边还有几片没有烧完的碎纸,他弯身捡了起来,又往炉子里添了些炭,陪在楚晏身侧。
  楚晏没有吭声,也没有抬眸,灰色的眼睛紧紧盯着营帐。
  碎云一般的雪片落了又落,厚厚地覆在阶上,只有火炉周边把雪地烫了个洞。但到底外头开阔,这样的火也暖不了身子。
  一旁的楚晏唇色苍白,跪得挺正,整个人像是冻僵了似的立在雪中。
  墨岩实在看不下去,或者说良心作痛,咬着牙进到帐中,冒着惹怒顾长宁的风险劝道:“殿下,已经四更天了,外头下雪了,您看是不是让楚晏殿下起来?”
  顾长宁今夜宿在楚晏的帐中,但墨岩知道他一直翻来覆去不曾入眠。
  床榻上的顾长宁并没有出声作答。
  墨岩心里明了,行礼退下。
  他走到楚晏跟前,弯身扶他,“您可以起来了。”
  楚晏只拂开他的手,自己站起来。
  他的鞋袜已经湿透,离火炉远些的一侧,发尾还有些冰屑,是那些雪沫融化又结成的冰。
  墨岩看着楚晏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可还没走上一步,就又直挺挺地栽下去——
 
 
第十三章 无恙
  徐锦逢得知使团被困之事的当日就立刻写了信回复,并且上报御前,可已经过去了好几日,宫中却丝毫没有动静。
  甚至皇帝又巧立名目,以苛捐杂税搜刮百姓财富,用来养练兵马。
  看来他从一开始就没想过和谈,让楚晏过去,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罢了。
  早知如此,他跟袁冼就不该送楚晏去到梧国。
  “大人,您歇会儿吧。” 录延将灯盏中快要燃尽的蜡烛移走,拿了一支新的点上。
  都不知道楚晏是否无恙,他怎么能够安眠。
  “不用,你去睡吧,我写了这封折子就歇了。”
  录延没有再劝,退出去,把门带上。
  夜深人静之时,窗外却隐约听见几声熟悉的鸟鸣。
  是信鸽!
  他投笔而起,打开窗户,一只白鸽带着风飞了进来,落在案上,啄食案头备好的鸟食。
  徐锦逢取下信鸽爪子上的竹筒,迫不及待地拆开,里面有几张纸条,是从竹纸上一张张截下来的,第一张上是楚晏的字迹,写着「无恙勿念」四字。
  另外几张则是简略地描述了目前的情况和楚晏的想法,他想送使团离开,至于他自己,恐怕不会回来。
  信上还说顾长宁虽然待他还算好,但想要他劝降溁城守将。
  但徐锦逢也只是震惊了一瞬,便把注意力全放在了那开头四字上。
  “「无恙」。”
  他这几日提着的心总算是能放下一瞬了,长舒了一口气,靠坐在椅子上。
  只是这次该如何回信呢?
  难道要告诉楚晏,皇帝已经将他当成弃子了吗?
  朝中如今并无栋梁,上下不齐,皇帝久病不朝,四子楚毓又虎视眈眈。
  都这样了还非战不可吗?
  更没想到顾长宁也有如此野心,剑指溁城,意在姜都。
  昔日旧友,竟然会反目成仇,兵刃相见。
  他的头愈发疼了。
  透过那扇窗望向外头的明月,十五的日子,月亮大如银盘,悬空挂着,大概第一封回信也已经乘着月色到了楚晏手里吧。
  “大人,有客人到访。”
  徐锦逢正惆怅之际,门外还未去休息的陆延敲了敲门,道。
  这么晚了居然还有人来访。
  他心下生疑,迅速收起密信,点头应允。
  客人坐在一架木轮椅上进来,披着一件挡风的斗篷,他抬手拍了拍衣襟,摘下帽子。
  是五皇子楚源。
  昔日略显稚气的少年仿佛一夜间长大了,连神情夜沉稳了许多,只是眼圈附近有些泛灰,看样子是和他一样,难以入眠。
  徐锦逢没想到是他,起身行礼,却被楚源按住。
  “徐大人,不必多礼,我前来是想问你,兄长真的被顾长宁扣下了吗?”楚源的声音听上去努力地克制着愤恨,那个人的名字被这少年咬牙切齿地吐露。
  “目前来看,的确如此,也是臣的错,臣以为此行会是殿下唯一的出路,才在御前反复进言应梧国要求让殿下出使,没想到会是如此。”
  楚源摇了摇头,举手投足之间竟也有了几分皇室子弟的威严,“并非你的错。我听闻父皇压下此事,不做打算?”
  他低下头,默认。
  “那晏哥哥还好吗?”
  “密信中说,他无恙,还请五皇子莫要担心。”他将信中的内容讲与楚源听。
  愁意压低了楚源的眉头,“顾长宁真是狼子野心。”
  “恐怕事情要比我们想的复杂太多,我会尽力再与殿下联络,若是事态不妙,京中又无人可用,届时我便亲自去一趟溁城。”
  徐锦逢说这话时语气坚定,他必须要确认楚晏平安,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他还以为顾长宁是念在旧情才会以和谈之名接走楚晏,所以送楚晏离开时虽有万般不舍也甘愿成全,但现在看来,自己似乎是把楚晏送进了另一个火坑。
  他顿觉提心吊胆起来。
  那样满心纯粹的人,却被心上人攥进手里利用,该会有多难过呢?
  ——
  “殿下!殿下您醒了!”庆平端着热水过来,喜出望外地叫嚷。
  楚晏倒不觉得他吵闹,只是眼前这种情景似乎之前见过一次了。
  但这回的帐子似乎不是他原先的,这里小的多,除了简陋的床和桌椅就只有一个小小的火炉。
  他乏乏起身,喝了一口庆平递来的水。
  “怎么是你,红蕊呢?”他几乎听不出来这是自己的嗓音。
  “她...也被关着,听说是用了刑。墨岩怕您醒了没人在身边,才偷偷让我过来照顾您,长宁殿下也太过分了,好歹您也是跟他互通心意的人,怎么能这么不信您!”庆平说得气恼,脸都涨红了。
  楚晏虚弱地按下他的手,咳了几声,道:“红蕊怎么样了?”
  庆平摇了摇脑袋,“不让人去看,我也不知道她如何了。”
  楚晏万万没想到顾长宁居然会迁怒红蕊,看来这是气极了。
  “那赵大人他们呢?”
  “他们没什么大事,只是杂活变多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要做。”
  庆平将炭火搬到床榻前,又摸了摸楚晏的额头,才郑重松了口气。
  正要端着热水给楚晏擦身时,门帘动了动,是墨岩进来了。
  楚晏偏头对庆平道:“你先出去吧。”
  墨岩很自然地从庆平手里接过了湿帕,拧干,低着头走过来。
  “你去见过红蕊了吗?”楚晏闭上眼睛,靠在床头。
  像是很意外他会问这个,墨岩的脑袋顿了一下,垂得更低了,小心翼翼地用手上的热巾帕给楚晏擦腿。
  “见过了,此次事情重大,殿下要是太草率了事难平众怒,还请您理解。我送了些药过去,您不用太担心。”墨岩看到膝盖附近的淤青和擦伤,手有些抖,拈轻怕重地擦拭伤口周围。
  细致地擦了身之后,他抬眸看着不再言语的楚晏,轻声恳求:“对不起...属下也是有苦衷,求楚晏殿下不要告诉我们主子...属下之后一定为殿下鞍前马后。”
  榻上的楚晏缓缓睁开了眼,并不意外。
  要说这营地里谁能模仿他的字迹,必然绕不开墨岩。
  所以他昨夜见到那封写了什么徐郎的信,很快就反应过来是墨岩做的。
  只是昨夜他就算说了,正在气头上的顾长宁恐怕也不会信他。
  他偏了偏头,还是没搭话,视线落到那炭火里。
  墨岩从袖口中取出几片碎纸,放在床侧的矮凳上,是那幅冬景图的碎片,可惜墨迹周边被灼烧有些脏,看不出是画的什么了。
  “他们还买通了给您瞧腿的太医,所以殿下才会舍得罚您跪着。”他低眸,这话听上去像在为主子辩解。
  他的后半句说得很犹豫,似乎自知理亏。
  楚晏只难受地咳了几声,翻了个身。
  墨岩的胸口一阵闷疼,他猜到了楚晏不会这么轻易地原谅他,昨天是墨旗突然拿着找到的信来威逼他添笔,他一时无措,心慌撩乱地照做,铸成了大错。
  就算楚晏恨透他也是应当的。
  没在顾长宁面前揭穿他,已经是顾念多年相识之谊了。
  他收拾了一下,正要出去,身后响起楚晏的声音:
  “我只有一件事。”
  他眸中一亮,行礼,道:“殿下请说。”
  “替我照顾红蕊,军中混乱,不要让她有什么闪失。”
 
 
第十四章 合欢堪恨
  转眼已经是第二日的午后了,早间墨岩来过一回,送了些治风寒的药还有腿上外敷的药粉。庆平用这些替他包扎了腿上泛紫的伤口,煎了一上午药。
  他腿疼难耐,只能撑起一边身子,整日靠着床头才舒坦几分。
  这里不同先前的幄帐有里外几层防风保暖的帷幕,这里只有一层,所以外面热闹的人语声也会时不时传进来。
  毕竟今日是顾长宁的生辰。
  所有人都在忙着准备夜间的宴席。
  那被他收进木匣里的碎纸片,原本也应当是阔别多年之后呈给顾长宁的贺礼。
  只怪他天真地以为,送出这画便能回到从前。
  “咳咳!”他今日咳得更厉害了,庆平也别无他法,只能不厌其烦地拍着他的背顺气,递来热水。
  楚晏喝了一口,热意灌进喉咙里,让喉中的咳意稍微纾解了些。
  庆平将汤药放在炭炉边热着,又上前给他掖了掖被褥,“殿下,外头下雪了,您千万别冻着。我今天见到菱生了,也传达了您让他别再过来的意思,但他没怎么跟我搭话,幽幽地就走开了。”
  “这样才好,不然连累他,我也难心安。”
  他点了点头,说完这话又止不住咳嗽起来。
  庆平拍着他的背,“殿下要不休息一会儿?”
  “不用,咳咳...你去忙你的吧。我就坐着就行了,药我会喝的。”
  因为是偷闲来照顾的,所以庆平白天还得回去做些打水刷盆的杂活,楚晏也不可能一直让他在这待着,要是被顾长宁发现,指不定又有一通脾气要发。
  “去吧,我无妨的,你多穿些,别冻着。”看庆平担忧得不肯离去的模样,楚晏拍着他的手,宽慰道。
  庆平手上的冻疮已经好了许多,但因为日日要碰冷水,多少还是有些反复。
  “那好,殿下您等我,我晚些再溜过来。”庆平整理了衣服,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踏出门。
  他刚出去片刻,楚晏就实在忍不住了,伏在榻边猛咳了一阵。
  他拿帕子擦了擦嘴角,目光瞥过那几片潦草的碎纸,伸手合上了匣子。
  又强撑着精神坐了一会儿,撑着起来,拿过炉边的药碗,将其中苦涩的汤药饮尽。
  或许是因为风寒,他的味觉有些失灵,这样的汤药喝起来竟然有丝丝甜意。
  倒让他心情稍稍好了些。
  他挪回榻上,躺下。
  虽说困倦,但一闭上眼总是些噩梦,所以楚晏并没能睡着,只是闭着眼养养神。
  帐外忙碌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跟帐中是两个世界,闭上眼之后听力倒是更加敏锐了,他索性专心地竖起了耳朵,去听这些嘈杂里有没有熟悉的脚步声。
  但夜幕渐临,顾长宁没有来。
  一次都没有来。
  “殿下,您睡着了吗?”庆平端着食盒轻手轻脚地进来,见床榻上的他睁开了眼才接着又说,“墨岩送了晚饭来,我给您一块儿拿进来了。”
  他徐徐起身,庆平放下食盒过来扶他。
  “殿下您坐床上就是了,我给您夹菜。”庆平轻轻按住他,把碗筷拿过来。
  开设宴席的那顶营帐离这里并不远,外头舞姬和乐师笑着经过的声音,还有酒碟、食盒轻碰的声音,在一天之中到了鼎盛。
  大概是宴席要开始了吧。
  他惘然一叹,但看着庆平给他堆满菜肴的碗,又收起了那些妄自菲薄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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