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丰收一下就清醒了:“报官?”
魏翠翠:“路上跟你说。”
瞧着魏翠翠不像是在开玩笑,郑丰收便轻手轻脚地,把他家的驴车牵了出来,还拿了两张被子,大冬天的赶夜路,真是疯了。
郑丰收:“发生什么事了?”
魏翠翠:“我大娘杀了我娘。”
郑丰收:……
那确实得报官。
王梅发烧的前一天,魏翠翠的弟弟魏武成曾用手比划着对她说,他看见大娘往河里面扔了一个盒子,这么长,这么宽,上面还绑了一块石头。
魏武成和小伙伴们在玩捉迷藏,他正躲在一棵大柳树后面,可能是因为他只有四岁,小小的一个,天色又暗,所以孙莹没有看见他。
她娘一直不许他们跟大房走得太近,所以魏翠翠就没有关心这件事,只当是个不要的东西。
如今看到了魏新柳算计谢澄安的盒子,魏翠翠猛然一个机灵,她弟弟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盒子。
正月天冷,王梅出去找玩得忘了回家的魏武成,第二天就病了,魏翠翠还因为这个骂过她弟弟。
筑阳县。
县衙。
郑丰收一把抓住了要跳下车的魏翠翠:“县令现在还在家呢。”
郝英才刚起床,衣服还没穿呢,魏翠翠再着急,也等了一刻钟。
魏翠翠:“民女姓魏,名唤翠翠,是三家村魏家宗房的孙女。”
魏翠翠先说了谢澄安的症状,又说萧明允已经找到了凶手和巫术人偶,凶手指认巫术人偶是孙莹教给他的。
再说她娘的症状,说她看见孙莹往河里面扔了个同样的盒子,她怀疑她娘是被蓄意杀害的,恳求郝英跟她同去,搜集证据,抓住凶手。
杀人是死罪,但是魏翠翠不确定这件事情的结果,成了当然最好,若是不成,她不想让孙莹记恨她弟弟。
魏翠翠:“民女求大人现在就去!您知道魏家,他们为了面子,什么事情都敢瞒。”
“若他们仗着人多,打死不认,把罪名全都推到魏新柳的头上,那萧明允也没辙,等萧明允走了,孙莹把盒子一毁,证据就没了!”
一个女娃娃,大冬天的赶了一晚上的夜路,来找他讨公道,条理清晰,义正词严,不卑不亢,目光坚定,郝英饭也不吃了,带了十来个衙役,去三家村。
事情拖得越久,看热闹的人就越多。
只是,昨天晚上那些扛着铁锹和锄头、雄赳赳气昂昂的兄弟们,发现萧明允不是在找魏家的麻烦,而是在找孙莹的麻烦,就都从义薄云天变成了吃瓜群众。
和孙莹的品性关系不大,他们为兄弟出手是天经地义,但是为嫂子出手,不不不,太积极了会被别人说闲话的。
曹成惠端坐在堂上,说:“萧家兄弟,我这儿媳与你家郎君无冤无仇,何故害他?”
“倒是魏新柳目光呆滞,像是失了神,这样的人难免说胡话,我看,应该叫他回去好好休息休息,等他、”
萧明允打断了曹成惠:“三个月前,曹夫人突然嗜睡,我家郎君看诊的结果,是曹夫人身体健康。”
“便怀疑曹夫人的病,是有人用巫术陷害,并将这个怀疑,告诉了您的儿子魏多田。”
曹成惠笑了笑:“魏家的家事,就不劳萧家兄弟费心了。”
萧明允:“您的家事,我也懒得费心,但是您说,她与我家郎君无冤无仇,我家郎君打断了她陷害您的计划,这便是怨,是仇。”
曹成惠:……
刚准备起身,叫她儿子送客的。
孙莹:“你胡说!”她的头发乱糟糟的,身上也全都是灰。
半个时辰以前,萧明允踹开了魏家的大门,见孙莹掺着曹成惠出来,萧明允便一把拽过孙莹,让她认地上的东西。
可是孙莹说什么也不认,脑袋上磕了那么大一个包也不,亏的魏家的地板平,但凡粗糙一点,那个大包就会变成个大窟窿,会流血的大窟窿。
其他几房都看着呢,若是让她们知道,她亲自挑选的儿媳妇用这么腌臜的手段害她,指不定开心成什么样儿呢。
管家三日狗都嫌,算不上树敌,但是曹成惠在魏家,也没有什么真朋友,不管心里怎么想,曹成惠在面子上,还是一如既往地稳重。
曹成惠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说:“魏家向来和睦,并不存在你说的、她陷害我的事,这都是你的猜测。”
萧明允:“为了魏家的名声,曹夫人所做的牺牲,萧某甚是感动,但是关乎到我家郎君的性命,萧某斗胆,请曹夫人搜查孙莹的卧房。”
曹成惠:“要查,关起门来、我想怎么查都由我,但是你开了口,我便不能查了,因为外人的一句话,就对自己家的人起疑,实在太叫人心寒。”
“人心不齐,是衰落之兆,魏家不会重蹈萧家的覆辙,你再坚持,恐会落下离间我们婆媳的话柄。”
萧明允:“为了曹夫人的性命,为了魏家更多人的名誉,萧某甘愿担上这个罪名,只请曹夫人一查,查了,不是就能证明她的清白了吗?”
回到三家村两年多了,萧明允第一次收获了一番就是、就是、就是乘以一万次。
曹成惠:“世间万恶,论迹不论心,陷害你家郎君的人偶是魏新柳做的,就算我这儿媳有心,你也不能因为一个想法,就定一个人的罪。”
萧明允:“曹夫人既然懂法,那么就应该知道,帮凶也是犯罪。”
办讲经会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财力,所以讲经会赚下的钱,张文通当然要分。
他也有一份名单,上面记录着每个人的花费,单纯算命的只需要十文,孙莹却花了十两,用来买别的东西。
萧明允相信魏新柳,东西是孙莹送给他的,孙莹想要谢澄安的命,她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是利用和怂恿了魏新柳,至少也是帮凶。
可是大庆从来不会屈打成招,所以孙莹如果咬死不认,那么衙门其实也没有办法定她的罪。
虽然不想承认,但确实不是所有的罪犯,都能得到惩罚。
萧明允其实不想在这儿耗了,知道是谁了,从此以后牢牢地盯着,再有苗头,杀了她也是易如反掌,但是他看到魏翠翠报官了。
小姑娘连夜路都不敢走,却敢状告魏家,萧明允当然要耗一耗了。
他一走,曹成惠就有时间处理孙莹,孙莹就有时间处理那个盒子,如果找不到证据,那么魏翠翠就会成为魏家的众矢之的。
而且,他真的更喜欢用光明的、符合律法的方式解决问题。
曹成惠:“萧家兄弟,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家郎君的身体已然无恙,人也教训过了,不如大事化小、”
萧明允打断了曹成惠,说:“我砍了你一刀,你被大夫救了,等于我没砍那一刀吗?”
曹·有些急了·成惠:“你抓住了人,不带着他去报官,为什么揪着孙莹不放?!”
萧明允:“我要她承认这个人偶是她教给魏新柳的,跟我道歉,并且保证永不再犯!”
冬夜的风,够冷,可是却丝毫没有削弱魏家大房里的火药味。
这里呜呜泱泱围了一群人,其中大部分姓魏,但是跟孩子发烧不同,这是曹成惠的热闹,萧明允又是个硬骨头,他们不但不想帮腔,甚至想看看曹成惠要怎么解决。
起初,魏多田跟顾大师一样,也很认可萧明允的分析,对方一动手,护身符就会碎。
他去县里找顾大师,至少需要三个时辰,时间太久了,对方又十分警觉,证据一旦被对方毁掉,那么他又是一场空。
但是如今,陷害谢澄安的事,如果真的与孙莹有关,那么萧明允恐怕不会善罢罢休。
巧的是顾大师就在萧明允家,让大师算出来,只会比他们自己搜出来更难看,他这是被萧明允摆了一道啊。
平日里说说闲话,算计算计田地和房产,魏多田可以接受,但是杀人不行,尤其是因为自身的好恶,为了一己私利,对方完全没有过错的情况下。
魏多田:“我去搜。”
曹成惠:“多田!”
孙莹还在地上跪着,她一把抱住了魏多田的胳膊:“你当真疑我?”如果能流出两滴眼泪来,那就完美了。
可是这么多年了,孙莹对魏多田其实也没有感情,用蹩脚的演技演出来的委屈和失望,根本打动不了人。
魏多田把孙莹的手拿开了,他说:“对,我怀疑母亲的病,是你用巫术陷害的,我去找顾大师的那天,你正好去张清家给我送点心。”
“他跟你说了,我去县里买东西的事,就差一点,大师没有追踪到那个人偶,而你,从来不去他那儿。”
退一万步讲,萧明允不追究孙莹,但是魏新柳抓到了,陷害他母亲的人却没有,他不能从此以后都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
萧明允藏着顾大师的事,只有他们三个人知道,如果萧明允不管了,那么他要如何避开对方,才能继续把顾大师藏在三家村?
那个人还会不会害他母亲?什么时候?用什么方法?既然有线索,那么魏多田当然要查。
魏多田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常,他对孙莹一直都保持着冰冷的礼貌,更没有提起过巫术,但是魏多田和谢澄安的谈话,孙莹听到了。
魏多田相信了谢澄安,所以孙莹一直很害怕魏多田会怀疑到她。
自从曹成惠生病以后,魏多田就一直待在家里,所以她一直没有处理人偶的机会。
那天,魏多田突然说要去西头转转,西头指张清家,转转可能是一刻钟,也可能是两个时辰。
万一她刚把东西拿出来,魏多田就回来了,那可怎么办?
从来不愿意提起张清的孙莹,找了个送点心的借口,去张清的家里寻人,得知魏多田去了县里,她才赶紧回到了家,毁了人偶。
据孙莹所知,魏多田和张清的生活用品,一般都是张清采买的。
可是张清在家,那么魏多田一个人去县里干什么?县里还住着一位姓顾的风水大师。
幸好她毁的及时,没有让大师找到人偶的所在,魏多田从县里回来以后也没有对她起疑。
谢澄安的事,她可以咬死不认,可如果魏多田搜出了那些符……
自从娶了妻,魏多田就再也没有在明面儿上说过他喜欢男人的事,再也没有提起过张清,虽然大家心知肚明。
孙莹瘫坐在地,曹成惠也有一瞬间的恍惚,窗户纸还是破了。
原来,这些年努力营造出来的和睦,只是不堪一击的幻影。
第95章 萧明允给魏新柳点河灯
萧明允来的突然,所以符纸还在孙莹的柜子里,萧明允翘着二郎腿,往椅子上一靠,这一搜,怎么都得两刻钟。
搜出来以后,又免不了质问和狡辩,希望郝英的马,脚程快一些。
萧明允:“客人来了许久,却连一口茶水都没有,这就是魏家的待客之道吗?”
这么一说,曹成惠就不能拦着魏多田,亲自去搜孙莹的卧房了。
四个衙役跟着魏翠翠,按照她的记忆去河里面捞盒子,盒子是正月沉的,山崩之前就埋得很深了,所以没有被洪水冲走。
萧明允使了个术,把盒子往上抬了抬,好让衙役们少受些罪。
郝英先了解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曹成惠嗜睡,谢澄安看诊,起疑,魏多田求助大师,对方及时察觉,紧接着,谢澄安高烧不退。
王梅当时的病,有很多人都知道,所以证人很多,去探望谢澄安的朋友也不少,两个人的病症确实一致,合理断定他们二人为同一巫术所害。
郝英:“萧明允,你如何得知东西在水里?又如何得知,魏新柳会在哪一天、哪个时辰去捞?”
萧明允:“算的。”
郝英:……
还好魏新柳认了。
除了魏多田,还有另外两个姓魏的兄弟,他们描述了魏新柳如何捞盒子、如何被萧明允逮个正着,如何在萧明允的“感化”之下指认了孙莹。
郝英:“头上的伤?”
兄弟一:“可能是摔得吧,我们见到他的时候,他就这样了。”
兄弟二:“天太黑了,河边的路确实不好走。”
郝英:……
一看就不是摔的,他不喜欢给大家族断案,就是因为这个,尤其是团结的家族。
但是两个姓魏的维护一个姓萧的?萧明允的本事还真是不小,他选择对萧明允礼貌一点,果然是对的。
郝英先叫衙役给魏新柳处理了一下伤口,看他的精神状态不太好,还问他需不需要大夫,魏新柳却只是摇头。
问他为什么杀人,魏新柳倒是全说了,很详细,包括那份逐渐畸形的爱慕。
杀人未遂怎么判,要看受害者的伤势和损失,谢澄安活蹦乱跳的,按律法,批评教育即可。
萧明允能行吗?郝英决定先放一放,先处理魏翠翠的案子,可是经过比对,从孙莹卧房里搜出来的符,确实与人偶里面的符不同。
孙莹说那是她求来保平安的,萧明允问她敢不敢把那几张符粘在身上,孙莹不敢。
孙莹:“你从河里捞了个破烂盒子,就说我杀害你娘?”
魏翠翠:“今年正月,我娘有一件衣裳洗完还好好的,收回去的时候却发现破了一块。”
“当时我们都以为是哪个调皮的孩子扯的,所以才没有多问,那件衣裳还在,我可以拿出来与人偶进行比对。”
“我娘是左撇子,县令大人可以比对我的衣裳,和做人偶的碎布,就能发现它们针法相同。”
孙莹:“就算做人偶的碎布,是你娘的衣裳,那又与我何干?”
魏翠翠:“我亲眼看见你把这个盒子扔进河里的,当时没有想到你会这么恶毒,只以为是个不要的东西。”
“早知道这个盒子会害了我娘的性命,我当时就报官了!岂能容你到现在?!”
孙莹:“你们母女情深,拉我当替死鬼,我还说我看见你了呢!”
魏丰田(魏翠翠的爹):“那天翠翠还问我,大娘怎么把那么漂亮的盒子扔了,说她想要那个盒子,叫我去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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