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年,杨风里一直不得志,直到他开始画萧明允,他才终于在京城打出了名气。
不论是《二公子踏雪寻梅图》,还是《二公子舞剑图》《焚香图》等等,全都价值千金。
萧家获罪以后,杨风里自然不能继续画萧明允了,他也离开了京城,销声匿迹了一些时日,再出山时,就对外宣称他再也不画人像了。
萧明允:“黄山八景,师兄得此图,费了不少功夫吧?”
苏时景:“你师兄能费什么功夫?是沧州的的大财主邓金蟾为了让你师兄照顾他儿子,特地买来送给你师兄的。”
苏文景:“那不是我的及冠礼吗,他过寿的时候,我还把我珍藏了很久的镇院之宝,明允写的《松鹤长春》四个大字送给他了呢。”
苏宣景:“大哥这镇院之宝,有点多吧,明允小时候写过的字,不都在你那儿收着呢么。”
萧明允:“合着是我自己挣来的。”
人文图上,商铺鳞次栉比,游人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国泰民安,占幅最多的却是很多人在排队。
有人忧心忡忡,有人欢天喜地,有人高谈阔论,有人交头接耳,每个人的表情都不相同,却都生动形象。
萧明允:“这是?”
苏文景:“讲经图。”
萧明允:“师哥可知,降头师是何时出现在大庆的?”
苏时景:“大哥只知道正经人和正经事,这个你得问我,降头师历来就有,只是一直不成气候。”
“大概六年前,降头师开始在各地讲经说法,算命解疑,民间有很多人信。”
“永远一身齐地的白袍,宽大的兜帽把脸一遮,没有人知道他们长什么样,甚至不确定,出现在各地的降头师是否为同一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教派在哪儿,他们不宣传什么教义,也不收教徒,只帮人解惑,但却收钱,总之就是很神秘。”
苏文景:“有何不妥?”
萧明允:……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本来两幅画都是萧远之的,现在他只能看到那幅山水图了。
晚饭仍然是谢澄安张罗,好在有吉祥和如意、还有萧母做帮手。
旅途劳顿,本来想让他们早些休息的,但是许久不见,几个人竟然聊至夜深。
怕苏宣景和苏昌景在大房的院里不自在,萧母便把他们安排到了谢澄安这边,苏时景连忙跟了过去,他也不大,他也不想跟老两口住在一个院儿里。
萧明允和萧思谦跟苏文景说了去年腊月,有人用巫术陷害谢澄安一事,还有萧明允对降头师群体的担忧。
虽然郝英给张楚君写了信,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朝廷迟迟没有下发任何关于降头师的公文。
苏文景:“好,我会留意这件事,若有不妥,就叫父亲及时上奏皇帝。”
好不容易才等到萧明允回来,苏时景一把就把他拉进了屋。
苏时景:“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小小声,别把隔壁的两个吵醒,他爹娘不让他们看这些闲书。
苏时景:“《丧尸围城》前三册!风靡整个大庆的话本!外面都卖疯了,排队买它的人都能排出去两条街,我还是托熟人才买到的。”
萧明允眉头一皱:“啊?”
苏时景:“别啊!此话本设定十分新颖,你绝对没有见过,内容惊心动魄,情节曲折离奇,保准猜不到下一步,信我,看了绝对上瘾。”说罢,还挑了一下眉毛。
萧明允随便翻了两页,说:“小鱼儿?这么幼稚的名字,本子能好看吗?”
苏时景:“你可千万别小瞧他,当世文曲星,天才话本家,青云书局头号写手小鱼儿,就是此人。”
萧明允的反应还是平平淡淡的,苏时景不得不使尽浑身解数,掏空所有的玲珑心窍,来赞美《丧尸围城》和写它的人。
两刻钟以后,萧明允终于满意了,表示他有时间一定会看的。
苏时景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说:“那个,青云书局不是你一个朋友开的吗?你还给他帮忙了。”
“你能不能跟他说说,以后有小鱼儿的新书,叫他给我留上一本,省的我排队去抢了。”
萧明允:“行啊。”
苏时景嘿嘿笑了两声,还给萧明允倒了杯茶:“好人。”
会下棋的来了,李秉文送的那套和田玉做的围棋,终于派上了用场。
萧思谦和苏文景在下棋,萧明允和苏时景在切磋,苏时景打不过他,又不服输,一遍一遍地喊着再来。
看迷了的谢澄安:……
从前在大哥军中,也是这般肆意,这般畅快,这般神采飞扬吧。
苏宣景:“澄安?澄安!该你了,天天看还看不够啊?”
谢澄安:“没有啦!”
谢澄安和苏宣景在玩投壶,苏昌景抱着小黑球,在给他们计分。
苏时景:“学堂没个名字吗?”
萧思谦摇了摇头。
苏时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乐之者,有很多人都把读书当做是一项枯燥的任务,因为不能发现其中乐趣而放弃,不如就叫乐之学堂吧。”
苏文景:“笃信好学,守死善道,善道学堂如何?”
苏宣景:“不是所有的人读书都是为了功名,读书让人的思想更加的自由开阔,我觉得逍遥二字更好。”
苏昌景:“要不就叫小黑球学堂吧。”
谢澄安:“三家村学堂吧。”
吵吵闹闹,没有分出个优劣,冬天进山太危险了,谢澄安只好带着他们在近处转了转。
正月天寒,三五好友围着暖桌行飞花令,谢澄安负责击鼓,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卷。
书院正月二十开学,苏文景还有事情要忙,一行人只待了五天就要走,萧明允和谢澄安一路送到村口。
苏文景:“你们打算一直这样?”
萧明允:“嗯,只要家人平安健康,其他的都不重要。”
萧明允从来不打听朝堂上的事,事情才过去不久,所有的人都很谨慎,这个时候查,不一定能查到真相,反而会引起对方的注意。
会把斗争的矛头重新指向他们,可能还会得到不实的消息,落入圈套,被人利用。
这也是他留着如意的原因,他要通过如意告诉京城里盯着他们的人,他们已经很好地融入了三家村。
没有对判决和现状的不满,没有翻案的打算,对京城的风云变幻毫无兴趣,他们只是在安安分分地、老老实实地生活。
等有新的大事发生,等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从这件事上移开,甚至淡忘。
所有人都觉得他不会计较的时候,陷害他们的人,他一个也不会放过,这就是他对如意的私心。
他爹、他娘、和他大哥,每天说的话,做的事,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全都毫无保留的暴露在如意眼前,已经观察了一年多了,京城里的人应该放心了吧。
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如意的身份,家人不能,他们知道了就会有压力,就会演,会露馅。
苏家兄弟也不能,如果他们知道了萧明允心有不甘,那么他们就会忍不住各方打听,那样会牵连他们。
车轮滚滚,斩不断别情。
寒风瑟瑟,诉不尽离殇。
除了他,萧明允很少对别人笑,谢澄安从没见萧明允这么高兴过,也没见过萧明允对什么东西恋恋不舍,他应该还是更喜欢在京城的生活吧。
谢澄安给了吉祥二十两银子,让他去县里买东西的时候,顺便给他买上几本书,万一他们有机会回到京城,那么他绝对不能给萧明允丢面儿。
一年之计在于春,谢澄安每天天不亮就起床了,他不需要靠卖草药度日了,所以只在缺少的时候才上山采。
迅速又细致地做完杂活儿,谢澄安就赶紧让梁大夫,带着他读医书,吃完午饭就赶紧回家,读一下午别的书。
确定萧明允在捣鼓箱子,顾不上他,谢澄安就躲在卧房里读,他要偷偷地努力,然后惊艳萧明允。
谢澄安:“关关什么什么,在河之什么,什么、什么、什么女,君子好什么、什么意思?我怎么还有这么多字不认识啊,吉祥你知道吗?”
吉祥:“这好像是一首爱情诗。”
谢澄安:……
谢澄安:“我要的是正经书,就是他们科考的时候,会考的那种书,你怎么给我买一本爱情诗?”
吉祥:“这是诗经,大公子和二公子他们小时候都读这个。”
好吧。
谢澄安:“参差什么菜,左右流之,什么什么什么女,什么什么求之,求之不得,什么什么思服……”
完全读不下去啊,谢澄安倒吸了一口凉气,说好的偷偷努力,然后惊艳萧明允呢。
萧明允仗着胳膊长,一左一右地往桌子上一撑,就把谢澄安锁在了一个狭窄的空间里。
吉祥抱着小黑球就出去打扫院子去了,这里不是他们能待的地方了。
萧明允:“怎么想起看这个了?”
吓得谢澄安差点从凳子上掉下去,还好被萧明允及时地捞住。
谢澄安清了清嗓子:“就是闲的。”
萧明允:“那,尊敬的郎君大人,您需要有人为您研墨吗?”
谢澄安:“有劳了。”
萧明允:“雎鸠是一种水鸟,关关是形容它的叫声……安郎。”
谢澄安:“嗯?”
萧明允把谢澄安抱在腿上,两条胳膊把人一搂:“我怀念的不是京城,而是小时候。”
“小时候,一起玩的就是好朋友,不一起玩的就不是,生气了就吵一架,明天再叫上一起玩,就算和好。”
“长大以后却不能如此简单了,就连喜怒哀乐都不能随心的表达,就算能回到京城,也回不去小时候了。”
“我根本没有想着回去,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你不用为了我,去改变什么。”
他认识谢澄安的时候,谢澄安就是如此,喜欢上谢澄安的时候,谢澄安也是如此,他永远不会因为谢澄安没有改变自己,而不喜欢。
谢澄安:……
不回京城,还有以前认识的那么多人呢,关系好的不能丢面儿,关系差的更不能。
偏要让他们看到,萧明允不论在哪方面都过得棒极了。
谢澄安从萧明允的身上顾涌了下去,说:“我只是想让自己变得更优秀而已,谁说是为了你了?赶紧告诉我这是什么女?”
萧明允的嘴角就扬了起来,他在谢澄安的脸上亲了一口,说:“窈窕小郎君。”
谢澄安:“认真点!”
繁华州府的繁华地段,一间带着院子的门面,价值两千两到三千两之间,一年就能收回成本,是李秉文和萧明允都没有想到的。
干劲十足的李秉文,亲自来给萧明允送他的分红了,核算需要不少时日,所以是每年的三月,分上一年的利润。
经常东南西北地跑,李秉文瘦了不少,精神头比第一次来的时候好了很多,眼睛里面都有光了,他又给萧明允带了满满三车。
给梁大夫的汾酒,给萧远之的西湖龙井,还有给萧明允的笔墨纸砚。
萧明允的话本是书局收入来源的一大半,每一张纸,每一滴墨,都将成为进入李秉文口袋里的银子。
萧明允的手写版更是只有一本,李秉文是要私藏的,所以必须用最好的纸和最好的墨。
萧明允让李秉文给他带一些新鲜玩意儿,但是李秉文看啥都不新鲜。
好在他了解各地的风俗,便带了一些南方不常见的零食,来自蒙古的奶贝和牛肉干,还有沿海地区的海货。
萧明允尝了个奶贝,确定味道还不错,才喂了谢澄安一个,多吃奶,长身体。
李秉文:“我大哥呢?”
萧明允:“带孩子呢。”
李秉文:“他有孩子了?!”
萧明允:“学生啊。”
李秉文一脸委屈:“吓死人不偿命啊。”
萧·警铃大作·明允:“李秉文你想干嘛?!我哥有没有孩子你慌什么?!”
李秉文用扇子挡着半张脸,小小声地说:“丞相家的三姑娘一直惦记着大将军呢。”
他把人带过来了,要是萧思谦已经娶妻,那不是修罗场?
生在他们这样的人家,婚姻常常离不开利益,所有的达官显贵,只要有嫡出女儿的,都想把自己的嫡女许配给萧思谦,包括曲元容。
但是萧思谦钟意他的庶女曲令仪,那感情好啊,一个庶女配了一个名满天下、功盖千秋的大将军,曲元容高兴坏了。
他的嫡女就可以留着,跟其他的显贵联姻了,萧思谦入狱的第一天,曲元容就打发人去萧家退了婚,还把曲令仪禁了足。
萧家被贬回祖籍,山穷水恶,度日都难,萧思谦还残了,就算将来能够翻案,那也不能给曲家带去什么利益了。
为了面子,皇帝也不可能给萧家翻案的,至少得等新皇登基,登基的还不能是三皇子。
那个时候曲令仪都成老姑娘了,也没什么价值了。
为了早点断掉曲令仪的念想,曲元容便把她许配给了户部尚书的庶子。
且不说这位官二代的品性和才学如何,曲令仪的心早就跟了萧思谦,几番祈求不成,竟割了腕,差点没了。
虽然重利,但毕竟为人父,从小没有关心就罢了,要是把人逼死,那罪孽就太深重了,曲元容便答应曲令仪,等她养好伤,随她去找萧思谦。
能不能找得到,萧思谦还活不活着,娶没娶妻,以后的日子是好是坏,通通与曲家没有关系。
李秉文:“人家几番交代,说先不要提她,先打听打听大哥的身体,娶妻没有,若是已经娶妻,那她就不见了,多体贴的姑娘,多知礼。”
京城中人,没有人敢跟萧家联系,只有李秉文出了趟京,他又与萧明允要好,所以曲令仪就找到了李秉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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