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敬年纸上写的都是实话,他下班后直奔父母家。一进门就被亲娘捶了一顿,“你个兔崽子还知道回家!?你都不如元宝孝顺!!”
沈元宝张着大嘴傻乐,用智慧的蓝眼睛生动形象阐述——狗仗人势。
沈敬年连连认错,好一顿求饶才为自己争取到上桌吃饭的机会。快吃完的时候,他貌似不经意地问周碧云女士有没有好的翡翠,给自己一块。
周碧云斜他一眼,“你要拿老娘的东西讨好小姑娘去?”
沈敬年淡然否认,“不是小姑娘,是您的儿媳妇”。
“儿媳妇”三个字就是那百宝箱的金钥匙,引领着沈敬年大踏步走进娘亲的首饰间。这屋他平日里几乎没进来过,此时站在门口连连赞叹,“怪不得我爸成天起早贪黑的........”
周碧云大手一挥,表示随便挑,只要我儿媳妇喜欢就行!
沈敬年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一块冰透玻璃种的小马吊坠,他知道他妈为啥会拍下这个,因为他属马。
他小心地握住这块小马,又在周碧云的首饰间里溜达一圈,随手拿起一个500多克的镶嵌红绿宝石的复古足金首饰盒。
他把里面原本放着的大钻戒拿出来,把自己的小马放进去,嘿,正合适!
首饰盒连同小马一并被沈敬年收进包里,再鬼鬼祟祟带回自己家。餐桌上已经被赵束收拾干净了,早上的餐具扔在洗手池里等着沈敬年一起放洗碗机,午饭和晚饭的外卖盒统统躺在垃圾桶。
沈敬年对赵束这种“给啥吃啥”的认错态度挺满意,他眼尖地看到早上自己留的那张纸条上似乎多了一行,拎起这张薄薄的A4纸放到眼前,只见赵束横平竖直地写着“把狗带回来”,沈敬年差点没乐出声。
他把纸条收到书房,简单洗漱一番换好家居服之后走进赵束的客卧。
沈敬年直接坐到床边,把手伸进被窝在赵束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调侃道:“又装睡,你那眼皮子都要起飞了!”
赵束装不下去了,睁开眼睛往沈敬年身后看,沈敬年又拍了一巴掌,“想看元宝你倒是白天给我打个电话啊,写纸上我又不知道”。
赵束挥手把沈敬年的手爪子扔出被窝,又重新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瞪眼斥道:“少TM碰我!”
沈敬年自己都闹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之前赵束完全失明的时候,他一步都不敢越雷池,连赵束的房间都很少进,进之前也一定敲门。
现在赵束能看个大概了,他反倒胆子大了不少,那些含着春意的花花肠子一股一股往外冒,恨不得就地搬到这屋住下。
“碰一下怎么了?也不少块肉”,沈敬年胡搅蛮缠给自己找台阶,看赵束要抬腿才赶紧转移话题,“等周末吧,周末我把元宝接过来,你俩单独在家我不放心”。
沈敬年的担心有理有据,沈元宝小时候其实就是放在这间房子里养的,但是在沈敬年一次次在回家开门的一瞬间感受到血压飙升之后,终于忍无可忍把沈元宝送到了父母家。
怎么说呢,忠孝两全。
“行,你把它带过来,我陪他玩球”,赵束半坐起身,大方同意。
沈敬年这间房子里的卧室全部采用暖光,此时赵束在乳黄色的灯光下,眉眼弯弯回想沈元宝叼球时的动作,浅色的双唇因为微笑而泛出淡红,看得沈敬年喉头发干,他鬼使神差问出口:“麦麦,其实你不喜欢‘赵束’这个名字吧?”
赵束肉眼可见的怔愣,霎时诧异转头直盯沈敬年,复又钻回被窝,刻意到有些可笑地说:“一个代号而已。”
赵束的这个反应让沈敬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和衣躺在赵束身边,缓缓道:“没关系,以后你就是我的麦麦。”
大儿子叫“启”,意味着新生活的开启,饱含对未来的期盼;小儿子叫“束”,意味着美满生活的结束,裹挟对命运的绝望。
两个只相差五岁的孩子,却成为家族中截然不同的象征,无论此间到底有何苦衷,当年刚刚降临人世的赵束都分外无辜。
沈敬年猜准了赵束的心思,但还有一件让他更为诧异的事他没有猜到:这是赵束29年人生中头一次被人看穿不喜欢自己的名字。
这是一个连赵启都不知道的秘密。
一个赵束埋在心底、绝不敢宣之于口的秘密。
第二天沈敬年起了个大早,特意给赵束下了一碗长寿方便面。
赵束挑起一筷子感叹:“我这人生也太坎坷了........”,沈敬年讪讪低头,“别废话了,家里没有直面条,凑合吃吧。”
这天是周五,赵束不用上班,但是沈敬年用。沈敬年临出门前委婉表达了一下“要不你跟我一起去上班?”,被赵束一句“不去”噎出家门。
他坐在自己宽大的老板椅上策划晚上的生日宴,只有他和赵束两个人的生日宴。
这就是约会。——沈敬年
他琢磨着往年在曼德勒,一堆老爷们不可能弄什么酸溜溜的生日惊喜,但依赵启对弟弟那个宝贝劲儿,八成会给准备个蛋糕,然后几个人凑一块喝顿酒。
沈敬年在心里嘿嘿乐,但这不是回我的地盘了嘛,赵麦麦在你们眼里是弟弟,在我眼里可不是,我非要给办个大的!
他和助理兵分两路,一个去定蛋糕,另一个去买五颜六色、奇形怪状的装饰品。沈敬年的原话是:规格参照你们未来老板娘。
沈敬年定了一个六寸的小黄鸭翻糖蛋糕,不是他故意卖萌,主要是他觉得两个男人吃饭,中间摆一个12寸的奶油大蛋糕有点蠢。
助理更是牛叉,一听“未来老板娘”就打了鸡血,恨不得把整个气氛组都搬回来,凭借着一腔直男审美光气球就买了10多种,铺了沈敬年一沙发。
两人对着满屋子的气球、挂画、拉花、彩旗,两眼一抹黑,张文轩提议再找几位员工进来齐心协力,毕竟人多力量大。沈敬年斜着眼睛威胁:“你要是敢透露出去一个字,我下个月再休15天。”
张助理当即扯下一条胶带贴住自己的嘴。
两人把门反锁,研究了两个小时各种装饰品的用法,能打气的都打上气,能组装上的都组装上,力求让沈敬年回家就用。老板加助理连研究带行动,不到一个小时,光打气筒就干废仨。
甚至于为了保全沈敬年在全公司员工心目中的高大形象,苦逼小助理不得不一趟一趟用黑箱子把这堆“老板的少男心”搬进沈敬年的后备箱。
四点一刻,沈敬年在私人盥洗室把自己拾掇得光鲜亮丽后准时翘班。
他把车停进自家地库,但没马上下车,而是给赵束打电话,“麦麦,你先进卧室待一会儿,我让你出来的时候你再出来”。
赵束以为沈敬年带朋友回来了,了然道:“好,你们走了我再出来。”
一听赵束想哪儿去了,沈敬年连忙解释,“你想什么呢?就我自己,我往家里搬点私密东西,我没收拾完之前你回避”。
“哦”
赵束不太关心沈敬年到底要搬什么,但是既然房东要求了,自己理应配合。
这是赵束人生中第一次长期借助在别人家。第二次手术后,他其实想过要搬回自己家,但是在沈敬年这儿住的实在太舒服了,舒服到人都跟着犯懒,懒得说话都嫌累。
沈敬年把家门推开一个小缝,脑袋伸进去侦查一圈后才把身后的蛋糕盒子拎进来,他想了想还是跑到赵束的门口敲两下,“麦麦,我回来了啊,你要是听到客厅有声音别害怕,是我”。
在赵束眼睛受伤,两人阴差阳错同居的这段日子里,沈敬年本能把赵束放到需要被保护的位置上,或者说弱者的位置上。
他伺候赵束的一日三餐,时时照顾赵束因病导致的悲观情绪,千方百计保全赵束的人格。
但是理智告诉他,赵束并不弱,从各种意义上说。就算到今天,赵束就住在他隔壁,他都不敢说了解这个人。
他曾想过要是赵束不认识他,突遇变故后会怎么办,是依然回北京治,还是留在云南。如果回北京的话,谁来照顾他?是赵启还是杨庆峰,还是从曼德勒带两个会来事儿的马仔,还是在北京当地雇人?
如果赵启跟来,那没什么好说的。但沈敬年有一种直觉,如果不认识他的话,赵束在这种情况下也不会信任其他人,哪怕是知根知底的杨庆峰。
而赵束却恰恰表现出了对他的极大信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一个被矿区万众睢睢的人把性命交给了另一个相识不久且相隔千里的人。
依赵束的性格,哪怕在破相进医院时,都没怨过我照顾不周。这是什么,这是喜欢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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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敬年信步走进蛋糕店,在儿童卡通区的橱窗前徘徊良久,他觉得粉红爱心看起来要好吃一点,但翻糖小黄鸭似乎更适合赵束。
店员:“请问是给多大的孩子订呀?”
沈敬年:“额…男孩儿…”
店员看沈敬年的岁数,估摸孩子应该不大,“先生,如果是小宝宝的话,更推荐这边无色素的款式哦。”
沈敬年点头,“我也觉得小黄鸭的不错。”
第37章
沈敬年在客厅上蹿下跳一顿忙活,开门关门关门开门,接进来四五份外卖。一个小时后,终于通知赵束开饭。
赵束穿着沈敬年的深蓝色纯棉睡衣缓缓走进客厅,望着满屋子巨大的装饰物,一瞬间如鲠在喉。
电视背景墙上贴着“HAPPY BIRTHDAY”的卡通挂画,吊灯上坠了一串小彩灯,沙发上一排毛绒玩偶排排坐,有的张个大嘴,有的举起手臂。
餐桌正中央是一个小黄鸭蛋糕,傻了吧唧的噘着嘴。蛋糕两侧四散着十二个外卖盒,沈敬年本想把菜都倒进自家盘子里,无奈盘子不够,就这么凑合吃吧。
赵束站定眯起眼睛看着面前这不甚清晰的一切,他甚至不太能看清墙上的字母,不过猜也猜得出。
他觉得就算是出于礼貌,自己现在也应该说点什么,比如“这都是你自己准备的?”“有心了啊”“太多菜了,咱俩吃不完”等等,但是此刻他的喉咙仿佛被人掰开灌了沙,满嘴是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
沈敬年看他一副怔愣样子,心下挺满意,调侃道:“傻了啊?是不是被哥感动了?”
赵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缓缓坐到餐椅上凑近打量小鸭子。
“别嫌小啊,这可是全店最阳刚的了!”,沈敬年把生日帽拆开折好,作势要给赵束戴,赵束偏头躲,“我不戴这东西”。
沈敬年硬按着把金黄色的小皇冠扣上赵束脑袋,“嘿!过生日都得戴,别乱动!”,接着把“2”和“9”的数字蜡烛插上,点火关灯。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
祝你生日快乐赵麦麦,
祝你生日快乐~
沈敬年欢呼一声打开灯,催促赵束许愿吹蜡烛,全程兴奋,自导自演自嗨。
赵束眼神飘忽不定,无数关于生日的光影在脑海里飞驰而过,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而后猛地蓄力吹灭蜡烛。
“哎!没许愿呢!”,沈敬年惊呼,双手上前拦。
赵束明显慌神,然后挡开沈敬年说:“哦,明年许俩”,说着就要吃菜。
沈敬年嘴角上扬,赵束平时很爱吃零食,他本以为赵束会先吃眼前的蛋糕,没想到这人上来就加了一筷子夫妻肺片。“你不吃蛋糕啊?那我先端下去了,等会儿当夜宵。”
赵束点点头,接着吃菜,“下周就去办过户吧,我之前说的那个别墅”。
沈敬年刚夹上菜,筷子一松又落回外卖盒,他用筷子尖指赵束,“你别惹我啊,我今天挺高兴的。”
“不知道我眼睛后面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如果越来越差的话,我怕办手续会麻烦,趁现在能签字。”
沈敬年“啪”一下撂下筷子,低喝:“没完了是不是?!”
赵束瘪瘪嘴,没再往下说。沈敬年一股火直往脑门蹿,对赵束,也对自己。
他强压下去道:“这是我跟你哥之间的事,要算也是你哥跟我算,有你什么事儿,吃你的饭。”
赵束还要说什么,被沈敬年用筷子凶狠一指给憋回去了。
算了,过几天再说吧,反正房子也跑不了,赵束心想。
好在短暂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生日宴整体的欢乐氛围,赵束翘着嘴角大口吃饭,给沈敬年看得直乐。
两人足足吃了将近一个小时,沈敬年看赵束实在吃不下了才把餐桌收拾出来,把昨天从自己亲妈那“零元购”来的生日礼物连盒一起摆到桌面上。
赵束在看到“大坨黄金”的刹那双眼一齐开始闪光,噼里啪啦的亮得跟冷火呲花似的。沈敬年莫名有点紧张,单手把黄金首饰盒往赵束的方向推,“生日快乐啊赵麦麦,这是你的生日礼物。”
赵束看着近在眼前的“大坨黄金”更是笑得合不拢嘴,嘴上假模假式的说着“这多不好意思啊~”,手上一点没耽误,拿起金子的第一件事就是左右换手颠了颠。
不错,2斤多,哎?不对啊.......他把首饰盒放在耳边晃,里面有明显的撞击声,失望道:“空心的?”
这是一个复古的机关首饰盒,设计时融入了鲁班精妙智慧,以至于赵束第一眼并没有看出这东西能打开。
“........”,沈敬年一头黑线的看着眼前的财迷,“就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里面的东西才是礼物本身......”
赵束把首饰盒往沈敬年身前一推,示意给打开,沈敬年无奈寻着左七右八的口诀打开小盒子,随即带着谄媚的笑容再次把小盒子还给赵束。
赵束小心翼翼的捧起来,在目光接触到那匹翡翠小马时无可抑制地暗下来。
沈敬年都看蒙了,“你不喜欢??这绝对是好东西啊!”
他不是相信自己,也不是相信亲妈,而是相信苏富比拍卖行。
赵束叹了口气,“看门大爷会喜欢他看的那个门吗?”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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