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宠物烘焙馆的暖光灯下他情绪上头,的的确确有那么一瞬间想跟赵束定下来。可水晶球里那些关于未来的美梦被赵束亲手打碎后,沈敬年关门沉心细想两人的处境,却也理解赵束。
赵束所有本事都只针对缅甸矿区,出了矿区他一没文凭,二没人脉,在如今的经济形势下想干点什么难如登天,也许正是考虑到了这些他才说先赚够钱再金盆洗手。
沈敬年不在乎养着赵束,可依赵束的性子必然不会同意,整个矿区叱刹风云的人物回归家庭当金丝雀,听起来就可笑。即使赵束同意,矿区也未必同意。
而且最主要的是,两人的感情能维系多久。
在面对赵束时,沈敬年拥有了人生中第一次认认真真谈恋爱的冲动,赵束自然而然也是第一个让他有定下来的想法的人。
他甚至想到了“家庭”这个词。
他、赵束、沈元宝的三口之家,周末一起去狗公园带元宝交朋友,一起去商场逛街买衣服,一起去超市买菜。假期两人可以自驾带元宝去周边城市逛逛,找个宠物友好的酒店边住边玩。
但如果有一天他变心了呢,他自己就是男人,太清楚男人的本性了。如果赵束抛开一切来北京,结果他变心了,到那时候的赵束又该何去何从。
这些都是他未曾细想过的。
另一边的赵束也没睡,不过他没有像沈敬年一样辗转反侧,而是站在窗边跟赵启打电话。
赵束:“哥,这几天怎么样?”
赵启:“和预想的差不多”
赵束:“后江的两条矿脉都被收走了?”
赵启:“嗯”
赵束:“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
赵启:“你别操心这边,我有数,你好好养病,这几天眼睛好点没?”
赵束:“好多了,哥,不用惦记我,你保护好自己”
赵束挂断电话在心里默默算日子,快过年了啊.......
第二天是周日,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再提昨晚的不愉快,两人一起遛狗,一起吃外卖。
沈敬年总觉得两人现在的状态算得上是有今天没明天,很有几分末日前狂欢的意思。两人对待彼此都如同不负责任的渣男一般,只谈当下,不想以后。
沈敬年不知道应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态才算准确,他想跟赵束有未来,又怕只是一时上头,冷静下来之后不仅是赵束,就连他自己都无法自处。
他坐在沙发上抱电脑处理一份临时文件,赵束枕着沈元宝在阳台的地毯上午睡。
他真的好奇沈元宝灰白相间的大脑袋里到底是什么构造,赵束这两天训了他七、八次,只要不听话就捏嘴筒子,反而这傻狗跟赵束奇好无比!竟然能老老实实窝在赵束怀里睡午觉!!
从沈敬年的角度望过去,赵束穿着自己的宽大睡衣,领子歪七扭八的露出一小半肩膀,他把下巴抵在沈元宝毛茸茸的狗头上,已经长到肩膀的头发柔顺垂下,在正午的阳光下形成一道很好看的光影。
赵束的侧面轮廓不算很深邃,但是每一处都精致异常,像手绘的人偶娃娃一般无瑕,沈敬年掏出手机对着一人一狗拍了十多张。
晚上沈敬年要把狗送回父母家,赵束舍不得,但沈敬年担心自己不在家时元宝发疯,赵束现在眼睛不好治不住它,坚持要把狗送走,赵束无奈只好憋着嘴同意。
“你换衣服跟我一起回去”,沈敬年吩咐赵束。
“啊?”,赵束从灵魂深处发出短促呼喊。
“哈哈哈”,沈敬年笑道:“想什么呢,这么着急见我爸妈啊?”
赵束皱眉怒骂:“你有病吧?!”
“到家之后你不用下车,我把元宝送回去然后带你剪个头。别着急,等给我的丑媳妇儿收拾漂亮点儿再带你见公婆”
回应他的是赵束飞过来的半只拖鞋,另外半只被沈元宝藏进了沙发底下。
赵束自己要求把头发剪短,沈敬年不愿意,他觉得赵束最好看的发型是半长不短堪堪能扎起来的时候,但是他的意见不重要,赵束最终顶着个圆寸坐进副驾。
沈敬年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他鼓起勇气摸了一把赵束鼓溜溜的后脑勺。赵束的头发跟性格是两个极端,性子像刀子似的又硬又烈,头发丝倒是软绵绵的,手感有点像沈元宝的胸毛。
沈敬年嘴贱道:“麦麦,你这头发丝够细的,老了容易秃顶啊。”
赵束一巴掌拍掉他的手,翻了个大白眼,“滚一边去,不劳你费心!”
“哈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沈敬年的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了,快30岁的男人被人说可爱,这事儿本身就挺可爱的。而称赞一个快30岁的男人可爱的这位,臊得梗着脖子左顾右盼,在畅通又笔直的大马路上找红绿灯。
“咳咳,那什么,我看元宝也挺可爱的”,临进家门,沈敬年终于找到说辞给自己解围。
赵束左脚踩右脚蹬掉运动鞋,“嗯,你二弟确实挺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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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几天后党也约沈敬年下班喝酒,沈敬年羞答答表示家里有人等。党也觉得新鲜,沈敬年从不跟人同居,这是哪位千年道行的小狐狸精这么大能耐把沈大少爷给降住了?!
看热闹不怕事大的党警官非要去他家实地勘测,沈敬年不让,他越不让党也越好奇,俩人磨磨唧唧了半天,沈敬年终于吐口说要问问家里那位。
这可把党也惊着了,颤声问:“年子,你来真的啊?”
“少废话,等我消息吧!”,沈敬年按断电话。
当晚他跟赵束打商量周末能不能在家招待朋友,赵束莫名其妙,“这是你家,你想招待就招待呗。”
沈敬年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又挑不出什么,失落地嘀咕:“这不是怕你眼睛不方便嘛......”
巧的是第二天上午,周博观打来电话,问赵束的情况怎么样了。沈敬年一拍大腿,“正好,周六你来一趟我家,他在我家住呢,你把那些检查的东西都带上!”
来一个也是烦,来俩也是放,沈敬年如是想。
小周医生本以为就是客套,没成想就这么把自己宝贵的休息日交代出去了。
周六上午,周博观背着自己的双肩包,手里拎着一袋子水果,在电梯里碰上了刚值完夜班面容颓废的人民警察党也。
常年的职业习惯使党也身上有着一股肃杀之气,这一点相熟的朋友可能感觉不到,但是陌生人对这种特定气场还是很敏感的,至少在同一密闭空间内的周博观感觉不对劲,很不对劲。
这人为什么不按电梯楼层??
表哥家是顶楼23层,难道他也去23层?还是说.......他是故意尾随我的?????
党也刚值完一个不太安稳的夜班,这一宿撞邪了一样几乎连凳子都没坐上,直到交班他脑子都嗡嗡的。进了电梯发现23层已经被按亮了,根本就没多想直接靠在墙上打盹。
十五秒后,电梯停在顶楼23层。
周博观把一兜水果挡在胸前,死盯党也一动不动的背影。周医生整个人都毛了,这歹人肯定是故意挡在电梯门口堵我呢!他他他他他要干什么!!!
周博观屏住呼吸,放轻脚步贴着墙边往外溜,党也迷瞪中感觉有人从斜后方靠近自己,本能一伸手正抓住周博观的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杀人啦!!!!!”
党也再大的瞌睡也吓醒了!!!!他目瞪口呆看着周博观挣开他的手,两步蹦出电梯,然后“咣咣”凿沈敬年的家门,并且含着无限恐惧地大吼:“哥!!!救命!!!!!”
吼完之后周博观兔子似的火速转身用后背抵住门板,并将芒果护住前胸,单手一指党也,“你别过来!!!你你你你你是干什么的!?我告诉你,这有监控,我也没有钱!!!”
党也混沌的大脑被眼前的谐星强制开机,多亏刚下夜班周身护体的戾气,要不然他非得当场乐出声。
党警官痞笑,信步往前走,“我管你有没有钱呢”。
周博观都要厥过去了,本人从业多年,无一例医疗事故,每次开医嘱都看了又看,护士长谁都骂,就没骂过我!!
去年还在医院内部“病患及家属好评满意榜”的前列,究竟是何时何地因何被人暗害至此!沈敬年大傻子怎么还不开门!!!你亲爱的表弟就要交代在你家门口了!!!
就在他掐着大腿强迫自己冷静时,门适时开了,沈敬年探出头,“哟,你俩碰上了?还挺巧,一起进来吧。”
党也看着周博观五彩斑斓的黑脸,实在没憋住在门口乐了一分钟。
赵束随沈敬年在门口迎客,还很贴心地给周博观递了一双拖鞋,以表达对小周医生两次跟进手术室的感谢。
“这是我表弟周博观,这是我发小党也”,沈敬年给两人互相介绍,接着说:“刚才你们俩在门口闹什么呢?我在屋里都听见了。”
党也刚要开口,被周博观抢先道:“没什么,没什么.....”
沈敬年的场面话张口就来:“你们俩的职业都是为人民服务的,党也是警察,大观是医生,挺好,一文一武。”
“你是警察?”,周博观不可置信,黑框眼镜下的大眼睛圆溜溜地看向党也。
“不像?!”,党也可是去年一身警礼服上过市局单人宣传海报的,对自己气质身高外形这一块非常自信。
“等等,你姓党?”,周博观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没头没尾问。
党也比周博观高出大半个头,再辅以职业气场加持,在距离近到同踩一块玄关脚垫时压迫感极强。
他闻言点点头,然后眼睁睁看着周博观黑框呆瓜眼镜后的目光瞬间悲悯而大度。
党也深吸一口气,“我姓党是因为我爸姓党,我爸姓党是因为我爷爷姓党,鄙人父母双亲健在,不是孤儿!”
“哦”
“你挺失落啊?”
“没!”
寒暄几分钟之后,周博观坐在沙发上给赵束做一些基础检查,赵束的伤病虽然外在表现是视力,但实际问题还是在大脑。所以能做的检查不多,无非是简单测一下视力,加上问问基本情况。
绝大部分人对白衣天使都有着天然的信任,赵束也不例外,双手乖巧搭在双膝,配合周博观的指令前后左右转动眼珠。
测血压时,赵束的毛衣太宽松,周博观说这样不准,让赵束把毛衣脱了。赵束一僵,眼神躲闪道:“我血压挺稳的,不测了吧。”
说实话,如果不是沈敬年在一旁虎视眈眈,周博观都不想把血压仪从双肩包里掏出来。他从专业角度认为死生之外都算轻伤,但病人家属显然不会这么想。
比如赵束这种情况如果摊到他自己身上,他绝不会像沈敬年这般小题大做,视力恢复不到5.0那就4.9,不到4.9那就4.8,4.8以下那就戴眼镜呗。他脑袋从小到大没受过外伤,近视也600多度啊,还不如此时此刻的赵束呢。
但是为了显得尽心尽力与兄友弟恭,周博观不得不提前一晚收拾好自己的双肩包,把家里能带的器材都往里装,连血糖仪都带来了。
党也偏头示意沈敬年跟他来厨房,沈敬年猜到党也肯定有很多话想问,就几步路的距离临走前还不忘嘱咐正在用小针头扎赵束采血的周博观“你仔细点儿啊!”
党也从冰箱给自己拿一小瓶咖啡,拧开一口气干了,伸手指客厅二人的方向,“病了?”
沈敬年也给自己拿了一瓶,一口一口慢慢喝,“嗯,前一阵儿做了个手术”
党也:“怎么了?”
沈敬年:“摔了一下磕到头,眼睛受了点影响,没什么事儿”
党也突然坏笑,凑近压低音量问:“身上有印子吧?”
沈敬年瞬间反应过来党也说的是刚才赵束没脱毛衣的事儿,赵束身上确实有印子,但天地良心跟他没关系。
那是一个心酸又离谱的故事,周三他陪他爸出去应酬,把父亲大人送回家时顺手偷走了狗。
元宝和赵束如同分离数载的恩爱情侣一般,一见面就紧紧拥抱互诉衷肠,沈敬年本想来个浓情蜜意的三口团聚。
不料一时不查,还没等占上赵束的便宜先踩到了元宝的大尾巴。元宝本来正把两只硕大的前爪搭在赵束的胸前撒娇,被踩后瞬间吃痛,猛蹬往上蹿。
赵束人坐在地毯上没动,但是脸从元宝的胸前一路滑到两胯之间,紧接着双肩被元宝当做跳马的鞍子,一个助力就从他头上跨了过去,全过程不超过三秒。
赵束满头满脸都是灰白相间的狗毛,半张着嘴一言不发盘腿坐在地上仰头注视沈敬年。
沈敬年以五秒为间隔,缓缓眨眼,“......狗是人类进步的阶梯。”
直到晚上洗澡时,赵束脱了睡衣才看到自己从胸口到两肩几处青紫淤痕。他穿着睡裤冲到客厅,手指胸前对正窝一起看电视的一人一狗兴师问罪,沈敬年瞬间“我C”出口。
“这不毁我青白!?”——这是沈敬年的第二句话。
“...”,赵束果断扭头走回卫生间。
眼下倒也不是刻意瞒着党也,只是这件事真是不知道从何说起。男生在青春期时,大多喜欢在情事上吹吹牛。依照沈敬年和党也的岁数,不至于对此大惊小怪,但也没不会没品到特意拿此事炫耀。
尤其这事本身就是个误会,虽说赵束不是小姑娘,但是沈敬年莫名对此有执念,毕竟人还没追上呢。
他摆摆手示意别问了,党也识趣换话题,“怎么认识的啊?”
沈敬年突然看了党也一眼,这一眼里含的信息太多,多到二十多年的发小都没看明白。“你给介绍的啊”,沈敬年语意不明道。
党也脑袋里的小灯泡一个接一个亮,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给沈敬年介绍人了,何况这人自己根本就不认识。
“上半年你给过我一个电话号码,忘了?”
“电话号码?.......潘家园那个???”,党警官“嘭”一声单手捏爆刚喝完的塑料瓶。
沈敬年点头,党也第一反应是:我完了,我爸会不会用手铐把我拷暖气片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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