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启回忆往事,在电话那端无声垂眸,语气是显而易见的心酸。
“再后来啊,阿束越来越准,也越来越不自信。小时候看两眼就敢说出来的话,长大后拿手电看一个小时都不敢下定论。其实不是不敢确定,他只是不敢说。再后来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我让他回国干点别的,不再接触这个行当。他回去住了几个月,自己又跑回来......”
赵启声线压抑不已,甚至隐隐能听出一丝哭腔,“我们都觉得那个时候,阿束离疯就差一点点。他开始怕看到石头,三餐都让人送到屋里,每天在屋里吃了睡,睡醒了打游戏,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年。那段时间阿束瘦的不成样子,脸色灰得吓人,整个人像....像骷髅一样。”
沈敬年无法想象那样子的赵束,单从外形上来说,他最喜欢的是赵束的眼睛,其次就是一身蜜糖色的皮肤。
尤其在阳光下,赵束全身皮肤都细腻光亮,仿佛盛满了蜂蜜的琉璃瓶子一般匀净又耀眼。
说实话,他能想象出赵束极瘦时是什么样子,但真的想象不出赵束肤色暗淡后会是什么模样。
他心里的赵束始终斗志昂扬,像一头不肯低头的小豹子,“然后呢?”
“然后......”,赵启叹气,“然后东子受伤了。那时候阿束除了我俩不见别人,我和东子轮班隔一天去他房间里看看他。连着几次都是我去的,他察觉不对劲,自己跑去了东子那屋。当时矿上出点事,东子被对家捅了一刀。”
赵启沉浸在回忆中, “阿束进屋的时候正赶上刚换完药,东子躺床上扎吊瓶,地上堆着血呼啦的纱布。估计是刺激着他了,阿束当时转身就往回跑,给他吓坏了...”
他满脑子都是弟弟惊慌失措的脸,当时觉得心疼,但是多年之后回忆起来,竟然还觉得赵束左脚绊右脚在走廊上狂奔的样子挺好玩儿。
“第二天他就正常了,自己出来吃饭,带着马仔看石头,还替东子去矿上,活驴似的连轴转。那时候我跟东子还有舅公没事儿就跟他聊天,陪他遛弯儿,给他买零食,从宠物市场买来小猫小狗放附近,冒充流浪的让他养。后来有了小禾,这孩子外向,总闹他,这才算彻底好起来。”
颅内瞬间爆发的压迫感让沈敬年耳膜有些不舒服,他咽了几口唾沫才堪堪能听清。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说什么,他想说谢谢赵启帮助他的麦麦度过那段岁月,可那是人家的亲哥,他有什么资格去感谢。
赵束也许不是他的麦麦,但永远是赵启的阿束。
他想心疼当初那个少年,却没有一个合适的身份。
赵启仿佛听懂了沈敬年的沉默,兀自接着往下说:“我跟你说这些不是让你心疼我弟弟的,我弟弟用不着你心疼。我只是想告诉你阿束就是这么一个人,他不想做的事情谁都强迫不了他,而他想做的谁也拦不住。
赵启顿了顿,怕沈敬年听不明白似的补充:“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来曼德勒的是徐宽,应该是杨庆峰去陪,退一万步说也是东子陪,绝不会是阿束。”
赵启的话如当头棒喝般砸在沈敬年头顶,他颤声喃喃:“你是说....启哥,你的意思是......”
赵启根本不给他说出一句整话的机会,“我不知道你俩具体发生了什么误会,呵呵,弟弟大了什么也不跟我说了。但是沈敬年,你要是喜欢阿束就好好待他,要是没那么深的感情就趁早断了联系,这辈子也别再见面,对你们俩彼此都好,你俩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要是再让我听到阿束哭,我向你保证,无论天南海北都不让你好过。”
沈敬年抓住重点,“麦麦哭了?”
赵启:“滚!”
沈敬年:“启哥,对不起,我昨天喝多了,对麦麦说了难听的话。但是我对他是真心的。我知道你肯定联系上麦麦了,我不多问,你告诉我他现在是否安全就行。”
.........
沈敬年以肩膀剧痛为由,牵着赵束的手不放。赵束反抗数次均被沈敬年的“哎哟哎哟,我流血了”打败,索性任由他牵。
反正北京城谁也不认识我,你要是不嫌丢人你就牵。
两人在凳子上坐了一个多小时,小护士才出来喊沈敬年,沈敬年又以自己害怕为由,要求赵束陪他进去。
赵束一歪头,“那你死里面吧”。
沈敬年双手捂脸,掐着嗓子道:“也不知道是谁这么狠的心,‘吭呛’一口把自己亲亲老公咬进了医院。”
赵束:........
沈敬年脱掉上衣给医生看创口,医生疑惑道:“这是怎么弄的?”
赵束丝毫未见心虚,抢先答:“他自己不小心磕的。”
医生狐疑地看了一眼沈敬年,沈敬年平静点头,“确实是我自己磕的,磕我们家猫牙.....嘶!....”没等他说完,赵束狠掐了他后腰一把,沈敬年立马识相改口,“磕我们家叉子上了”。
医生、护士、刚进来的下一位患者:........
按照流程要先用双氧水清创,赵束偏过头不看。
他一偏头,沈敬年就捏一下他手心,赵束明知道沈敬年什么心思,但还是忍不住上勾。沈敬年看到他转过来就咧嘴朝他乐,赵束忍无可忍再次转头。
两人这么你来我往了三个回合,终于清创完毕,小护士也松一口气。
两个大帅哥眉来眼去真是太影响工作了!——某实习期小护士口述。
接下来就是皮试加打破伤风针,沈敬年给自己找了诸如“怕血”“怕针”“怕黑”“怕白大褂”“怕蓝黑色中性笔”等诸多理由,总之就是不放开赵束的手,非要十指紧扣地勾在一起。
赵束没他那么厚的脸皮,两眼一闭直接装盲人。沈敬年墨墨唧唧、磨磨蹭蹭拉着人家的手往返各个科室和药局,一个多小时后才打完针。
两人坐进车里赵束觉得哪里不对劲,车开出去十多分钟,他才想明白,“你肩膀有伤能开车吗?”
沈敬年一脸“你才想起来啊”的表情“切”了一声,“你怎么不到家了再问呢”。
“要不......打车?”,赵束差点脱口而出换我开吧,还好话在嘴里转了个弯。
“你老实点坐着吧,马上到家了”,沈敬年目视前方,专心开车。
赵束还是没忍住吐槽,“这点伤根本用不着上医院打针,拿肥皂水冲冲就好了,你可真够精贵的”。
“这跟精不精贵有什么关系?!感染了很麻烦的。”
“大冷天感染个屁啊,就这俩血点子,40度都未必能感染。”
“你那是侥幸心理,一个人不感染不代表每个人都不感染”
“反正你们这些少爷的命就是值钱”
沈敬年一脚油门当街刹停,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束无所谓的样子,揪了揪猛然缩紧的安全带,偏头看向车窗外,“没什么意思”。
后边的车开始滴滴,沈敬年从鼻腔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重新给油,“你少这么阴阳怪气的说话,少爷的命值不值钱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少爷成天围着你转,连自己姓什么都快忘了”。
赵束白他一眼,继续扭头看车窗外快速变换却不甚清晰的世界。
沈敬年直接把车开回自己家,赵束也没多说什么。
到家之后,沈病号脱下外套就往沙发上一躺,使唤赵束给他倒水。赵束装听不见,脑门上写满“我欠你的?!”。
半晌后他发现沈敬年脸色差的厉害,往那一瘫跟刚蒸好的绿皮茄子似的,这才伸手捅捅沙发上的人,“喂,你没事吧?”
沈敬年有气无力,“我一整天就喝了两口水,你个小没良心的,还知道给自己定个外卖,我连个油星儿都没见着”,沈敬年越说越虚。
他在外面还能用肾上腺素强撑住,一回到私密环境整个人就不行了,连躺着都觉得天旋地转。
赵束摸摸沈敬年额头,入手一层冰凉的薄汗,“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弄点吃的。”
沈敬年都这样了,还不忘用残血逗赵束,“那我可真够荣幸的,没想到有朝一日能吃上我那性感妖娆的媳妇儿亲手做的饭,咳咳.....咳.....”
赵束眯起眼睛插上烧水壶,“你歇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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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奖竞猜:麦麦会做什么给小沈吃?\^O^/
第52章
两人对坐在餐桌前,每人面前一碗泡面。这不是普通泡面,是加了两根火腿肠的顶配泡面。是上次去超市,赵束看外包装好看非要买的。
当时沈敬年还在旁边唠叨说少吃点这东西,没营养,你看你瘦的巴拉巴拉,没想到有朝一日全靠这没营养的东西续命。
长方形的餐桌上摆着两只正方形的泡面碗,一碗里是棕黄的浓汤,另一碗里飘着蔬菜碎的清汤。
沈敬年把两碗泡面摆一块儿,用手机“咔嚓”拍了好几张,然后才捧起自己那只清淡的方形纸碗,小口吸溜面汤。
“咳咳咳,咳咳,啊!”
沈敬年嗓子眼喷火,赶紧拿起桌上的矿泉水灌进去一大口,“这什么啊,怎么这么辣!!”
赵束一脸懵逼地看着自己这碗,小心翼翼闻了闻,不辣啊。接着他又探脖子闻了闻沈敬年那碗,还行啊没什么味道,再凑近一点......
嗯......确实呛!!
沈敬年一天没吃东西,肠胃根本受不了这么刺激的,他缓过一口气后,弯腰凑近了看泡面上的英文字——ghost chili。
他一摔叉子佯怒道:“赵麦麦,你这报复心也太重了!我肩膀上俩血窟窿,你给我吃魔鬼椒的?!”
赵束恍然大悟,“哦,怪不得面饼是黑色的”
沈敬年觉得自己就是赵束手里的溜溜球,一下扔出去,一下收回来,连个风筝都不如。
他简直要气厥过去,就在将厥未厥之际,只听赵束接着说:“我不认识那个单词,”,然后摸摸自己面前的纸碗,“我看这碗是咖喱的,想着算辛辣,别给你吃了。”
“你真这么想的?”,沈敬年咳得气血上涌,脸色倒是看起来好了许多,他用叉子指着赵束问。
赵束点头,眼睛里一点杂质都没有,俩玻璃珠似的,看着还有点呆。
“那不怪你了”,沈敬年作势要往里兑水。赵束直接端走了他那碗,然后把自己的推过去,“我跟你换吧,我不怕辣”,说完叉起一口面,嚼吧嚼吧咽了。
沈敬年那句“我吃过了”活生生吞回肚子,压进棺材板。
临睡前沈敬年又开始作妖,说自己重伤未愈半夜需要人贴身照顾,非要赵束来主卧跟他睡一被窝。
赵束冷眼看他,“你有事直接打120就行,他们比较专业。”
沈敬年开始算小账,“人家连人带车的来一趟不得收费啊,一点不贤惠呢!?”
赵束:“那你起来,我打车现在就把你送医院去,不麻烦人家跑一趟。”
沈敬年拍拍自己松软的棉被,“一起睡呗,好麦麦~”
沈敬年用没受伤的那边胳膊搂赵束,贴在怀中人的耳边郑重道:“麦麦,我正式为昨晚的事道歉,希望获得你的原谅。”
赵束揉揉通红的耳朵,“不原谅”。
“不原谅我可亲你了啊”
“那更不原谅了”
沈敬年先是一愣,随后眼中瞬间腾起情欲的小火苗,他翻身压上赵束,对准了身下人的双唇,几秒后两人气息皆乱。
唇齿交融间沈敬年突然闷哼一声,而后被赵束推开。
棚顶的暖光都没压住赵束眼中的怒火,他屈膝顶开沈敬年,“你咬我干毛!!”
沈敬年躬身半跪在床上,表情痛苦扭脸看向自己肩头,果然纱布渗血了。
赵束顺着沈敬年的目光自然也看到了,他欲盖弥彰轻咳两声,眼神乱飞不敢看沈敬年。
“这么喜欢被我亲呀?”,沈敬年非常缺德的明知故问。
赵束脸像被火烧过一般红到发紫,双手背到身后压在自己屁股底下。
沈敬年哈哈大笑,他把手伸进赵束后腰,解开小处男绞在一起的手指头,抓着十根手指头挨个咬指尖。“等老公伤好了的啊,麦麦愿意捏哪儿就捏哪儿。”
纱布渗血的后果是大半夜又重新包扎上药,全部折腾完已经快12点了,这下两人是真的累了,相拥着沉沉睡去。
转过两天沈敬年又跟赵束打商量,让他陪自己去一趟干爹家。
按理说沈敬年应该大年初二去,但因为党永顺和党也一样的职业,导致休息时间非常不固定,越到节假日越容易一级勤务全员在岗。
每到年根底下,沈敬年都得现问哪天过去合适。今年还没等他给干爹打电话,干爹的电话先过来了。
党永顺:“小年子~”
沈敬年:“干爹~”
俩人腻歪了几句之后,党永顺直奔主题:“听小也说你处朋友了?”
沈敬年先是略带不好意思地嘿嘿乐,然后大大方方承认,“是啊,正想着今年带过去给您见见呢。”
沈敬年这孩子是党永顺看着长大的,不仅因为跟他妈之间的交情,他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这小子。仁义、宽厚、孝顺,明明是大少爷,但从不端架子。
沈敬年和党也是实打实的发小,俩家小时候住一个大院,沈敬年总跑他们家蹭饭。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党永顺现在都记得这俩孩子长个儿的时候,吃饭得论盆。一人一盆大米饭,就着一盘酸辣土豆丝,都能吃的呼呼的。
后来沈家搬出大院,俩小子被迫结束了“我上你家,你上我家”的日子,再后来党也考上警校,沈敬年出国,然后就各自奔前程。
党永顺是快退休的文职,党也是正值壮年的刑警,工作强度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这就导致了党也经常三、四个月也回不了一趟家,反倒是沈敬年差不多每两个月就得去看看干爹干妈,比党也这个亲儿子回的还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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