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春华丝毫不服输,尖声破音喊着:“你这杂种不好好打工一天指着我的钱!我凭什么给你!凭什么!”
“那是我儿子我外孙的!跟你梁春华有什么关系!”老太太说完直接上手和梁春华撕扯起来,祁硕还没拦住时梁春华就已经被打了一个耳光。
祁硕惊呆了,梁春华更是魔怔了一般按着老太太打了起来。
两个加起来一百三十岁的女人哭天喊地打成一团,贾伟跑到祁硕跟前怼了他一拳骂着:“你们现在住得好啊!奶奶一个人被你们撇在乡下,信不信我去告你!你不怕爷爷在天之灵怪罪你吗!你良心呢!还钱!把我们该有的二十万还给我们!”
“凭什么给你钱!这笔钱是我用我命攒下来的!我就不给你们!”梁春华骂了句。
吼声,哭声,呐喊声一同响起。
像极了几只野狗在争夺一条腐烂的残骸而互相撕咬。
祁硕没忍住火拎起贾伟的皮夹克领子使劲将人往墙上一摔,“贾伟你够了!你他妈赌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算什么东西今天来我家!”
“你敢打我!我是你哥!离了婚你跟着你这贱人的妈,不愧外面的野种!”
“去你妈的!”祁硕想都没想朝着他的大腿狠劲踹了一脚。
老太太看着外孙被打撇下梁春华蹒跚着步伐拦住祁硕,又哭又闹地喊着:“你不看我的面子,你也看你爷爷面子!他是你哥!你爷爷怎么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
而一旁的梁春华哭了一会后突然瘫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贾伟和老太太一人一嘴还在对着祁硕骂骂咧咧。
突然的梁春华蹲在原地打起了自己的脸,然后放声不停大笑起来,她的声音如利剑般扎透所有人的耳膜,每一个笑声像寒天的冰锥往地上砸。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事发过于突然,祁硕只能不明所以甩开贾伟过去看她,他努力把梁春华从地板上搀起来,“妈!妈!你怎么了!”
“你没事吧!妈!”
梁春华没有理他,整个人的重量压在祁硕身上站起,止不住地开始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
“妈!妈!”
贾伟见此幸灾乐祸起来,“疯女人疯了哈哈!活该!拿了不该拿的钱!你们两个活该啊!”
祁硕已经愤怒地说不出话了,看见一旁窗台上立着的拖把棍,顺手抄起不管不顾地开始往贾伟身上抽。
又抽又踹,贾伟护着头结结巴巴地喊着:“报警,我要报警!”
祁硕手里的木棍指着贾伟的脸,“报啊!不是要钱吗?警察来了我给你!”
奶奶试图拦住祁硕的胳膊,祁硕伸腿踹了一脚贾伟的肚子。
“我造了孽啊!造孽有这么个畜生的孙子!你爷爷在天之灵得多心寒!”
“你闭嘴!都滚!赶紧滚!”祁硕拿着棍打开房门,拽着他们的衣领硬生生赶了出去。
而后祁硕赶忙上前查看梁春华,她还在喘不上来气地大笑着,祁硕着急地摸了摸她的后背,“妈,你怎么了?”
梁春华大力地一把推开他,“滚开!”
祁硕整个人都是懵的,愣在原地不知所措。他试图掐住梁春华的人中,梁春华手悬在半空中推开他。
祁硕的心脏在跟着笑声颤抖,这尖悦的声音持续了整整十多分钟,梁春华才大口喘着气停下。她两眼发直呆坐在沙发上,脸上布满鼻涕与眼泪。
祁硕帮她擦干净轻声询问着:“妈……怎,怎么了?”
梁春华没有应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呼吸粗重不停喘着气。
又过了十多分钟,梁春华才缓缓开口,“我头晕,你扶我去房间。”
“好。”
林琛下飞机关掉飞行模式第一时间给祁硕发了条消息:[落地了。]
万梓旭开车来的在机场外等他,林琛打开后备箱将行李塞在里面,坐在副驾驶上。
“安全带。”万梓旭提醒。
“好。”林琛系好后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只有满屏的广告,祁硕一直没有回信。
万梓旭看着林琛这副盯着手机望眼欲穿的模样,问着:“玩咋样?快一个月了。”
林琛随便应付一句:“还行。”
一辆银白色奥迪驶出机场上了高速,五点多的天际已经全部黑透。
“感觉你胖了。”万梓旭说,“下颚线再吃两顿就成双下巴了。”
“有那么严重吗?胖了吗?”
“脸上有肉了,养得还挺好。没上称啊?”
“没。”林琛摇下车窗看着后视镜的里的脸捏了两下,手感是多了一点丰满,“还是那么帅。”
一股冷风灌进车窗,林琛立马关上窗户。一直没等到祁硕的回信,他装好手机,才记起来正事,问:“对了,我叔到底咋整的?”
“亲外甥,回来坐车上忙着谈恋爱愣是才想起来。”万梓旭握着方向盘转动半圈笑着打趣。
“我这不……特殊情况吗!”林琛有些扭捏地解释。
“蹦完极从高台上下来时,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下来了。他那胳膊你也知道,之前滑雪就已经摔过,直接骨折。”万梓旭嘱咐着,“待会去了你少说两句,这会子正委屈着呢。”
“这小老头,他还委屈上了。”
万梓旭直接送林琛来到医院门口,林琛拎着祁硕买的吃食进了住院部,万梓旭开车回家里取老莫晚上要吃的饭菜。
林琛跑着上楼找到病房,三人间的骨科病房里,一人吊着一条石膏腿。与众不同的是老莫夹在两个小孩之间,一把年纪显得格格不入。
“给您拜年,活着呢。”林琛上前敲了敲石膏,“梆梆”。
老莫一脸傲娇,“那可不。”
林琛又笑着敲了两下胳膊的石膏,戏谑着说:“你还挺骄傲,疼吗?”
“你他妈敲木鱼呢!没得玩坐一边去!”老莫伸手要拍林琛后背,林琛巧妙躲开。
“别他妈折腾,再折腾给你绑成木乃伊!”
“不疼!我很坚强的!”老莫语调升高。
“哼,那就行,一把年纪在这里绑个腿丢不丢人。”林琛将手里的吃得放在床头柜上。
老莫眼尖地眼神跟过去,“什么啊?好吃的?”
“嗯呐,祁硕让我大老远带的吃的。”
老莫单手摇起床,林琛连忙制止,“你别瞎动!迟早都能吃嘴里。别动,我给你摇床。”
老莫坐直身子后,掏着塑料袋翻看着。
林琛将袋子拎到他面前,挨个口味解释着:“是各种饼。这个玫瑰味的,这个椒盐的,这个原味的。我感觉玫瑰味的最好吃。”
“哎,好,我尝尝,我尝尝。”老莫盯着袋子眼睛直放光,指派着林琛,“你把它放那个碗里,切碎点,我用筷子夹着吃,不然不方便。”
“馋死你。”
林琛切好后老莫夹了一大块塞嘴里,他边嚼边点头:“就是那个味!我有十几年没吃了!”
“你以前吃过吗?”林琛问。
老莫边嚼边回味起以前,“我年轻时候没钱,但爱玩,坐火车穷游,走哪停哪。有次随便下了车在一个小地方转悠,也是一家回民店,就卖这个。那给我香完了!我走得时候买了好几个,这东西出了西北你再见不着。”
“我也吃了,是很香。”
“还是我这干儿子靠谱。”老莫夸了祁硕一句,然后他咽下口里的馍抬眼审视起林琛。
“吃就吃,你看我干嘛!”
老莫眼神仿佛早就洞穿一切,“祁硕现在不只是我干儿子吧?”
“什么?”林琛没反应过来。
“别想瞒我,梓旭说你回同学家过年了,你都不跟我过年跑同学家去了,你以为我傻吗?”
“我怎么跟你过年!你不是蹦极就是跳伞的!”
“别打岔!那男的,是你对象吧!”
林琛舔了下湿润的嘴皮,点头承认:“嗯。”
“嘿,我猜得真准。放宽心,别焦虑。我这老头思想开放,这几年游山玩水的什么没见过。只要你们好好谈,我不干涉。那小子人实诚,我挺喜欢。你别辜负人家,但他要是辜负你,我第一个帮你扇他。”
“文明社会,不打人。”林琛忍不住笑一声,再次点头,“嗯,谢谢叔。”
梁春华休息后也没安静,她在睡梦中又惊醒两回,没再笑,只是突然尖叫一声。
祁硕就守在客厅里,仔细听着卧室里的一举一动。
晚上十点多梁春华才彻底睡熟,祁硕回了卧室打开手机,除了浏览器的广告只有林琛给他发了一大堆消息。
16:08-落地了。
16:41-旭哥来接我了,现在去往医院走。
17:02-回家后感觉好冷,天已经黑了,你说得对,太阳得跑三个小时。
17:23-人呢!回我消息。干嘛去了!回消息,快点。
18:49-我叔说他去过西北,吃过玫瑰味的馍馍,他很爱吃。
19:01-他知道咱俩的事了,他猜的。
19:02-他还说,你对我不好他就揍你。你不回我消息他也揍你。
19:10-好吧,没爱了,就这样吧,渣男。
21:23-到家了,刚收拾完行李。给你拍一下我的狗窝。
21:24-一张床的照片jpg.
21:24-下回搞事可以在这儿。
21:30-你应该有事在忙,我先睡了,折腾一天好累。晚安,渣男。
祁硕躺在床上滑了滑屏幕,而后扯起被子一角在脑袋上蒙了会。强行崩了一天的神经勉强才算歇会,他呼出一口长气,一条条回着消息。
-嗯嗯。
-好。
-那边冷,你注意点别感冒。
-今天家里来了人,有事耽搁了。
-我上学的时候再给你带点。
-知道没事。
-好,我会努力不挨揍的。
-有爱的,我不是渣男。
-狗窝没变。
-你怎么老是想着搞这些。
-晚安吧,明天见。
第71章 精神病院
当晚祁硕浸在那些笑声里辗转反侧,凌晨一点多好不容易睡着后他做了一个遥远的梦。
梦里关于童年,关于寒号鸟。
这是他小时候最喜欢听爷爷给他讲的一个故事。
“哆哆嗦,哆哆嗦,明天就做窝……”老人说起这句总是声情并茂。
得过且过的故事。
抑郁就像一枚卡在滥造枪口上的子弹,常年的安然无恙让他忽略掉了它作为凶器的威力。
“等明年,等后年,我一定去医院看看……”
得过且过,也许这场意外来自于他的疏忽。
但凡能早一点做窝寒号鸟不会冻死,但凡他早一点带梁春华去看病就不会……
但凡能早一点。
祁硕从梦中惊醒,他又听见了梁春华的笑声。
笑声持续了五分钟后停下,梁春华木讷地坐在床边一动不动。
天亮之后祁硕打电话找来了舅舅,一向迷信的舅舅坚持认为这是中邪了,是去姥姥家的路上招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他下午便找了一位穿着崭新西装的阴阳师傅来家里,师傅背着一个包,包里放着白酒铜钱和他不认识的符纸。
祁硕虽然不信邪,但他此刻也无比希望烧完这些符纸一切都能变好。
师傅脱下西装撸起衬衫袖口,拿起符纸点燃围着梁春华开始转圈,左三圈右三圈,口里念着他们听不懂的咒语。
黄色的纸在他手里烧得很快,一张接一张的纸灰往地上落,他捏起一撮灰放在纸杯,倒满温水活匀让梁春华喝下。
最后他含了一口牛栏山,呈雾状尽数喷洒在梁春华脸上,这场花费一千块仅有十分钟的驱邪仪式短暂而圆满地结束。
“好点了吗?”师傅关切地问着他的一千块。
梁春华也笑着点头,“好多了,我感觉有用。”
此话一出,那人收钱收得更加心安理得了。
舅舅和他的师傅走后,一个新的傍晚很快来临,站在阳台望远方,山巅之上一片昏黄。
梁春华目前没有再笑和哭了,祁硕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下楼买了些面条打算煮饭。
在天黑透他端着面条出来时,梁春华坐在餐桌前和往常一样削着苹果。
突然咔的一声她手里的刀甩在墙上,紧接着一阵尖叫重新在房间响起。
之后就又是止不住的大笑了,撕心裂肺的笑,比哭都难听的笑。
“疯了!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
“疯了好啊!好啊!哈哈哈哈哈哈!”
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祁硕一惊差点摔掉手里的碗,他赶忙跑到梁春华身后掐住她的人中,梁春华身子倒在他怀里疯狂抖着脑袋。
家里的房子有点空,让梁春华的笑有了回音,像极了死刑前的宣判。每一个声波围绕在祁硕的耳边,他的心跳也被震得快要停止。
祁硕站在她身后轻抚着她的后背,扼住喉咙一样的无力感在胸腔膨胀,让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已经好几回了,除了像现在这样抱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感受她在自己怀里的颤抖和声嘶力竭,什么也做不了。
“妈,没事了,没事了,我在。没疯没疯,我陪着你。没事了。没事了。”祁硕努力安抚着她。
梁春华哭笑了十多分钟才停了下来,她眼神空洞布满红血丝,呆在沙发上,嘴里不停喃喃道:“他们逼疯了我!是他们逼疯了我!他们要杀我,要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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