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成赢一直沉默,没有说话,他也没有提及昨天晚上清晰感觉到的痛觉。
黎鸮问出自己关心的问题:“生魂和魂魄共鸣,谢成赢是要回魂了吗?”
张余亿道长摇头:“这谁也说不准,大概吧。”
又聊了几句,也没什么别的可说的,张余亿道长准备挂断视频。
突然,谢成赢直接斜插过来,飘到黎鸮和手机屏幕中间,趁着黎鸮被他挤到后面的功夫,抓着他们之间的姻缘线,问张余亿道长:“请问,您知道这是什么吗?”
张余亿道长对着屏幕,定睛一看,脱口而出:“这是姻……”
说时迟,那时快,黎鸮几乎以这辈子最快的速度,从背后一边捂住了谢成赢的嘴,一边挂断电话。
谢成赢原本就是飘在中间的,被黎鸮这么从背后揽住,瞬间就失去了平衡,身体向后倒去,两个人一起倒在了狭窄的床上。
因为黎鸮和谢成赢的生魂是可以互相触碰在一起的,不会直接穿过去,所以此刻的场面,就是黎鸮以一种很尴尬的姿势,从背后抱着谢成赢。
这种几乎接近真实的亲密接触,又是在一张狭窄的单人床上,令黎鸮和谢成赢都有些不自在。
尤其是,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彼此的体温。
黎鸮反应飞快,一把推开谢成赢,起身下床,几乎两步就踩着侧面梯子从床上跳了下去。
谢成赢从床上缓缓坐直,手里还明目张胆地抓着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姻缘线。
黎鸮:“……”
黎鸮终于忍无可忍,拿过书包,卸下那只柯基小狗的钥匙扣,直接拽着姻缘线,就把谢成赢从床上拉了下来,顺手就塞进了柯基小狗的身体里。
几秒之后,钥匙扣上,做工粗糙的柯基小狗,活动了一下自己的关节。
黎鸮意外:“竟然真的能动?”
谢成赢望着自己带着毛刺的塑料小短腿,也沉默了。
原来,黎鸮真的可以把他随便塞进任何玩偶里。
·
谢成赢新身体的四条腿很短,但优点是关节可以活动。虽然姿势僵硬,但确实比美羊羊毛绒玩偶更灵活。
于是,谢成赢就踩着小短腿,在黎鸮的书桌上,哒哒哒地跑来跑去。闲着无聊时,他还会偶尔故意吓唬吓唬杨大鹏和安放,被黎鸮背后威胁了几次才作罢。
倒是杨大鹏偷偷地和黎鸮嚼耳根:“黎鸮,你是不是在咱们寝室养了什么小鬼啊?”
黎鸮瞄了一眼谢成赢,做贼心虚,故作严肃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杨大鹏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小声对黎鸮说:“我以前看见过,有玩偶会自己动。刚才,我好像看见你的钥匙扣也在自己动。”
黎鸮:“……”
他这个室友已经快要接近真相了。
随后,杨大鹏又神神秘秘地说:“其实,我昨天晚上,看到你的身体,飘在KTV包厢的沙发上了,好像下面垫着什么透明的东西。”
黎鸮:“……你眼花了。”
黎鸮坚决不承认,也绝对不会告诉杨大鹏真相。
之后的几天里,杨大鹏也没心思去探寻黎鸮的秘密,因为他自己开始焦头烂额。
他和安放培育的菌株,在全部死亡之后,两个人又重新培育了几次,运气倒霉到家了,竟然一次都没有成活。眼看着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期末了,他们如果再养不成活,这一科就只能挂科了。
杨大鹏沮丧地和黎鸮抱怨:“安放倒霉,是因为他得罪了黑猫精怪,改变了运势。可是我做错了什么啊?我为什么也这么倒霉?”
黎鸮同情地看着杨大鹏,爱莫能助。
有些人的运势,就是更容易被身边的人影响,杨大鹏这种属于天生的,唯一的办法就是多聚集在运势好的朋友身边。
和杨大鹏的霉运连连相比,谢成赢最近这几天,过得非常悠闲。有事没事,就拉出他和黎鸮之间的姻缘线当玩具。他很喜欢姻缘线的触感,爱不释手。
有一天,谢成赢陪着黎鸮去公共楼上选修课,距离男生寝室区比较远,一路上谢成赢都扯着姻缘线一边走一边玩,一会飞高一会降低,在黎鸮身边飘来飘去。
黎鸮嫌他丢人现眼,趁着四周没有人注意,他伸手拽着姻缘线,把飘在半空的谢成赢拽了回来。
谢成赢非常配合,任由黎鸮把他拉回身边,笑眯眯地指着他和黎鸮之间的那条线,问:“我像不像你的风筝?”
黎鸮捏着姻缘线,没有回答。
他其实觉得,谢成赢更像是气球。
像绑在小朋友手腕上,会飘起来的那种气球。
那曾经是他小时候最想要的东西。
可惜,直到长大,他也没有一只属于自己的气球。
如今,却牵着一只谢成赢。
黎鸮暗暗地想,似乎养一只别人看不见摸不着的生魂,也挺有意思的。
“对了,”黎鸮忽然想起一件事,拽着姻缘线,再次把谢成赢拉回到身边,说,“谢崽在宠物医院快出院了,你打算怎么安置它?”
原本,黎鸮以为谢成赢三天就能回魂,到时候等到小狗崽谢崽出院,靠他们之间父子线的缘份,谢成赢即使不记得,也自然会安置谢崽。
但是,他当时也没想到,谢成赢迟迟不能回魂,一直留到现在。
他还补充:“你给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宠物医院到时候联系不到人,小谢崽可就无家可归了,只能我们去接它。我们学校寝室不让养宠物,我手里的钱也不太多,没钱在校外租房子。我这几天,查了查宠物寄养服务,我手里的钱够寄养一个月。明天有空,我们先提前去看看环境吧,如果环境还不错,就先把小谢崽寄养在那,等你回魂,再想办法去接它。”
谢成赢自然没意见,但是他这一次向黎鸮提了一个要求:“黎鸮,这一次你也要留电话号码,而且不许删监控视频,等我回魂后,我来找你。”
黎鸮也考虑过这个问题,谢成赢自己记得的电话号码是错的。如果只留谢成赢的电话号码,到时候就没有人接小谢崽了。所以,他需要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下来,确保小谢崽有人接。至于到时候他怎么找到谢成赢,就是另外需要考虑的问题。
于是,黎鸮没什么心理负担,答应了:“好。”
谢成赢听到黎鸮的回答,也终于露出了个满意的笑:“好,明天我们一起去考察宠物寄养中心,给谢崽挑一个土豪住宅区!”
黎鸮无奈地提醒他:“这位土豪老父亲,请您悠着点,你债主我的钱包有限,可能没办法满足您富养儿子的梦想。”
谢成赢挑眉:“它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它不是你儿子?”
黎鸮咧嘴一笑:“嘿嘿,还真不是。”
谢崽的父子线在谢成赢身上,不在他身上。
·
第二天,黎鸮被定好的闹钟叫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换衣服,准备和谢成赢一起去替谢崽考察宠物寄养中心。
忽然,黎鸮突兀地觉得今天寝室莫名地安静,好像是少了什么。
他挂在下床的梯子上,左看看,右看看,上看看,下看看,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他习惯性喊:“谢成赢,你有没有觉得,我们寝室今天早上特别奇怪?”
寝室静悄悄的。
没有人回应。
黎鸮瞬间清醒。
他再次看向寝室,没有谢成赢的身影。
他下意识伸手去扯他和谢成赢之间的姻缘线,抓了一个空——姻缘线没有断,但是因为两个人距离太远,姻缘线无法成形。
黎鸮终于回过神,意识到了现在是什么情况。
谢成赢,他回魂了。
毫无预兆,悄无声息,就那么不告而别的,离开了。
第26章 必有一劫
杨大鹏这几天为了他实验室的菌株们操碎了心, 昨晚更是熬了半宿才回寝室睡觉,日上三竿,他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 寝室里静悄悄的,窗帘也没拉开,挡住了外面的阳光, 室内一片昏暗。
杨大鹏揉着眼睛, 一瘸一拐地从床上下来,脚刚踩上拖鞋,往前一看, 瞬间吓了一跳。
“吓死我了!黎鸮,你干什么!坐在这一动不动!我还以为你不在呢!”杨大鹏惊吓地捂着自己的胸口, 狐疑地看向黎鸮。
黎鸮直愣愣地睁着眼睛, 笔直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面色惨白到吓人, 手里抓着一个小柯基造型的钥匙扣,指甲抠着小柯基飞起的塑料毛边。
这状态,很不正常。
杨大鹏担忧地问他:“鸮啊,你怎么了?你怎么一声不吭地坐在这里?你不是说今天要到学校外面办事吗,这都几点了怎么还没去?”
“啊……”黎鸮像是刚被杨大鹏惊醒似的,慌乱地站起来,在原地站了几秒, 才回过神。
对啊!他原本今天是和谢成赢约定, 一起去给小谢崽提前察看宠物寄养中心的环境。
现在, 谢成赢回魂了,不在了, 不能和他一起去了。
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不去。
这类事情,他一个人也能做好。
以前他也一直是一个人,早就习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黎鸮把小柯基钥匙扣挂在自己的书包上,背在身后,行尸走肉般的出了寝室门。
“哎、哎……”杨大鹏拖着瘸脚,几步追到门口,看着黎鸮消失在走廊楼梯的背影,非常不放心。
他不明所以,满头问号:“黎鸮究竟是怎么了?”
黎鸮走出学校大门,路过门口保安室时,还神色如常地和保安王叔打了招呼,然后机械地走到公交车站,按照昨天提前查好的路线,乘坐了公交车。
公交车上没有什么空位置,黎鸮就抓着一只扶手站着,一路上魂游天外。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反应这么大,他也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难受。
这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明明谢成赢回魂是好事,以后也不用再担心性命问题,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是,他还是好难过。
他腾出一只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后知后觉发现,自己的掌心是湿的,脸上竟然全是眼泪。
这一刻,黎鸮一路压抑的委屈,瞬间到了极点。
“黎鸮,你怎么这么没出息?哭什么哭?!”
他对自己没出息的反应,厌恶至极!
明明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明明他知道谢成赢早晚会回魂离开的,明明他一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可是他的胸口却还是像被压了一块石似的,重重的,闷闷的,难受的要命。
他快二十岁的大小伙子,竟然还会像小孩子一样掉眼泪!
黎鸮自己都生自己的气!
·
公交车很快就把黎鸮到了目的地。
这家宠物寄养中心,刚成立了两年,许多设施玩具都是崭新的,环境不错,黎鸮重点关注了幼崽小狗的饮食情况,在确认没有什么问题后,他自己拍板,就决定是这家了。
随后,黎鸮又和寄养中心约定了小谢崽寄养的时间,等小谢崽从宠物医院出院,他就把它送过来。
这件事顺利敲定,黎鸮很满意。
他从小到大,一直都是一个人。
他一个人可以做好任何事情,没有谢成赢在也没关系。
他只是、只是这段时间被惯坏了,以为自己身边终于有伴了。
而且,黎鸮也没有让自己失落太久,因为他日后接到小谢崽之后,还是要想办法帮小谢崽找到谢成赢,让小谢崽回到谢成赢身边的。毕竟,他们之间是有父子线的,父子缘分不能断。
黎鸮自言自语,像是说给别人听,也像是说给自己听:“我们也不是没有机会再见面,为什么要伤心难过,搞得像生离死别似的。”
只是,他的手一直不自觉地握着背包上的钥匙扣,整个人始终无法高兴起来。
——
“鸮哥啊,你这几天是怎么了?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比我们几个实验菌株全军覆没的倒霉蛋还惨。”杨大鹏拽着黎鸮的胳膊,不放心地询问。
黎鸮抬起头,神情冷漠,反问:“有吗?”
安放在旁边默默点头,非常赞同杨大鹏。
俗话都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安放现在是女朋友没了,事关期末成绩的菌株们也死了,他是哪里都不如意。可是即使这样,他的状态看起来也比黎鸮强一点。
杨大鹏继续絮絮叨叨:“鸮哥,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要是遇到难处你开口,兄弟几个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黎鸮淡定摇头:“我没事。”
谢成赢已经回魂有几天了,他也已经开始逐渐习惯一个人。
都是小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对杨大鹏说:“今天周末,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他收起给实验室菌株培养箱注入的营养剂,习惯性地对自己的培养箱说吉利话:“公主们,请好好生长,爸爸的期末成绩和奖学金就靠你们了!”
看到黎鸮的培养箱,杨大鹏和安放都齐齐耷拉了脑袋,垂头丧气了。
杨大鹏生无可恋地控诉着:“为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你的菌株还坚强地活着!而我们几个的,不仅已培育的全部死亡,新培育的也不肯好好生长。”
黎鸮半真半假地说:“因为我把它们当亲生女儿,为它们操的是老父亲的心!”
“kao!”杨大鹏知道黎鸮唬他,只能气愤。
黎鸮他们学校实验楼的实验室,为了方便不同年级和专业的不同需求,被隔开分成了不同大小的小房间,再配备一个公用的休息室,供学生记录和整理实验数据的。
黎鸮和杨大鹏、安放还有几个同班同学这学期的期末作业,养在同一个隔断间。
然而,也就是他们这个隔断间的培养箱,近期除了黎鸮之外,其余几个人的一直在出问题,都因为这样或者那样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什么原因,全军覆没了,救都救不回来。就连他们的指导老师,都来帮忙看了几次,也无济于事,还是无法成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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