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黎鸮,对吧?你也随成赢,叫我一声爷爷吧。”谢家老爷子抬起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沙发,严肃的脸上尽量地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坐,喝口茶,别紧张,就是想和你聊聊天。”
黎鸮:“……好的,谢谢谢爷爷。”
谢老爷子笑得这么勉强,他不紧张才怪。
在黎鸮坐下之后,坐在轮椅上的谢家老爷子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怪了,甚至还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黎鸮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正襟危坐,不敢先开口。
然而,谢家老爷子却抬起手,摸上脸颊,说:“是不是被我的笑吓到了?好孩子,别害怕,爷爷的脸年轻时受过伤,脸部肌肉受损,很多表情做出来都不自然,并不是针对你。”
黎鸮哑然,谢成赢的爷爷比他想象中的平易近人。尤其是谢老爷子的五官容貌和谢成赢很像,莫名地黎鸮也没有刚开始那么怕他了。
谢家老爷子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又缓缓地放到了茶案上。他抬起上了年纪的眼眸,望向黎鸮,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孩子,其实我和你,早就应该见面了。是我对你关注的不够,让你受苦了。”
黎鸮:“?”
“谢爷爷,您……这话是什么意思?”黎鸮一头雾水,不明白谢成赢的爷爷为什么这么说,他只能大胆地开口问。
谢家老爷子脸上又挂上了勉强挤出的笑,语气却很温和:“你是钟家的那个孩子吧?”
黎鸮瞳孔微震。
他还来不及思考,就听到谢家老爷子说:“上次,钟家自作主张,设计你给谢成赢冲喜,我们谢家虽然没参与,但也没阻止,放任他们胡作非为,实在是让你受了委屈。”
黎鸮眼睛比刚才睁得更圆了,下意识重复:“冲喜?给谢成赢冲喜?”
上次,钟家爸爸妈妈把他迷晕了,设计他代替钟一越去冲喜的那场婚姻,一直没有出场的另一位新郎,竟然是谢成赢?!
钟一越口中一直说的那位他们钟家高攀不起的冲喜对象,想让他替嫁给对方的植物人老男人,也是谢成赢?!
原来一直以来的那个人,就是谢成赢!
黎鸮露出如此震惊的神情,谢家老爷子并不意外,他尽量慈祥和蔼地看着黎鸮,如实讲述这件事的过程:“孩子,你猜得没错,一直想和钟家联姻、希望你们可以结婚冲喜的人,确实是我。”
黎鸮嘴唇张了张,呼吸一窒。
谢家老爷子说:“三年前,因为谢家家族内部夺权斗争,成赢被卷入出了意外,陷入昏迷,一直没有醒来的迹象。这三年来,我们访遍了世界名医,全都无果,成赢依旧还是昏迷不醒。于是,死马当活马医,我看中了钟家那孩子的生辰八字。”
黎鸮端着茶杯的手指不自觉地用力,指尖压在茶杯瓷白的杯壁上,微微泛白。
他和钟一越在出生时,被抱错了,他和钟一越的生辰八字反了,谢家老爷子看中的生辰八字,显然是他的,不是钟一越的。
谢家老爷子又抿了一口茶水,再次抬头,目光望向黎鸮:“我看中的那个生辰八字,和我们成赢特别般配,完美到无暇。有修为高深的大师测算过这对八字,直言那个生辰八字的主人和我们成赢之间,连着姻缘线。”
黎鸮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侧,那里是他和谢成赢的姻缘线。可能是因为这几日他和谢成赢接触过多,他们之间的姻缘线一直强势霸道地彰显着自己的存在——嗯,这条姻缘线的脾气秉性和谢成赢多少有些相似。
“所以,我就动了给成赢冲喜的心思。只是,我也没有想到……”谢家老爷子目光中含着歉意,抱歉地望着黎鸮,自责地说,“我也没有想到,钟家的孩子被抱错了,那个完美的生辰八字不是钟一越的,而是你的。钟家那对糊涂的夫妻,竟然为了养子,不肯认亲生儿子,还对外隐瞒此事。”
钟家只是镇上来的暴发户,这几年发了点小财,在京市有了一席之地。但和谢家、柯家、林家这种圈子里几代钟鸣鼎食之家相比,只是无人在意的小角色,再加上有心隐瞒,谢老爷子爱孙心切,在这件事上竟然被蒙骗了,没能及时觉察。
只是,他没想到,钟家虽然有意高攀他们谢家,答应了冲喜联姻。但却因为听说自己的孙子是昏迷不醒的植物人老男人,不愿意把心肝宝贝的养子钟一越嫁过来,把主意打到了被抱错的亲儿子黎鸮身上。
“其实,钟家以为自己打了个如意算盘,但这件事我们谢家也并没有被蒙在鼓里很久,我很快就知道了你的存在。”谢家老爷子一脸欣慰地盯着黎鸮,“名牌大学重点专业第一名,当年镇上的高考理科状元,非常优秀。我对你本人,非常满意。”
黎鸮微微垂眸,看向自己手里的茶杯,避开了谢家老爷子的眼神。
谢家老爷子看中的一直都不是他,是他的生辰八字。
给谢成赢冲喜的完美的生辰八字。
“但钟家做事,太过贪心,不顾后果。他们为了尽快把生米煮成熟饭、得到谢家承诺的合同项目和礼金,自作主张办了一场冲喜婚宴,让你受委屈了。爷爷在这里再次向你道歉。”
“您客气了。”黎鸮浑身都很不自在,他很想离开这里。
大概是身体本能的戒备作用,他已经莫名地觉得,谢家老爷子并不是和他来聊家常的。这次谈话,一定还有别的目的。
果然,谢家老爷子开口说了:“但是,正如我之前说的那样,那场婚宴,谢家虽然没有参与,但却是默许的。爷爷我是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结婚的。甚至当时,我明知道钟家在胡闹,却希望婚礼仪式能顺利办完。”
“您这是什么意思?”黎鸮神情戒备,生出了警惕的心思。
然而,谢老爷子却径直往下说:“这几天,成赢直接表态,他想和你结婚,除了你,他谁也不要。但听说,你一直都没有答应他的求婚?”
“对,我们才刚刚认识没几天。”黎鸮实话实说。
生魂离体期间的认识,谢成赢本人都记不住,根本不算是认识。
“即使没认识几天,谢成赢也喜欢你。”谢家老爷子说。
黎鸮面无表情回答:“那是因为我和他之间有姻缘线,是姻缘线作祟,谢成赢还不知道。而您,故意没有告诉他,对吗?”
“孩子,你果然很聪明。”谢家老爷子说,“是的,你猜的没错,直到现在,谢成赢还不知道,你就是他在钟家的那个联姻对象,也不知道你们之间连接着姻缘线。”
黎鸮微微垂眸,抿着唇,没说话。
谢家老爷子又说:“小黎,听说你也是玄学方面的大师,也会卜卦问吉凶。谢成赢昏迷三年不醒,这其中的根源,想必你也卜卦算过吧?”
黎鸮慢慢回答:“是生魂离体。”
“对,就是生魂离体。”谢家老爷子说,“是的,其实成赢从小就容易生魂离体,陷入昏迷,无法醒来。请来的高僧高道大师们说,这是因为成赢命格极贵,又是天生功德、十世善人,肉体凡胎无法承受,才会魂魄不稳,时常生魂离体。我询问大师们解决办法,众人都给出了同一个解决办法。孩子,你知道是什么吗?”
黎鸮说:“需要找到能镇得住谢成赢的长命锁。”
“你果然很厉害,大师们也是这么说的。”随后,谢老爷子话锋一转,问黎鸮,“那你知道,谢成赢的长命锁是什么吗?”
黎鸮摇头,如实回答:“我修为不够,看不出来。”
谢老爷子望向他,意味深长,缓缓道:“成赢的长命锁,就拴在他姻缘线上的另一端。”
这一次,换来的是黎鸮再也绷不住的神情,脸上强行装出的淡定彻底化为了乌有。
“黎鸮,你就是能够镇住谢成赢的长命锁。”谢老爷子僵硬的面部上,露出了一个艰难的笑,“谢成赢他知道,他的长命锁拴在他的姻缘线上。但他,还是想和你结婚。”
谢老爷子似哭又似笑,声音微微颤抖:“成赢,他完全不知道你们之间有姻缘线的情况下,还是想和你结婚。”
黎鸮嘴唇微动,许久之后,只喃喃出了一句话:“他不要命了吗?”
最终,谢家老爷子端着已经凉了的茶杯,一饮而尽。
他放下手里的空茶杯,目光再次看向黎鸮,语气也变得比刚才强硬了一些,但却饱含着一个老人对孙辈的恳求:“黎鸮,我知道这可能是强人所难,但爷爷还是对你有个不情之请,爷爷希望你能答应和谢成赢结婚,只有你能救他。”
——
黎鸮从谢家老宅离开时,整个人都是浑浑噩噩的。脑海里的景象,像是走马灯一样,从头到尾,每一个场景都闪过了。
钟家人算计他想逼他替嫁冲喜时的嘴脸,被钟妈妈和大哥钟一卓联手捂住口鼻迷晕拉他到了婚宴,甚至就连刚才,谢家爷爷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他们谢家对钟家的行为知道、默许、甚至期待成功……一切的一切,都不可原谅。
但,这一切背后,都是昏迷了三年不醒的谢成赢。
是那个会趴在他身旁,笑着问他“我和狗谁可爱的”的谢成赢;是那个会学小狗“汪汪汪”叫和他耍赖的谢成赢;也是那个会在他身边像气球一样飘来飘去活泼好动的谢成赢;更是那个用强劲手臂把他扣在怀里死命亲吻的谢成赢;也是那个在他有危险时,会下意识不顾危险挺身而出保护他的谢成赢……
·
黎鸮回到别墅时,谢成赢和菌菌已经回来了。
他站在别墅门口,阴着脸,深邃的眼眸里压着翻滚戾气,逼得把黎鸮带走的温爷爷,不自觉地落后了两步,躲在了黎鸮身后。
见了黎鸮,谢成赢的眼眸再次恢复到温柔,上前将他半搂在怀里,柔声询问:“鸮鸮,我爷爷跟你说了什么?他是不是欺负你了?你不要怕,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民政局几点关门?”黎鸮忽然抬头,目光注视着谢成赢,问他。
谢成赢一怔,随即回答:“五点。”
黎鸮望着他,露出了一个笑,说:“谢成赢,我们结婚吧,现在,立即马上。”
谢成赢脑子一懵,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幸福来得太突然,他下意识脱口而出:“好,现在就去!”
说完,立即搂住黎鸮,把人塞回车里,一秒都不想耽搁。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黎鸮,微微闭眸,眸中蓄起一层水汽。
他是谢成赢的长命锁!
也幸好他是谢成赢的长命锁!
他可以守着谢成赢,不让他再生魂离体,不让他再遇危险。
他可以保护谢成赢,保护他喜欢的这个人。
第67章 先婚“后”爱
谢成赢做事雷厉风行, 黎鸮说要结婚,他二话没说,就带着人去了民政局。
不过一会儿, 黎鸮的手里就多了两本红彤彤的结婚证,一夕之间就从未婚人士变成了已婚人士。
黎鸮手指捏着结婚证,复杂混乱的情绪在他的心口乱成一团, 强烈而混沌。也可能是因为那些情绪都太乱了, 理不出头绪,此刻的黎鸮脑海里最清晰的,反而是细枝末节中最微不足道的三点:一点是, 幸好当初钟家没打算认他,让他自己单独一个户口本;二是幸好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三是幸好同性婚姻规定最小结婚年龄是20周岁, 而他刚刚过完20岁生日。
缺少任何一点, 他今天都不可能顺利地拿到结婚证。
谢成赢站在他身侧,沉默了许久,才终于有了石头落地的踏实感。
其实对于黎鸮今天突然转变的态度, 他有一肚子疑问,但是他谢大魔王从小到大的做事准则,让他在听到黎鸮提出“结婚”两个字之后,不管不顾。,果断地先把人拴住,剩下的一切,以后再谈也不迟。
谢成赢觉得, 他和黎鸮最大的不同, 黎鸮是想得多做得少, 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有了理由才去做。但是他不一样, 他没那么多纠结,也不需要那么多的原因,他只看结果,想要就做,目标明确,也绝不会因为旁枝末节和无关紧要的事而动摇。
他想要黎鸮,所以他想结婚,这就是他想要的结果。
现在,黎鸮就拿着属于他们的结婚证站在他面前。
谢成赢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开双臂,把人连带着结婚证,搂紧了自己怀里,吻住了他的唇。
黎鸮已经是他的老婆了,他现在亲自己的老婆,光明正大,名正言顺!
“……唔!”黎鸮被谢成赢吻住时,才真切有了一种,他已经和谢成赢结婚了的感觉。
刚刚他从谢老爷子那里回来时,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别的不求,只求谢成赢平安顺遂。
所以,他才冲动地说出了想要结婚的话——虽然看似冲动,但却是他深思熟虑过的。甚至说不准,如果当时谢成赢没有立即带他来民政局,再让他冷静几分钟,他可能会就会退缩反悔了。
现在,谢成赢已经完全不给他反悔的机会。
谢成赢的唇从黎鸮的唇上离开,双臂抱着他,下巴抵在他的肩头上平复呼吸。
不远处的停车上,菌菌从被锁紧的车窗里探头,菌丝形成的小手手使劲地扒拉着车窗,却没办法钻出去,只能抓心挠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爸爸被自己的后妈抱着。
它的小拳头气恼地砸着车窗,气鼓鼓地喊:“爸爸爸爸,快来救菌菌!菌菌被关在这里出不去了!”
说来也邪门,也不知道谢成赢做了什么,它这么厉害的一只小精怪,竟然被谢成赢关在车里出不去了!它以前也没听说过,身上带着功德金光的人,有这种本领啊!
不远处民政局门口的谢成赢和黎鸮两个人,依旧抱在一起,根本听不到菌菌声嘶力竭地喊叫声。
谢成赢在黎鸮的肩膀上靠够,缓缓直起身体,直直地望进黎鸮的眼眸里。
他噙着笑意,半真半假地说:“鸮鸮,我们已经领证结婚了,现在是不是算作先婚后爱了?”
黎鸮:“?”
先婚后爱?
但转念一想,谢成赢好像说的也没错。
他和谢成赢之间,夹杂着生魂离体失去的记忆,还有姻缘线的摆布,甚至最尼玛离谱的是,他们之间还有过一场没有举办完的冲喜婚宴……如果从头追究起来,那真是相当的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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