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了。”少年抚摸着自己的腰腹,喃喃自语。
魔修:……
眼睁睁地看着少年直挺挺地拐了个弯,直奔附近的溪流,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一人一犬很是自然地蹲了下来。
魔修:……
魔修站直了身体,勉强找回了堕魔者该有的姿态。他双眼微眯,肆无忌惮地看着兀自吃着丹药的少年。
太弱了。
圣女后裔,天生魔种,未来的魔界之王,流落修真界,竟还变成了这副模样,和血脉稀薄的魔兽为伍……
看来那些个道貌岸然的修士们,没给他们可怜的魔族皇子足够的历练。
不够憎恨吗?
“簌簌。”黑靴踏上枝头,树叶晃动。
但见黑影一闪,惊起飞鸟无数。
男人面无表情,握着剑,在森林中疾驰。
衣角划过凌厉的弧度,他紧抿双唇,神色冷漠,清正的双眼注视着破开云雾的朝阳,胸膛压抑的情绪翻涌。
近了。
附着在双足的真气再度爆发。
双脚蹬地,纵身一跃。
李修凡!
一股寒意直窜背脊,握着瓷瓶的手一抖。
李修凡有些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
没有人。
错觉吧。他转回头来,有气无力地垂眼。
放空心神,少年看着眼前潺潺流动的溪流,面无表情地啃着丹药,脑子里却是在想些鸡毛蒜皮的事情。
最近丹药消耗的有点快。
我是个丹修,但我好久没练过丹了。
剑,哦,今早的份还没练。
那几个小的怎么样了?应该快回到宗门了。
半宿没睡,双眼无神,李修凡有一下没一下地给自己喂丹,混沌的大脑艰难地运转着。
我太弱了,至少要把修为提起来,才有资格守护最好的他。
那我是不是先找个山洞闭关一下,尽早突破,进入辟谷期?
但是,比起餐风饮露,他还是比较喜欢将食物吞入喉舌,熨贴脏腑的温暖,为此每天耗费些许时间,也算不得什么。
药材杂糅的苦涩味道在口腔中蔓延,吃多了丹药会有杂质残留,对修行亦是没有什么好处,但他……不会做饭,烤食也,完全不在行。
少年低垂着头,兜帽从发间滑落,露出有些凌乱的头发,看着自己的手,发呆,半晌,缓缓眨眼,睫毛微颤。
我一开始的目的是什么来着?
开了两天的房,住了一晚,哦,三个时辰,只退了一半的钱。
好贵。
要不以后还是随便找个山洞凑合,反正也是修炼打坐,住店和睡地上都一样。
大概?困倦的三白眼带着些许不确定。
嗯,正好省点钱给时真买好吃好玩得用的。
得用的……
剑穗就不错,啊,时真也喜欢毛绒绒,或许,他可以收集惊鸿脱落的毛发,做个绒球剑穗。
这样想着,李修凡动作一顿,斜眼看去。
却见大犬整个大头埋在饭盆里,发出“哼哧哼哧”的进食声,尾巴不住晃动,一身毛发蓬松油亮,黑白分明。
嗯,可以做个八卦球。
趁对方不注意,李修凡捋了一把老伙计的背脊,掠起毛发无数。
!
“呼噜噜。”突然被撸的大犬发出护食的声音,不悦抬头,有些憨傻的眼睛严肃地瞥向某个成天不干正事的家伙,“嗷。”
干嘛,想打架?!
整天在他吃东西的时候动手动脚,烦不……
“哒哒哒。”修长有力的手指一晃而过,小半瓶丹药被倒进了他的盆里。
加餐!!!
惊鸿有些狐疑地看着突然大方的饲主,对上那双和往常一般,甚至更加呆滞的双眼,分辨了一下,嗷,像是在无意识的动作。
难道是,犯傻了?!
心中窃喜,本想怒骂的嘴闭上,扭头,“哼哧哼哧”地狂吃,快吃快吃,别让这愚蠢的人给发现了!
李修凡双眼微转,按了按惊鸿背部被犁了一道的毛发,拨了拨,勉强让薄了些许的毛发看起来和别处一样。
被撸习惯了的大犬有些不耐地甩了甩尾巴,警告般拍了拍某人的手,头也不抬地努力干饭,心里不屑,高傲自得,愚蠢的人类,多么肤浅,成天见的就知道窥伺本王的身体,等着吧,等我……
嗷,中品养神丹!!!
好吃。
李修凡将捋来的毛发捏了捏,团成球,装进空瓶子里,竟然将瓶子塞的满当。
嗯。少年神色复杂。
惊鸿他……
掉毛掉的,有点厉害。
下次买个更大些的容器吧。哦,还有养发膏。
冷眼看着落魄皇子的蠢样。
魔修双手环胸。
既然人类那点小打小闹影响不了对方的心境,那就让他众叛亲离。双眼微闪,身体和灵魂的双重折磨……
憎恨吧,痛苦吧,在绝望中汲取力量,苟延残喘,暗红的双眼注视着一派天真的少年,心头一动,那就这样。嘴唇微勾,手指翻折。
去。
混沌之气一闪而过,光影扭曲,影影憧憧的人影不断蠕动扩大,它僵硬地爬起来,猛地向少年扑了上去。
背对着黑影的少年,还一无所知。
近了。感受到熟悉的气息,顾时真双眼微红。
“铮。”一声轻响。男人骤然拔剑,神色冷凝。
双指并拢抚剑,剑气,出!
寒芒将至。
“嗖。”夹杂着灵力的巨大剑刃劈开了挡路的灌木。
一只靴子踏上了对岸。
孤剑,白衣,雪肤,冷眸。
时,时真!
不经意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少年猛地站了起来,不顾身后疾驰而来的剑刃,转身要跑。“惊鸿,快。”召唤着伙伴,他纵身一跃,呃,迎面扑来一个黑漆漆。
李修凡发懵,投怀送抱,自投罗网?
他身后什么时候出现了这么个东西?!
脚下一空。
不对劲。
他扭转身形,想逃。太晚了,黑影颇为惊喜地长着大嘴,扑了过去。
巨大的吸力袭来,半个身子陷了进去,这是什么?
“时真,别过来!”只来的及警示对面的挚友,身体顿时被吸入其中。
顾时真怒极,“李修凡!”双脚一蹬,纵身飞跃。
灼热的手扯住还未逃离的胳膊,反手打散他初时挥出的剑刃,你竟然,一个踉跄,巨大的吸力袭来,彰显着对方坚定逃离的决心。
顾时真怒极反笑,见到我就想跑是吗?全然失去了往日的冷静,他反手收剑,扯下腰封,手指掐诀。
素白绸缎疾驰而出,缠住了两人交缠的手。
跑,我让你跑。
放弃拉扯抵抗,顾时真干脆跟着跳了进去。
顺着抓住的胳膊滑上,擒住对方的肩膀,摁住,腰封蜿蜒盘旋,收紧。
?!!你为什么要进来啊啊啊。
肩胛骨被擒住,李修凡姿势别扭地被禁锢在男人怀里,反应迟钝的脑子骤然惊醒,感觉不妙。“时……”
“闭嘴。”
天旋地转,强烈的坠落感袭来。
“嗷?”听到饲主的召唤,惊鸿抬头,眼前却是空无一人,搞什么鬼,又去哪里躲懒去了?他鄙夷地抖了抖毛,继续埋头大吃。
一箭双雕吗?看着同被吸入其中的两人,魔修双眼微眯,轻点下颌,正好,就让他看看,谁才是真正的魔种。
“砰。”一阵闷声。
不住坠落的两人终于着地。
真气散去,两人摔倒在地,没等李修凡跳起来,身上骤然一紧,熟悉的气息缠绕。
“……时真,你的法宝缠到我身上了。”
“嗖。”素白的腰封缠绕其上,不住收紧,光滑的绸缎捆住了少年的腰腹,连带着双手被结结实实地绑在腰后,双臂垫高了后腰,悬空,被迫拱起。
对半身满怀信任,李修凡没有挣扎。
只是,好奇怪。
唇红齿白的少年躺在地,散乱的头发披散下来,像盛开的荆棘之花,冷厉的双眼犹带着困倦茫然,目光却是不自觉地追逐着他的身影,眼底是毫无缘由的信赖。“时真。”
顾时真站了起来。
就是这样的眼神……
“时真?”
没有回答。
周围安静极了,微弱的光线从头顶倾泻而下,似乎是个极深的洞穴,少年睁着无神的双眼,有些不安,试图打破寂静,“时真,你怎么会……”来找我。
就是这样的眼神……
谨遵主人的意志,素色的腰封像蛇一样蜿蜒而上,腰腹,胸肌,脖颈,“簌簌。”一寸寸爬上去,最后,是那张惯会骗人的脸。下颌,鼻尖,眼睛,只剩下殷红的嘴唇。
素白的绸缎附着其上,失去了视线,少年有些茫然地动了动,“我看不见了嗷。”
挣不开。
“时真,帮我。”
“说话啊,理理我,时真……”
“不。”面容冷峻的男人紧抿双唇,发出声响。
却是意料之外的拒绝。
?!李修凡怔愣。“为什,呃……”他挣了挣,腰腹骤然一紧。
诶?
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男人半蹲下来,反手抓住了绸带一端,左手掀起挡住少年视线的绸缎,温热的掌心摁住了对方的额头。俯身探看。
眼皮受到拉扯,双眼不自觉地睁大。冰雪般清冽的气息扑鼻而来,身体僵硬。
时,时真。
男人垂头,骤然拉近了距离,两人挨得极近,一拳之隔。
散落的头发垂在脸侧,有点痒痒的。
心跳的飞快,莫名心虚,李修凡喉咙微动,吞了一口唾沫,“时……”
为什么要跑……
顾时真低垂着眼。握着绸缎的手一紧。
李修凡呼吸一滞。
算了,这不重要。盛怒的神色冷凝。
我抓住你了。
清正冷冽的双眼注视着眼前人,眼神认真。
“我要把你绑你回去。”不会让你再有机会。
清冽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李修凡呆滞。
时真说了,说了什么……
我,你,我……
绑,绑绑绑?!
第044章 修真者14
李修凡只觉头颅嗡嗡作响,残存的困意消失殆尽。
他有些不自然地卷了卷被捆住的身体,却被男人反手压了回去。
灼热的掌心贴着胸口,少年僵硬了身体,目光游离。
“时真,你,你先把我松开,好不好,这样好奇怪。”
“我不跑了,你信我,我真的不跑了。”
“时真……”
没有回应。
“嘀嗒。”水珠从嶙峋的钟乳石上坠落。
湿冷的风穿过,发出呼呼的声音。
湿滑粘腻的绿藻恍惚都带着摇曳触碰的声响。
悬在他头顶的人却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唯有喷洒在脸侧的呼吸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存在。
没被包裹的脸上微烫,敏锐地感觉到了落在他脸上的目光。
被绑在身后的双手不自觉地蜷缩着。
李修凡又小声地喊了一声,“时真……”
理一理我……
“嘀嗒。”凝结的水珠坠入浅浅的水洼,荡起涟漪,摇晃的水面倒映出两人几乎交叠重合的身影。
湿冷安静的洞穴里,两人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明显。
温热的气息拂过脸颊。
近了,隐约能够闻到某种特别的香气,混杂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湿冷的树木清香,仿若雨后森林,安静湿润。
顾时真低垂着眼,注视着被他强绑起来的友人。
面如冠玉的脸被捆了个结实,只余下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还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
我说不过他,再让他多说几句,我或许就会像我本该做的那样,让他离开。
但我不想。
我不想……
殷红的嘴唇不断开合。
少年放软了声音,一声声唤着他的名字。
没有得到回应,眼尾低垂,双眼茫然无措地找寻着他的身影,分明是锐利的轮廓,眼神却像森林里不谙世事的小动物,湿漉漉的,带着纯然的信任。
完全没办法继续宣泄恼怒的心情。
他这样看着我……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
面容冷峻的男人神色微动,茫然困惑,摁住额头的手轻轻下移。
眼前突然一黑,灼热的温度袭来,犹带薄茧的掌心贴着眼窝。
“时真?”
骨节分明的手遮住了双眼,骤然失去了视野,少年睫毛微颤,迟钝眨眼,有些委屈,“我又看不见你了,时真。”
为何总是掩住我的眼。
果然还是因为,太丑了吗?
“时真,你是不是……”有点想问,又害怕得到肯定的回答。
李修凡嚅嗫出声,“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这眼睛,不详?狠厉?很丑?”
不丑。
睫毛扫过掌心,有点痒,心也像被羽毛掠过,柔软的不可思议。
犹带薄茧的指腹勾勒出眼睛的轮廓,温热的体温从相触的肌肤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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