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顾时真神色空白。
羞赧繁杂的思绪涌上脑海,有些不敢直视挚友的神情,他扭头,直视前方,目光散乱,心乱如麻。
不知友人纷乱的思绪,本是跳脱的心却是罕见稳健,心绪平和,李修凡迷瞪瞪地顺着对方的力道站了起来,下意识搜寻那张熟悉的脸,顺着相触的肩膀看去,却只见男人棱角分明的侧脸。
冷冽的眉眼目视远方,紧抿双唇,神色罕见严肃。
?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去,只见漫天黄沙,狂风大作,隐约透出巨物的轮廓。形容狼狈的少年笑意微敛,神色染上了同样的凝重,“这是……”脑海里浮现出模糊的画面。
感觉到落在脸侧的视线转移,有些心绪不宁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感觉到少年站稳了脚,他有些僵硬地收回了手,手指蜷缩,仿若还残留着余温。
“这是……”耳边传来少年的声音。
顾时真稳住心神,抬眼看去,神色微变。
五指微收,本命剑立显,剑柄跃然掌中。
男人双眼微沉,低声道,“魔界奇虫。”
硕大的身影自尘埃中显出身形。
形若蚕虫,背扎细刺,腹有百足,齿密生花,缩地成寸,神行千里。
李修凡反手握剑,双眼微眯,“七之青蚨。”
凌云宗。
雪山高耸,云雾缭绕,一男一女拾级而上。
前方的男子健步如飞,衣摆翻飞。追在后头的少女却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师,师兄,等等我……”梳着双环髻的少女捏着裙摆,竭力追着。
忆起短短数日之事,凌绒心绪起伏。
先是李师兄留书离去,大师兄骤然追去,一夜未归,杳无音信,说好的唱衣自然也没去,想要找寻大师兄的方位,竟连传讯符都失去了作用。
就在众人准备四散去寻之时,掌门急召。
再加上蛟妖之事。
又道燚城出了上古仙器,终归妖界少主所得,原先也只是唱衣大会里平平无奇的物什,也有说是在东市淘的。不管如何,边陲小镇燚城,可谓是出了名,人人论之。
一听说他们错过了那场唱衣大会,渡船的船夫都为之可惜。
忆起同行弟子们的神色,凌绒神色复杂,纵然知晓去了也不一定会有奇遇,但曾经那么好的机遇摆在眼前,他们却硬生生错过了,还是因为大师兄……
当然,这不能怨怪大师兄擅自离去,甚至温师兄也说过让大家自行安排,只是碍于同门情谊,无人独自离去玩乐。
不管如何,心里总还是憋闷,不自觉就迁怒起外人来,不止一次听到旁人说李师兄和蛟妖一伙的话,头两次,凌绒还试图解释,后头说的多了,再加上大师兄久久未归,她竟也心生动摇。
但,忆起少年凝视狼犬时认真的神色,少女神色坚定,李师兄绝非心术不正之人。
憋了一口气,凌绒三步作两步,冲上天梯,抓住了男人的衣摆,“温师兄!”
纵然每日有人打扫,石梯上仍很快落满了枯叶。少女有些狼狈地跌坐石阶上,仍固执地抓住男修的衣摆。
枯叶发出轻响。温易脚步一顿。
冷风吹过,犹带着彻骨寒意。凌云宗终年萦绕着雪山,护法大阵加以维持,是为锤炼筋骨,磨练意志,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问道梯,共计九十九步台阶,入门者,不得使用法术器物,需得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拾级而上。”见师兄停了下来,凌绒双眼一亮,思索已久的话脱口而出。
“问道问道,求仙问道,不假于物,不蔽于心,心境通明,方得始终。”
“簌簌。”精致的绣花鞋踩在枯叶上,发出轻响。凌绒冲到了师兄面前,犹带婴儿肥的脸上满是认真,“即便罪大恶极,也当有辩释的机会,更何况,非众目睽睽,证据确凿,若是先入为主,便猜疑无度,实非君子所为。”
鼓足勇气,少女站在了更高的一阶上,仿若这样就能占据上风,温易抬眼,似笑非笑,“《功课经》,今年该是论到师妹教习了。”
凌绒脸颊微红,她的课业还是大师兄所教,温师兄也时常助她温习,正是因为这样,她神色一肃,“我不想届时师兄后悔。”
维持不住冷肃的神色,温易眼神微缓,“莫不是在你心里,师兄就是如此是非不分之人?”还怕他告状不成。
凌绒摇头。
人心总是偏的,圣人也是如此,哪是一两句说的清的。
感觉到师兄态度软化,她大胆地抓住师兄的衣摆,摇了摇,“反正你说你的,我说我的,不管你要去哪,都得带着我。”
温易无奈摇头,急切的心情微缓,追究孰是孰非已然无用,当务之急,还是先将此事禀告师伯。归来路上他已传信给掌门和师傅,本还以有其他师弟妹在,他便可先行上峰禀告师伯,谁知凌师妹竟防他如此。
李修凡到底是给师妹灌了多少迷魂药?
“罢了,你便一道吧。”届时见到了师伯,别又结巴的说不出声来才好。
“是!”少女握拳,主动抓住了师兄的衣袖,“我们快走,师兄。”
温易摇头,加快了步伐,后发先至,不忘给师妹借力。
“咔擦。”两人踏上最后一层阶梯。
“簌簌。”但闻枯叶脆折之声,素白的衣角出现在视线之中,感知之术竟一无所察,温易心中一震,汗毛直立,抬眼,却见满头白发的长者背手而立,童颜鹤发,不怒而威,正是修真界第一人,紫霄仙尊。
两人忙躬身行礼。“师伯。”
紫霄锐目微阖,看了阶下二人一眼,神色冷淡,微微颔首,“青莲首徒,赤焰家的……”话语微顿,双眼掠过两人的肩膀,往后看去,却没有见到熟悉的身影。眉头微拧,十指一掐。
稳住心神,余光看见师伯掐算的动作,温易喉咙微动,思衬片刻,终还是说出了声。
“大师兄三日前自燚城失去了踪迹……”
第046章 修真者16
乌云压顶,灵力与魔气交汇。
荒无人烟的秘境,一片狼藉。
“啪。”两道身影被拍飞在地,犁出了两道沟渠,沙尘滚滚。
小山般的身躯遮天蔽日,脚下那片荡起的尘雾显得格外渺小。
尘雾间,李修凡拔出深陷泥土里的后脚,直起腰背,有些郁闷。
初下山历练,除了和时真打了一回,他还未曾遇到过这般对手。
皮糙肉厚。
破坏力惊人。
比劈山碎石还费劲。
他舔了舔后牙槽,抬头,看向仍旧皮糙肉厚的魔物,颠了颠手里的木剑,暗自思索。
依照方才的手感……
顾时真反手刺剑,抵住退势,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向体型庞大的身躯,若有所思。
弱点……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脚下一蹬。
两道身影腾空而起,一左一右,自空中交汇。
挥剑。
灵力附着其上,爆发出亮光。
寒光乍现。
无形的剑刃交错。
“呲。”偌大的十字冲天而起。
来的正好!巨虫直起身体,呈攻击之势,张开锯齿般的大嘴,发出尖锐的叫声,“嘤。”
夹杂着魔气的音波以巨虫为中心爆开。
灵力与魔气碰撞,销声匿迹。
呵,不堪一击,青蚨轻蔑嘲笑。
“噗嗤。”却听一声轻响。
暗红的双眼倒映出一片猩红,血液喷溅。
这是……
笑意凝固,有些茫然。
我的,血?
直立攻击的庞大身躯骤然停滞。
夹杂着剑气的灵力倏地穿透了身躯。刚硬的身躯出现了两道巨大的血痕,直把庞大的身躯拦腰折断。
身体不受控制地下坠。
一阵疼痛袭来。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什么,铜铃大的双眼眦裂,满是不可思议。
怎么可能?!
区区筑基修士……
巨虫拼命压榨身体的魔力,身体却像破了洞的木船,无以为继。
“哒。”粗布黑靴踩上祭坛,身体半蹲。
“簌。”干脆利落地避开攻击,单脚落地。剑尖点地。
两人抬头,站了起来,并肩而立。
“轰。”重物落下。断壁残垣轰然倒塌,碎石横飞。
不,我怎么可能会败。
我可是——
“轰。”巨大的石头压在身上,双眼犹带不甘地盯着沙尘间并肩而立的二人,发出残破的嘶吼。
地面徒然一震。最后一块巨石落下,将尸块彻底埋葬。
连带着尚未宣泄的愤怒,一并掩埋。
翻涌的魔气消散。
“砰。”一声巨响,狂风大作。
李修凡眯着眼,注视着埋骨之地。
死了吗?
然而,隔着厚重的尘埃,看不真切。谨慎起见,还是等尘埃落定,远远观望,省得中了魔物的圈套。
本还是认真瞧着,看着看着,就有点走神。
睡眠不足,本就无力的眼神耷拉下来,显得有些无神,少年双眼放空,思绪翻飞。
大白他们应该还要过两日才能回到宗门。
给师傅师伯带的补品,还有游历时的信件,啊,出门在外,炼丹之事他也没落下。
师弟们的养发护发丹,还有师妹们想要容光焕发美貌动人丹,他已经有眉目了,再过两日,定能研究出来,虽然送回去的只是半成品,想来也能挽回一半?
有修凡在身边,顾时真心中安.定,暗自思量。
不辞而别,师弟师妹定是担心了,不知缘由误入此地,追人又浪费了些时日,虽然无法辨认天时,但按身体的疲惫感判断,约莫过了六个时辰。
眉头微皱。顾时真摸了摸袖里藏着的千里镜。
还有魔物现世的消息,也需要禀告师尊和掌门师叔,无不可告人的秘密,自然无须避讳,但是,修凡似乎老是想跑,万一趁着他联系师门,又不辞而别……
清冽的眉眼带着十足的认真,衬着端方正气的面容,仿佛在做什么振救苍生的决定。
那就待确定魔物死亡,找个僻静安全之地,把修凡捆起来,然后再联系师尊师弟。
心里点头,认可了如此安排。
并肩的二人不知彼此心中所想,相似的身影并肩而立,脸上皆是认真的神情,远远瞧着竟有几分默契。
风声渐弱,李修凡缓了缓神。
浅浅的灵力附着在周身,筑成了一道防线,隔绝了沙尘,灰蒙蒙的天地间,一红一白,仿若沙洲上摇曳的小船。
久违的安宁。
就像他们默契的合剑。
并肩作战,圆满!
沙尘落地,逐渐能看清眼前的场景。
微风吹过,轻软的发丝拂过手背,指尖无意识地勾了勾,丝滑柔韧的发梢掠过指腹。
嗯?
头发……
他的头发,好像要更硬一些。
桀骜难驯的眉眼低垂,呆呆地看着指尖缠绕的发丝。
时真的……
认真严肃的大脑走神了一瞬。
脑海里蹦出奇怪的想法。
拥抱的话,会比这样触碰更加温暖吧。
灼热的温度从胸膛传来,隐约能够听到心跳声,冷冽如雪的香气萦绕,像融化的雪水。
时真的手骨节分明,稳健有力,紧握剑柄时,手背的骨节微突,青紫的脉络透过冷白的皮肤,若隐若现。
少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因在山野间长大,偶尔侍弄药草,劈柴炼丹,刷锅洗碗,除了练剑的薄茧,还有其他磨砺的痕迹,指尖摩挲,还有点粗粝。
时真的手,也有类似的痕迹吗?
要握多久才能感觉出来?
掌心相贴的话,谁的手掌会更大些?
干燥温热的手,握久了会出汗吗?
想着想着,面如冠玉的脸不自觉地升起淡淡的粉,眼角微红。
诶,是耗费了太多灵力了吗?李修凡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
有点热。
少年迟钝地想。指尖一颤,不自觉地拨了拨柔软的头发尖尖。
痒痒的。
“修凡?”隐约感觉到发丝牵扯,顾时真侧目,却见一缕长发缠到了好友的指尖,神色一滞。
却见少年低垂着眼,愣愣地注视着有自己想法的头发,脸色微红,似有些不知所措。
不知怎的,本不觉得如何,看到好友这副模样,顾时真也有些,有些莫名尴尬羞赧,扯了扯牵连的发丝,没扯动,眼里闪过一丝困惑,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名字,“修凡……”
还没想好说什么,余光却见看到少年脸上的伤痕,顾时真神情严肃地转过身去,认真打量。
冷白的肌肤被划开了一道口子,隐隐渗着血,伤口平滑,伤的不深,似乎是被尖锐的石头刮到了。
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条手帕,递了过去。
“修凡,你脸上流血了。”擦一擦。
缠绕在指尖的发丝因主人的动作收紧,耳边传来熟悉的叫唤,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全然没听到好友说了什么。
直到,余光看到时真拉扯头发的动作。
李修凡如梦初醒,像被烫到了一样,匆匆松开了指尖的发丝,“啊啊,抱歉。”
我到底在做什么!
李修凡心中懊恼,将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怎的突然对好友的身体发肤关注了起来。
这也太孟浪了。
但是,李修凡又有点纠结。他其实早就对时真的劲瘦流畅的身躯好奇不已,分明是相似的轮廓,同是练剑的,可为何他自己瞧着还有几分单薄,时真却是宽肩窄腰,端凝稳实,身材匀称,站立时自有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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