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如此苛待你,我怎么可能去。”宁风眠有些好笑,他当然知道沈家不喜欢沈槐之,因为沈槐之生辰犯冲,出生那一刻就被先生断定是个克爹克娘的扫帚星,看沈家老爷给沈槐之起的名字就知道,槐之,槐树生鬼,希望他被鬼招了去,多么恶毒的寓意。
本来沈家想将其送进寺庙一扔了之,可没想到沈家子嗣稀薄到居然除了一个沈槐之就再无所出了,沈家老爷纳了几房妾室都没用,最终沈家也就只能捏着鼻子把他养大,平时躲得远远的生怕被他克到,而自己明明知道这些,当年刚娶他进门不久就非要和他一起回门籍此戏弄一下这只不老实的小狐狸,如今即便是穷困潦倒也再不愿意踏足沈家门槛一步,所好所恶,皆因沈槐之所起。
思及此处,宁风眠不禁哑然。国境内外,不知有多少居心叵测之人一波接一波地以各种方式来打探宁风眠的喜好,却都无一不铩羽而归,结论就是宁风眠除了国事以外根本就毫无喜好,他不近女色也不好男风,他吃喝毫不挑剔,他穿衣简单也从不把玩什么物件,他……总而言之,没人能在宁风眠身上找到突破口。而无欲无求的宁将军在自己浇筑的坚硬外壳里独自度过这么多年,到头来这坚硬的外壳居然就被一只油光水滑的小狐狸就这样懵懵懂懂地撞破闯了进来,从此让他有了谁都碰不得的软肋。
“所以就拉着我换个地方继续讨饭呗,”沈槐之腻在宁风眠坚实的臂弯里撇撇嘴, “我,堂堂宣城巨富之子,居然陪一个穷光蛋远走他乡去讨饭,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哎……”
说着,还装着可怜兮兮地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你说是为了什么?”宁风眠好笑似的逗他。
“我怎么知道是为了什么!”沈槐之回头瞪了宁风眠一眼。
“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哎?哎?将军!怎么又来?你稳重一点!我明天起不来了!”
更深露重,帷幔摇曳,不知几多温柔。
————
山路崎岖,不过好在宁风眠对马儿性子十分解,走得倒是不算太过让人觉得难以忍受,沈槐之窝在马车宽大的轿厢里给七个孩子讲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盗,宁风眠则和落栗俩人一齐当起了车夫。
“怎么了,屁股坐到刺猬了?”宁风眠睨了一眼在自己身边坐立难安的落栗问道。
“不是,我万万没想到自己这辈子还能有和宁将军一起架马车的经历啊!我惶恐啊!”落栗激动地双手颤抖,差点儿握不住缰绳。
“这位小爷,你说什么将军呢?”宁风眠在空中甩了一下鞭子,粗壮的马鞭在空中发出“啪”地一声脆响,在山谷中远远回荡, “我叫陆川,是你家公子买回来的男仆兼野男人,负责公子的起居饮食的,我和你是同事啊!”
落栗:……野……男……人……
“你好,陆野男人。”落栗面无表情地和新同事打了声招呼,并表示并不想成为他和自家少爷play中的一环,且无意愿成为被虐的那只狗。
中午的时候,宁风眠多年从军打仗的野外生存经验终于发挥出了极大的实用价值。宁风眠先是将马车停在地势相对平坦开阔的靠近溪流的浅滩上,然后干脆利落地给沈槐之还有一群小崽子生好两个大火堆,一人发了一份用削尖的小木棍穿的面饼让他们在火上烤着玩,自己就地取材掰了根树枝开始仔细削了起来。
“哎?你不要告诉我你要做鱼叉啊!”沈槐之好奇地凑了过来,用鱼叉叉鱼可是自己只在求生综艺里看到过的环节,这难道还能是真的?
“当然,我刚看了,此处溪流中有鱼的。”
“我怎么觉得还是吃饼比较靠谱呢……”沈槐之看着那根粗粗的树杈,万分珍惜地抱紧手中被分到的一块面饼,对宁风眠的身手表示怀疑。
宁风眠削完最后一刀,把纯手工鱼叉放在手中掂量了几下就站起来走到溪流中的一颗大石头上,对准一个地方就快狠准地戳了下去,还没等沈槐之反应过来,这个酷炫的小溪波塞冬的鱼叉上就已经串上一条拼命挣扎的大肥鱼了。
“陆哥哥好棒!陆哥哥太厉害啦!”岸边的小崽子们倒是十分给面子地捧场,雀跃着不遗余力地疯狂鼓起了掌。
“哇哦……”沈槐之只剩下感叹词了。
“吃饼还是吃鱼?”宁风眠眼中带着一丝戏谑的笑意。
沈槐之:……难道你还会杀鱼烤鱼不成?四体不勤现代人沈槐之咬了一口被自己烤得半焦的饼,以无声的肢体语言充分表达了自己的质疑。
没多久几条被烤得喷香金黄的鱼就被小崽子们一抢而空,就连芝麻汤圆也分到了一条没撒盐的小肥鱼,吃得满眼放光。
“喏,吃吧,不要嘴硬。”宁风眠把最为肥美无刺的鱼肚子放到了沈槐之的那块半焦不焦的饼上。
不远处的小树林里,田启明悄悄对一帮小声吩咐道: “看到那一群人吧?你们一会儿去把他们的钱财都抢了,那边个子最高的那个看到的吗?抢钱的时候最好能把他干掉,打不死的话打残也行,最好是把脸给我划烂了!还有坐在边上吃鱼的那个穿白衣的小公子,可以绑他但是不能伤到他,听到没有?你们抢得差不多了就发暗号,我再出来救那个小公子,明白了吗?走!”
“你们在这里休息,我去看看四周有没有其他可以吃的东西。”宁风眠拿着鱼一动不动了好一会儿,然后把穿在木棍上抹好了盐的鱼往沈槐之手里一塞,说完话就站起身朝小树林那边走去。
沈槐之看着宁风眠的背影,感觉自从离开宣城后,或者说是离开安西侯府剥离了那些爵位头衔之后,宁风眠就像脱开了枷锁,更像是一个成熟的男人而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不可亵玩的冷淡将军,努力通过自己的双手保护照料着家小,出于一种特别纯粹的甚至原始的对家人爱人的保护欲。
这个男人选得还不错——虽然他最后会要自己的命。
——被宁风眠的人夫属性冲昏了头的沈槐之忘了,有一说一宁将军可不是他自己选的。
孩子们和猫咪你争我抢地拈饼吃鱼,落栗一脸崩溃地试图维持秩序,马儿们也优哉游哉地在溪边啜饮,真美好啊!
而小树丛中却是另外一番景象,田启明指完人就跑路去另一边做出场造型了,而们则围成一圈蹲在地上开始画作战地图。
—— “话说叉鱼的那个男的身手看上去不错,我们多派几个弟兄搞定他。”
—— “什么身手不错,我听主顾讲了,那人就是个男妓,床上的身手怕是真不错哈哈哈!”
—— “那个小白脸长得可真它娘的比女人还漂亮,可惜主顾想演英雄救美,要不然我可就要尝尝这美人儿的味道了!”
—— “嘿嘿嘿,不能劫他的色又不是不能摸,一会儿咱们兄弟几个先——”
“啪嗒。”树枝折断的声音。
“谁?!”众立刻站起来“唰”地抽出腰间长刀,这荒山野岭的敢主动靠近一伙恐怕不是一般人,更可怕的是,他都走这么近了居然没有引起哪怕一个人察觉。
“那个男妓。”宁风眠拿着刚折断的一根树枝指着众冷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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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栗:我好想知道如果我家公子真的买一个野男人回来会发生什么!真的好想!!!
第59章 玫瑰
“嘿,”领头的那个满脸络腮胡的山贼瞪圆了眼睛,挥了挥手里的雪亮的长刀, “好大的狗胆!兄弟们给我剁了这狗贼!”
宁风眠将食指放在唇边: “嘘……小声点,不要吓着我家小。”话音未落,宁风眠手臂突然发力,手中树枝立刻如离弦之箭朝站在最前面的山贼射去。
“啊啊啊啊!我的眼睛!”那山贼扔下刀,双手捂住自己的左眼,鲜血立刻就从指缝之间涌了出来。
宁风眠捡起那把被扔下的砍刀一个闪身冲进山贼群中,速度快得让人根本看不清,山贼们只觉眼前一花甚至都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就都已经身首异处。
宁风眠把刀抵在最后一名被吓得瑟瑟发抖的山贼的喉间: “说了让你们小点儿声你们不听,吓到我夫人孩子们你们可担不起。”
“饶……饶命啊大爷……”一股骚臭味儿弥散开来,那山贼已然吓得失了禁。
“我不是什么大爷,我是那位漂亮小公子的男妓,”宁风眠邪邪地笑了一下旋即又立刻冷下脸, “雇你们的主顾是谁?”
那山贼看到眼前这男妓的笑容,仿佛酷寒雪原中突然绽放的一朵遥不可及的冰花,而那简直堪称奇诡的美丽瞬间就被更加酷寒的冰冷所取代,他吓得牙齿打颤舌头发直: “我我我,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他给了我们一大笔钱,要求我们去打劫,劫财杀杀杀……你,但不要伤到那位白白白衣公子,他要去救他!”
“玩英雄救美的戏码?”宁风眠眯了眯眼睛, “他长什么样子?”
“他他他……蒙着脸,高高瘦瘦,穿得很华贵!”脖子感受到刀刃贴近的冰凉,山贼的脑子转得从未如此高速过, “他身上有股很好闻的茶叶香!”
茶叶香?
宁风眠顿了一下,远处孩子们的笑闹声隐隐约约地传入耳中,他干脆利落地抹了最后一个山贼的脖子。
“哎?终于回来了!”沈槐之正兴致勃勃地和孩子们在岸边玩打水漂, “我还以为你迷路了呢!”
被后人称作人肉GPS的宁风眠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高高举起手上的几只野兔和山鸡: “烤野味,想吃吗?”
“当然啊!还没吃饱呢!”沈槐之俯下身,一个漂亮的甩手,薄石子“咻”地一下飞出去,在水面上连着蹦跶了足足九下才最终沉下去。
“槐之哥哥好厉害啊!”那群堪当氛围组的小崽子们的称赞跟不要钱似的,全都奋力鼓掌,张张小脸都兴奋得发红。
“看来昨天也没对你造成什么影响嘛。”宁风眠笑得意味深长。
沈槐之立刻想起来今天早晨自己仗着被欺负狠了,哼哼唧唧装疼使唤宁将军一早晨伺候穿衣穿鞋吃饭喂水的事情,老脸一红嘴硬道: “影响再大也不能在孩子们面前显出来啊!”
“那真是辛苦我夫人了。”呵,宁风眠懒得戳穿,转身就忙活烤野味去了。
在大家大快朵颐的时候,田启明已经急得来回转了好几圈了,这群山贼也忒不靠谱了,莫不是得了钱就跑了吧?!不会啊,我都说了劫下来的财都归他们啊,山贼怎么可能放弃这么大一块肥肉!莫非……沈槐之走的时候真的没有去沈家要出一星半点的家产?山贼觉得不划算于是溜了?
田启明嘟嘟囔囔地抱怨着,决定还是去那个小树林看个究竟,刚走到树林附近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再一看,那群山贼已经横七竖八零零碎碎地躺了一地。
“啊!”田启明毕竟只是个商人,哪里见到过如此场景,一声惨叫后就被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什么声音?”沈槐之放下手中的烤得冒油的兔腿,撞了撞宁风眠, “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叫。”
“是乌鸦,”宁风眠给沈槐之擦了擦满嘴的油光, “提醒你此地不宜久留,要不然整座山都要被你吃空了。”
沈槐之:???
就这么走走停停好几日,一行人终于在春意正浓之时抵达行江城,沈槐之对这一趟春季研学班的组织工作非常满意——虽然他们为了省钱一直都靠宁风眠打猎为生。
宁风眠通过这一趟难忘的带娃远程穷游,终于明白为什么说人的秉性是刻在骨血里的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沈槐之不愧出声商贾世家,虽然挺能花钱的,论省钱他也不遑多让。
沈槐之:呵,开玩笑,控制成本节省开支充分调动员工工作潜力,你当哥的精酿馆是白开的么!
“啊!我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了!”沈槐之叉着腰望着行江城气派的城门感慨道, “孩子们,这就是我们今后生活的地方,行,江,城!”
“好啊好啊!”氛围组再次给力。
“槐之哥哥,”男孩中的老二开阳问道, “我们在行江城住哪啊?”
是啊住哪啊?
一张张小花似的脸蛋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由兴奋转为茫然,他们齐刷刷地望向一路上的超级大管家落栗,落栗接力赛似的又望向少爷沈槐之,沈槐之又不负众望地望向宁风眠。
还得是大将军!
“当然有地方住,就是没仆从了,以后咱们万事都得靠自己了。”宁风眠一一拍了拍那七个小脑瓜,最后以弹了沈槐之脑门一个栗子作为收尾。
沈槐之:……
母亲乔素灵留给宁风眠的宅子位于闹市靠水处,倒是一处极其难得的闹中取静的宝地,这地方若放在现代,那就是大都市繁华市中心的大公园处,是最为金贵的地段。
“啊……这……”沈槐之望着这一处已经打扫干净却没有挂上宅院主人姓名的大宅子满脸疑惑。
“我把这处宅院过继到你名下了,”宁风眠走过来道, “时间在你我成亲之前,直接由我娘过继到你名下,算是没见过面的婆婆对儿媳的宠爱,所以不在宁府抄家财产之列。”
沈槐之心中十分感动,没想到宁风眠的考虑居然如此周全: “你已经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个结局吗?”
宁风眠沉默了一下,很深地望了沈槐之一眼: “未曾预料,我以为我会死,我想我死了话,也得让你能有一处遮风避雨之地。”
沈槐之没吭声,觉得自己是不是不经意间泄露了什么,而宁风眠却把沈槐之的不吭声当作谈论到死亡时的感伤,连忙原地换了个人设,兴高采烈地问道: “哇,这宅子可真气派!沈公子可否带陆某参观一二?”
陆某……沈槐之的神魂立刻归位,这处宅院虽然清静但四周也还是有不少店铺的,崔绍这条老狐狸,就算相信了宁风眠失踪这种鬼话,也一定会差人监视自己的行踪的,季染自己之前就已经放话要去行江城,这行江城内现在恐怕已经布满了眼线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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