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楠绩拉着他钻进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周围人群骚动,李承铣有些不适应这样拥挤的环境。
林楠绩敏锐地察觉李承铣的不自在,下意识松开了手:【差点忘了!狗皇帝从小锦衣玉食,肯定没有和这么多人挤在一起过。】
林楠绩努力挪动身体站到李承铣后面,为他隔开一定距离,邀功道:“这样就好了!爷还觉得挤吗?”
周围人见鬼似的上下打量着林楠绩:“看着杂耍还要腾位置,这么有钱怎么不请回家单独看呢。”
“就是就是,往前让让。”
林楠绩双目诚恳:“我家爷身子弱,人太挤了他容易喘不上气。”
李承铣顿时爆发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不是演的,纯属被呛的。
周围纷纷投来探究的眼神。
“真的身子骨不好啊?看着挺健壮的。”
“光看外面不行,估计是里子不行,脾虚肾虚阳虚!”
林楠绩双目一凛:【这这这,这可不兴说啊!】
林楠绩连忙澄清:“没有没有,我家爷龙精虎壮,就是最近着了凉有些不舒服。”
“是吗?我看他面色不太好啊,城里有个医馆大夫还不错,要不要去看看。”
林楠绩:“真的没……”
李承铣深吸一口气,一把将林楠绩薅过来:“住口,表演要开始了。”
林楠绩瑟缩如鹌鹑,抿紧双唇,绝不多说一个字。
被人群团团围在中间的,是两个西域面相的杂耍艺人,穿着异域的服装,上面绣着火焰的图案。那两人站在中间,手持一根特制的铁管,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仿佛在念咒。突然,他睁开眼睛,鼓起了腮帮子往空中一吹,从口中冒出火来。火焰在空中翻滚,犹如一条火龙。
林楠绩看得目不转睛,双眼发亮。
周围传来欢呼雀跃的声音,李承铣目光从火焰上移开,落在林楠绩身上。
火光明亮,照亮林楠绩惊呼的神情。一双眼眸在火光映照下熠熠生辉,林楠绩若有所感地转过头来:“好看吗?”
周围的欢呼声太大,李承铣有些没听清,随口答道:“嗯。”
林楠绩以为李承铣没听见,提高了些声音:“我说,这杂耍好看吗?”
李承铣的心思全然不在杂耍上。
不过他还是说:“好看。”
甚至还提高了些声音,好让林楠绩听见。
【好看就成,看在送我簪子的份上,让狗皇帝解解闷。】
李承铣的嘴角有些压不住,目光看向当中的表演。这表演在他看来本不稀奇,年少时出宫也曾见过,京城里的表演甚至比这还要出奇。但眼下不知怎么的,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好看,以至于看得津津有味起来。
看了足足两刻钟,两人才意犹未尽地离开人群。
逆着人流走,林楠绩的手腕忽然被抓住。
林楠绩:【?】
林楠绩:“爷?”
李承铣长眸微冷,瞥了一眼身后,面对林楠绩,却突然起了调戏的心思。
“还记得在京城你说的话吗?”
林楠绩“啊”了一声,继而心虚:【说过太多话,也不知道狗皇帝问的事哪一句?】
李承铣嘴角微抽,继续好心提醒:“说你仰慕我已久,怕自己控制不住……。”
林楠绩的脸“腾”的一下烧了起来,一瞬间,什么都想起来了。
【我是说过这个,但,但那是权宜之计。】
李承铣内心轻哼一声,他就知道。
但林楠绩不知道他知道。
李承铣抓着林楠绩的手腕,顺着人潮走,轻咳一声:“还说……把持不住。”
林楠绩脸上发热,呼吸不稳,手腕被用力握着,只觉得交叠处的皮肤一阵阵发烫。
“我……我那时不懂规矩,说的话不能作数。”
林楠绩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没错,不能作数。怎么突然提起这个,啊啊啊啊!】林楠绩内心如同尖叫的土拨鼠。
李承铣扣在林楠绩手腕上的手轻而易举的收紧:“若我当真了呢?”
林楠绩瞬间神情空白,目光四处下意识张望着,就是不看李承铣,来来去去很多人,却都记不清面容。心底某处不安地跳动了一下,像刚才杂耍的火花,忽然迸溅而出,猝不及防地炸开成火焰。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到了一处死胡同。
李承铣松开了手,默然。
林楠绩盯着眼前的墙,歪头看了看李承铣:“您也不认得路?”
李承铣顿时露出抱歉的神色。
林楠绩双肩微垮,准备回头。
就在这时,李承铣忽然拔高了声音:“早就听闻杭州是出了名的温柔乡,来了这么些时日,却连姑娘的边都没挨着,依我看,咱们也得寻个温柔乡找乐子去。”
林楠绩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彻底降温,咬牙切齿地看向李承铣:
“您拿我开涮呢!”
【还好还好,没有当真。】
李承铣面色晦暗不明,松开了手,停下脚步,朝着身后黑漆漆的巷子道:“几位兄台可是有好去处?”
林楠绩一惊,已经无暇去探究李承铣话里的意图,就看见身后的巷子里走出三四个神情不善的人。
为首的人朗声而笑:“那可太巧了,我家主人正请二位公子去一品温柔乡。”
林楠绩明白过来,原来李承铣那句话是对着这几人说的。话里头真真假假,林楠绩索性不去探究。
李承铣站定,懒声倦问:“何处?”
“去了便知道。”
“若是没有兴致呢?”
那人敛了笑:“这杭州城里,没有我家主人请不到的客人。”
李承铣一抬眼皮,起了几分调侃:“若是皇上呢?”
那人忍不住大笑起来:“公子真会说笑,且不说皇上好生呆在皇宫里,就算来了这地界,也得赴我主人的约,也得醉死在我主人布置的温柔乡里。”
林楠绩张了张嘴,又闭上。
【好家伙,又有人送上门了。】
李承铣眼眸中毫无温色:“口气不小,那就带路吧。”
-
林楠绩终于知道所谓的温柔乡究竟是怎样一副光景。
林楠绩跟着几人到了一座楼前,这座楼灯火通明,却不同于方才街市上的人声鼎沸,这里人烟稀少,甚至闭门谢客。只抬头看见上方挂着一块匾额,写着“玉华阁”三个遒劲有力的字。
推门而入,林楠绩更是双眼怔住。
楼里开间极阔,入目先是一池流水青石,池水中有几尾鲜红锦鲤,流水置石尽显江南韵味。
绕过假山流水,才见到楼里真容。
楼内极尽奢华,当空垂下长长的绸缎,细看上面竟然写着诗文。当众还放着一面巨大的屏风,上面绣着松下白鹤图。绣工精湛,白鹤栩栩如生。
林楠绩忍住双手,才没有凑上去。
【哇!这摆设,好大的夜明珠。哇!这刺绣屏风,好像是失传已久的劈针绣。一个青楼,竟然比皇宫还要奢华。】
“早就听闻林公公的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一道略带轻佻的声音从二楼响起,林楠绩抬头,就看见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缓缓走下来。
林楠绩只觉得这人瞧着眼熟,等他自报家名之后,才恍然大悟。
“哦,原来你是蒋瀚文的弟弟。”
林楠绩的眼珠子飞快一转,有些不敢相信:【这出鸿门宴竟然是冲着我来的!】
蒋彦皮笑肉不笑:“不错,蒋瀚文是我二哥。”
蒋彦又看向李承铣:“不知道这位是林公公的什么人。”
林楠绩有些卡壳,对方显然知道他是谁,若说是他的主子,岂不暴露了身份。
李承铣迟疑了一瞬:“侍卫。”
林楠绩硬着头皮道:“杂家告假返乡,皇上派来护送的侍卫。”
蒋彦笑道:“原来如此。”
林楠绩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知道蒋公子大费周章地请杂家来,所谓何事?”
蒋彦请林楠绩上座,林楠绩见身份都被拆穿,也不掩饰,端出御前太监的架势,坐上了主位。李承铣站在他身侧。
蒋彦边落座边道:“听闻林公公途径杭州府,我作为杭州人士,自然要款待一番。可是林公公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思来想去,也只有这玉华阁能配上您的身份。”
林楠绩笑容差点一垮。
【好好好,太监配青楼,你和你哥真是一对卧龙凤雏。】
第七十章
林楠绩观察这楼里奢华至极,能有如此穷尽奢华之地,这还仅是一座楼,恐怕蒋家基业还要更大,堪称富可敌国。
蒋彦拍了拍手,一群花枝招展的姑娘鱼贯而入。
林楠绩只觉得肩上被人轻轻碰触了一下,偏头就看见一只润如羊脂的手搭在他肩上。接着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就靠到了他身上。
林楠绩瞬间身体僵直。
另一边,李承铣已经从善如流的坐下,身后的姑娘识相地服侍起来。
李承铣俨然风流公子哥的模样,一贯凌厉的眉眼带了几分风流的味道,让他显得分外清绝,目光更是沉冷,端起姑娘手中的茶水吹了吹,眼神专注又从容不迫。只有头上的玉簪,质料低廉,仿佛与他整个人格格不入。
俨然一副久经风月从容不迫的气度。
林楠绩瞬间傻眼,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受,心音幽幽地:【还挺熟练。】
就连蒋彦的目光也被李承铣吸引:“这侍卫怎么比主子还会享受?”
林楠绩捏这太监的嗓子,飞了李承铣一眼:“我哪敢让他喊我主子,京城里的侍卫,哪个没有来头。杂家一个伺候人的,受不起这一声。”
嗓子一掐,林楠绩自己都受不了,直起鸡皮疙瘩。
蒋彦目光流转:“哦?先前看两位还觉得感情不错呢。”
林楠绩端起茶喝了一口,面上冷冷的,目露几分不忿:“蒋公子说笑了。”
他说这话时脸上带着笑意,眼尾却往李承铣身上瞟,一双含笑的桃花眼带着几分不悦和自己都没察觉的放肆。
李承铣看林楠绩这幅模样,只觉得心尖酥麻。面上不显,仍然是一副冷漠模样,淡淡讥讽道:“我们在杭州已经耽搁不少不日,恐怕林公公双眼都被这江南春色迷花了眼,早忘了还要去黔州。”
林楠绩不耐烦道:“杂家要去去哪,要什么时候动身,你也要置喙?”
“一路上管这管那也就罢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天天甩臭脾气。”
“等我回宫,就向皇上说明你不服管教,蛮横无理,革了你侍卫的职!”
“还瞪我,瞪什么瞪!”
李承铣收回目光,咬牙切齿道:“公公教训得是。”
【啊啊啊啊啊!】
【好爽!】
【哈哈哈哈哈哈哈!】
林楠绩还觉不过瘾,直接招来两个姑娘左拥右抱,身后一个捏肩,还有个奉茶,莺莺燕燕,好不热闹。
其中一个容貌出色的姑娘还大胆地挑起林楠绩的下巴,目光流转:“公公长相如此俊朗,简直比寻常男子还要出色三分。”
说着,竟然捧着林楠绩的脸,轻柔地嘴唇印在林楠绩的左脸上。
林楠绩吓得浑身都僵硬了,他是做戏来着,可没想假戏真做呀。
李承铣的手顿时攥紧,一双眼睛喷火似的盯在林楠绩左脸的唇印上。
“呵,林公公好兴致,恐怕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林楠绩瑟瑟发抖,外强中干:“来……来了这江南温柔乡,当然要好好快活快活。”
李承铣冷声:“好一个快活。”
说罢,李承铣拂袖就要走:“这里可有后园,我去透透气。”
蒋彦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见这两人一个左拥右抱好不快活,一个双眼喷火怒不可遏,断定这两人关系已经势同水火,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目光顿时微妙起来。
“小红,领这位公子去后园透气。”
李承铣走后,林楠绩讪讪笑道:“这人脾气太差,蒋公子莫怪。”
蒋彦:“哪里哪里,来了我这玉华阁,不能不尝尝姑娘们自己酿的酒,”
林楠绩看着端到嘴边的酒,迟疑了:“今日不便,不能饮酒。”
蒋彦道:“那林公公可是不给面子了。”
林楠绩叹了口气:“实在是家父病重,没有心思饮酒作乐,还请蒋公子恕罪。”
蒋彦听罢,也不好强硬劝酒,便道:“去取些爽口的果酒来。”
果酒取来,林楠绩不好再推辞:“果然是好酒。”
酒过三巡,李承铣还没回来,林楠绩看着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蒋彦:“时辰不早了,我们也该回了。”
林楠绩放下酒杯就要欺身,蒋彦慢悠悠道:“公公且慢,还有好东西没有呈上来给公公开眼呢。”
蒋彦阻拦,林楠绩只好又坐了下来。
下人们抬上来三只大箱子,蒋彦神秘一笑,当众打开箱子:“公公请看。”
三只箱子全部打开,露出泛着光芒的金银珠宝,林楠绩瞬间看呆了:“蒋公子……这是干什么?”
蒋彦哈哈笑道:“林公公就别装糊涂了,这些是我代表蒋家给公公的一点心意。”
林楠绩慢慢走到箱子旁边,弯腰从箱子中拿起一颗东珠,在京城的时候也不是没人试图送礼,但一出手就是三大箱宝贝的,还真是头一次。
蒋家在江南为富一方,奢华程度简直超出了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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