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盟微微一愣,却又觉得这个人说话真真假假,半点都分不清,这句话说不定只是吓唬人用的,便道:“好,就算你知道,那戒指现在在哪里?”
话题又绕回到了戒指上,但李凤迤却不慌不忙,继续回到一开始的话题:“这个暗室应该能直接通到一灭大师的房里,一灭大师和灵风道长正是在李某为唐公子疗毒的时候被秦玉引入了暗道,而庄主和秦玉一人伏击一个,顺便取走了他们身上的戒指,为了撇开嫌疑,嫁祸秦玉,庄主遂将秦玉也困在了此地,然后把一灭大师和灵风道长的尸体搬回一灭大师的房间,之后被小翠看见,在下的推测,应该没有错吧?”
沈盟并未言语,只因李凤迤又补充了一句道:“对了,唐廷的毒,‘无极蛊’的确厉害之极,不过唐公子恐怕万万想不到,‘无极蛊’是庄主给他下的,更甚者,这本就是唐公子亲手送给苏彩彩防身用的,却不知早就被庄主掉了包,我没有说错吧?”
“就算是又如何?”这里四下无人,本就都是他的地盘,到了这个地步,沈盟自觉承认也已无妨,而事实上,不承认后面的谈话就无从进行下去,他要的就是戒指的下落,所有的牵连正如李凤迤的推测,一环一环扣下去,无论中间经过多少环节,终点却只有这一个。
“是的话,那岂不是会令唐公子和苏姑娘很失望,庄主可是他们最敬爱的父亲,不是吗?”李凤迤相当惋惜地这样道。
“李公子,这并不在我们这次讨论的范围内,更何况,我是他们的父亲,对他们有养育之恩,现在他们也好好的,当然,还是托了李公子的福。”沈盟脸上阴沉的表情慢慢收敛起来,他似乎又恢复了沈庄主的身份,只是眼中总有一丝阴毒之色隐隐闪现,似是蠢蠢欲动,藏在深处不泯不休。
“当然不止唐廷和苏彩彩,别忘了庄主还有一位女婿,也是因你而死,你得知你女儿和你大女婿的事,让你的女儿下手,他们甚至不知道这其实是在为掩饰你的身份才将叶飞灭的口,也真是可怜。”李凤迤“啧、啧”地道。
沈盟半晌无语,可最终还是忍不住要问上一句:“李公子,你到底是如何将我跟花百里联系起来的?”
李凤迤偏偏还要卖个关子,道:“庄主想不到?”
沈盟不搭腔,只等他回答,李凤迤见状便道:“因为花百里跟轩辕冷侯比武中毒本来就是真的,这件事,花百里绝对不能自己做,也不能找不到理由,必须要假借他人之手,才能死得看起来很理所当然,却又偏偏不能太明显,所以他利用了叶飞,叶飞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连花容衣和南宫傲的事情都一直被瞒在鼓里,但在花百里死前,暗示叶飞知道,于是花容衣便给叶飞下了同样一种毒,因为她最清楚这种毒的效用,这真的是太聪明的办法,武林中人大多数只知道花百里死于比武,轩辕冷侯却知道花百里死于阴谋,但就是不会有人知道,原来花百里不过是一个身份,而且是一个在必要的时候要丢弃的身份。”
沈盟一双眸子随着李凤迤的话而越发深沉,没有人会想到的事,那么秘密的事,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清楚?他到底是谁?沈盟眯起眼睛,李凤迤任由他打量怀疑猜测,却也不再多说跟花百里相关的任何一句,只道:“就不知沈庄主这个身份是不是也是可以如此轻易就舍去呢?或者换句话说,这一层又一层的身份背后,最真实的那个又是谁?还有,一灭大师也好,灵风道长也好,他们也不是原本的他们吧?就连连慕容,我想他也另有别的身份,当年六个人,还有六道轮回之招,二十年前吴哥王朝血案,想必跟这六个人脱不了干系,但时隔二十年,六个人皆改头换面,身份套了一层又一层,可想而知当年必定还留了一些什么,以至于二十年后,六道轮回之招再度现世,吴哥王朝的案件又被翻了出来。”
李凤迤这番话令沈盟真真正正意识到他的确什么都知道,他不禁再道:“原来你真的是当年那个孩子……”
李凤迤却摇头叹道:“那个孩子早就死了,死在他最敬爱的义父手上。”
第37章 昔三十二 山庄塌陷
沈盟不知他的话是真是假,注视他片刻便问:“那你和那孩子是什么关系?”
李凤迤道:“他死前拜托我,要我把这件事查出来,我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李凤迤的话依旧令人辨别不出真假,可他口中的“义父”沈盟却是知道的,杀死义子这种事,那个人是绝对做得出来的,因而李凤迤这句话沈盟可以信至少一半。
“你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他托你将这件事查出来,但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吧?”沈盟道。
李凤迤没有否认,“的确。”
“那还有一件是什么?”沈盟不禁问。
“杀死他的义父。”李凤迤面无表情地道。
“你这么说,那么显然他的义父还没死,那枚戒指,自然还在他义父的手上。”沈盟道。
“不错。”李凤迤吐出两个字来。
“难怪你要找我,你是想跟我连手,杀死他的义父,是吗?”
“你要戒指,我要人,就那么简单。”李凤迤道。
沈盟没想到原来是如此,原本不合情理的事,一旦李凤迤吐露出这些,似乎又合乎情理起来,只因若是如此,那么李凤迤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可能的,也只有那个人才能掌握如此多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那便是他们五人的大师兄,也是最有智慧最有手段的那个人,也只有他的戒指自己还没有得手。
沈盟思量片刻,便答应道:“好,我跟你连手。”
谁料他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沈庄主,果然幕后凶手是你。”
沈盟在专属他的暗道里忽然听见第三个人的声音时冷不丁一怔,而且他居然没有发现对方的气息更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他蓦然回头,就看见黑暗之中忽地慢慢多出几分亮光来,让他惊异不止的是那亮光所照射到的人竟然不止一个。
这通常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早在他进入之前就暗中藏身在此,他们将呼吸调整到微乎其微,只在他和李凤迤对话的时候才稍稍吐气,当然这必须是内力达到一定的程度之下才能做得到的事,比如步如云,比如木成舟,这两人此刻都在,还有唐廷居然也在,沈盟的瞳孔蓦然收缩,他从不知道唐廷的内力原来也已经到达了这种程度。
刚才开口的人是步如云,此刻,他人已经完全走出了暗道,站在距离沈盟七步之遥的位置。
沈盟顿时转向李凤迤,瞪着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摆明了这又是从一开头就被李凤迤摆了一道,但李凤迤的一些话却又不是完全作假,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李凤迤的确都知道,所以就算步如云不出现,沈盟原本也已经放弃了杀他的念头,只不过现在的问题却不是杀不杀,而是在于自保。
他跟前是李凤迤,背后是步如云、木成舟和唐廷,沈盟暗中思忖,口中却冷笑一声道:“纵然我是幕后凶手,那又如何,你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我是谁。”
“不需要知道你是谁,只需要证明你是花百里,一切便能迎刃而解。”步如云道。
“哈哈哈,花百里,步捕头,你要如何证明我就是花百里?”沈盟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那样,忽地大笑出声道。
步如云注视沈盟却道:“这也多亏了李公子点破迷津,肠鬼子草只是毒草,并非毒药,解药虽能化解一部分毒素,但剩下的肠鬼子草就会一直粘附于肠壁之上,一般对人毫无影响,只有一种情况例外,就是风信子,将风信子加入茶水之中饮入,此草便会在体内重新生长起来,至于生长的结果,恐怕庄主应该不陌生。”
沈盟闻言脸色一变,便听步如云又道:“纵然有解药,仍会先经历腹痛之症,例如……寒疝。”
“那又如何?”沈盟开口的时候,隐约已感觉腹部有些不适,他心下惊异,转头盯着李凤迤,忽地意识到恐怕从一开始进入暗道,李凤迤的目的就什么都不是,而是暗中将风信子带进了暗道,然后一直在跟他讲话,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等他体内的毒草毒性发作,正如步如云所说,肠鬼子草只是毒草,所以当年他用了这种特殊的草设计了一出看似中毒却非真正中毒的假死之计,他以为天衣无缝,本来就是天衣无缝,哪里知道最终隐伏在自己体内的毒草会成为最关键的证据,不过……
“哈哈哈哈……”沈盟忽然间纵声大笑起来,笑声震动了整个地底下,他一面笑一面盯着李凤迤道:“你好!你真好!李凤迤,如果我没猜错,恐怕你真的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你算计起来滴水不漏,比起他来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我一直找不到他,说!是不是你已经杀了他?是不是?是不是?你说!”
李凤迤脸上的表情很淡,不知为什么,总觉得有几分失了颜色,他并未理会沈盟对他身份的猜测,只是淡淡地道:“沈庄主,事到如今,不如束手就擒,此刻你体内毒草的药性已经发作,纵然你还能施展六道轮回之招,恐怕也不是我们的对手。”
“那又如何,束手就擒可不是我的沈盟的作风!”沈盟话音一落,掌力便朝着李凤迤的方向而去,两头相较,一边有三个人,一边只有一个人,选择再明显不过,自然,李凤迤也料到沈盟必然向他出手,但就像他所说的,六道轮回之招,李凤迤丝毫不畏惧,而沈盟在一掌挥出之后瞳仁顿时收缩,只因他万万没有料到,李凤迤身后,居然还跟着一个人。
荆天狱!
原本不过是暗道里又多出来一个人想要瓮中捉鳖罢了,沈盟对自己的武功相当有自信,再加上这里的布置原本就错综复杂,他不需要跟他们打到底,只需要设法逃脱此地就有十足的把握能离开沈家庄,但当沈盟对上荆天狱划出的那一掌时,就知道自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只因对方那一招他再熟悉不过,而且,居然是完整的一招——
六道轮回!
“你究竟是谁?”
沈盟只来得及问出这样一句话,而荆天狱六道轮回的掌劲实在是威力过大,除了沈盟被一招震得碎了内腑之外,整个暗道都开始摇晃起来。
“呵……呵……要死……我们一块儿死……”沈盟口中吐着鲜血,荆天狱那一招是真正的六道轮回之招,而沈盟所用之招与他的一比较那根本就是天壤之别,更甚者,方才那一掌荆天狱是收住了力的,否则,他的死相恐怕比连慕容还要模糊,但饶是收了力,此时沈盟也已经能感觉到自己的五脏六腑支离破碎,他每说一个字血就会喷薄而出,他也已说不出更多的字来。荆天狱当然不会回答他,但沈盟很清楚,他的六道轮回必然是魔道子亲授,绝无第二种可能,那么,他到底是谁?
他想这终归是他亲建的暗道,无论如何,死也要拖他们几个下去垫背!
沈盟暗自凝聚最后的功力,再一次攻向荆天狱,他的目的是引荆天狱再次出招,哪知荆天狱却似是吝惜自己的掌力一样,沈盟顿时将所有的功力聚集在丹田,就在李凤迤脱口而出道“不好”的时候,沈盟整个人鼓成了一个巨大的圆球,几乎塞满了整条暗道,一眨眼之后,沈盟就猛地炸开了,他不惜用这样的方式想要玉石俱焚,他的肉身每一个部分此刻都成了武器,分别袭向前后两拨人,与此同时,整个暗道也因为沈盟催动的功力而隐有崩坏之势,尤其沈盟发动的这一最后攻势,将李凤迤、荆天狱和木成舟、步如云以及唐廷硬生生隔了开来,不过幸好后一批三人早就埋伏在其中,对来路已是相当熟悉,而李凤迤来时也已将路认得清清楚楚,现在就只需要“快”便好,于是五人分两头往外冲,根本也无法再顾及沈盟的尸体,更何况,那尸体早就不能算是尸体了。
暗道中仿佛地动天摇,已有碎石块纷纷往下掉落,来时所有的烛火开始一明一灭,随即因为石块杂落而不断熄灭,石块越掉越多,越掉越急,也越掉越大,若是挡住了前路,便立即用掌力震碎,如若不然,就只能由着大石块将前路堵住并将他们掩埋了。
“轰隆隆”的声音自沈家庄的地底开始响彻,传遍了整座沈家庄,沈家庄的下人们连同苏彩彩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在瞬间感到地面不断摇晃,也就是在顷刻之间,原本好端端的地面蓦然间塌陷了一块,一块之后又接着一块,一时间整个山庄的地面全都开始落陷,庄内不断传来惊慌失措的尖叫声和惊呼的声音,庄外的人听到动静都想凑近去看热闹,不料塌陷的情况愈发严重,一路延伸至了庄外,连着那些想看热闹的人也一并跟着跌落,惨叫声此起彼伏,侥幸没踩在塌陷之所的人们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偌大的一个山庄就这么不断往下塌,只觉得里面飞沙走石,烟雾弥漫,各种声音纷杂传来,毫不间断,却偏偏又被一阵一阵的轰响压过,使得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听起来也没有那么寒碜了。
在最后一声轰响之后,顿时灰飞烟灭,整个沈家庄就这么坍塌了,前后不过盏茶工夫。
李凤迤和荆天狱就是在那声轰响之时冲出来的,实际上,轰响声大半是他们的掌力所致,只是一旦出了地道,面对眼前的惨状,两人还来不及确认木成舟等三人是否安然脱困就先去救那些被压在大石块下的下人们,不久后,李凤迤撞见了一样在救人的木成舟,一颗心放下大半,问:“步捕头和唐公子呢?”
木成舟向后瞥了一眼,李凤迤便见着了在另外一处忙着搬石头的两人,便冲着木成舟微一点头,又忙着救人去了。
这一折腾就折腾到了半夜,沈家庄上上下下将近百人,也多亏救得及时,死了两人,重伤十人,其他都是小伤,也有几人幸运得很,毫发无损,被牵连的路人亦有十多人,但幸而都只是小伤。众人齐心协力,处理完受伤事宜,步如云还派了捕快们协助将伤者分批安顿,到了天蒙蒙亮之时,步如云重新回到已经成为废墟的沈家庄。那里,李凤迤等人并未离去,而是在搜寻跟沈盟有关的一切线索,沈家庄这样一塌陷,沈盟的尸体再也不可能重见天日,是以只能先从眼前的部分着手,但毕竟沈家庄已成废墟,能找到的东西有限,而且沈盟既然有多重身份,做事必然谨慎小心,几人忙活了一夜,什么也没能发现,其实亦在意料之中。
到了中午时分,步如云的人接手继续翻查,同时官府也派了人马前来清理,这是京城,那么大的宅子塌陷,不能放任不管,李凤迤等人一夜未眠,自知再找下去也没什么收获,便各自回去休息,等五人再汇集起来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
比起休息过的李凤迤、木成舟和荆天狱三人来,步如云和唐廷皆面带倦色,前者自是为了查案,后者则忙着处理沈家庄的各种家务事,沈家庄毕竟家大业大,主宅一下子坍塌,除了日常事务,又多出了百来个人要安顿,一时半会儿忙不完,幸好有苏彩彩在一旁帮衬,不过苏彩彩还不知道坍塌背后的真相,唐廷半知半解之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只好暂时瞒着,打算等弄清楚之后再说于苏彩彩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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