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李凤迤听出荆天狱话中有话,便问。
沉默半晌,荆天狱才又道:“师父临终前交给我两样东西,除了这张黄金面具,还有一幅画。”
“什么样的画?”李凤迤顿时感到好奇。
“我带你去。”荆天狱对他道。
李凤迤欣然前往。
画在岳无涯的书房。
荆天狱之所以要带李凤迤来书房,是因为他一直觉得画有蹊跷,只是他一直未曾看透。
书房很干净,看得出时常有人会前来整理,竹架上的书卷堆放得整整齐齐,墙壁上几幅长卷从从至下,点点飞墨描绘着疏星淡月日吞山河的绝色景致。
荆天狱走到其中一面墙壁前,那幅画自他来到婆娑教便挂在这里,从没有移动过,而岳无涯也常常静立画前,似是在研究,却从来也为看出其中究竟,画的内容很简单,只不过是金边湖的一角,画中湖泊在日照下泛起层层金粼,仿佛那里真的栖息着什么可怕而神秘的怪物一样。
不用荆天狱特意指明,李凤迤跟在他的身后,也看向窗边那副长长的画卷,这上面描绘的正是湖畔极致的美景,那应是夏日,烈日高照,湖面闪起一片金芒,没有丝毫暗影,即使在湖边的树下,也被阳光层层穿透,这样的景致甚至比真正站在湖边看上去还要美丽,只因那层薄薄的金色点缀得极为动人,方才站在湖边时,李凤迤并未觉得湖水有如此美丽。
他很仔细地看那幅图,忽地指着其中一处道:“这里便是方才你带我前去的地方吧?”
荆天狱点头道:“嗯,师父要我照着图中的石碑位置将他埋葬。”
“哦?这又是为何?”
荆天狱摇头,道:“他并没有告诉我这样做的理由。”
“这里原来就有石碑吗?”李凤迤问。
荆天狱闻言忽地一怔,很快地道:“有,那是一块断碑,难道说……”
这幅画在师父去世前就已经存在,画中既存的石碑必定不可能是如今师父的墓碑,那么难道说秘密就藏在之前的断碑之中?
“你看,石碑上好像还刻着梵文。”李凤迤又道。
“那块断碑应该在后山的墓室,我带你去。”
墓室位于婆娑教山林间最隐蔽的通道尽头,有一座被废弃已久的陵墓,荆天狱口中的断碑就被搁置在这里:“当初埋葬师父时是我亲自处理的,由于这块断碑材质特殊,我便没有扔掉,但除了能看出它是被掌力震断之外,我也不知道有什么用途,所以一直留在这里。”
“画中的石碑似是完好无损,那么这块断碑的另一半又在哪里呢?”李凤迤疑惑着蹲下去,抚上断碑的刻痕道。
“这里果然有字迹留下,但只有一半。”荆天狱道。
“这掌断得极为平整,依我看不会超过二十年。”李凤迤判断道。
“嗯。”荆天狱点头,却又皱眉道:“我始终不记得将师父葬下时见过另外半块石碑。”
“我们再去找找看。”李凤迤道。
“走吧。”荆天狱道。
二人重新回到湖畔。
夕阳西下,金边湖被火红的夕阳笼罩,湖面平如明镜,岸边的风景一一倒映其中,再不断延伸至与湖水浑然相接,似是没有尽头。
李凤迤和荆天狱在岳无涯墓碑旁找了好久,却没见到哪里有断碑。
荆天狱忽然想起那幅画来,画面上由于阳光太好,只留下一处被阴影笼罩,不在墓碑附近,而是在整幅画的取景之处。
他猛地回头,不远处正是婆娑教辅殿屋檐。
“怎么?”李凤迤问他道。
荆天狱指着房屋高起之处,有些不敢相信,却又有着一种很奇妙的直觉,觉得那块断碑仿佛就应该在那里。
他一跃而上,转身眺望,屋檐上金边湖的风景一览无遗,与那幅画作画的角度一模一样,这时他蓦地一怔,方才上来时有什么东西在眼前一掠而过,他猛然回过身,赫然间见到婆娑教后山的山头上,那半块遍寻不着的断碑孤零零矗立在那里,随着渐沉的暮色即将要隐入黑暗之中。
第39章 昔三十四 秘密通道
断碑底下果然藏着秘密。
整个石碑原来是一个极大的入口,一旦找准目标,要进去就很方便,即使石碑断裂,入口被封死,但以李凤迤和荆天狱的掌力,要将石门打开也轻而易举。
只听一声巨响,石门洞开,蓦地,眼前居然出现一个四四方方的石室。
婆娑教后山从不是禁地,但一向荒无人迹,如果不是特意寻找石碑所在,现在又断得如此显眼,在林立的树丛里并不容易被人发觉,更何况依荆天狱的判断,这座石碑是后来特意立下的,所以才会在碑上刻下“禁”字。
由于天色已暗,石室里一片漆黑,里面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
李凤迤取出火折子,点亮之后大致看见了石室的全貌。
“这似乎是一间练功房,墙壁上刻有招式。”他道。
荆天狱细细看,蓦然蹙眉道:“这些招式很奇怪。”
李凤迤点点头道:“这里每一招都有违常理,无法正常施展。”
“不过有一点很明确,此种武功属金。”
“的确。”李凤迤的注意力从墙壁上移开,他忽地掠出石室,再重新踱入,似是若有所思。
“怎么了?”荆天狱问他。
李凤迤摇摇头,喃喃道,“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
李凤迤沉吟片刻道:“这个石室的位置令人疑惑。”说着,他走到石室外,荆天狱跟着出去,就听他指着金边湖道:“你看,这座后山与金边湖和吴哥的关系,它们刚好形成一个直角,若建造石室的人是我,第一件考虑的事便是地下通道,若此地有一条通往吴哥的地下通道,那么这里才会需要一间石室来作为出口。”
“若然有,你觉得入口会在哪里?”荆天狱问道。
李凤迤重新回到石室里,忽地指了指地面。
荆天狱蹲下身敲了敲地面,蓦地抬起头说:“空的。”
“嗯,但我一直没有找到机关所在。”李凤迤道。
荆天狱起身而立,想了想对李凤迤说:“你先出去。”
李凤迤知道他要做什么,立刻退出石室外。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石室里尘土飞扬,李凤迤待尘埃落定才进去,石室里早已不见荆天狱的身影,而是地面上出现一个大洞。
“下来吧,果然如你所料。”荆天狱的声音自地底下传来。
李凤迤一跃而下,便感觉一股空幽和阴潮之感扑面而来,从中传来清脆的水滴声。
荆天狱走在前面,李凤迤一面走一面观察,脚下是螺旋形的石阶,石阶非常多,数不清有几级,一圈一圈转下去,也记不得究竟是几圈,只让人感觉相当深。
一路走到底,眼前出现一个一眼望不到尽头的甬道,李凤迤在荆天狱身后低声道:“我们的上方应该就是金边湖。”
“这条甬道果然是通往吴哥的方向。”荆天狱亦道。
甬道相当长,但清理得很干净,除去空气显得浑浊和阴冷之外,并无其他阻碍。
“到底是谁在湖底挖掘出如此巨大的一条甬道?这条甬道当时是什么用处?”荆天狱不解地道。
李凤迤道:“我们走到头,兴许就能知道。”
花了足足一个时辰,兴许还要更久一些,二人终于走到甬道尽头。
“没路了。”荆天狱停下脚步道。
眼前是一面巨大的石墙,石墙正对甬道,位于与甬道相连的石室北面。
李凤迤转过头,看见甬道左面墙上有一个机关,他走上前,荆天狱在后面提醒他道:“小心。”
李凤迤点点头,拨动石块之后,石墙中央忽现一扇石门,往上慢慢移动,二人穿过石门,进到一个十分巨大的石室之中。
石室相当巨大,整整齐齐的石柱纵深排列,每一根上都雕饰着繁复且不尽相同的花纹,抬头望不到底,黑幽幽一片。
只有东面有路,二人一直走,就又被一扇门阻挡住了。
这是玉石铸造的门,并不大,周围皆是巨石堆砌的墙面,上面一样雕饰着华丽的花纹。
荆天狱走到玉石门前,却忽地一愣,出声道:“这是……”
玉石门中央有一个六角形图腾,六条线交叉将图腾分割成六个三角形和正中央一个六边形,而那六个三角形顶端皆有一个符号,这让荆天狱和李凤迤一愣之下便顿时明了了什么,这个符号,正是戒指上凸起的符号,恐怕,两者相嵌便能吻合,而且,刚好需要六枚。
“难怪……”李凤迤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道:“难怪岳无涯会是第一个目标。”
荆天狱也知道了他这句话的意思,这里就是他们在寻找的六枚戒指背后的秘密,既然被藏在金边湖下,那么在这里坐拥一个教派的岳无涯,自是近水楼台,六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齐心协力,实则早在暗中算计,估计谁都想一早将六枚戒指集齐在手,然后开启这扇玉石门,而为防止意外发生,距离玉石门最近的岳无涯,便成了他们第一个下手的目标。
荆天狱紧抿着唇不说话,他心中想着与会的地址,为何要远离婆罗山,忽然间明白过来其用意很可能是暗中谋划的那人早就想好等五人全数换掉让他们压根不知道玉石门最终的位置。
“想来,沈盟也不会是六个人之中布局谋划的那人。”荆天狱道。
李凤迤看着他,并没有否认:“的确不是。”
荆天狱稍稍思索片刻,便道:“他的计谋深不可测,却偏偏让人误以为沈盟是策划一切的人,更恐怖的是,沈盟自己都如此相信着,却不知道其实他也不过是一枚被利用后就要丢弃的弃子。”
李凤迤听着荆天狱说的话,并没有搭腔。
“从我师父开始,然后是连慕容,再来是一灭大师和灵风道长,然后是秦玉和沈盟,秦玉的身份既然是假的,那么便还有一个人没有露过面,那就是你的义父,段应楼。”荆天狱继续道。
李凤迤沉默半晌,才道:“不用去担心他,他已经不可能插手这件事了。”
荆天狱一愣,盯着李凤迤好一会儿没说话,因为他不知道李凤迤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他已经……”
李凤迤却别过头,看着玉石门怔怔地回答道:“他还没死,但你不用担心,他绝不会出现影响我们的计划。”
荆天狱看着他的侧脸没有吭声,从来李凤迤的话都分不清真假,但这句话,荆天狱却知道李凤迤是认真的,不过这里面必然还带有隐情,只是李凤迤不愿说,他觉得也不必多问,李凤迤如此肯定那段应楼不会再插手,那么他便会这样相信。
信任李凤迤是一件很奇怪的事,但偏偏,三年多以来,荆天狱发现要信任这个人好像丝毫都不困难。
李凤迤不再提及“段应楼”,而是指着玉石门又道:“这是佛教的符文,分别代表地、水、火、风、空、识六法,你手中这枚玉印,看起来便是‘识’。”
荆天狱细细分辨,“地”应在最下面,“水”、“火”相对,“风”和“空”相对。
荆天狱丝毫不意外李凤迤对这些符文的了解,他身怀如来菩提之功,又一人闯过修罗阵,与佛的渊源不可谓不深。
“既然被我们发现了这玉石门的所在,那么,我们只需要等最后那人集齐六枚戒指来到这里即可。”荆天狱道。
“不错。”
既然需要戒指开门,两人就不必要继续停留,而是继续向前寻找出路,不出所料,出口便在吴哥,但偌大一座王城,早已空空如也,看起来像是所有人在一夜之间一齐离开了此地。
“吴哥王朝一夕覆灭,照这种情况看来,恐怕是王朝之内发生了什么事,导致所有人瞬间离开。”荆天狱道。
“吴哥之人很可能曾利用地道逃亡,但地道建成的时间恐怕更早。”
“你能看出它存在多久了吗?”
“至少百年以上。”
“婆娑教存在不过二十年,而吴哥王朝应是更久以前,说不定地道与吴哥王朝是一起建成的。”
“还有石室里记载的武功,这似乎跟你方才告诉我的传说有关,金克木,那么属木的怪物,指的又是什么?”李凤迤不解地道。
荆天狱沉默半晌,忽地长叹一声道:“没想到我身处十多年的婆娑教地底,竟然一直藏有如此大的秘密,师父虽然知晓,但也不知道他清楚多少。”
“有时候,秘密不一定非要挖出来不可,而实际上,有些秘密藏也藏不住。”李凤迤淡淡道。
当二人重新随着地道返回婆娑教的时候,唐廷已经被右护法带上了山,正丢在大殿里,右护法四处没找到荆天狱,只见到了在院子里练剑的木成舟。他一问之下知道荆天狱并未下山,便返回大殿等候,并且让木成舟若见到人替他转告一声,是以不多久,荆天狱就只身来到大殿,他看见地上昏迷不醒的唐廷,不经意间蹙了蹙眉,问右护法道:“怎么回事?”
右护法立刻回禀道:“教主,他欲闯婆罗山见教主,被属下打伤,但他说是来向教主请罪的,并要教主赐死,属下无权动手,留待教主发落。”
荆天狱抿着唇看着面色苍白的唐廷好半晌,几次想开口让右护法将这个人丢下山去让他自生自灭,却觉得既然上次留了他一命,这次也没必要看着他死,最终对右护法道:“把他留在这里,我来处理,你继续守在山脚下,估计就这两日,会有人闯入,你依计行事。”
“是,教主。”右护法躬身一礼,就退了下去。
唐廷在浑身遍布的疼痛中醒来,胸口中掌之处尤其痛彻心扉,使得他情不自禁吸一口气,却又因吸气之故引来肺腑间撕裂般的疼痛。
大殿内火光明灭,一明一暗间,他恍惚地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你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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