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秋收回视线,欲言又止脸白了几分。
“娘?”谢辞抬手在沈玉秋眼前晃晃,“您想什么呢?都愣神了。”
“没什么,希望...是娘想错了。”
“娘你在说什么呢?”
沈玉秋突然握住谢辞的胳膊:“你要切切记住你父亲的话,五殿下是皇帝的儿子,你是臣子,莫要逾矩论亲朋,更莫要太亲近。”
“哦,我知道。”
“别敷衍,娘要你时时刻刻牢记在心中,安守臣子本分,不许与五殿下太过亲近。”
谢辞没明白怎么突然说这些,点点头道:“我记住了娘。”
“好,记住就好,娘回了,万事小心。”
沈玉秋松开手默默看了眼站在远处的人,眉心紧皱上了马车。
马车驶离街道,李徐回到谢辞身边。
“阿辞,刚刚你娘与你说了些什么?”
“给了我钱,嘱咐了半天,我又不是小孩。”
“嗯,你是。”李徐看着他,唇角慢慢扬起笑意。
“不是。”
“是。”
“切!”
两道身影被月光拉长慢慢走向下一条街。
主街上热闹不减,岸边河灯渐渐飘远趋于一处。
被千盏灯包围起来的灯船上,一个童子钩起了第一百盏灯,灯上没有署名,只写着一行六个字。
【得天下,得谢辞】
如此大逆不道的三个字,见者若说不清也难逃一死。
小童不知该扔下船还是留在船上,慌张得手抖刚好碰倒河灯,纸做的灯罩被倾倒的烛火点燃,转眼间烧了个干净。
“怎么这么不小心?”另一个童子看到烧毁的河灯稍有微词,“再捞一盏吧。”
一百盏河灯载满,灯船缓缓离开河水中央,顺着河流往城外驶去。
第五十二章 寰王的警告
两个人走了许久才从皇城最热闹的地方回到最冷清之处。
松雪别院大门打开,门口的守卫揖手行了礼,刚迈上大门外的第一层石阶,忽有破风之声自远处疾驰放大。
周遭死寂一刹。
索命的暗箭被谢辞徒手攥住,最终停在距离李徐脖子一寸之处。
掌心因箭身速度而划出一道不浅的血痕,鲜血顺着指缝滴滴答答落在地上。
血滴出一片守卫方反应过来大喊:“有刺客!来人!保护殿下!”
灯笼啪嗒掉在地上,谢辞眼疾手快拔出一名守卫腰侧的刀,将羽箭高高抛起。
双手握紧刀柄,钝面精准打在箭羽之后,长箭被力道反击而去,正中在屋脊上未来得及逃走的黑衣人肩上。
“抓住他!留活口!”
两名守卫应声朝谢辞所指的方向跑过去,院中一排侍卫冲出来护到左右。
谢辞执刀挡在李徐身前,视线在周围或可藏人的暗处快速扫了一圈。
“应无伏兵,退回去。”
李徐捡起地上的灯笼,在护卫下进入别院。
大门关上,谢辞用未伤的手扶住李徐的脖子左右看了看:“没受伤吧殿下?”
李徐呆滞住,心跳一瞬间加快到两倍,甚至握住灯笼杆的那只手已经明显在颤抖,谢辞注意到还以为是惊吓过度。
“知津兄?你还好吗?”
手腕突然被握住,谢辞一愣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放在对方脖子上,但他要抽开时腕上的手却攥紧了些。
“知津兄?”
李徐微微低下头,握着灯笼杆的那只手指节绷得越来越紧,另一只手慢慢松开了谢辞的手腕。
“你受伤了,跟我回去上药,把廖宁叫来,其余人都退下吧。”
“是,殿下。”
回到卧房,李徐拿来药帮谢辞小心清理伤口,上好药又包扎好。
“疼吗?”
谢辞摇摇头:“还行吧,可能麻了。”
“总是害你受伤,对不起。”李徐自责落寞地将药箱关上,眉心紧锁着难以抚平。
“陛下命下官随殿下前往琢州,保护殿下,是下官职责所在。”谢辞笑着眨眨眼,“保护知津兄嘛,也是身为好兄弟的责任。”
“好兄弟...”李徐喃喃重复了遍这三个字。
谢辞看对方的样子意识到是有不妥。
从前他这么说被他爹听到后臭骂一顿,说他目无尊卑,有什么资格跟皇帝的儿子称兄道弟。
虽有太后那层关系在,若在寻常人家他应称李徐一声堂兄,但毕竟涉及皇族,既然对方介意兄弟相称,日后慎言不提便是。
房门叩响,两人都回了神,廖宁走进来,身后跟着两名侍卫,侍卫手中拖着一个趴在地上的黑衣男人。
“殿下,手下人无能,未能阻拦刺客服毒,属下未尽保护殿下之责愿受重罚。”
“无妨。”李徐摆摆手,“你们两个退下。”
两名侍卫将尸体留下退到了门外。
谢辞走过去摘下刺客的面罩,是个陌生面孔,身上也没有能证明身份的物件。
“是个死士呢,弓箭有没有什么特别?”
廖宁摇头:“最普通的,寻常兵器店就可以买到。”
“唉,早知道我自己去追了,你们这儿的人果然都是摆设。”
“额..”廖宁摸摸脑袋被一句话怼得哑口无言。
安稳坐在椅子上的李徐盯着那具尸体忽而一笑,刚好谢辞捕捉到。
“知津兄知道是谁派来的?”
李徐眸色慢慢趋于冷淡:“这是警告,三皇兄警告我不要与他争。”
“寰王?”谢辞的反应介于惊讶和了然之间,“寰王要杀你?消息够灵通的,我爹娘还是我让竹越说的呢。”
“前朝有陈相,后宫有荣贵妃,耳目想不清明也难吧。”
“那倒也是。”谢辞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还没跟我说到底是怎么说服陛下派你去琢州的呢?”
前日只接到圣旨令他一路护送李徐,但尚未来得及细问。
李徐回道:“有一个琢州来的舞姬企图刺杀你我。”
“怪不得。”
行刺皇子是大罪,陛下听了肯定震怒,派别人去查哪有当事者亲自去查效率高。
“哦还有!没提到昭明兄和令牌的事吧?”
“自然没有,我又不傻。”
“那就好那就好。”谢辞松口气,觉得多余一问,要是提到了那些,他现在和计家上下应该都在大牢里。
“阿辞,既有三皇兄参与进来,此行便多了危险,你明日回家去,我与父皇说换一人随...”
谢辞打断道:“知津兄信不过我?那我可要夸口一番,整个凌国还没见谁打得过我呢。”
“但是..”
“哦!”谢辞又打断对方的话,“廖宁,看到了吗?这么危险一定要好好准备,带些伶俐的人,守门那两个蠢货可不能要。”
“卑职明白。”
李徐再难说什么拒绝的话:“那便有劳小谢将军了。”
“好说好说。”
第五十三章 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翌日一早,竹越便将照雪牵来,一行二十人加一辆马车离开了皇城,其中还有皇帝从禁军中挑的五名好手来保护李徐。
琢州虽属繁华之地但距离皇城不算近,赶了几日的路,路程将半。
正是秋高气爽的时节,不冷不热行路还算舒适。
大路宽阔,正对面远远也来了一群队伍,前面几个人骑着马,后面跟着两排胯上别刀手中执短鞭江湖打扮的人。
两排人之间是十几个被麻绳拴成一竖排的人,有男有女,衣着各有不同,胡人服饰汉人服饰,衣服上有长途跋涉的尘土但没有伤。
“押送的犯人吗?”竹越问。
谢辞摇摇头:“并非官兵打扮。”
马车窗子推开,李徐听到交谈稍探出头看了一眼:“似是贩卖奴隶队伍。”
“这买卖都敢走官道了?”谢辞语气中不乏惊讶。
廖宁揖了下手道:“小谢将军有所不知,这些奴隶都是卖给达官显贵的,一般都是从穷苦的好人家买来的,背景干净。”
“男人会武的做护院,不会的做家丁,女人做丫鬟婢女,好看的或许能给富户做个妾室,卖给达官显贵,自然有达官显贵护着,走官道也就不稀奇了。”
“哦。”谢辞想若真如此,对吃不饱穿不暖的人来说也勉强算是个好去处。
话说着两边队伍碰上,各自都守规矩错开你左我右两不耽搁,那边为首的人还朝这边颔首致了下让路的谢。
擦肩之时,谢辞忽然注意到被绑着的人中有一人很是不同。
看衣着打扮像是燕西人,手脚带着镣铐,头发散得乱蓬蓬全是土,身上的血迹干了发黑,有几处衣服被鞭子抽烂露出了里面的伤痕。
怪了,其他人好好的,怎么就这人挨打了?被强买强卖的?
谢辞心生好奇忍不住多看两眼,没看清脸却莫名觉得眼熟。
两个队伍错开继续往各自的反方向前进,谢辞蹙着眉越是努力想越是想不起眼熟在哪。
奇怪,他也不认识几个燕西人吧。
燕西人?
“等一下,停!”
谢辞叫停队伍,回头看向远去的那群人。
“阿辞?”李徐从窗子内看向他,“怎么了?”
“将军可是发现了什么异常?”
谢辞摇头,视线死死锁定在越走越远的奴隶队伍上:“我好像看到了一个绝对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什么人?”李徐面露疑惑。
“不可能..”谢辞攥紧缰绳,宁信其有不信其无,看一下不就知道了。
“驾!”
白马转身朝反方向追赶而去。
“阿辞!你去哪?”
谢辞策马疾驰追到队伍后方:“停下!”
见无人理他,只好加快速度超越队伍拦在最前面。
“停下!”
一行队伍在领头人的手势下停住脚步。
“这位公子何故拦路啊?”
谢辞当没听到,着急地跳下马冲过去将被拷住双手双脚的人揪住,凌乱的碎发拨开露出真容,他的双目瞬间因震惊而缩紧。
“真是你!你怎么在这!”
那人艰难地抬头看向他,视线许久才堪堪聚焦:“谢....谢辞?谢辞!”
“谢辞!”沾满血污的双手猛地攥住谢辞的手腕,“终于找到你了!终于找到你了!”
“发生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怎么这副模样?”
旁边手拿鞭子的人见状不耐烦道:“嘛呢?小子,拦我们就算了,搁这演什么认亲戏?赶紧滚,要不不客气了。”
啪嗒,一袋银子扔到说话人的面前。
李徐揣起手慢慢走过来:“这人我们买了,要钱还是惹麻烦,你们可以随意选。”
那人捡起钱袋子颠颠看眼为首那人,得到准许后露出奸笑:“得,有钱的是爷,给这小子松绑。”
手底下的人听话过去把少年的手铐脚铐打开,为首那人折返过来将钱袋子夺过还给了李徐。
“两位小公子,钱我们不收了,手底下都是不长眼的粗人抓了这位兄弟,也没个轻重,还望你莫要怪罪记仇。”
谢辞冷言道:“我们没仇,但若随意抓人,怕你们这生意也难以长久。”
“嘿!你小子怎么说话的!”
“把你的臭嘴闭上!”为首那人朝谢辞两人拱拱手,“公子的劝诫我记下了,以后肯定注意,我这急着赶路,不然肯定要好好向几位赔罪。”
“用不着。”
“哈哈,那只求各位大人有大量,后悔有期了诸位,我们走。”
留下人,一行队伍扬长而去。
“大哥,对那几个小子有什么客气的?还白送一个人,受了重伤还那么能打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没见识的东西,胡人叫那小子名字,姓谢,姓谢的你也敢得罪?狗脑袋不想要了。”
第五十四章 灭族之仇
贩卖奴隶的队伍走远,渐渐从视野中消失。
“阿辞,这人你识得?是谁?”
谢辞当下的心情不可言宣,万万不敢想眼前之人会有一天变成这副样子。
“他是...燕西王世子,斛律风。”
他反握斛律风的手急道:“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燕西出事了?”
“乌禄达....反了,杀了父王,燕西..已经不是斛律氏的燕西了。”
“乌禄达,那不是...”
“是我父王的安答,我父王最信任他!”
谢辞觉得发懵,不敢相信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斛律雅和斛律图呢?”
“死了...”
“死了?”
“都死了..所有人,都死了...”斛律风痛苦地捂住脸一下一下敲击额头悲痛欲绝,“斛律氏如今...只剩我一个人了....”
谢辞眼底涌出些悲伤,轻轻拍拍斛律风的肩:“节哀。”
静默无言多时,他又问:“你是如何逃出来的?如何到了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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