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希望我是什么?”
“家犬。”尤子书转身勾住对方的脖子轻声细语,“我的家犬,只咬别人。”
斛律风笑了下:“先生说什么就是什么。”
“装出来的可不算。”
斛律风向前一步将尤子书抵到柜子上,膝盖轻易打开对方的双腿:“你们的五皇子什么时候愿意见我?”
“等你是燕西王的时候。”尤子书咬着嘴唇强忍对方放肆的揉搓,“落魄的世子....可没有资格..当面与殿下讲条件。”
“四千兵力攻回燕西,几乎没可能。”
尤子书将手放下按住腿间的膝盖,泛红的脸上微露笑意:“殿下自然有必胜之策,附耳过来。”
斛律风低头靠近,双眸先是怔愣而后放大:“好歹毒的招数。”
“兵不厌诈,成大事何须拘泥小节,族亲被灭时敌人也没讲什么道义吧。”
斛律风犹豫少时终是选择同意,但心中另有忧虑之处:“听说谢辞病了,偷潜回燕西对付乌禄答我和都奚彻两人足够。”
“你与谢辞相熟,应该知道但凡他能动就一定会去帮你吧。”
看着眼前人无可反驳的样子,尤子书用指尖轻轻滑过对方的脖子:“有件事要嘱托斛律世子,与殿下合作之事不能告知谢辞。”
“为什么?”斛律风抓住那只手,“谢辞是我兄弟,我们燕西人从不欺骗兄弟。”
“稍安勿躁,世子不是知晓我们意欲何为?既把谢辞当兄弟,为何要将他拉入危险之中?这就是对兄弟的报答?”
尤子书挣脱开,手指继续下滑反客为主报刚刚的仇。
“知道越多危险越多,说与不说,世子可以好好考虑。”
斛律风额头抵到尤子书肩上喘着粗气,滚烫的思绪已经不容许他再多想别的。
“让我进去。”
“求我。”
“求你..”
第八十九章 怎么得到人,才是关键
谁在那?
谢辞努力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去看,身旁、脚下一片漆黑,唯有远处闪着光亮。
他迈开步子走过去,光越来越亮越来越红,最后变化为千万道血色人影。
杀戮、嘶喊、鲜血....
谢辞捂住耳朵,凄厉的声音穿透手掌继续敲击耳膜,一道道身影如一道道魔咒将他包裹其中。
走开!
他冲进血光中胡乱挥动拳脚,血色人影被打散后又重新聚集,如此往复。
滚开!我没错,我没错!我不怕你们!
“我没错...没错..”
“阿辞!”沈玉秋站起来冲到席地而坐正在念经文的和尚面前,“有用,真的有用,他说话了,法师,您快再继续念念吧。”
老和尚继续轻敲木鱼念经文,几个小和尚在床榻周围洒着符水,照雪堂内外摆了无数个火盆,里面烧着驱邪的草药和符文。
“侯爷,阿辞怎么还不醒啊?怎么办啊...”
谢安平摇摇头叹息一阵,肉眼可见面容之憔悴。
年近四十才得一子,如今躺在床上药石罔效,夫妇二人痛煞心田,求医不能,只好寄托于神佛。
沈玉秋跑到门外双手合十,已经不知是第多少次哭着祈求上天。
“要索就索我的命,别索我儿子的命,求求各路神仙救救我的孩子,我愿意一命换一命,只要我儿子能醒过来啊!”
“玉秋..”谢安平过去搂住沈玉秋,几天的时间两个年过半百之人又生出几缕白发,苍老不少。
“我的儿啊,我的阿辞...”
“娘..”
两人心头颤动一齐跑到床边,沈玉秋先握住了谢辞的手:“娘在呢,娘在,阿辞,听到娘说话了吗?你快睁开眼睛看看娘。”
谢安平眼眶也红着,不善表达的老父亲只能站在一旁在心里默默祈祷自己的孩子可以睁开眼睛。
“娘..咳咳咳...”眼皮因双瞳转动跟着动了动,时隔数日,谢辞终于再次睁开眼睛。
光线刺目,许久才缓和下来看清床榻边的人。
“爹..娘...”
“娘在,娘在这儿。”沈玉秋一手捂住嘴,大喜过望眼泪流淌下来滴在手上。
谢辞又难受又没力气,脸色惨白,大病一场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念经的声音停下,老和尚走过来双手合十稍稍欠身:“小施主深陷心魔,心魔不解疾病难消,贫僧所念清心咒稍后会手抄一份注音予小施主。”
“多谢法师。”谢安平合十还礼,做出请的动作,“府内已备斋饭,法师这边请。”
谢辞盯着头顶床帐,耳边是母亲的抽泣声。
“娘,我饿了..”
“娘这就让人去备饭。”
“不,我想吃..娘亲手做的如意羹。”
沈玉秋点头轻轻抚摸谢辞脸:“娘这就去做,你等着娘啊,别睡,一定要等着娘。”
“嗯。”
支走母亲,父子对视一眼,心魔从何而生彼此明了,谢安平拉来椅子放到床边坐下。
“长门关之事为父已然详知,你抗了旨也立了功,功过相抵陛下应当不会责罚,若圣怒难消,为父会为你求情。”
谢辞没所谓地一笑:“哼..挨顿打而已,皇宫的板子还没有老爹你的马鞭疼咳咳咳....”
“臭小子,还有心思开玩笑。”谢安平责备后长长叹息:“为将为帅,爹以为教你的够多了,阿辞,为父问你,战争是对是错?”
谢辞脱口道:“错?”
“那若是统治者残暴苛政,民不聊生,起兵反抗救百姓于水火呢?”
“是对?”
“那若是打破安和景象,只为私利私仇或争夺权利领土呢?”
谢辞不说话。
“为父再问你,若让你杀一无辜之人而救一百无辜之人,你杀是不杀?”
谢辞仍不说话,谢安平继续问:“杀一人救百人是对是错?饶一人丧百人是对是错?”
得不到回应,问者自答道:“是非对错无可评说,只在你心中选择,你选择杀,便不要因那一人而乱心智,你选择不杀,便不要因那百人而愧疚。”
“你可知为父为何为你取字长松?”谢安平起身将剑架上的宝剑取下放到谢辞身边。
“松者,无畏坚韧,受屈不改心,为父希望你立于天地固守本心,坚而不屈,落子无悔。”
谢辞看着身边的剑,良久闭上了眼睛。
“自己静静吧,爹去看看你娘的如意羹煮好了没。”
“爹。”谢辞突然出声叫住谢安平,“倘若伯仁因我而死呢?”
谢安平眼眸微怔脚步却未停:“只要你无杀伯仁之心。”
“儿子..知道了。”
······
皇宫,乾明殿。
盘龙金丝地毯上,撕碎的纸张散落四周,殿内气氛凝冰寒凉,静至针落可闻。
“矫诏,难为你想出这法子替他顶罪。”
金色龙靴抬起来狠狠踹到胸口上,李徐未受住倒下去捂着胸口咳了好一阵。
“欺君罔上,以尊护卑,大逆不道!你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怎能替臣子顶罪!”
李徐刚撑着重新跪好,一个巴掌落到左脸,嘴角很快渗出血迹。
天子盛怒,殿内唯一留下的老太监屏住呼吸不敢往这边看一丝一毫。
“朕的儿子,对是对,错亦是对,谢辞为你死是应当,你为他扛罪是愚蠢!”
李徐磕头一拜:“父皇明察,的确是儿臣改了诏书,儿臣愿受重罚。”
“还敢狡辩!”
皇帝随手拿起书案上的笔筒甩到李徐身上,笔哗啦散落一地,木雕笔筒砸在李徐肩上,衣服内的皮肤很快红起一片。
“遍体鳞伤想要心,愚不可及,怎么得到人才是关键。”
李徐诧异地抬起头,眼前身穿龙袍的男人眼眸深沉似可将人心探透。
“朕,是你的父亲,是凌国的皇帝,你要记住,在凌国没有朕不知道的事情。”
“那父皇应当知晓此事是儿臣一人的主意,与谢辞无关,况且谢辞功过相抵,现仍在病中,父皇不应再责罚。”
又一个巴掌落在脸上,李徐倒吸一口气,脸颊已然发麻。
“想得到什么,就想办法将其牢牢掌控在股掌之间,而不是被喜欢的物件牵着鼻子走!”
李徐神色骤冷:“他不是物件,是儿臣珍视之人。”
“你!逆子!”皇帝一听怒火更盛,“来人!把这个逆子拉出去杖刑三十!”
“是。”
甲士将李徐架起来,在拖出大殿的前一刹,皇帝终究还是心软不忍:“慢着,杖刑免了,你就在这跪着反省。”
“谢父皇。”
皇帝走到李徐身边负手而立,视线低下去落在李徐身上。
“喜欢可以,想要也可以,但若动真心痴情于错误之人,朕..会杀了他。”
李徐捏紧拳头慢慢跪直身体:“儿臣..谨记。”
从日头初升到夜幕笼罩,整个皇宫都知道五皇子被陛下罚跪,但除却皇帝的身边人,没人知道是何原因。
“哎呦殿下,慢点慢点。”
李徐在老太监的搀扶下艰难地站起来,跪了一天,两条腿已经不是自己的。
“多谢王公公。”
老太监招呼同行的属下道:“快扶着殿下,小心点。”
两个小太监接力上前搀扶李徐,一路将人送出宫门。
宫门外,廖宁等候许久,眼看宫门快下钥以为李徐要留宿宫中,这会儿见李徐脚步虚浮地被扶出来急忙跑了过去。
“殿下?怎么回事?伤得严重吗?”
“无妨。”
两个小太监行过礼便赶紧回宫了。
廖宁将李徐扶上马车面露担心:“您受了陛下责罚?难道...是为了请罪书之事?”
李徐没有否认。
“回京已这么多天,还以为陛下不欲追究呢。”
“此事不要再提。”李徐揉着膝盖,身上被砸踹的伤也隐隐作痛,“阿辞怎么样了?”
“正想向殿下禀报,小谢将军醒了。”
“醒了?”李徐眼露喜色,“速去嘉良侯府。”
“是,去嘉良侯府。”
马车加速行驶,很快停到嘉良侯府门前,李徐焦急地跳下马车,双腿还未恢复差点摔倒。
“殿下,没事吧?”
李徐根本听不到,甚至没等门房通禀就已经跑进大门往照雪堂去。
“阿辞!”
房门哐当被推开,谢辞手上一抖,书掉在地上。
“知津兄?你这是?”看清来人,他挪挪身子靠着枕头坐直了些。
“听说你醒了,我...有些着急,抱歉。”
李徐将房门关上走过去捡起地上的书放好,伸手覆上谢辞的额头:“不热了,可感觉好些?”
谢辞偏头轻拨开额头的手:“好..好多了,病去如抽丝嘛,我感觉明天就能下床了。”
他稍抬头去看身边的人,注意到对方脸颊上的伤神色骤变:“你脸怎么了?被打了?谁打的?”
“陛下。”
“陛下?陛下为何打你?”
李徐遮掩下伤势,以未受伤的右脸面对谢辞坐到床边,谢辞往里面挪挪给他让了些位置。
“到底怎回事啊知津兄,陛下怎么会打你?你犯了什么事啊?”
李徐想想觉得是个博取同情的好时机,便将自己替对方扛违命弃城之罪却被发现的事和盘托出。
第九十章 池中鱼,笼中雀
“你是不是有病!疯了吗!”
谢辞情绪激动下没忍住咳了几声,李徐轻轻帮他抚背顺气却被一把拨开。
“你竟敢做这种事?真是脑子蠢透,知不知道如此大罪,若我输了你就没命了!”
“知道,但我信你不会输,你也的确没输,我当时...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我怕你受罚。”
谢辞移开视线,嘴上仍是不饶:“你真的有病,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解释清原由挨顿打而已,大不了在床上躺几个月,谁要你顶罪。”
“可我不想让你挨打。”李徐小心握住谢辞的肩,让对方转过来面向自己。
“阿辞,我只是不想你受伤,这事是我考虑不周,关心则乱,遇到你的事我总没办法冷静。”
谢辞愣愣看着对方,少顷躲开了那道赤忱、含着自己身影的眸子。
“不要总是说这种令人误会的话。”
“没有误会,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阿辞,我只会因为你一个人失去应有的理智。”
“什么啊,快别说了,放手。”谢辞躲开对方的手,心却已因这话乱成一团,偏偏想不出是何原由。
李徐垂下双睫,眼中伤神之色难以掩藏。
想要心是愚蠢?怎么得到人才是关键?
他看向眼前人,他要如何得到这颗心?又要如何留住这个人?
池可游鱼,笼可养雀,然谢辞是鲲鹏,非池笼之物。
若要留得此人,便要先拔利爪再断羽翼,使其丧失逃生之能,永豢于他的股掌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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