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行,还是好了再走吧。”
谢辞摇头坚持道:“我的任务是护你周全,多留恐生变数,明日..一早返京。”说完又咳了一阵。
一行人缓慢走着,身边忽然有几个人往前小跑,一个接着一个,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真没想到什么的一些凑热闹的话。
“计大人能是犯了什么事儿啊?”
“那谁知道。”
“计大人?”谢辞好奇拦住说话的两个老妇,“大婶,你们说的是哪个计大人?”
其中一个老妇停下来道:“咱们琢州城不就一位姓计的大人吗,市舶提举司的计提举啊。”
“计提举他怎么了?”
“应该是犯了大事。”老妇小声说着,“那些官差可是皇城派来的,你想想罪名能小了?都给免职抄家了,听说还要流放呢。”
“什么!”谢辞心头一颤,捂住胸口又咳起来,上起不接下气好像要将肺子咳出来。
那老妇见这模样害怕会是痨病赶紧躲老远跑了。
“阿辞,控制一下,这么咳会伤肺脏。”李徐一把将谢辞揽进怀里,从身后用手捂住了谢辞的嘴。
怀中人从身体震颤到费力呼吸,并非本意地在手掌中留下了一点涎水。
谢辞背部抵着李徐的胸膛,整个人陷在对方怀里,侧过头去看,李徐刚好也在看着他,他立时挣扎出去退开两步。
“我..好多了。”
“嗯。”李徐慢慢蜷起手掌,将对方的痕迹留存于掌心。
谢辞的思绪回到刚刚老妇的话上:“我得去提举司看看。”
“一起去。”
走到市舶提举司果然有官差搬着东西进出,周围围了一大堆凑热闹的百姓,走到近前的时候官兵正在驱逐围观百姓。
大门前空出来,谢辞先跑了过去抓住一个人亮出令牌:“这是在干什么?”
“是小谢将军啊,下官见过小谢将军。”
那人行过礼解释道:“将军有所不知,市舶提举司的计提举引细作入皇城,幸得陛下仁慈免其死罪也未殃及亲族,只判了贬黜流放,这不已经下了大狱,这点东西清完,晚些就要押送走了。”
“流放到何处?”
“崖洲。”
谢辞愣了足有三息仍不敢相信:“陛下竟动怒至此...计宁现在何处?”
“琢州大牢,但.....不能见,哎小谢将军!”
后面的话听都没听谢辞就跑了,与李徐几人火速赶往琢州大牢。
但到了大牢压根进都不让进,几番口舌看守之人都不松口。
“信不信我现在就斩了你!”
“小人也是按规矩办事,若流放的官员出了问题,小人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呐。”
李徐拉住已有些失了理智的谢辞上前道:“出什么事有我担着,我们不会逗留太久。”
看守的官兵扑通跪下来:“请五殿下恕罪谅解,小人按章办事,实在无法放二位贵人进去,二位今天进去,小的明天就没命了。”
“你!咳咳咳咳!”
李徐把谢辞拦回来帮着顺顺气。
“好些吗?阿辞,按规矩是不可以进去,所以跟底下人说再多也没用,我会让廖宁去找此次总领之人,我们先回驿馆让大夫瞧瞧,放心,肯定能见到。”
没别的办法,谢辞只能同意先回驿馆,到了驿馆急得火上房,根本没心思看什么大夫。
“不看大夫也先将退热的药喝了。”
谢辞接过药碗两口喝净放回桌上,甚至无法安定坐下:“你知道陛下要将计昭明流放何处吗?”
“听到了,崖洲。”
“那里偏远到书信都寄不出,酷暑难耐时有饥荒,四面环海常有天灾如何能去!无心之失陛下怎么能罚的这么重!”
“阿辞。”李徐蹙起眉,“你冷静些,这是在外面,当心隔墙有耳。”
“怎么冷静啊,你想想,计昭明,计昭明啊,最养尊处优,让他去崖洲,他还能活着回来吗?再加计夫人有孕在身。”
李徐叹息一声,眉宇略带愁色:“我已经让步,为何三皇兄偏偏不能放过。”
“你说是寰王向陛下告发了那细作舞姬是跟着计昭明去皇城的?”
李徐摇摇头:“不确定,但他是幕后主使,你不说我不说,除了他谁还知道真相?”
知道此事的人,他、李徐、计昭明都不可能说,除了寰王的确再无其他人,谢辞愤而将药碗拨到地上。
“计昭明的娘子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啊!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这么做!卑鄙无耻!”
李徐面露愧疚:“对不住,若不是我真的起了争权之心,计宁也不会遭受池鱼之殃。”
“这与你何干!是他们欺人太甚!”谢辞气得狠了捂着胸口又咳起来。
李徐眼中除了心疼便是担忧:“事已至此,先以自己的身体为重,回京再想办法。”
谢辞缓缓气点了头,现在着急没有半点用,只能回皇城找陛下求情。
过了不久廖宁回来禀告已经打点好,明日押送出琢州城后,可以在城外见一面。
能见到临行前的一面,谢辞稍放了心,但想到结果,还是烦躁忧虑,一夜辗转难眠。
次日一早,谢辞便和李徐一起赶往城外约定的地点,还特地带了一个大夫。
远远看到停着的马车,谢辞先行下马带着大夫过去,李徐则站在远处没有上前。
负责押送的官兵怕涉案官员逃走或出其他意外,虽然迫于权势同意了送行,但并没有允许计昭明夫妇可以走下马车。
隔着窗子三个人都哑住不知在这种时刻要说什么,毕竟此一别可能到死都不再有相见之日。
谢辞拿出包在帕子里的长命锁递给计昭明,计昭明接过来小声说了句谢谢。
“昭明兄,不是我...”谢辞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知道,阿辞,我都知道。”
计昭明握着长命锁,一朝荣华富贵,一朝跌落尘埃,突逢巨变之人仍强撑着想保持轻松的一面。
“我知道你死都不会说,我信你,这个结局我设想过,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太蠢,不用担心,我爹娘肯定会使银子上下打点,我不会太遭罪。”
听着这样反过来的安慰,谢辞没有半分好受,反而更加心酸。
“真没事儿,我在市舶提举司本来就和船啊海啊打交道,这回去岛上也没离开船和海,我觉得挺好的,没准你下次见我,我都能出海打鱼了。”
“只是...”计昭明看向崔玲,将崔玲的手握入掌心,“苦了你要和我一起受罪,都怪我..连累了你..”
崔玲笑笑摇摇头靠到计昭明身上同样握紧对方的手。
谢辞背过身擦去眼泪,带着大夫走到押送队伍为首之人身边。
“同行家眷有孕在身,我聘了个大夫随行,计宁虽受流放,但户部的计大人、计家还在,指不定哪日便可官复原职,劳烦大人别太急着赶路,路上务必小心照料。”
谢辞将准备好的金银给到那人继续道:“我谢家也会承大人此情。”
“将军放心,来时计大人也嘱托过了,路上肯定好生照料,绝不会受罪。”
“多谢。”
谢辞掩唇咳几下回到马车处心含悲情:“昭明兄,我会为你求情,求陛下收回成命,若不成等过了这阵我再求,一只求,你们一定要好好坚持住,我一定想办法救你们。”
闻言计昭明点点头难压哽咽:“那我真信你了,你好好求情啊,别偷懒。”
“一定,我一定想办法让你回来。”
谢辞把腰间拴着的袋子解下来塞给计昭明。
“这是我离京前我娘给我的南珠,一共十颗,还剩八颗都在这了,崖洲产珠,应该能用上,还有银子,跟五殿下多拿了些,不知道能不能用上,都带着吧。”
计昭明没说话直接收下,他们两个人从来不跟对方客气,相交多年,谢辞最放在心上的朋友除了李徐便是计昭明。
“阿辞,我还有件事托付你,我娘只有我一个儿子,你得空多替我去瞧瞧她。”
计昭明仰头把泪吞回眼眶:“她从前日子苦,到我考上功名才在家里真正抬起头,一朝失势险些累及族人,我怕大夫人和宗亲再难为她。”
“放心,我一定常去探望。”
计昭明压住泪点头道:“你答应的事我放心,阿辞,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回吧,若有再见之日,皇城私宅埋的酒开了请你。”
“好,一定能再见。”
窗子合上,马车轱轱辘辘往远方驶去,谢辞微微仰头将眼中含的泪晾干,心中难受得紧。
“咳咳!咳咳咳咳咳!”
谢辞捂住被震出疼痛的胸口,一阵头昏脑胀视线在一瞬间模糊,不到一息人便没了意识摔倒在地。
“阿辞!”
第八十七章 窥见亲吻
李徐火急火燎抱着谢辞回到驿馆冲进房间。
大夫也在同一时间赶到,施针探脉摸摸谢辞的额头脖子,又扒开眼皮查看瞳孔,而后深思踱步良久不发一言。
“怎么回事?说话。”
“这,小人不太确定,这症状看起来像是伤口感染导致发热,但....”
“但什么?有话直说!”
大夫犹豫着回答:“但目前看来更像是..染了瘟疫。”
“瘟疫?怎么可能?邕州死尸尽数焚烧,未有爆发疫病的消息传来。”
“几位大人是从邕州回来的?那就很有可能了,本来受伤正是虚弱之时,如果长时间接触未处理的腐烂尸体,就可能感染疫病。”
大夫虽不能确定,但听到几人是从受屠杀之地来的急忙去书案边拿纸笔写出药方,给了离着最近的廖宁。
“还请大人立刻派人去抓这几服药回来,煮了之后在屋内洒均匀,再在院中将这些药干烧防止病气散出去。”
廖宁拿着药方交代给了门外护卫,回来不免忧虑:“殿下,若真是疫病....您还是先远离的好。”
大夫听廖宁的称呼心知眼前的人是个大官,继续写了从前当地用过的防治瘟疫的药方交上去。
“小人医术不精,不能完全肯定,也可能是普通发热加重,现在只能先用上药,留一个人照顾,其他人尽快远离不要靠近,万一真是疫病,再多感染上就不好了。”
“好,我会照顾他。”
竹越立马道:“下官留下照顾就行,殿下金贵之躯万万不能涉险。”
“是啊殿下。”廖宁十分认同,“瘟疫一旦染上很难治愈,殿下应以自己的身体为重。”
“这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李徐心中焦乱,“即刻备车返京,回到皇城让太医来看。”
廖宁没办法只能应声。
“还有..”李徐捏紧拳头眼睛盯着谢辞,许久露出悲痛之色,“把二姐的尸身焚了吧,不能再带着。”
“是。”
一行人启程离开琢州急着往皇城赶,连着几日每晚只休息两三个时辰便继续赶路。
谢辞身上一阵热一阵凉,长时间昏迷,醒时自己也没什么意识,药石无用,无论吃什么药冷热都退不下去。
马车内的暖炉随着谢辞的体温被熄灭或燃起,在人看起来难受至极时,李徐便将谢辞抱进自己怀里轻拍轻晃地哄。
若真是疫病,草率将人带回皇城定要受责罚,但他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
“咳..咳咳咳..”
“阿辞?你醒了?”李徐抱紧谢辞,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对方额头上,依旧发烫。
谢辞烧得有些糊涂,昏昏沉沉睁开眼静处半晌喃喃道“你怎么..抱着我?”
“你一直抓着我喊难受,我抱着你你才好些,所以就抱着了。”李徐面不改色地编了两句又担心道:“现在感觉怎么样?”
谢辞摇摇头身上没力气,轻轻拍了拍李徐的胳膊:“我自己能坐着。”
“没关系。”
“有关系。”很有关系,发现自己坐在李徐腿上被抱在怀里,谢辞人都清醒不少,挣扎着终于下来坐到了李徐旁边的位置。
他靠着马车壁轻轻喘息,醒了却不见好转,仍难受得紧。
“我们是在回皇城的路上吗?”
“嗯,喝口水吧。”李徐把扁壶打开送到谢辞嘴边,谢辞微微仰头喝了两口。
“不知道怎么了,从来没病这么久,烦得很。”
“回皇城让太医看看,琢州城的大夫说可能是染上了瘟疫,并不能确定。”
“什么咳咳咳咳咳咳咳!”
李徐抚上谢辞的背帮忙顺气,谢辞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吸了几遍才止住咳嗽。
“怎么会?糟了,早知是这样我为什么要是送昭明兄,他夫人怀着身孕,万一染上岂不是造孽。”
“你自己难受至此,还有心思忧心别人,放心吧,这么多天我都好好的,计昭明他们肯定不会有事。”
“对啊还有你。”谢辞急忙用衣袖捂住自己的口鼻,“你别跟我坐在一起了,不能确定也怕万一。”
“放下手阿辞,我不怕这些。”
李徐稍挪了下身子,本就离得很近的两个人几乎贴到了一起。
谢辞后脑抵在马车壁上只露着两只眼睛,身前的人越靠越近,他偏头给对方留了个侧脸。
“我若是担心自己,早就不会在这,阿辞,我只担心你,你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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