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是赔得有点多哈,不过昭明兄有钱,没事。”
竹越回忆一下几个月来记的账本,不留情面地直言道:“公子,‘点’这个字....恐怕不足以形容吧。”
“切,行行行,不开了总行了吧。”谢辞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要不..我们做个别的营生吧!”
竹越用信纸挡了下自己无语的表情,无能吐槽道:“我看您就是无聊想玩做生意的游戏吧。”
“我看你是欠揍了。”
“那个..”竹越看回信转移话题道:“计公子还问您伤怎么样了,让您快点给他回信,他很担心,着急知道。”
“你回信吧,告诉他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而且...我要做新买卖了。”
竹越深吸一口气实话实说:“公子,我怀疑下一次应该是他本人跑过来骂您。”
“哪那么多废话,信不信我....”谢辞看看自己不灵便的腿脚,招招手道:“过来。”
竹越不情愿地走过去低头受了一下打。
“快去写。”
“......知道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不一样的结局
数月前。
无人荒村急匆匆的马蹄声格外明显,马还没停下,斛律风就飞身跃下冲进了茅草屋。
“怎么样了!”
“已无性命之忧,尚昏迷着,大夫在里面。”
斛律风大喘着气,有种自己才是劫后余生的感觉:“路上怕有尾巴耽搁太久,差点以为要见不到最后一面。”
“好歹是藩王,该沉稳些。”尤子书语气平静,不着痕迹地将握紧扇子也难以制止颤抖的手背到了身后。
“跟我装什么。”斛律风走过去不容拒绝地抓住尤子书的双手包裹入自己手中仔细捂着,“脸都白了,手这么冷,明明在害怕,非要硬撑。”
“没有。”
“怕就说出来,有我在,什么都不要自己扛着,今天是,以后也是。”
“我...只是担心。”尤子书后撤坐到椅子上,没有了沉稳模样,仔细听来可以感觉到声音中的颤抖,“还好,保住了命..”
“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吧,谢辞不该死在战场外的地方,以那么憋屈的方式。”
斛律风单膝跪到地上,轻轻握住尤子书的手道:“会好的,谢辞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有重新来过的勇气。”
“可惜照雪不在了,等长松醒来怕是要伤心很久。”
“良驹护主,若无照雪他肯定活不下来,马随人,做了认为值得的事会觉得自己死得其所,这个道理谢辞能明白。”
“卿卿。”斛律风突然站起来张开怀抱,尤子书看向对方略微疑惑。
大眼瞪小眼半天斛律风心塞地埋怨道:“这么久没见,发生这种事,你肯定吃不好睡不好整天担惊受怕,就不能跟我撒撒娇吗?”
又是一阵沉默,尤子书忽而掩唇笑了,起身用扇子轻轻敲了下斛律风的胸口:“已然安心了。”
“是因为谢辞没死,还是因为我来了?”斛律风直接问出口。
“你来了才彻底安心。”
斛律风心里因为这个回答燃起一团火:“有你这句话,立刻去死也值了。”
“还是好好活着吧。”
“我不仅要好好活着,还要朝二百岁活,你也是。”斛律风握紧尤子书的手一本正经满脸认真,“有你在,少活一天、少上一天床,老子都觉得亏。”
尤子书无语地抽回手,用扇子打了下斛律风的胳膊,对于这句正经说出的不正经的话没想理会一点。
“你怎么知道谢辞跳崖?”
话重新回到谢辞身上,两个人的神色又凝重了几分。
“这种方式最能为竹越拖延时间,死无全尸,也最决绝。”
“你这么了解他?”
“现在是什么时候,竟吃这种飞醋?”
斛律风啧一声用力拍了下脑袋:“我有病。”
尤子书叹息道:“宁折不弯的人,从他决定回来的那一刻,我便知道他已决心赴死,而想死在皇城外也只有这一条路线。”
“你想到了,陛下怎么可能会想不到?”
“当局者迷,为情所困者失智。”
“是这个道理。”斛律风思索片刻道:“活下来就该隐姓埋名离开这里了,我带他去燕西。”
·“不行。”
“为什么?”
尤子书垂下眼眸,声音有些无力:“本来行,可是你告诉我了,就不行了。”
斛律风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如果我知道谢辞的去向,陛下不问我自然绝口不提,但若陛下问了,我一定会如实相告。”
“不能不说?”
“尤家人,绝不会背叛陛下。”
“那你还...”
尤子书打断道:“人有私心,这次..是此生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就算有一天陛下知道了他在燕西,我不承认,陛下还能逼着我交人?”
“他会派兵去打,哪怕...仅仅是一个可能性,为了谢辞他什么都做得出来。”尤子书看着斛律风的眼睛发问:“所以,你能为谢辞扛住这个潜在的风险吗?”
能这个字本来已经在喉咙中,可心头涌出的一切顾虑迫使这个字没有在第一时间发出声音。
斛律风犹豫了,犹豫了很久。
如果往前几年,他会毫不犹豫说出这个字,可如今他有子民要守护,有爱人要守护,有了想要维持安稳的理由,朋友兄弟便顺位到了第三名。
屋子里出奇地安静,尤子书没有追问,只是静静等待着。
在考虑了很久很久之后,斛律风还是将“能”这个字许诺了出来。
得到答案,尤子书低下了头,自惭形秽的同时心中又添酸楚:“如果易地而处,为了朋友,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境地,谢辞都不会有一丝犹豫。”
两个人又陷入新的沉默,许久后里屋的帘子掀开,大夫拎着药箱走了出来。
斛律风急冲过去:“怎么样?”
大夫擦擦汗回道:“外伤重新包扎好了,断的骨头也都接上固定好了,按大人的意思,已经可以挪动了。”
斛律风回头看向尤子书:“他现在就走?”
“对。”
尤子书掀开帘子走进里屋,斛律风也跟了进去。
屋内谢辞躺在木板床上,几乎整个人都被纱布包裹起来,腿用木板固定着,脸上也有划伤,呼吸微弱得要仔细去看才能察觉到,只能用了无生气四个字来形容。
竹越守在边上,眼眶红红的也憔悴了不少。
“不应该是这样。”斛律风不忍地别开了视线。
同样少时习武,同样曾为武将,同样的豪情壮志,同样沙场征战死里求生,同样承担各自的责任....
在这世上,这样的境遇,如果有一个人能更准确地理解谢辞的心情,斛律风想应该会是他。
尤子书脚步沉重地走过去,把准备好的银票和碎银交到竹越手上:“这里离皇城太近太不安全,没有时间休息。”
“知道..”
“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远一点,不要告诉我,不要来信,不要报平安,能明白吗?”
“明白,尤先生深恩,竹越会铭记于心一日不忘,但....恩情分先后,只能等来世再为先生当牛作马。”
竹越跪地刚要拜,尤子书立刻上前将人拉住:“我从来没有对得起过他,救下他的命,是心有愧疚想要赎罪,所以不用跪,也不必感恩。”
“对。”斛律风过去握住尤子书的手把人拉回来道:“来世也别当牛做马,我有牛有马,你在,碍事。”
“啊?”
尤子书略显无奈:“不用理会,马车在外面,你们现在就得走,迟了恐生变故。”
竹越点点头不再多赘言,用上千万分小心把谢辞抱起来,在斛律风的协助下将人送进了马车。
马车里尤子书着人铺了厚厚的几层毯子,周围也都围了软垫,被子选的是轻薄却保暖的料子,伤药一应俱全,准备得十分妥帖。
马车不算小,但外观普通不会惹人注意,怕路上会有人认出,竹越还围住脸戴了斗笠。
“走吧,走远了再去医馆。”
“嗯。”
竹越坐到驾车的位置,斛律风忽然上前攥住缰绳,下了坚定不会更改的决心。
“等谢辞醒了,告诉他,没地方去了一定要来燕西找我,我,斛律风,不怕冒险更不怕死,无论什么时候,燕西人为了兄弟都可以死战。”
“我一定会一字不差地告诉公子。”
“那就行。”斛律风松开缰绳,竹越朝两人揖手各拜一了拜。
马车轱轱辘辘在沙土上留下两行轨迹,越来越远越来越小。
望着远去的马车,尤子书长叹一口气,心中五味杂陈。
“可惜...空有深情,却是孽缘。”
“我们不是。”
注视着对方的眼睛,两个人都默契地含起了笑,有久别重逢的欣喜,亦有对下次再见的期待。
无人的荒村里,两只手十指相扣握在一起紧了又紧,温热从掌心慢慢传入血液、传入胸腔,化为只为彼此加速的真挚炽热。
第一百七十四章 君如长松,唯我知津
“公子,您看看歪了吗?”
“看不出来啊,就这样吧。”
竹越爬下梯子往远退几步去看小铺子上面挂的一臂长的小牌子,而后扶住额头沉默了很久。
“公子,这明显歪了吧。”
“这才叫有特色。”
竹越看看牌匾再看看谢辞,壮起胆子道:“公子,生意不好,好像和换多少个店名没关系。”
“废话怎么这么多,滚去干活。”
“.....哦。”
谢辞哼一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绝对不承认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
新开的店铺不大,卖一些胭脂水分,但由于老板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伙计凶凶的整天挂把短刀在身上,导致生意很差,门庭冷清。
所以....找不到原因的谢辞两个月内换了八次店名,又在胭脂铺外支了个看手相的摊子,看一次两个铜板,看完就推荐一下旁边的胭脂铺。
看手相的摊子四面挂着帘子,一来不会在外人眼前露面,二来...故弄玄虚也许生意会好。
谢辞翻看着看相的书,现学现卖,感觉这一个多月把这辈子的书都看了。
“看得准吗?”
“嗯?”
帘子外一道身影坐到了椅子上,谢辞合上书自信满满:“当然准了,准的话两个铜板,不准的话一个铜板。”
“不准..也收钱?”
帘后的声音很低哑,细细听来带着些颤抖,结合情境就好像是在谴责奸商。
“算了算了,不准的话就不收你钱了,把手伸进来。”
那道身影很久没有反应,谢辞都以为人要走了的时候,手才从帘子后面慢慢伸进来。
袖子被蹭得往胳膊上滑了些,露出的手腕皮肤很白,打眼一看便知道是个养尊处优的人,可这样的手和手腕上却有着好几道格格不入的疤痕。
谢辞托起那只手放到自己掌心,按照书上所学,此人应是个难得一见的大富大贵迈步青云之命。
“公子命格极好,定是前途灿烂。”
“是吗?那为何失去多于得到,总觉生不如死呢?”
谢辞嘴角的笑渐渐凝滞,眸中因这句话多了哀叹,良久才开口回答:“人有所得必有所失,机关算尽也未必能得圆满,只要问心无愧就好。”
沉默多时,外面的声音更加沙哑,“倒是有理,未请教先生高姓大名。”
“名字,身外之物。”
“是不想告诉我。”
“知道还问,命好,但人品一般啊。”
“那不问了,先生可算得出我过往如何,今后该去往何处?”
“嗯....”握着看掌纹的手突然反过来抓住他的手,谢辞刚惊讶便因熟悉的声音彻底愣住。
“所以..阿辞是承你三叔之志,做起了江湖骗子?”
谢辞僵硬一霎猛地抽回手站起身后退哐当撞到门板上,巨大的声响将铺子里的竹越惊了出来。
“公子您怎...”竹越定在门槛外,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完全懵了。
“我..是一个人来的,不会做什么。”
时隔一载再次相见,李徐心中良多酸楚,但更多的是亲眼看到谢辞还活着的安定。
“阿辞,我只是...想看看你。”
“我不需要你看。”谢辞转身跑进铺子,竹越见状也跟了进去。
李徐眼中含着泪,离开的是他找不到理由再见的人,于他来说现在活着不如去死,可死了就再也再也..再也见不到阿辞了。
拼命爬上去的位置,也成了他的枷锁,让他只能在无尽的痛苦中生不如死地活着。
眼泪掉到地面上很快风干,他迈开步子走进店铺,里面琳琅满目摆着胭脂水粉,香气扑鼻竟更觉得讽刺。
“你真的开起了胭脂铺,没有我,你总会..过得好些。”
“你还跟过来干什么?”谢辞神色复杂,心情更加复杂,明明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你要绑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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