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被安瑶求着带出去游湖,调皮的安瑶掉进湖里,救回去发了整整三天高烧,他被关在宗祠中,皇帝的戒尺一下一下,没有半分怜惜地打在手心。
十岁,他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知道了自己敬爱的父皇是个疯子,那天晚上他从梦中惊醒,旁边的小安瑶睡得正香,他吓出一身冷汗,手已经捏住那脆弱的脖颈,感受到平稳的心跳,手在发抖,心在撕扯。
然后一无所知的安瑶抱住他的胳膊,软乎乎的脸蛋蹭一蹭,不知道梦见了什么,奶声奶气地叫哥哥。
怎么办呢,那是洛华最后一次哭,泪水打湿了枕头,他把安瑶紧紧抱进怀里。
所有人都在逼他,又不想要付出一点代价,先帝那副遗诏,他早知道是什么内容,无非是揭穿自己的假血脉,然后让安瑶登基。
可是,他不在乎,从那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稀里糊涂撞到自己怀里的那一刻起,好像他的人生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唯一在意的,只有安瑶。
安瑶会站在哪一边。
或者,等到戳破了这个真相,尖尖又是否会接受他的情谊呢?
就好像有人将一把锋利的刀插进他的胸口,他不但不想反抗,反倒是疯掉一般,想要那伤口扎得更深一些,好剖开心脏,让爱人看看自己的真心。
再让爱人去评判,是留下,还是其如敝屣。
墨汁在宣纸上沾成黑糊的一团。
安瑶想得出神,他是不太喜欢这些弯弯绕绕的尔虞我诈,但不代表他不会,按理来讲,他应该事先调查清楚,顺藤摸瓜查下去,瞒着洛华,知到真相。
但是……
“尖尖为什么急匆匆就来找我。”
“因为你是你啊。”安瑶听见问题,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是洛华在问。
洛华在他身边坐下,他的瞳色很深,平常看起来就显得深邃而漠然,这时橙色的夕阳在他眼底染上清浅的亮光,整个人的气质如春风拂面:“我是谁?”
安瑶微顿,有些不敢直视他的目光,偏过头,掩饰般地喝茶,声音也低下来:“是我兄长。”
夕阳褪去,那点光亮也暗淡下来,好似新抽条的嫩笋又经风吹雨打,颓丧许多,他扶住安瑶的双肩,动作带上一丝胁迫意味,逼安瑶去看他。
目光相对,洛华动一动嘴唇,本来是想要说什么狠话的,却又没有那个勇气去开口:多年权谋场上锻炼出来的谨慎小心让他不敢将自己置于如此决绝的境地,不敢不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也就不敢亲手揭开那个血淋淋的真相,赌一个必输的选择。
安瑶身子紧绷,预感到他要说什么,却在他倾身过来抱住自己的时候,松了口气。
他们交颈而拥,洛华蹭一蹭他的侧颈,语气散漫:“尖尖希望这个谣言,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其实洛华也不是没有想过折断安瑶的翅膀,在每一个孤单的,远远看着安瑶越飞越远的夜晚,可是舍不得,就算他最后能铲除了所有阻力,尖尖也不会甘愿困在这个铁笼子里,一步妥协,步步妥协。
安瑶没说话,看着远处的烛光明灭,最后环住洛华的腰,抱紧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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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华赢也是因为这个身份,输也是因为这个身份
可怜捏
可惜我就喜欢这种高岭之花爱而不得(阴笑)
第38章 请求
京城近来气压有些低,抓了好几个人进去,朝廷更不安生,站队的,表忠心的,拉帮结派的,不过都是暗地里进行,皇帝威严犹在。
也有不少官员在慈宁宫前长跪不起,求太后出山主持公道,太后一声不吭。
安瑶也去见过太后,舅母像往常一样,备好吃食,又新裁好几件衣裳让他带走,待安瑶旁敲侧击地问起,她也会岔开话题。
临走时,太后轻抚他的侧脸,脸上是熟悉的温柔的笑:“舅母只要我们尖尖,一辈子健康快乐。”
安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要深想,又无从想起,只是抱一抱太后:“我好着呢,您自己才是要好好保重身子,尖尖会时常来看您的。”
“准备何时回瑶城?”
“中秋过了就走。”
太后闻言,只是握住他的手轻拍:“出门在外,注意着身子,要安安全全的。”
安瑶点头,然后行礼离开。
出到宫外,马车平稳行驶,安瑶把玩手中的玉玩。
“去承平酒楼么?”许筠看出他的不开心,将手放在他的膝盖上,以示安慰。
安瑶拍一拍他的手:“嗯,去瞧瞧他们想干什么。”
昨天有人送来一份请帖,请安小侯爷今日在承平酒楼一聚,落款是李大人李玉,先帝遗留下来的臣子,保皇派,李家自古是站在皇帝那边的。
行至酒楼,侍者恭敬地将他请进去。
他进屋的时候,所有人都站起来,人不多,四个,李玉牵头,还有一个姓裘的,另外两个安瑶不认识。
安瑶颔首,被迎着坐下,四人才坐下来。
这位李大人在先帝在位时,经常逮着安瑶教育,就一老顽固,所以看见他的邀约,安瑶也是十分惊奇。
不咸不淡扯几句闲话,或许是看出安瑶的不耐,便直言了当:“小侯爷可听说了近日的谣言?”
安瑶慢悠悠地喝茶:“哦?什么谣言。”他抬眸看李玉,眼神清澈,一副单纯好骗的模样,显得李玉心里的盘算好像很是肮脏,李玉突然有些后悔直接将安瑶请出来。
毕竟这名动京城的小侯爷从来不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人。
裘大人见此,解围道:“近日京城传言,说是皇室血统不纯。”他挥手让人给安瑶添茶:“不知小侯爷可有什么看法?”
“看法?”安瑶没有接那杯茶,单手撑膝盖,面色含笑:“各位大人不会真信了吧。”
“小侯爷也不必跟我们打马虎眼,是真是假我们心中自然有数,今日请小侯爷过来,也是有要事相商。”
安瑶点头,示意他们继续说。
“先帝在位时曾与世家产生冲突,此事小侯爷可知晓。”
“当然。”
当年先帝继位不久,被世家胁迫,和世家周旋很多年,才韬光养晦一举夺回皇权,其中就有盛家,受到波及,宫妃也都死的死,遣的遣。
安瑶透过茶杯的倒映去看许筠,发现他似乎没有听到一样,什么变化都没有,静静地立在身后,存在感压得很低。
“那小侯爷可知,当时没有先帝的亲生骨肉存活。”
安瑶眉峰一挑,没有说话,只是把玩手中的穗子。
“换而言之,小侯爷现在,是唯一的正统皇室血脉,若是小侯爷有意……”话语未尽之意,不必言说。
这是,注意打到自己身上来了。
“李大人口说无凭,叫安瑶很难相信。”
见骗不到他,几人换了个眼神,咬咬牙:“我们有人证,当初宫里清扫时,有几个老宫人逃出来,这么多年过去,还剩下一个,小侯爷若不信,可随我去见一面,自然就明白了。”
许筠的眼神平起波澜,一闪而过,若不是安瑶一直看着,都发现不了这个变化,安瑶试探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就懒得跟这帮人继续拉扯,匆匆接几句,装作很苦恼的样子,回府仔细想想。
傍晚,安瑶吃完饭,在重云园消食,七月只有几朵名贵的特培牡丹,养在单独的花盆中。
走累了,卧在凉阁的贵妃榻上,听人来报,说是风月楼言竹公子求见。
“叫他进来吧。”说完他看向许筠,对方身子有些紧绷,不过克制着:“我要吃葡萄。”
许筠对上他的眼神,像是要说什么,垂下眼睛,那一潭深水又平复回去:“我……我去拿。”
“嗯。”安瑶单手撑头,指尖轻轻地敲侧脸,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离开,他有点好奇,这许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他是选择继续装下去,还是向他坦白呢?
言竹今日依旧是一身白衣,飘飘欲仙,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样子,跪在安瑶面前规规矩矩行大礼,头碰在地板上:“草民拜见侯爷。”
“平身。”安瑶稍微坐正一点:“言公子有什么事吗?”
言竹直起身子,依旧跪着,很是隐忍的姿态,像是……一朵倔强的小白花。
安瑶似乎在哪见过这番姿态,想一想,这不是那日饭桌上的刘大人吗?
言竹似是悲伤至极,又坚强不屈,做了好一番思想工作,才抬头望向安瑶,整个人温润有礼,眼神却透露出悲意和倦意:“言竹自知失礼,但事情紧急,一时走投无路,想起来当日以情会友,便腆着脸来见侯爷,想要求一件事。”
“事情关乎草民性命,却只是侯爷一句话的事情。”他说完,又伏身一拜。
许筠回来,站在一旁剥葡萄。
“别急,你说说看?”
听见安瑶的回答,许筠手里的动作略微加重,葡萄裂开,汁水染上手指,他将那颗葡萄丢开,重新拿起一颗。
“草民在外有个弟弟,前日突然有官兵闯入家中将他带走,说是私通朝廷罪犯,让人见一面也不行。”
“他的品性草民是最了解的,他虽无大用,但胆子小,这般大事,他是万万不敢做的。”
“草民幼时父母双亡,这些年与弟弟相依为命,这是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会求到侯爷身上。”
“侯爷大恩大德,还请救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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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人平生最恨一些受落魄之后的爬床情节
尖尖的人设本来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只是在亲人面前有所收敛
言竹他没有放在心上,只不过想要逗逗许筠
第39章 盛家
“侯爷大恩大德,还请救他一命。”
他又要磕头,被安瑶制止:“那你想要我怎样帮忙?”
许筠剥好葡萄,半跪着递到安瑶面前,一颗一颗地喂他,半点眼神也没有分给那个跪着的人,平静的眼波下,藏着浓云滚滚。
看见希望,言竹的眼里泛上泪花:“求您让官府仔细重查一番,不要冤枉无辜之人。”
“这样啊……”
“草民……草民……”言竹本是个高傲之人,就算前半生漂泊无依,流落与风月楼弹琴,也未曾放下傲骨,今日,却不得不放下姿态来求人:“草民孑然一身,只有一副皮囊和一身琴艺,若侯爷不嫌弃,言竹愿当牛做马,报答侯爷的恩情。”
安瑶瞧着有趣,伸手想要去碰他的脸,手却在半路被拦住,那人圈住他的手腕,低头不敢看他,只是圈住不松手。
许筠见他要去碰言竹的时候,下意识就做出阻拦的动作,反应过来,惊觉失礼,只能僵硬道:“脏。”
言竹的视线飞快地掠过那手腕,落寞地低下头:“草民自知身份低微,又身在花柳之地,配不上侯爷……”
“本侯会帮你去问问的。”安瑶看着许筠脸色变黑,哼笑,挣脱手腕去吃葡萄,招招手:“那你从今日起,便在府里住下吧。”
“谢侯爷。”言竹又一次深深拜下,被亭兰领走。
“你不开心么?”安瑶强硬地抬起许筠的下巴,和他对视,许筠那双平时总冷漠的眼睛里,酝酿着黑色的,泳动的情绪,安瑶好心情地拍拍他的侧脸:“我在等你。”
等你坦白。
许筠手上的力道加重了,他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
安瑶轻轻叹口气,收回自己的手,许筠下意识地想要去追逐,手抬到一半,又捏紧,然后放下去,要坦白吗?可是他不敢。
第二日傍晚。
“会下棋吗?”安瑶单手撑头,淡笑着看面前那个略显局促的人。
龚言本是来送礼物的,都没有奢求能进府,在被人引进来,看见安瑶的时候,脸都有些红:“会一点,不是很精通,还请小侯爷手下留情。”
“小侯爷叫我龚言就好……不必如此生疏。”
许筠切好水果端上来,水果送到安瑶嘴边,安瑶咬住然后吃下去,满满地放下第一颗棋子:“你下去吧。”
“主人。”许筠又送上一块水果,嗓音低沉,只是专注地看着安瑶,他这几天一直是这样,低眉顺眼,事事都顺着安瑶,态度讨好。
“我自己来。”安瑶没看他,回答都显得心不在焉,专心致志地和龚言下棋,纯黑的棋子与白皙的手指形成鲜明对比
许筠垂下眼睛,感觉喉咙有些哽住,他不确定安瑶是不是在和他怄气,或许他只是有些生气,生气自己瞒着事情,小侯爷对他已经十分宽容:“那奴站在外面,有事唤一声便可。”
“嗯……”
临走前,许筠抬头和龚言对上视线,两人的眼神都是冷的,龚言不太明显地勾了勾唇,许筠将杀意藏在眼底,然后垂下头退出去,他背对着站在凉阁门口,仔细去听里面的动静。
棋子一颗颗落下。
龚言在和小侯爷调笑,小侯爷听起来很开心,笑声又轻又低,令人心里痒痒的。
龚言输了三次。
安瑶打了个哈欠,眼尾氤氲水汽,也不生气:“龚将军还要多练练。”
“小侯爷才思敏捷,龚言佩服。”龚言并不觉得羞耻,小侯爷比自己厉害,是很正常的事情,小侯爷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人。
安瑶被逗笑,余光看见门口光影处的黑色影子,问:“你找到心爱之人了吗?”
龚言摸不准安瑶问问题的目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答道:“当年的承诺,我会坚持一辈子。”
安瑶垂着眸子,粉红的眼尾逦迤上挑,因为面色很淡,就无端增添几分冷艳,他无聊地拨开棋子,玉石之间碰撞的细微声响被龚言捕捉到,好像自己的心也顿时丢盔弃甲,被那指尖慢慢剥开,他好像收到几分隐秘的暗示,又捉摸不得,气氛暧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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